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 将
“祝你平安,祝你平安,让那快乐环绕在你身边。。。。。”一阵熟悉的旋律把我从梦中惊醒,我抬腕一看表,才三点半。唉,谁这么讨厌,正睡觉呢!你别说,还真是有点累。昨天我们农财股杨美女过生,疯到晚上两点多才落屋,今天一大早又要为孩子张罗补课的事,原指望趁着今天是周末,下午美美的睡上一觉,看来又泡汤了。我慵懒的从床头摸过手机一瞟:是局长打来的。糟糕,今天又得加班。我马上正精定神地道了声:
“武局,您好!”
“小权啊,在忙啥啊?”
“没...没忙,在家里。”
“哦,没事就过来整两把,窝在家里干啥?”
“有角吗?”原来是喊去打麻将。早知如此,就直接说有事算了。
“玉泉所的王所长早来了。另外你叫一下办公室的老秦,不就对了。”
我心头一乐,有戏!秦副主任最烦和武局打牌了,只要给他递个点子,他保不准就头疼或是拉肚子不来了。再说,玉泉王钦那小子也不是什么好鸟,胸无点墨,溜须拍马吃喝嫖赌却样样在行。他成天在武局身边转,那点意思还看不出来?我才不屑同他打牌!
官场这地儿,说不好混也好混,说好混也不好混。以前社会上说我们公务员“一杯茶,一只烟,一张报纸看半天”,凭良心说一点也不夸张。只是目前全省都在刮效能建设风,情况稍紧一些。武老板前天还在会上谆谆教导我们:
“你们作为中层干部,一定要懂规矩,要看得到风向,不要去创头七。这段时间一旦出了问题,谁都保不了。个人糟了还不说,还要给全局带来不好的影响。”
其实这些都已是司空见惯,老生常谈,只要稍稍注意一下就万事大吉,最烦人的还是上下左右关系复杂,真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随时给人一种如履薄冰的感觉。既要让秦副主任头疼,又不能使他知道是我让他头疼的。我该怎样给他说呢?我正在琢磨,武局的电话又来了:
“老秦我已经叫了,他马上就来,就等你了。”
“好好好,我马上就来。”
这个老鬼!昨天还在和我说,老武牌风孬,以后不再和他打牌,今天老武才一个电话,就跑得比兔子还快。看来觉是睡不成了,还是赶快去吧,去晚了说不定老鬼头会在局长大人面前摆我什么小话子。
等我急急火火的赶到聚仙居仁和厅,武局已和秦副主任、王所长三方坐定了。
这聚仙居位于号称平白市标志性建筑的滨江大厦十七层,是武局的小姨子与市里分管财税的牛副市长的堂妹搭伙开办的。但只要不是傻子,都会明白这里真正的主人是谁。全场约六百个平方,装修豪华,格调高雅,气派非凡。一挑帘,整个平白城的山水楼台尽收眼底,是个喝茶打牌的好所在。自然,来此喝茶打牌的也非凡人,大都是平白的党政要员宏商巨贾,再有就是一些想以争取项目的名义找点钱花的乡镇书记镇长和我们本系统的屁屁们,正如门口那幅撰花对联所云: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尽管这聚仙居有大小豪包三十来个,但我们武局最爱仁和,他常说:
“现在不是要构建和谐社会吗?‘仁和’二字正中其意。我们干工作讲仁和,喝茶打牌也要仁和嘛!”
礼节性的几句寒暄外之后,就直奔主题。老规矩,血战带刮风下雨。我提议来个20块钱一炮,160封顶。老秦表示支持,但王所觉得太掉价,坚决反对。为平息争议,最后武局一锤定音:50块一炮,400封。首庄不用找了,只有武局才能担此大任。
呵!武局今天开局似乎就特别的顺,气色也格外的好,第一盘就来了个清一色杠上花关三家。紧接着又做成了几个大和。两圈过后,我已觉招架不住,心头直泛虚。老秦则满脸通红,额头上直冒汗,半天没有言语,知道也输的够呛。只有王所还神定气闲,喜形于色,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武局轻声哼着《沂蒙山小调》,似笑非笑。奔五的人哪,看不出一丝儿颓相,在油黑发亮、一股脑儿向后倒的假发和一袭崭新的橘黄色“Boss”牌休闲服的映衬下,那架势,硬是要和我们一比高低。
“不能再让,得发力了”,我暗暗提醒自己。
这当儿,武局从墩子上拿了一张“二条”放在了他碰过的三个“二条”旁边,又去摸牌准备开杠。我轻轻的说了一声:
“武局,二条,我要抢杠。”
“是不是哦?”武局侧头看着我,好象在看一个初生的婴儿,“其实,我本来就没准备去杠。你看,杠了我手里三四条咋办?”
“没事没事”,我连忙细声解释。能没事吗?我就听了个嵌二条,看样子只能等死了。
没过几盘,老秦的大对和杠上花也因武局的出而复收变成了镜花水月。
时间一分一分的过去,老秦倒还在我和王所身上捞回了些油水,我却在晦气笼罩下捱到了尽头。“已淋是已淋,脱了裤子让雨淋”,最后一把我发誓要搏一搏。三家不要筒子,机会!几经周折,终于在筒子几近打尽、墩子上的牌所剩不多但三家未和的情况下听了牌。碰七筒和边七筒,清一色带归,形势大好。我正暗自祈祷上苍佑我自模,谁知这个独七筒竟又被武局打了出来。我眼睛一亮,迅即道了声:
“我和了!”
武局捡起这张牌,嘴里嘟囔着:
“这张牌没法打,但又耍不住多嘛!这个龟儿牌,咋叫我摸来了呢?”
“你和四筒不行?”还是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我分明读出了他的真实意思。
“我只和边七筒,最后一个了,没法。”我知道这个解释是苍白的,但还是希望他能理解。
“那有啥子,七筒就七筒。”武局立马把牌放在了我的面前,似笑非笑的。
最后清盘,武局一人赢了四千多,老秦、王所和我三家输。王所输的最多,但毅然而决然地邀大家一起吃晚饭。
“就输了一两千块钱嘛,气质要拿出来山”,王所不住地开导我和老秦。
“我如果到玉泉那么好个镇去作个所长,也一样操得圆泛。”我心念道,随即找了个托辞先独自下了楼。
天黑下来了,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我禁不住打了个寒颤,眼前全是斜刺刺的车灯和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我再一次发誓,今后不与武局同桌打牌。尽管,这个誓言发的已不下于一百次。
2008.1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