《漫游升仙湖散记》
成都地铁一号线开通后,一处崭新的地名进入了人们的视线,这就是【升仙湖】——地铁一号线北端的始发站。如今这趟地铁已经开通一年多了,在享受这快捷舒适的的城市交通的同时,又有多少成都人知道这个名称所蕴藏的历史典故呢?可以武断地说,大多数成都人,对此是一无所知的。正如笔者在动笔写七律组诗《水与成都三十二咏》以前一样,对于【升仙水】、【升仙湖】的来历是一片空白。
现在就让我们来重温这一段历史,追寻升仙水的来历吧。成都,乃至古蜀国的建立与水紧紧联系在一起。在不计其数的城市之中,成都是一个异数。
几乎所有的城市,都是既得水之利,也遭水之患。能得水多少利,也会遭水多少害。唯独成都,能最大限度地得到水所能惠予的利,又能最大限度地避开水所能造成的害。这一切,都得益于古蜀先民一代又一代的治水。然而,在今天提到【治水】,二字时,人们往往想到的是都江堰,想到的是李冰父子,却忽略了更早的大禹治水和鳖灵治水,忽略了“凿开金堂峡、别江为沱”,从而使古蜀得到一块立足之根本的伟大治水工程。
成都平原的的农耕文明,是从治水开始的。在此之前的古蜀国,正如大诗人李白在他脍炙人口的诗篇【蜀道难】中描述的那样:“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还处于渔猎游牧阶段,居无定所,谈不上真正的文明。
这种状况一直到杜宇的出现才开始有了改变。关于这段历史,四川本土的大文学家、史学家杨雄在【蜀王本纪】中是这样描述的“……后有一男子,名曰杜宇,从天堕,止朱提。有一女子,名利,从江源井中出,为杜宇妻。乃自立为蜀王,号曰望帝。治汶山下邑,曰郫化,民往往复出。”这段文字大意是这样的:后来有一个男子名叫杜宇,从天而降,掉到了一个叫“朱提”的地方,就是今天的云南昭通。又有一个女子名叫“利”,也从江源,就是今天的四川崇州市的一口井中冒了出来。这一男一女走到一起结成了夫妻。杜宇自立为王,号望帝,把国都定在郫邑。从前逃亡隐匿的百姓,现在纷纷出来,臣服于杜宇。《华阳国志》说,“杜宇教民务农,一号杜主。杜宇教人稼穑、务农,从此开始了成都平原的农耕文明。
但是,岷江的水患却一直困扰着古蜀文明的发展。对于农耕文明,水利是社会最重要的基础工程。
大禹,就是古代中华民族治水活动的代表。而在我国最早的治水工程的著述《禹贡》中,就有“岷山导江,东别为沱”的记载……劈开玉山将岷江引入沱江,从而减轻成都平原的洪水负担,使古蜀国改变了沼泽偏地的状况,得到一块耐以休养生息的干土,从而奠定农耕文明的基础。
但是治水工程不是一劳永逸的,在杜宇即望帝末期,成都平原又遭遇了一次大洪水,如唐代诗人岑参吟咏的那样:“江水初荡潏,蜀人几为鱼。”
面对这场大洪水蜀王杜宇忧心忡忡但却无计可思,务农是他的强项,但治水却不是。但就在这时,鳖灵出现了。【蜀王本纪】中关于鳖灵的记叙也是充满传奇色彩:“望帝积百余岁,荆有一人,名鳖灵,其尸亡去,荆人求之不得。鳖灵尸随江水上至郫,遂活,与望帝相见。望帝以鳖灵为相。时玉山出水,若尧之洪水。
望帝不能治,使鳖灵决玉山,民得陆处。”关于这件事,《华阳国志》另有记述:“鳖灵遂凿玉(茶坪山)山峡,开广汉金堂江,民得安居。”而东别为沱(江)的这条水系就是郫河,它把岷江水分流了一部分而减轻了岷江干流的负担,而凿开金堂峡堪称当时的伟大工程。此举在的功劳在于“民得陆处”使古蜀先民终于有一块可以安居的乐土了。正所谓:“五丁凿出金堂峡,三水分流绿野中。天府繁荣从此始,民丰国富笑春风。”
而且《华阳国志》还这样记载:“开明(鳖灵)决玉垒山以除水害。(望)帝遂委以政事,法尧舜禅授之义,遂禅位于开明,帝升西山隐焉。”望帝杜宇因为治水的功劳将皇帝之位禅让于鳖灵,这就是从帝。虽然“郫筒兴旺耕为本,蜀地繁荣水是魂。”但却是“虞舜禅王湘竹泪,开明摄政杜鹃红。”由此而生出了后代文人骚客的诸多戏说与遐想。此处就不去说它了。
沙河正是考虑到成都平原的灌溉之便,在郫江流过成都北部时引出的一条支系,而在现今的升仙湖附近又分为了两支,上沙河和下沙河。在完成了成都东北部一大片良田的浇灌和排涝后,最后均在河心村处汇入了锦江。
在唐高骈以前,成都是没有府河的。僖宗乾符元年(874年),高骈调任西川节度使。从战略上的考虑,为防御南诏的一再入侵从新布局了成都,筑罗城,并从城北九里堤处,引徐堰河作为护城河绕城东南而下,在合江亭处同南河汇合,形成了真正的双江抱郭的格局。在此之前,沙河是比府河资格更老的成都的母亲河之一。
那么沙河又是如何让得名为升仙水的呢?明·曹学佺《蜀中名胜记·卷三》是这样记录的:“李〈益州记>云:‘升仙水起自昌堰,有两叉,中流即升’。《成都记》云:城北有升仙山,升仙水出焉。相传三月三日张伯子道成,得上帝诏,驾赤文于菟于此上升也”。文中所说的昌堰即原来的红花堰,升仙山即现今的凤凰山,升仙水即沙河,得名于张伯子,当年骑着红色斑纹的老虎(赤文于菟)得道升仙的传说,所谓升仙湖不过是地铁工程,和北新干线工程中利用原有零星湿地,扩建而成的一处人工湖,并援用了几千年前的一个神话传说来冠名而已。在昔日的升仙水上还有一座风雨廊桥叫升仙桥,桥旁还有一座八角亭。是古代成都通往甘陕要道上的必经之处,也是当时重要的迎来送往之处。(在现今的升仙湖处有两座桥,分别被冠以双湖桥,双沙桥)。
昔有司马相如者临此桥准备出剑门而望长安之际,曾在桥柱上题字。晋·常璩《华阳国志·蜀志》曰“城北十里有升仙桥,有送客观,成都才子司马相如与卓文君抚琴而别,初入长安 ,题(其门曰):‘不乘赤车驷马,不过汝下’也”。相如后来果然发迹,后人便将此桥改名为驷马桥。余曾有诗叹曰:
春暖沙河泛紫烟,仙凡留迹两千年。相如题柱长安道,伯子修真郫水边。
驷马高车终得愿,于菟神兽早飞天。昔人多记临邛客,谁识当年跨虎仙。
而今正是春深时分,闲居无事乘地铁北上终其所以,信步寻去,不过里许,见一湾湖水如明镜般镶嵌在北新干道旁。绿柳低垂、白鹭翻飞,一群野鸭时而追逐,时而潜入水中。灌木从中有潜心而待的垂钓者,草坪上奔跑着放风筝的孩童……几树樱花和红叶碧桃在竞相戏弄着春风,此情此地,使人感到一下子远离了市井的嘈杂,红尘的纷繁,难道真就粘了张伯子的仙气不成?
最爱那湖中央虽然不远,但无桥可达、无舟可度的小岛。正因为可望而不可及,让人产生无限遐想……
看惯了雕凿过分的园林中太湖山石的奇巧,厌倦了仿古街巷中的矫揉做作,漫步在这尚有几分野趣的升仙湖畔,寻找两千多年前古蜀人遗留下来痕迹,不知是否就在湖中那可望而不可及的小岛上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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