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哗啦啦地下，泥巴溅满古镇街道边的路面、石板、墙基，一条从北往南汹涌的临时河流顺着街道低洼处汹涌。小舟摔了一跤，钻心的疼，但他只能忍着。他的手里拽着一个红绸子包裹的包袱，刚才就是为了护着它，才让自己摔了个嘴啃泥的。他朝四周望望，还好没人。他走到一个岔路口，朝西北方的一个胡同拐了进去。
这是一座堡垒似的工厂，在附近找不到比它更大的机构了，尤其是那座铜铸的大门，非常威严而肃穆的伫立着。“砰砰砰——砰砰砰——”在这样一个雨夜敲打这样一座大门，声音很响，却被哗啦啦的雨声给淹没了。
守门人许久才开门，他打开一条缝谨慎地往外觑着，见是小舟，赶紧用了一把力把门打开：“快！小姐等你许久了。”
小舟拐过几个弯角才来到一间两层楼的砖楼前，只见楼上刻着“紫砂工艺班”这几个大字，他熟练地把二楼的一间房门推开，几乎连泥也来不及清理，就把脚和身子和那个泥包移到一张巨型条桌前。一双小手忽然从背后伸上来，紧紧地贴在这尊泥身上。
“小蓉别闹，我今天给你带来一个宝贝。”
“今天我不想看什么宝贝。”
“你——是怎么了？这可是从朱主任那借来的！”
“舟，我想跟你去上海，可是我离不开我的爸爸，你说我该怎么办？”说着，小蓉背部即在朦胧的灯光下上下抽搐起来。
忽然，外面打了一个霹雳响雷，接着窗户上闪过一挂刺目的闪电。
小舟朝后退了几步，才稳住自己。
小舟的眼睛里放出两束光，不知是窗外闪电的反射，还是原本身体里放出来的。
往事一幕幕浮现出来，一年前他来到宜兴紫砂合作社，见到了这个活泼可爱的师妹，她不仅勤奋刻苦，而且心灵手巧，做出来的紫砂壶巧夺天工，有一种天然的美。凭着自己在上海多年的历练，他知道这一方面是姑娘的悟性和天资，另外一方面是姑娘性格中坚定的纯真、烂漫所致，这种缘分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他们都是辅导员，接触的机会比较多，再加上小舟身上那种刻苦钻研精神，暗暗地也摇动了姑娘的芳心。渐渐地，他们之间就行成了许多不成文的规定，比如就餐时她给他多打一份菜，下班后一起去街上的紫砂作坊逛，晚上在一起来到这个班里交流学习……
他们之间也发生过分歧，那一次在朱可心主任的支持下，小蓉大张旗鼓地创作那件后来成为她的代表作的《荷花壶》，可是她刚把胚体做出来，小舟就来提出他的反面意见了，说什么壶器的核心是“壶”，如果按小蓉那样做，做出来的壶器虽然漂亮，但失去了壶的本意。他自己提反对意见也罢了，他还喊来裴石民、吴云根帮腔，一起诋毁这件极具创新价值的作品。这是小蓉第一次在小舟面前生气，后来哭着向朱主任投诉。
小蓉的父亲知道小蓉和小舟的恋情后极力反对，认为小舟虽然现在是小有名气的紫砂工艺师，但他出身贫寒，他们不配。虽然这样，小蓉从来没有嫌弃过小舟。
小舟从回忆的间隙醒过来，看见此时的小蓉已经哭成泪人了。他心疼地走过去抚摸着她的肩膀。她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
“你可以留下来吗？我真的不想你离开我。”
“小蓉，我去上海实际上是为了深造，听说我之前跟过的那位老板最近从国外带回来许多遗失的真品照片，我得亲自去看一趟才行。”
“可——可——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我觉得我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为什么要回到过去，你走你的路，我走我的。我们——”小舟忽然停了下来，“别说了，你看这件砂器，虽然是一位无名氏做的，但壶型稳重，用料考究，设计别有匠心。”
小蓉循声望去，只见眼前放着一尊光货素器壶，懂行的人只要看一眼，就知道这是大手笔，虽然每一个部分都没有新奇之处，可是搭配在一起却又那么恰到好处，简直多一寸则太大，少一寸则太少。再定神一看，它的清新感从无言的线、块、面中滚滚而来。喜欢的亲进淘宝店铺：久民轩
“这是一个幸福的人做的。”小蓉脱口而出。
“固然没有名头，但却是如此的清新、周正，这才是至高的境界啊！”
“大智若愚，大形若简。”
“大爱无声。蓉，就让我们的爱情跟这壶一般至德至简吧！在现实面前，我们得接受现实的安排；在壶艺面前，谁也阻止不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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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蓉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一次，他们是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了。
屋外的雨停了，唯有两个年轻人围着一尊古董在端详着，说着……
后记：小舟和小蓉的人物原型分别是当代紫砂工艺大师顾景舟和蒋蓉，后来，他们分别成为
紫砂两大门派的领军人物，顾景舟成为光素器的领头人，蒋蓉成为花货（仿生器）的领头人。因门第和学术等问题二人最后没结合，独身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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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9-17 2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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