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粽殇

西昌月影 · 发表于 2015-6-16 21:45

                                                      端午粽殇

            在我小时候，每年都会回到童年时最爱的成都苏坡桥，在那片慈竹林掩隐的农家茅草屋欢度寒暑假。

            那时，每次回去，婆婆都要带我去集市上赶场，每次都会奢侈地下馆子吃上一碗红薯肥肠粉。之后，我总是对婆婆说：“婆婆，等你老了，我也挣到钱了，我天天带你吃肥肠粉，天天让爷爷吃汤圆。”婆婆欣喜地搂着我说：“我的乖孙女儿，婆婆爷爷好幸福哦，我们等到享孙女儿的福。”

         从集市上穿过，到爷爷常去的茶馆，我还会再向爷爷说同样的话。爷爷兴奋地说“乖孙儿，只要是我乖孙孝敬的，爷爷都爱吃。”

         一年，正是端午之期，爷爷婆婆从苏坡桥长路迢迢地带着自己编制的蔑器来西昌，其中还有爷爷给妈妈削的一大把织毛衣的毛线签子。妈妈快意地对我说：“妈妈的爸爸就跟你爸爸爱你一样，他也很爱自己的女儿。”

         那年的端午节，因为妈妈没有买到足够的红豆和火腿而少包了几只大家都爱吃的肉粽。

         在一大堆白味粽里，妈妈翻到那仅有的七个红豆肉粽，把最大的两个给爷爷婆婆，其余的五个就是爸爸妈妈和我们姐妹仨的了。

         第二天，就在我们姐妹仨意犹未尽地回味昨天的红豆火腿粽时，爷爷婆婆却从蒸笼里拿出两个大肉粽分给我们姐妹仨吃了。这是二老趁爸爸妈妈上班出门后，自己悄悄地藏在他们房间里的。

         之后，我告诉爸爸妈妈爷爷婆婆给我们吃粽子一事，爸爸妈妈责备我们不懂事，不孝道。从那时起，我知道了爷爷最爱吃的就是糯米做的一切食品。也从那时起，我发誓每年端午节一定要让爷爷吃够红豆火腿粽。

         多年以后，我参加工作了，回家的次数却越来越少。甚至要几年才回一次苏坡桥，才再一次抚摸到爷爷婆婆越发苍老的脸。而且，没有一次遇到过端午节回家，更谈不上让他们大啖美味红豆火腿粽了。

         每年粽香时节，想起远在苏坡桥的爷爷婆婆，失信承诺成了我心里的隐痛。

         又是几年之后，先是接到婆婆逝去的噩耗，我才和爸爸妹妹回家赴丧。本来打算顺道接爷爷到西昌由他的女儿女婿养老的，爷爷却担心我幺舅和舅妈上班时，他的小孙子没人做饭给他吃。

         在婆婆过世十年以后，爸爸接到四姨的电话，说爷爷病情恶化。老人家在梦中看到我回去，并吃到了我给他买的香香甜甜的西昌奶酪。听到这个信息，我赶紧给爷爷买了两盒奶酪，开始整理行装，准备好随时回到梦牵魂绕的故乡看望他老人家。

         那年爸爸因为身体欠佳，刚做过手术不久，又正遇那年早寒，因此再打电话给大舅讯问了爷爷的病情，定于延缓两日后再赴成都。遗憾的是，爷爷他老人家等不到我们回去的那一天。他和婆婆当年一样，终究挨不过冬至日就闭目西去。

         悔恨的我，当时根本无法原谅爸爸暂缓回苏坡桥的决定，爸爸也无比愧疚自己因惧怕严寒而导致的错误。

         回到苏坡桥，我长跪在爷爷棺前，把他喜爱的奶酪和一些糯米食品摆满了祭祀他的几案。在爷爷的骨灰下葬时，我把祭品同葬到他的坟茔中也难了我一生之殇，难解我终生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