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中戏”
舞台上展示的任何故事,都是演戏。
所谓“戏中戏”,是在一出戏里又演戏。据我所知,川剧的剧目中出现“戏中戏”的仅有《满春园》和《玉蜻蜓》。
前写唐时越国公罗成之孙罗灿、罗昆与义兄胡奎同游满春园饮酒赏戏;后写明代,书生申桂生观赏春会,遇法华庵女尼王志贞互相爱慕、生情的故事。
《满春园》的“戏中戏”要演若干折,演员“反串”——男演女角,旦演须生、花脸、小生、小丑。这里所说的男是男角,旦是旦角,指的是行当,不是演员本身的性别。演出的剧目,根据演员的所长而定。观众看《满春园》,实际是观赏“反串”的戏,与“满”剧情节关联甚小。这种“戏中戏”,是观众纯欣赏演员“反串”的多能技艺和对“反串”戏的新奇。
《玉蜻蜓》则不然。戏中演出的戏,仅有一折《陈姑赶潘》:书生潘必正寄读姑母、女贞观观主庵中,与女尼陈妙常逐生爱意。观主察觉,逼侄赴考,妙常雇舟赶潘……戏中之戏与该戏之情节发展有助,与申桂生、王志贞的爱恋有关,不失为是好的“戏中戏”。
当然,《满春园》的“戏中戏”虽与戏相干不大,但仍不失为是施展演员多种才能和招览观众的“生意经”。
两种“戏中戏”,一使观众赏心悦目,一使观众回味。从这点上讲,都可说是戏中之好戏。
“三碗不过冈”
这个标题,读过《水浒传》和看过《武松打虎》的读者,定不陌生。
川剧《武松打虎》是一出昆腔戏,全戏分两场:前场“饮酒”,后场“打虎”。“三碗不过冈”就是“饮酒”一场。
武松自与宋江分手后,到阳谷县寻兄。在路上行了几日,当日晌午时分,来到阳谷县地面,肚中饥渴,望见“三碗不过冈”招旗……”
武松 (武生饰)店家,开店来!
店家 (小丑饰)来啦!(上)
(念)村酒透瓶香,
三碗不过冈。(开门)
客官请!
武松 (入店,坐)拿酒来!
店家端酒端菜,武松将三碗酒一饮而尽,又叫拿酒,店家劝阻无效,武松一连喝了十几碗,还要店家取酒……
店家 客官,但凡客人来店,吃了三碗便醉,你都——
武松 俺饮了多少个三碗,如何不醉?!
店家 本店这酒,叫做透瓶香,又唤出门倒……
武松 (掏出银子掷桌上)闲话少说,拿酒来!
店家无奈,只好收起银子,又抱了一坛酒放在桌上。武松饮得兴起,双手擎坛,站立桌上狂喝。店家见美酒外溢,于心不忍,斜身扶桌,仰面张口,接点漏酒……武松饮了个坛底朝天,提棒离店。
店家 客……客……(舌头不听使唤)客……官,你你你……要要要往哪去去、去?
武松 俺住景阳冈!
店家闻言大惊,挡住武松,说冈上近出吊睛睛额猛虎,已伤数十人命,官府有榜文,教往来客商结伙成队,于巳、午、末三个时辰过冈。武松哪里肯信,拨开店家,迈开醉步而去。
店家被武松轻轻一拨,就是一个偏偏,继又转身去拉武松——自己的右手抓住了自己的左手,欲往后,双脚不听招呼,挪不动;霎时,天旋地转,浑身无力,两肩向前由慢至快地摇动,瘫倒门前……“饮酒”场终。
武松狂饮店家醉,确实“三碗不过冈”。
有店家接漏酒醉倒的铺垫,更显饮酒过量,哨棒折断,凭铁拳打死兽中王的武松是何等样的英雄好汉。
《奔月宫》的“开心果”——设朝
<<奔月宫》是川剧的传统剧目,尤是过去每逢中秋必演的应节戏。
奔月宫者,乃夏朝的属国—— 有穹国国主后羿的妃子戎女——奔入月宫后的嫦娥。
夏太康昏庸,闻戎女不愿为太康嫔妃,是夜偷食后羿外出三载访道带回的仙药。翌日,至两国交界地时,飞奔月宫。
夏太康在戏里是个配角,仅有“设朝”一场。设朝,就是作出以雍州文契换美人的决定。
“设朝”却有趣,可消痰化食。
[四大臣先后上。
甲 (念诗)朝鼓冬冬日坠西,
乙 (念诗)各人记到各人的。
丙 (念诗)倘若一下搞忘了。
丁 (念诗)喳起嘴巴放个屁。
甲 老夫云阳石。
乙 老夫鸡冠石。
丙 老夫豆花石。
丁 老夫白活石。
……
[吹打。宫娥拥夏太康上。
夏太康 (念引)
珍珠帘钩上例挂,
黄罗伞栳根把把。(坐)
(念诗)头戴飞王帽,
身穿飞黄袍。
坐在飞鸾殿,
文武飞来朝。
夏太康是个啥皇帝?四大臣是个啥东西?君臣五位如何造型?读者阅罢诗、引,已知端详。
川剧前辈如此处理“设朝”的夏太康君臣,自然是让这一群蠢货自我讽刺,亦为正剧夹辈剧的《奔月宫》加点调济的佐料,逗观众一乐。此外,“要得甜,加点盐”,这一点笑料,亦为后羿与戎女的“悲别”作了一点反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