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长篇小说《大纸坊》连载 作者 林一阳

平乐男人

　　

一百一十六   陶家的报复

　　
　　一大清早，漫天大雾还没散尽，民乐纸市前的蔡家水码头上，继武的装卸工正扛纸装船，陶家的管家忽然带上一、二十个家丁冲来，他们个个手提马刀和棍棒，像要和谁拼命似的。管家底气十足地宣布：“蔡氏纸坊装船的人听好，从今天起，你们不准再在我们码头装船了，你们的船也不准再停靠在我们的码头上。听见没有？识相的快点滚！”
　　“哪来的狗叫声啊？吵得人心烦”！船夫和装卸工们大声骂道：“你家的码头？你家哪来的码头？还不是狗仗人势！”
　　管家高扬着头：“你不管我哪来的码头！我只管传我家老爷的话，其他的我管不了。”
　　“哼，你家老爷！难道你忘了那年在你家老爷屋头发生的事啦”？装卸工们冷笑道。
　　咋能忘了？那年在陶家大院挨了打至今他脸上都还火辣辣的哩！这巴掌虽然打得不重，但打的是脸，是管家的面子，也可以说是陶家的面子！这巴掌可谓刻骨铭心，叫他终生难忘，每时每刻都想着有人替他打回来！
　　不但管家恨蔡、李二人，而陶绍成也对蔡承宗的纸匠们大闹陶家之事始终记恨在心，加上没有争回码头，绍成也一直对蔡承宗耿耿于怀！虽然管家曾对蔡、李两家使过不少阴招，搞过多次小动作，但也难撼蔡、李之根。那个雅安的邹氏纸号来与蔡氏竞争，绍成真以为蔡承宗遇到了对手，他还真高兴了几天，正想拉邹氏入伙时，谁知他被蔡氏击垮而撤出民乐，好不令人扫兴！这一切都使陶大东家气愤难耐，他多次想报大仇，却又慑于蔡承宗同官府的交往，一直不敢轻易惹他。
　　前几天管家忽然告诉绍成：“老爷，你晓得不？在您外出这段时间，蔡承宗已经死了。”
　　“真的吗？咋死的”？绍成抓住管家的肩膀问。蔡承宗死了，终于实现了他这么多年的愿望，不管消息是真是假，他都宁愿相信是真的。那双睁大的眼睛顿时闪出一束兴奋的光！
　　“咋死呢？听说他为救一个纸匠，被山上垮下来的大石头榨死的，官府还追认他为烈士。”
　　“活该！我嫌他死迟了”。陶绍成跳了起来：“这就是恶有恶报，善有善报。要得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必然要报。哈哈哈……”他一阵哈哈大笑：“啊哟，眼泪都笑出来了！姓蔡的跟我斗了一、二十年，无非就是仗着有官府撑腰嘛，我的人虽然斗不过他，可老天爷给我撑了腰，老天爷最终还是饶不过他，帮我灭了他”！他拿出烟杆，要管家为他点燃叶烟，猛吸一口烟吞下去，两股烟柱从鼻孔中呼出来：“哎呀，真是天助我也！你姓蔡的再厉害现在也不能说话了，你再是烈士不也躺在了棺材头？李继武从此就没了靠山。要说蔡承宗同官府有所来往的话，你李继武可就没得人保护喽。你一个外地人，在民乐坝没得根基，我不肯信你能掀得起浪子！现在不是你来欺负我，而该我来收拾你了。至于刘先文这个滑头嘛，他虽不愿支持我，但量他也不敢支持你”。他在管家耳边作了交待，要他做得狠点！
　　管家非常激动：“老爷，如果这事被二叔晓得了，他要出来干涉咋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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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七   烧船打人

　　
　　“他能干涉啥？你管他那么多啊，一切按我说的办，有我给你撑腰就够啦？你难道还不晓得我只是把他当老前辈供在神翕上，表面上应付他。其实他啥也管不了”！绍成给他打着气。
　　因得到了主人的支持，这条狗便高翘着尾巴“汪、汪、汪汪汪”地狂叫着：“少废话！哪个有种的敢再扛一捆纸上船，我就对他不客气了！”
　　装卸工们不闻不睬，继续扛着纸捆装船。
　　管家右手一挥，指使家丁们上去阻挡装船的人，而装卸工们偏要扛着纸捆朝码头上走，家丁只好伸手去推，他们仍然往前走。
　　“是不是猪把手给你们啃住了，为啥还不动手”？管家跌脚怒吼着指挥家丁们：“专门打那些不听话的，看他们有几个不怕打？”
　　家丁们举棍毒打装卸工，他们立即丢了肩上的纸捆，动手还家丁们打，双方打成一团。
　　管家招呼所有家丁一拥而上，用棍棒朝装卸工们一阵乱打。几个装卸工哪里是那么多家丁的对手，有三人被打成重伤，躺在地上，几个伤轻一点的和船夫一起把他们背到寿春堂。
　　码头上只剩下陶家的人，管家一面指挥家丁们把码头上的纸捆全部点燃，一时间，白沫江边浓烟滚滚，火光冲天；一面又令人用马刀把船板砍烂，割断拴船的缆绳，让大船漂到河中。他们看着满天的火光大笑着取乐，周围虽有无数人围观，但没有人敢说一个“不”字。
　　继武在卢沟得知这一消息便急步来到镇上，亲眼目睹了满河漂浮的纸捆和还在燃烧的木船，他想陶绍成肯定以为蔡东家死了，欺我没得靠山，便明目张胆地向我挑战了。这次既不能和他打也没有必要和他谈，只有请官府处理。他在去镇公所的路上遇见了刘先文，两人谈起这事，先文说：“你找啥里长啊？他早就被姓陶的铜板熏黄了，还能为你主持公道吗？”
　　“再被熏黄我也要找他嘛。他虽不是一级衙门，但毕竟是镇上的头，有事总得先经过他，看他咋解决再说”。李继武无奈地说。
　　刘先文为难了：“继武兄，看着陶绍成这杂种欺你，我也非常痛心。我作为一个大户，又是家乡邻居，路见不平却不能拔刀相助，深感惭愧。不过我刘某也有难处，还请谅解！”
　　继武心中直骂：“好你个怕死鬼”！并胸有成竹地说：“老弟，你也不要自责。我想乌云是遮不住太阳的，天下总有主持公道的衙门，那么多受他欺侮的百姓总有一天会觉醒！”
　　“到处都是姓陶的耳目，你一定要多加小心啊”！刘先文嘱咐他。
　　“多谢关心了。”
　　继武到镇上找到里长，要求他处理陶绍成打人、毁纸和砸船的事。里长却半闭着眼睛嗒着烟说：“这事我管不了。”
　　“你一个里长都管不了，哪个管得了呢”？没想到里长是个太极高手，继武十分气愤。
　　里长半躺在椅子里，一双脚翘到面前的桌子上，轻描淡写地说：“你们为争夺码头打架，我咋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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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八   里长的推诿

　　
　　“里长，我并没跟他争夺码头，那码头本来就是当年蔡东家修的，一、二十年来都没得人说那地盘姓陶，现在陶绍成凭啥突然说是他的？对他这样横行霸道的人，我们只好请你这个当里长的出来主持公道了”。继武压制住心中的怒火，据理陈述。
　　“要说主持公道”，里长很不耐烦：“我又哪点没有主持公道？陶绍成找我多次，说蔡承宗当年修码头的地盘是他陶家的；现在你又说是蔡承宗的。我搞不清楚，你叫我咋处理呢？这些鬼扯皮的事还是只有你们双方才扯得清楚！”
　　“你见过哪个人能跟豪强说得好呢？我们说得好还找你干啥？你这里长作为一方父母官，应当不畏豪强，处处替百姓作主，对不清楚的事应当去查问嘛。”
　　里长满嘴推脱之词：“当然要去查！可我这几天的公事忙得很，抽不出那份闲工夫。”
　　“此话差矣，你身为里长，为我们平民百姓处理纠葛本是你的职责，咋叫没闲工夫呢？再说他陶绍成有什么话应该和我说，凭啥要指使家丁打我的装卸工、砸我的船呢？请问他这样做得对吗？王法能容忍他吗”？继武生气地反驳道。
　　“他做得对不对我不管”，里长发火了：“你不要以为我在纵容他，我没时间和你斗嘴！”
　　“你说话要负责啊！既然不管就写张条子来，我好找县衙处理”！继武也发火了。
　　里长用烟杆敲着桌子高吼：“我说话肯定负责，你爱找哪个就去找。我不会写条子的！”
　　里长今天这态度，继武感到非常气愤，果然如刘先文所说被陶绍成熏黄了，看来他是不可能为我主持公道啦，我就不信你能一手遮天！他走出镇公所，先去安抚好伤者，即带上两个造纸弟兄骑马直奔崃文县衙，向知县反映了情况，请求知县公断。没想到知县还会为难：“李兄台，这事最好请知州大人处理。”
　　“为啥要找知州呢？你一个县大老爷还管不了这点事吗”？继武不解地问。
　　“兄台不要多想”。知县告诉他：“是这样的，民乐的里长和我身边的一个师爷是亲戚，这师爷和县丞平时关系不错，要是派他们处理此案，就必然要包庇陶绍成，如果交给州府处理自然就避开他们了。还请兄台见谅！”
　　啊！难怪陶绍成那么猖狂，原来仗势有里长袒护；而里长又凭着他那张关系网，所以不怕我到县衙告状啊！虽然知县大人说县丞和师爷要包庇陶绍成，恐怕他也绞在其中包庇姓陶的啊。他想这官员要是跟恶霸勾结在一起，世间上哪还有公道可言？唉，无奈之下，也只好去州府击鼓！然而他刚走出县衙，就被一群提着棍棒的人把街拦断。他立刻下马问有何事，陶绍成从这伙人中大摇大摆地走出来，大声喊道：“来人不是大名鼎鼎的王民武吗，听说改名李继武了？”
　　“说得不错，当初的王民武就是现在的李继武”！继武朗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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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九   拒受胯下之辱

　　
　　“不知当年在我陶府耀武扬威的王民武因何改名？喂，我说像更改大名这样的事也该请我们为你放饼炮嘛”！绍成摇头晃脑：“唉，古话说人生无处不相逢啊，你我还真是冤家路窄！你看你都改名换姓这么多年了，今天还在这里相遇。请问，今天没有那帮山野蛮来为你助威了吗？”
　　继武见这阵势，知道姓陶的肯定来者不善，悄悄用手肘碰了一下同来的弟兄，这个弟兄会意地立即从人群中消失了。他拱手相问：“不知陶东家今天为何要拦街？”
　　“不为什么。听说李兄台要到衙门告我，我这草民还敢干什么”？绍成装腔作势的回答。
　　继武双手抱拳：“既然如此，那就请陶东家为继武让条路。”
　　陶绍成叉开双腿，把长袍的前摆拉起来指着裆下：“这就是你的路！李兄不是要到衙门去告我吗，那就请从这里过去吧！”
　　李继武气得脸色铁青：“想不到在堂堂县衙门外，还有恶狗挡道”！他不紧不慢地大声说：“陶东家未免欺人太甚，莫非有官府给你撑腰吗？”
　　“不要以为只有你李继武能买通官府，我陶某好歹也在民乐镇和县衙门头有几个朋友。说得不好听点，平时也喂得有几条狗嘛，哈哈哈……”！陶绍成趾高气扬，又指着裤裆：“不过今天先不管有没得人给我撑腰，你只要从这里钻过去就行了。我们之间的事就一笔勾销！”
　　继武不卑不亢：“继武也奉劝陶东家一句，陶大东家作为民乐镇一个大名鼎鼎的首户，也是川西坝子很有名的大户，作这样下三滥的事也太有失体面了吧！”
　　“你这个想成为大户的人早就在我陶府挣够了面子，而我这个首户的体面却在多年前就被你一扫而光了。姓李的，我告诉你：你今天别无选择，只能从这里钻过去了！”
　　“哈、哈哈哈……”，李继武幽默地说：“古人韩信虽受胯下之辱，后来还拜了大将呢！要我钻过去不难，你总得说出个子午卯酉来嘛。”
　　“他既然不吃敬酒就让他吃罚酒嘛，老爷还跟他啰嗦啥子”？家丁们见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便用木棒敲打着街面大吼：“李继武，我家老爷就是在川西坝子也称得上德高望重啊！让你钻他的胯裆那是瞧得起你。你要是再不钻我们就要按倒你像狗一样钻喽”！有人边说边朝继武走过来。
　　“你们在起啥子哄啊？人家李继武是个十分聪明的人！他钻胯裆还用得着你们帮忙吗？你们只管看他心甘情愿来钻就是了”。陶绍成得意地嘲讽着继武。
　　“慢！陶绍成，你一个首户有什么不得了？家丁们说你德高望重，可我见你在民乐巧取豪夺，称霸一方，又有何德可言？说成恶贯满盈还更贴切！再看今日之事，哪有半点德望？一个丧尽天良的人都敢称德高望重的话，岂不污辱了这光荣称号？古话说无德便无望，你一个无德之人还敢称望重吗？你要真想值得起德高望重的称号，我劝你还是少做点缺德事”！当着满街民众，李继武那一句句质问之言如滔滔江水倾泻而出，“继武虽然贫寒，但我也有尊严。朝廷的王法就是保护每个人的尊严不受欺侮，你这样的行为岂不违反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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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   办案高手

　　
　　绍成反问道：“什么大清王法？当年在陶府你怂恿那么多人打我的管家还要威胁我，我的尊严又何在呢？今天你倒给我要起尊严来了，哼”！他高声喝叫：“家丁们为啥还不动手？”
　　一帮家丁上前把继武强行拉到绍成面前，正要按他钻胯裆紧要关头，忽然锣声响起，一声大喝止住了他们：“谁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大庭广众之中这么放肆？让人从他胯下钻过！”
　　众人回头一看，原来是知县大人带上县丞和两班衙役来到这里。
　　陶绍成一见知县大人来了，就像条宠狗一样摇尾摆巴：“大人，是小民陶绍成找姓李的说件事。小民不敢放肆、不敢放肆！”
　　“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滚”！县丞大声吼道。
　　一时间，陶绍成及众家丁一溜烟跑了。
　　原来里长见继武执意要到县衙告状，赶快告诉陶绍成到衙门打点。陶绍成想“李继武啊李继武，你我旧仇未了，而今又添新恨，真让我们不共戴天”！便带十几个家丁前去拦截，因继武的马提前跑到县衙，他想你既然告了我，我也要在县衙外当街羞辱你。
　　
　　知县听报信的纸匠说李继武被陶绍成当街羞辱，便亲自来解围，并把李继武送到州府，继武将陶绍成平时如何欺压百姓、为非作恶、称霸一方的种种恶行和里长如何庇护他的话向知州大人诉说了一遍。
　　知州听得七窍生烟，在案桌上一拍：“这还了得！他一个商人竟敢私养家丁，打人砸船，称霸民乐，岂不成了地头蛇？既然如此，那里长又为何不敢公断，自己管不了还不往上报。莫非他们真有什么私绞”？即派州衙的典房师爷会同崃文知县查办此案。
　　州府这位刑典师爷是出了名的铁面包公，他在民乐镇河两岸进行着一丝不苟的查问。
　　有的人因受陶家威胁，说这典房师爷再清正也是水，水总是要流走的；而陶老爷和里长却是石头，石头会永远留在这里。再说强龙还难压地头蛇呢，知州这条龙再强也压不了陶绍成这条地头蛇。哪个不知高低的去惹他，就是自招横祸！所以无论办案人员如何动员，这些人就是啥也不说。
　　但大多数受过陶绍成欺压的百姓还是敢于说话，他们不怕报复，向刑典师爷揭露了陶绍成如何横行乡里，勾结里长鱼肉百姓的种种罪行。
　　这老典确是查案高手，这么点事经他三下五除二，只两天时间就把案情查得水落石出，并定为铁案。他和知县派人将案卷文书呈送给知州大人审阅，经知州批准，当即就将陶绍成戴上枷锁，解送州衙关押；里长也被缉拿到崃州，暂住馆驿候审。
　　第二天，知州大人升堂审理此案，知县也坐堂陪审。大堂上挤满了揭露陶绍成的证人，就连一些受到威胁的百姓见官府当天拿了陶绍成，也有勇气前来大堂作证。
　　陶绍成见了这么多平日受他欺侮，敢怒而不敢言的民众像潮水一样涌来揭露他的罪行，早已魂不附体，浑身颤抖着向众人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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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一   恶棍受惩

　　
　　只半天时间，知州将案情审得水清鲤白。以他那铿锵的声音宣判道：“陶绍成为非作恶，欺压百姓一案，经本州审理查明：陶绍成在民乐为富不仁，私养家丁，恃强凌弱，争田夺地，多次伤及无辜，损毁民财。勾结里长，鱼肉乡里，称霸一方。更为恶劣的是：竟敢目无王法，在崃州城内当着众人啸聚家丁，公然侮辱他人，其罪行已登峰造极。依照《大清律集解附例》，本应对陶绍成处以极刑，但鉴于他能认罪，且有悔罪表现，暂且宽大处理。现本州判决如下：一、当堂杖责陶犯绍成五十大棍，流放十年。二、并处三千两白银的罚款。三、责令陶犯绍成退出所有侵占他人的土地田产以及白沫江上的所有码头。四、治愈陶家打伤的所有民众，并负担伤残者的全部生活费用。五、赔偿李继武被损坏的船只、纸捆。六、解散所有家丁。本判决限于三日内执行完毕。”
　　陶绍成在惊魂未定中听完知州大人的宣判，顿觉如获重生，当即谢天谢地表示服判。
　　知州命衙役当堂对陶绍成责打五十大棍，这土豪劣绅已年近半百，何时吃过这种苦头？今天当着众乡亲被打得皮开肉绽，在堂上喊爹叫娘，狼狈不堪！
　　知州大人又接着宣告：“民乐镇里长目无王法，不履职尽责，不与百姓主持公道，而与人犯陶绍成相互勾结，狼狈为奸，竟将陶犯绍成当成第二里长，民众称其把镇公所都搬到了陶家大院，一切唯陶绍成之意是从，成为陶之傀儡。且纵容陶犯侵害百姓，扰乱民乐的地方治安，其行为已触犯《大清律集解附例》，判决其流放两年，上缴所收受的全部贿赂；并处五百两白银的罚款，同时撤销其里长。以此警示其他为官之人！新任里长由崃文知县主持推举公道正派的人担任，让当地百姓安居乐业。”
　　听完知州大人这一宣判和宣告，堂下百姓无不拍手称快，大呼：“千古清官！”
　　不到一个时辰，州府外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继武领着众百姓抬着一道红绸包着的匾牌，放在州府大堂，他请知县大人揭开红绸：“爱民清官”四个金色大字闪闪发光。
　　这桩争了多年的公案终于以百姓们的胜利，陶绍成的失败而告终！
　　陶绍成被官府惩罚后，身败名裂，家业已垮，家丁们作了鸟兽散，他再也没有往日的威风，脸也不知往哪里放。只能在班房中度日如年，三年后虽被保释回家，则连门都不敢出，天天在家赋闲。十个盐铺已全部盘出，管家早已卷起钱财，带着三姨太私奔去了。
　　陶绍成从一个威风八面的首户一下变成今天的贫寒人家，他想我多年来和人争来斗去，到头来却是“机关算尽”一场空，成天郁郁寡欢。不久，便抑郁而死。
　　自从陶绍成垮台后，人们常常三三两两的扎堆议论此事，自然成了茶馆头的热门话题。剑仙楼茶馆里的一个老茶客大声问道：“喂，你们晓得他陶绍成是咋倒桶的不？”
　　“那不是李继武把他斗垮的吗，这有啥稀奇”？年轻人都不屑一顾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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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二   背后秘密

　　
　　“哼，李继武把他斗垮的”！老茶客不以为然：“是的，表面上看是李继武把他斗垮的，但你们根本不晓得这背后头的名堂，哎呀，要怪都只怪那没得底底的人心把他斗垮的！”
　　“倒了就倒了嘛，还有啥名堂啊”？满堂子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盯到他，眼中流露出渴望的神情，都想听他说个究竟。
　　“你们还记得陶家以前那块拉腰麿的瞎子不”？老茶客没直接说出原因，而向大家提问。
　　去过陶府的茶客们低头回想一阵：“是有个拉腰麿的。咋啦？”
　　“就是他把陶绍成的家业扶起来的，也是他把陶家整垮的”！老茶客斩钉截铁地说。
　　“纯粹是乱毬扯”！全堂子听了这话都不服气，于是炸开了锅：“陶绍成那么大的家务，咋会拿给一个拉腰麿的瞎子把他整垮嘛？大哥，你不晓得来头就不要乱开黄腔！”
　　“嗯哼”，老茶客大声清了一下嗓子，等大家安静下来，才端起茶盅慢慢喝了一口热茶，慢条斯理地说：“乱开黄腔！我活了六、七十岁，啥子时候开过一句黄腔”？这句话果然凑效，一下就镇住了堂子。他把裹好的叶烟栽进烟斗，点燃嗒了一口，慢慢吐出烟雾，堂子中没有人敢出一口大气，全都清风雅静地等着他把一杆烟抽完后，才接着说：“虽说绍成的前辈有些家务，但也没得陶家垮杆前那么大。你说这么大的家业是哪个挣的？实实在在说是他陶绍成挣的。我说你们只晓得他会挣钱，就不晓得他为啥挣了那么多的钱。有人说那是他的本事大，其实这都是表面的东西，真实的原因是他家祖坟葬到了好风水。”
　　“好风水！他咋个葬到了好风水”？茶客们十分不解。
　　“是的，他家祖坟确实葬到了好风水”。老茶客在作了肯定回答后摆出了事情的经过：十年前有个风水先生吆喝着路过陶家门前，管家把先生请进去禀报绍成。绍成本来不信世间上真有“风水”二字，加上那其貌不扬的风水先生，就使他更不信啦，但这先生一番话还真戳到了他的心眼上，世间上哪个不想发大财呢？特别是陶绍成听到发财二字当然比哪个都动心得快啊！便要这先生把他爷爷的坟起来重新葬过，可这先生告诉他要真葬到好风水，那他的眼睛就会瞎，今后的日子咋办？陶绍成想都不想就当场拍板：我先给你一百两定银，你要是真为我葬到了好风水，即便真的瞎了，我保证供养你一辈子！先生见他的话说得那么砍切，就要他写了纸约，择日把他爷爷的坟起来改葬了地方。果不其然，这坟改葬不到一年，陶家的生意硬是好得挡都挡不住！啊哟，崃州南路那么多乡镇的盐全由他陶家供应，民乐坝这水陆码头的船只跟脚夫全都为他陶家运盐！几年后，陶绍成便已腰缠万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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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三   贪心之害

　　
　　然而这坟改葬才三天，风水先生的眼睛就瞎了。开始绍成还算对他客气，可时间一长，他想这瞎子这么年轻，不晓得还要干吃他好多年闲饭啊，就有点见不得人家了。机灵的管家为他献上一策：“那拉腰麿的牛要用布蒙上眼睛才不会转昏，而今这先生的眼睛瞎了，正好为我们推腰麿，这不比牛还好使吗”？能减少吃闲饭的人，绍成当然高兴，于是就让这先生天天为他拉腰麿，顿顿吃些剩汤剩饭。多年后，这先生的徒弟正好从陶府门外经过，先生听出徒弟的声音后，便招呼到他到磨坊相见。听师傅摆出来由后，二人抱在一起，伤伤心心的痛哭了一场！徒弟问师傅如何才能治好眼疾，师傅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徒弟当即到陶家门外高喊：“看风水啦，我看的风水发富发贵”！绍成因为尝到过好风水的利惠，便迫不及待地叫管家把这个“先生”请到家中，好生请教。
　　这先生一进陶府就四处观看，然后再神神秘秘地说：“唉，老爷的祖坟葬得好倒是好，不过只是发富而不发贵。老爷，我能保你富贵双全”！绍成一听能富贵双全，心中乐开了花，马上拿出白花花的银子，让这位“先生”为他选好日子改葬。当晚三更时分，陶绍成又起了他爷爷的坟。徒弟便按师傅的吩咐把棺木下的水悄悄舀了一些来装在竹筒头，再把祖坟的卦向拨了字头。这坟改葬后，陶绍成兴奋地等待富贵双发，把这位“风水先生”待为上宾，天天好酒好肉的款待他。这徒弟悄悄把竹筒里的水抹在师傅的眼睛上，三天后，师傅的眼睛逐渐变好。趁陶家人不注意，师徒二人一夜之间悄悄逃走了。
　　茶客们问：“那后来呢？”
　　“后来还要我说吗”？老茶客喝了一口茶，“结果不是大家都清楚？陶家不但没有发贵，而且他还没有整明白一个瞎子咋会逃跑时，生意就开始垮了，那些家丁们到处给他惹祸肇。不到两年，他在外做生意娃娃们一个个被人打死抬回来，而他本人也拿给李继武斗垮了！”
　　茶馆里静了一会，茶客们张头落耳的听完了陶家的成与败都因这风水先生作怪的故事，似乎恍然大悟：“啊，原来是这样！”
　　“照你的说法，陶家的发迹和倒桶都怪这风水先生啊”？有人笑着说：“不过在我看来，风水把他整垮的说法虽然未必可信，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陶绍成不是被别人整垮的，而是被他的贪心害垮的。”
　　“话也不能这样说”。一位喜欢思考的茶客反驳道：“你说哪个没得贪心？包括你我两块都不例外。人要是没得贪心，就会不求进取，这世道也就停滞不前。所以，我想对‘贪心’应有所区分：你虽有追求最大利益的野心，又因合理合法的取得成功，并且从不贪得无厌，那这就不叫‘贪心’而叫‘雄心’；要是你靠奸诈发财，还自以为得势而狂妄到欺天害人，那就离垮杆不远了。现实中有些人一旦得势就丧心病狂，甚至连天道都不理采，竟敢做尽伤天害理之事！当你警告说人在做、天在看时，他会信吗？等到受惩罚时，才求天保佑，天还会保佑你、人还会原谅你吗？就像陶绍成那样，靠不法手段发财，发财后继续欺人，甚至还要反过来整那些帮助过他的人，那不是‘贪心’又是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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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四   后人鉴之

　　
　　“是的，是的，那些被贪心害了的人到头来都不晓得是咋回事，还总以为是别人整了他，其实都是自己害自己”。正在喝茶的一位教书先生站起来大声说：“正如杜牧的《阿房宫赋》说：‘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这话是说，‘使六国灭亡的是六国自己，而不是秦国；使秦国灭亡的是秦国自己，而不是天下百姓。秦人来不及为他们的灭亡哀叹，只好让后世的人为他们哀叹；后世的人如果只是哀叹而不引以为鉴的话，那么又要再让后世的人为他们哀叹了。’”
　　众茶客对教书先生的话深表赞同。多年后，只要遇到横行霸道的人，就拿陶绍成来比譬：“你恶眉恶眼的咋子？你有陶绍成恶不？他当年那么恶，最后还不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眼看着赫赫一世的陶家垮台，人们不禁哀叹道：翻云覆雨料事难，一代豪强折瞬间，贪欲过头非好事，妻离子散命归天！

　　这群山上砍竹麻的人刚休息就围在一起裹叶子烟，各自摆谈他们的最新见闻，一个小伙子问：“喂，那起心不良王以雄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最近又咋天天在李东家的纸坊头晃来晃去的？好像还发财了，昨天找木匠改板子，说要把他几十年的光敞敞房子全部装成板壁。”
　　“人家王麻子而今是李家纸坊的竹麻保管，咋不在里头晃呢？不晓得李东家是咋想的，当年王麻子那么狠心整他，而今麻哥落难了，东家不但不收拾他，反而还要收留他当保管！”
　　“我听说王麻子的婆娘前几天去求过李东家，说邹氏纸坊垮了，王以雄天天在家喝闷酒，还发酒疯打婆娘娃娃，请求李东家收留他们俩娘母。”
　　“哼，去求李东家！她平时那么高傲，从不招呼别人，就连人家招呼她都答应得含含糊糊的。喂，恐怕她自从嫁到这里来都没跟李东家说过一句话啊，以前我看他们擦身走过都不打招呼，她又咋有这么厚的脸皮去求人家？”
　　“这婆娘用得住你的时候给你抹脚肚子都干，过后就不理人，换成我才懒毬得管她啊！”
　　“喂，我想李东家该不会是看上这个婆娘喽”？一个光棍似乎认为自己猜测出了答案，眯着眼睛骄傲地笑着。
　　“哎，你把李东家都说血浸毬，她那长不像东瓜，扁不像胡瓜的样子，李东家咋看得上她？这么多年了，你好久听说李东家跟地方上的哪块女人绞起过？更不说是麻子的婆娘啦！”
　　另一个光棍吞了口口水：“嗨，你还不要嫌王麻子的婆娘丑，其实你把细睃她那身段还是安逸的，她那张瓜子脸盘子也不错。嘿嘿，要是拿给我睡盘我倒觉得安逸啊！”
　　一个中年人指着光棍：“哎，难怪麻子的婆娘说你摸过她，天天都想打她的条！”
　　光棍很不服气：“乱说！我好久摸过她啊？敢说王麻子这么多年不在家，我连一手指头都没动过她，咋说我摸她呢？平时跟她说几句玩笑话，那也只是过下嘴瘾而已。喂，我倒听她骂你是二流子，在没人的地方抱到亲过她的嘴呢？”
　　“我也听她说麻子不在家时，你夜半三更的跑去敲过她的门”。一个老者对中年人说。
　　

平乐男人

　　

一百二十五   负情的麻哥

　　
　　“算啦、算啦，这婆娘咋是块白骨精啊？她在我的面前说你坏，又在你的面前说我‘流’，要不是今天大家把她戳穿，我还以为每块男人都想打他的条哩”！老者似乎才明白这女人的嘴脸：“哼，我这半蔫子老头都要遭她冤枉，看来以后大家都少接触她为好！”
　　“是的，说不定这地方上的男人都遭她冤枉过。你认为我是二流子，我也以为你摸过她，其实没得哪个想过她！”
　　“这挑灯拨火的婆娘，巴不得男人们都为她打起来才安逸。不过戳穿了就毬钱不值！”
　　“哼，她敢冤枉我们，那我们哪天就当到王麻子按倒她肇盘”？光棍发泄着心中的怨气。
　　“不行！不管她是啥样的人，我们都不要做那些猪狗不如的事。做人就要堂堂正正”！大家全都批评光棍：“你既然想女人就公开结块来一堆睡，随便你咋整都没得人管你！”
　　一个小伙子摆起王麻子平时跟张家族长没得来往，但去年却天天朝族长家跑，还差点把人家的门槛踢断！原因是他想买张家一个人的地准备葬他爹，需要族长帮忙说合。听说他有些值钱的东西又舍不得送族长，千选万选就拣一张用了很久的红木桌子送给人家，顺便还送了几斤叶子烟。嗨，哪晓得族长前脚才把事给他办好，他后脚就到处摆人家收他的红木桌子。
　　“那张家的族长就不骂他吗？”
　　“骂啦！族长的女人说王麻子把他们当成收破铜烂铁的收荒匠，喊他把那张破桌子拿起各人滚！可他厚着脸皮说：‘红木桌子是宝贝，越旧才越值钱’。弄得人家哭笑不得！”
　　“这王麻子做事也太缺德了：要么你就不要送东西给人家，要送就送新的、好的。你找人帮忙办事送一件破东西，本来就弄得人家不高兴，还要在背后乱说人家。这不是‘猪尿包儿打人——不痛人气人吗？”
　　“嗨，你就不懂嘛，世间上历来都是脸皮厚的人最吃香！有些好处明明摆在那里，你脸皮子薄就不好意思去要，得不到好处关人家啥事呢？人家脸皮厚的人哪怕就是才跟你吵过、打过都会嘻皮笑脸的找你要好处，他当然一辈子都不受穷啊！”
　　又一个人说王麻子家接连过了三起事，每次都去给他扎起，还每次都感了他的礼；而他过事的时候，麻子连一次都没来给他扎过，并且只还了一次礼。“你们说他是不是太不要脸嘛？说真话，我也不是跟他斤斤计较，一定要他还好多礼。要是过得比我还恼火的人哪怕就是空起手来吃九碗，我心头都安逸；而他王麻子这样的人，比地方上那块披起破棉絮到处揩油的李滚龙还凶，我就不得不多心啊！”
　　一个人站起来大声说：“嗨呀，你们还不晓得王麻子那件更刮毒的事啊”！他说麻子的妈死后地方上的春娃儿天天帮他跳进跳出，还主动把自家的桌椅板凳抬去帮他办丧场；可过完事不到一个月，春娃儿上街看病差十文钱，一时找不到熟人借，只好到王麻子的纸铺上去借。麻子假装在身上摸了一阵，说一文钱都没揣，还假意说“哎呀，要是我有钱还有啥说的？不要说十文，哪怕就是十块银元都会借给你”！春娃儿说确实是借来看病的，保证说明天就拿上街来还你；但麻子硬说铺子上的钱是东家的，自己不敢借。
　　

平乐男人

　　

一百二十六   惧怕狠话

　　
　　春娃儿气得跌脚，指着王麻子说；“王以雄，你妈死的时候天天喊老子来给你扎起，你那时的话多亲热啊！而今事过完就不认人啦，连十文钱都不借啦。早晓得你是这样的人，老子整死都不来帮你”！这话点到了王麻子的筋，他当时就软了，一脸笑得稀烂：“春哥，不是我不借给你，而是我实在没得钱”。春娃儿立马火冒三丈：“王麻子，你妈的事虽然过了，可你爹也快啦。我看地方上还有哪块傻儿来帮你这忘恩负义的狗东西”！说完就转身走了。
　　王麻子一听这话就慌了，赶快跑出去拉住春娃儿，又赔着笑脸：“春哥，春哥！我干脆把东家的钱先借给你买药，但你今天下午一定要还来啊。不然我就没法给东家交账”。春娃儿如实表示：“今天还你是不可能的，最快也要明天才能还。你要借就借，不借就算啦”！王麻子说：“明天也可以，但一定要守信啊”！春娃儿一听又火了：“你看我是不守信的人？哟喂，不要说地方的人，就是外人来找到你也要借嘛！再说，即便不还你也才只有十文钱嘛，你何必要做起这块样子”？说着又要走。
　　麻子赶快追上去拉住他，笑着在他肩上一拍：“春哥，有话好说，我借给你就是了，你要是还不起我就替你还。只要是地方上的忙我一定要帮！今后有事还得靠你们帮忙扎起呢”。你听这话说得像发誓一样，说完就从包包头搜了十文钱给春娃儿。春娃儿也真守信，第二天专门上街去还了钱，以后他逢人便说：“这杂种太薄情寡义啦，今后他就是倒在地下头两板死毬我都不看他一眼，更不要说去扶他”！这人绘声绘色的比划着，说得大家哄堂大笑。
　　“哪个没得病会说借钱来看病呢？不说帮过你的忙，地方上的人来借点钱算啥子嘛！”
　　“春娃儿说得对，认不得的人来向你讨点钱看病也该给嘛！不晓得王麻子咋这么刮毒？”
　　“嘿嘿，春娃儿提到他爹的那句话正好捏住了他的麻筋，他才赶快装出笑脸借钱给人家。说明他晓得家中还有事需要人帮忙！”
　　“这些过往之事有啥说头”？这人叹了口气：“唉，不管地方上发生啥子事，每块人心头都有杆秤，哪个是啥样的人，大家心头都很清楚。他王麻子脸皮厚也好，捞到好处也罢，都该人家安逸。我们说阵又不起作用，要把话传到他耳朵头还不好，显得我们在背后说人家。”
　　“话不能这样说。我们敢说他就不怕他听见”！一个中年人裹着叶子烟：“喂，你说哪个门前又挂得无事牌呢？不管红白喜事都得靠地方上的人帮忙搭手，人家有事你不去帮忙，你有事哪个又来帮你呢？至于随礼嘛，我以为不在乎礼数多少，而重在礼常往来。古话说‘来而无往非礼也’，大家都是地方上的人，日子也不宽裕，过场事无非是打块平伙，图块热闹，也增加了方邻间的感情。至于礼数嘛，你把人家随你的还够就行了”。他嗒了一口烟：“要麻子当保管，正说明李东家待人宽厚仁义，从不与这些小人斤斤计较，我们就不要去管他喽。”
　　麻哥俩口子也是聪明人，大家为何这般恨他们呢？凭心而论，从他们摆的故事中不难看出：无论是求族长帮忙，还是不借钱给春娃儿，王麻子都坏得不能再坏了。有人说是麻子都喜欢作怪，不作怪就不是麻子了。不知现在与张师爷混在一起，还会不会继续作怪？
　　

平乐男人

　　

一百二十七  王丽琼的风味

　　
　　继武安排启中兼管蔡氏纸坊的账，他便有机会去向王丽琼报账。这王丽琼才三十大点，那张白净的脸上毫无皱纹，漂亮胜似当年，确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她一个守寡的女人，见亲家最近没有经常过来，而师爷倒常来报告账目，以为启中就是帮自己料理纸坊的心腹，自然欢迎他来，从不在意他那淫邪的眼光和偶尔捎带的俏皮话。师爷每次来到蔡家，见到丽琼微笑着跟他说话就兴奋起来：嗬哟，这甜蜜的微笑好勾魂！真好比一杯甘甜的醇酒下肚，啧啧，那妙趣横生的感觉顿时浸入骨髓，太让人沉醉了，简直终生难忘！他不停地搓着双手，能多看几眼那迷人的微笑，这辈子就会多几分享受。为了这份享受，他有事没事都朝蔡家跑，特别是每次一去就坐半天，中午还厚着脸皮不走，王丽琼只好招待他喝点小酒，借着酒兴，他缠得更起劲！说话时，那张嘴几乎贴到了王丽琼的脸上，那双手还在她身上敲敲打打的。对他的满嘴酒气和过份举动，王丽琼碍于面子，虽不乐意也不好说。
　　今天下午，骄阳似火。启中又摇着纸扇、打着花伞朝蔡家走，他边走边想：你们那些下苦力的男人，不管有再大的力气，还是征服不了小金花这样的漂亮女人；我虽手无缚鸡之力，然而她就要乖乖地朝我投怀送抱。什么是男人的本事？能把漂亮女人勾上床就是我的本事！凭着这本事，以后不晓得还有好多漂亮女人跟到我追！不过，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征服王丽琼，她只要成为我的胯下之物，就必定其乐无穷：先不说别的，光看她的骚态就不会不如小金花，说不定还要骚过小金花呢！“啧啧啧”，启中嗒着嘴回味起小金花的骚态；又想王丽琼不仅是一道别有风韵的美味，而且还有一个能赚钱的纸坊。女人嘛，只要成了男人的掌中玩物，只要你逗得她天天开心，她就会毫无保留地向你献出一切，那时还何愁她的纸坊不姓张呢！嘿嘿，有两个美人供我轮番享用，还有一个纸坊为我赚钱，岂不快活胜神仙吗？可如何才能征服她呢？有人说女人是上半身思考的动物，可要征服她的上半身还得先征服她的下半身，这就是打开女人心锁的钥匙。只有把她弄上床，她才会巴心巴肝的臣服你；你要是冷落了她，她就会恨你！这就是征服女人诀窍。想着想着，他好像看到了丽琼那寂寞嫦娥舒广袖的画面，张开双臂饥渴地朝我扑来！妈的，今天我就要让你好好尝尝老子的味道，只要你吃上瘾就再也舍不得丢喽！边想边笑，一会儿就到了蔡家。
　　

平乐男人

　　

一百二十八  百般戏辱

　　
　　师爷一进屋就与王丽琼套起近乎：“夫人，其实你还没出阁之前，我就认得你了。”
　　王丽琼不知就里：“你一个大师爷咋会认得我这小女子嘛？”
　　“你是我们狮子桥的第一美人嘛，哪个不认得你啊”？启中眨着眼睛给她灌米汤。
　　王丽琼的瞳孔顿时一亮，朝他送来一个迷人的微笑：“哪个说的啊？”
　　张启中又见到那迷人的微笑，以为她是在暗送秋波，激动得满脸通红，眉飞色舞地说：“按我们地方上的辈份我应该喊你一声妹子，我称呼你小妹儿，你叫我大哥，不介意吧？”
　　“可以啊！叫我‘夫人’怪别扭的，以后就喊我的名字，我就叫你‘大哥’好啊。”
　　启中见她今天里面没穿小衣，只套了一件薄薄的白色短衫。在让座泡茶时扭动着屁股，胸前高耸的山峰上下波动，惹得他脑海一阵晃荡。他想这三十如狼的寡妇，肯定风骚无比！为了吃到这美味，他喉咙杆上都快伸出手来了：“小妹儿，我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大哥有话就说嘛。”
　　张启中邪眉吊眼的盯着她：“小妹儿，我很喜欢你！”
　　“可我不喜欢你”！王丽琼听出他的话中之意，当即正色拒绝他。
　　“那你喜欢哪个呢”？听到王丽琼的蔑视之言，启中本应知趣地收敛，可他却眨着眼睛继续挑逗：“嘿嘿，小妹儿，古话说得好，‘寡酒难吃，寡妇难当’。你现在一个人寡居，咋不找个人嫁了？总比啥事都依靠李继武好嘛。”
　　“我早已心如止水，哪个都不喜欢”！丽琼说出她的心里话：“老爷在生时对我情深义重，何况李亲家又对我们样样都好。我咋能做对不起老爷的事呢？”
　　“别个对你再好，也不如自己的男人好。你有病有痛的时候，哪个男人敢来照看你啊？再说你为承宗守了几年孝，已经很对得起他啦。难道你还想立‘贞节牌坊’吗？”
　　“不要说贞节牌坊！唉，老爷经常给我托梦，他在九泉之下看着我，随时都在过问他的蔡氏纸坊，随时都在看我如何照管他的三个儿女，特别是如何教育大宗的。我咋敢嫁人呢？张大哥，你来汇报账目我很欢迎，但不许再说让我再嫁的话了！”
　　启中想你一个寡妇，真会心如止水吗？小金花还有男人都那么风骚，难道你天天守寡就不心慌吗？不心慌又为何要对我笑得那么甜呢？啊！俗话说：害羞、害羞，卖屁儿的兜兜。妈的，不要看你在男人面前装起那羞答答的样子，心头肯定是块十足的骚货！你心中想着李继武，表面上当然装得很贞节，编他妈一通假话来哄我！你认为老子是那么好哄的？妈的，老子岂肯轻易放过你？今天就先给你来个“霸王硬上弓”，免得你这镜中花天天看得人心慌！等我征服了你的下半身，再看你是真不想男人，还是假的？
　　

平乐男人

　　

一百二十九  霸王硬上弓

　　
　　想到这里，张启中立马站起来，把纸扇一丢，从背后一把抱住王丽琼，使劲搓她的乳房，又在她颈项上雨点般的亲了一阵，粗气直喘：“小妹儿，大哥想你好久了，夜夜做梦都在想。今天我们就来它一盘，我保证回家休了婆娘，正式娶你进门！”
　　王丽琼虽用力挣扎，但张启中铁箍似的紧紧抱住她，一个弱女子哪能挣脱？她掐他的手，可这纤纤细手咋掐痛他？再用嘴咬他，可咬了几次也没咬住。启中边脱她的裤子边喷出满嘴的烟味淫笑：“小妹儿不要怕羞。我们只要干成一回，你就会天天想我！”
　　王丽琼满脸通红，用尽全身力气拽紧裤子，怒声大吼：“放开，不然我要喊人了！”
　　张启中正在兴奋之中，哪肯放手？只听“嗤”的一声，裤子即将被撕下，一场激烈的贞操保卫战已经打响。唉呀，这要脸不要命的王丽琼还真顽固不化，始终抱着头可断、血可流，贞操至死不可丢的决心，死心塌地坚守着人在贞操在的信念！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见自己独力难斗色狼，便顾不得出丑，横下心来保全名节，不得不高喊一声：“来人啦”！因她双手被人控制，只得拼尽全力将屁股往后一顶，“啊哟喂”！只听一声惨叫，启中赶紧松开搂她的双手，捂住自己的下部，脸色铁青地蹲在地下。又因丽琼大声喊人，他还真怕有人进来，赶快挪到原来的凳上坐下：“哎哟，你这婆娘好狠心啊！”
　　王丽琼一边整理着头发和衣裤，一边气愤地吼道：“滚！”
　　张启中捂着下身，额头上冒出一层汗珠，对王丽琼的誓死不从，他感到十分恼火。又怕这铁脑壳女人把事情公开，不得不尴尬地封嘴：“小妹儿，你可千万不要把这事说出去啊。”
　　“小妹儿，哪个是你的小妹儿？识相的滚远点”！丽琼恶狠狠地做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势：“你这条披着人皮的狼，想来肇我的皮，休想！我要把你这下流举动公之于众。”
　　“求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启中扑地跪下，再也顾不得下身的疼痛，也顾不得一个男人的面子，现在惟有表现出十二分的诚恳，看能不能打动丽琼：“小妹儿，我不是肇你的皮，而是真心疼你。你没听过古书上说‘食与色，人之本性也’，这就是说好色乃是人的天性。一个女人要是长期不跟男人睡觉，就跟一口锅长期不用会生锈一样，天地不交、阴阳不和，时间长了还不整出病来？要是天天有男人睡你，你就像那上了肥的菜，嫩簌簌的越长越好看！有首诗专门写你们这些年轻寡妇的凄惨日子：‘手环孤枕睡，罗衾难耐五更寒。岁月似流水，空看明月照无眠’。小妹儿，你夜夜抱着枕头睡还不把脑壳睡扁了？何必要过得这么苦呢？”
　　“我为老爷守着大宗，天天过得好好的，咋叫白度光阴呢”？王丽琼生气地反驳道。
　　见丽琼那愤怒的脸终于开口了，启中觉得好像有戏，继续口若悬河：“嘿嘿，小妹儿，都说‘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我却以为夫妻才如手足。你想俩口子在床上不就像一双手那样有分工有配合才把事做得好吗？你现在就缺一只手的配合，我恰恰就是这只让你安逸得天翻地覆的手！再说小妹儿，你那东西‘在生不拿来为朋友，死了还不是拿去沤土巴’？小妹儿，你晓得人生苦短，光阴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再有钱都买不回来，活一天就少一天，不管男女都一样。我们又何苦这样折磨自己呢？你不趁眼下年轻，跟喜欢的男人安逸几年，一晃人老珠黄了，想找个男人来睡都找不到啊！你这么年轻就不喜欢男人，那不是有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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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  烈女守志

　　
　　“老爷不在了，一样要守住贞洁，这是一个女人为人妻的规矩，你少给我说些恶心的话！我该咋过日子，用不住你来教我！今天跟你说，我喜欢的男人已经不在了”！不管张启中如何滔滔不绝，丽琼还是气得暴跳，一手指着启中：“你是什么人？根本不配称呼我‘小妹儿’，更没得资格说喜欢我！你想好色就去色别人，不要来烦我！”
　　张启中冷笑道：“哼哼，这不是废话吗？一个死人哪有资格喜欢你呢？”
　　“张启中，实话给你说：人都是各有各的活法，王丽琼虽为寡妇，但却是一个恪守妇道的女人，绝不是那种见了男人就动心的婊子。老娘还要告诉你：你不要以为寡妇好欺，像你这样的色狼，不准再进我家半步！如若不听，老娘就打断你的狗腿”！她下起了逐客令。
　　“你不要我来，那你想我的时候咋办呢”？张启中继续厚颜无耻地纠缠道：“哼！还说一女不事二夫，你家老爷咋舍不得他的原配夫人，跑到那边去跟她团聚了呢？还不晓得他这几年又在那边找了好多块小婆子啊？只有你这憨婆娘还巴心巴肝的为他‘一女不事二夫’！”
　　“放你妈的狗屁”！张启中的俏皮话惹得王丽琼越来越生气：“哪个想你这二流子啊？姓张的，你要是再来纠缠我，我就把你今天的丑行公开！看你还敢不敢来？”
　　听了这话，张启中感到十二万分尴尬，便阴阳怪气地说：“啊，我懂了，不准我来是假，只准李继武来才是真”！“烈女怕缠夫”，这句话一点都不假。你看张师爷多会缠女人啊！
　　“李继武是我的亲家，咋不能来呢”？丽琼听出他在说自己和继武的坏话，便反驳道。
　　“嘿嘿，亲家！亲家、亲家，亲家不在成一家。亲家母、亲家母，亲家不在嫁给我”。启中叹口气：“唉，亲家，我看你还口口声声的说亲家！不知咋把你家二小姐朝火坑头推啊？”
　　王丽琼诧异地盯着他，由于刚才的怒气未消不想和他搭调。
　　师爷便添油加醋：“据我所知，李文祥跟他爹一样，在外勾搭了很多女人，不论是有夫之妇还是寡妇，他都饥不择食地把人家打来吃起”。他摇头晃脑，一字一句地：“这叫有其父必有其子，有其子也必有其父啊，他俩爷子都是一路货色。你找这样的男人做女婿，岂不是把蔡家老二往火坑里推吗？”
　　“我原以为你一个师爷应该知书达理，才热情接待你。唉，算我有眼无珠看错了人”！王丽琼义正词严：“据我所知，李亲家是个堂堂正正的正人君子，不但他的大儿子李文祥，就连那几个儿子也从不贪色。这么多年来，地方上有哪个说过他们几爷子在外招惹女人呢？哼，反过来我还听说你这块二流子不晓得在地方上勾引过好多女人！”
　　一句话骂得张启中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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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一  妹夫面前的尴尬

　　
　　“再说，李亲家是你的妹夫，文祥是你的亲侄儿，你在背后捣乱人家，还像块正人君子的作派吗”？丽琼骂道：“张启中，你最好给我放清醒点，我不会让你的歪心邪念得逞的！”
　　“君子不君子，谁也说不清；贪色不贪色，谁也不晓得”。吔，看来这婆娘还是块难啃的骨头呢！他想你王丽琼不让我得逞，我也不会让别个得到你，他眨了几下眼睛：“小妹儿，听说有人要吃掉你的纸坊！”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李亲家不像你这样卑鄙，我永远都相信他”！丽琼坚决地说。
　　启中气得咬牙切齿：“你可以说我卑鄙，也可以叫我滚，那我今后就不来给你报账啊！”
　　“不需要你来报”！王丽琼也毫不客气。
　　启中带着几分威胁的口气：“既然你这样说，我就再也不来啦，那你千万不要后悔啊！”
　　王丽琼自然听出了他的话外之意，也毫不示弱：“后悔什么？张启中，我警告你：只要你敢吃我纸坊一文钱，我就要你‘吃桐油吐生漆’，先把你这条狗命押上再说！”
　　他们正争吵时，李继武和文祥进来了。启中感到十分心虚，红着脸赔笑：“妹夫来了？”
　　“张师爷，李亲家还是你的妹夫吗”？王丽琼怪腔怪调地问。
　　启中赔着笑脸：“你还不晓得李东家是我的妹夫吗？还是亲妹夫。不要明知故问！”
　　“我倒不是明知故问啊，你刚才不是还说……”，丽琼真想当面揭穿他。
　　张启中赶紧截住她：“我刚才说啥？啊！我是说妹夫和大外甥用心打理你的纸坊。”
　　文祥看着张启中：“二舅找岳母有事吗？”
　　“没事、没事。你们谈，我走了”！张启中觉得自己在这里很不方便，边说边慌慌张张地走出了蔡家。他一见李继武出现在王丽琼家，心头就不舒服，本想将这话告诉妹妹，让她吃醋来找继武大闹一番，可这继武又是与文祥一起来的，不好找理由挑起他们俩口子吵架。更让他恼火的是王丽琼这个表面文弱温柔的女子，又守了那么几年寡，内心咋还那么强硬？唉，看来我这个风流倜傥的师爷，最多也只能得到小金花的心仪，却不能让所有女子喜欢，甚至连一个寡妇都征服不了！唉，他感到十分伤感。刚才来蔡家路上的那股欲火勃然变成了一道怒火，这怒火与欲火交织在一起，烧得他浑身难受，却又无可奈何，只好用骂人来发泄：“你这婆娘不要装得太正经，总有一天会晓得马王爷还有三只眼的！”
　　李继武正同王丽琼谈事时，忽有人报“李氏纸业”的纸降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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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三   纸业更名

　　

第 七 章

　　
　　近来继武与崃州各地的纸商们商量，把自己的纸坊改为“李氏纸坊”，打出“李氏纸业”的名号。纸商们倒是认为李东家的想法对，“李东家，你不能永远都靠人家的庇护过日子，不能永远都人家打‘蔡氏纸业’的名号。你改号后，我们帮你宣传，保证你的纸能畅销”！名号改后，起初因一字不同，纸的销路受到些影响，随着纸商们的宣传介绍：“‘李氏纸业’和‘蔡氏纸业’都是同一个师傅所造，只是东家不同，纸质完全一样。大家尽管放心购买”！很多人用上“李氏纸业”的纸，质量果然不差。几个月后，“李氏纸业”的销路又旺盛起来。
　　有人劝他把“蔡氏纸坊”也改成“李氏纸业”。他十分气愤地说：“你这是陷我于不义，叫我难以做人！做人必须以诚信为本，绝不能过河拆桥。更何况蔡公还是我的‘恩公’，又是我的亲家，他走的时候我答应帮他代管，将来是要还给大宗的。我岂能擅改人家的名号？”
　　今年李继武又买了两千亩竹林，与原来的一千亩连成一片。有这么多竹源，他又在卢沟建了两个纸坊。迄今为止，继武共有了四个纸坊，自己管理两个，另两个交给文林管理。李家的石灰窑和蔡家的纸坊仍由文祥管理。
　　突然听说自己的纸降价了，他觉得奇怪：近段时间以来，来我纸坊进纸的纸商们是少了。就连崃州的几家老纸商也没来，难道他们都没有卖纸了吗？究竟是纸的质量出了问题，还是其他原因？更为严重的是没经我同意就敢降价！他决定带上造纸师傅到崃州去了解一下。
　　他们来到崃州，发现纸商们全都卖的“李氏纸业”的纸，然而却在降价出售，这是为何？加之师傅发现那“李氏纸业”的纸不是李继武的纸坊所造，为什么？莫非这崃州还有第二家‘李氏纸业’吗？他派人分头打听。
　　果不其然，派去打听的人纷纷回说：“据纸商们说，他们是在崃州西路一个‘李氏纸坊’进的纸，这个造纸东家也姓李，纸上也是打的‘李氏纸业’名号。那里的纸价钱便宜，大家都到他那里成批量的进纸来卖。”
　　“啊！可能就是那个人”。造纸师傅若有所思地说。
　　李继武急问：“是哪个人？”
　　造纸师傅便把李明中前期到纸坊找张启中以及他们的谈话全部告诉了继武，并说：“从那以后，张师爷经常告诫我们，千万不要把造纸技术传给别人啊。大家都奇怪这师爷咋变了？平时除了女人外啥都不管，现在咋突然关心起造纸的事呢？他笑着说：‘你看嘛，李东家是我的妹夫，哪有当舅子的不关心妹夫’？我们都搞不懂他的意思，今天就出了这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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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四   人心难满足

　　
　　尽管人们发蒙第一天就读“人之初”，也就是说人们第一个认识的字就是“人”，可有谁真正认清了人呢？天下最难满足的是人心，一个人只要不正身修心，一旦受到利益的驱使，就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崃州城里有个纸商叫王瑞全，他觉得卖纸虽赚钱，但毕竟赚得太少了，不如造纸的利润丰厚，自己又何不建一个造纸坊？要是既造纸又卖纸，肯定会赚大钱。于是他将一个曾在“李氏纸业”造过纸的朋友找来商量造纸的事。这个人也姓李，叫李明中，住在大碑山上，曾在李氏纸坊造过纸，懂些造纸技术。瑞全说：“我们两个合伙办他个纸坊，我出资金，你出技术，纸坊就建在崃州西路一处竹源好的地方，造出的纸也打‘李氏纸业’的名号，先在我的纸店销售，等有了市场后，再发给其他纸商。我们赚了钱平分，如何？”
　　“现在崃州只有李继武的纸才打‘李氏纸业’的名号，我们咋敢乱打人家的招牌呢”？李明中感到难为情，“哎，我说王东家，你卖纸赚了那么多钱，为啥还要想造纸呢？”
　　“生意人嘛，哪样来钱整哪样，你说咋不想呢？再说卖纸不过是个商人，而办纸坊就是工业，地位都要高一等”。瑞全不假思索：“要说名号，他李继武姓李，你李明中不也姓李吗？他能打‘李氏纸业’的名号，你咋打不得呢？你这人真迂，难道没听说过‘假作真时真亦假’吗？只要你把假的变成真了，那真的不也就成假的啦？”
　　“可假的毕竟是假的，它迟早都要被揭穿。我原听说佛家有句话叫‘万物到头总是空’，我们不要辛辛苦苦的干一阵子，要是被人揭穿了，那不等于空干一场吗”？李明中摇了摇头：“俗话说一苗露水养一苗草。打鼓卖糖，各干一行。他造纸你卖纸，世间上每块人都有碗饭吃就对了。王东家，我劝你还是不要把啥子钱都吃完。”
　　“你说的也有道理，但不过是小富即安的想法。人生在世，我以为只要能赚钱就好。尽管世间上的道理有千万条，但只有赚钱才是第一条。你想这人活一辈子天天忙忙碌碌的究竟图个啥？还不是图多找点钱把日子过得快活点！我看不管咋整，只要赚得到钱就对”。王瑞全想你真是一个山号子，那二百五脑壳连赚钱的事都不晓得干，还敢教训我！我不教训你，你还不知道什么才是天下真正的道理？
　　听到王瑞全那为了找钱而不择手段的话，明中不由得想起陶绍成的下场，感到心有余悸：“要是被李继武发现了，恐怕连你的老底都保不住啊！我宁愿不挣你这点昧良心的钱，还是安安稳稳的过日子稳当。”
　　

平乐男人

　　

一百三十五   宝贵险中求

　　
　　“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咋发得到财呢？要想找钱就得冒风险！不是说富贵险中求吗？天下事历来都是风险与利润并存，没得风险又哪来的利润呢？你不要怕他李继武，他没有发现我们，我们就只管赚钱；即便被他发现了，我也有话问他：‘你可以造纸我们也一样可以造纸，朝廷没得哪个王法规定只准你造纸而不准我们造嘛’”？看着李明中吓到那块样子，王瑞全晓得他没见过世面，便拍着胸口给他打气：“再说这点小事还不至于掉脑壳嘛，你就吓成那个样子！有啥怕的嘛？你放心，如果出了问题还有我王瑞全担着！哎，你这人咋不像块男子汉，还没把刀给你搁在颈项上就把你吓成这块样子！再说只要整到钱潇洒过，哪怕要砍脑壳也划得来嘛。李明中，这么好的机会你要是不干，那我就只好另找他人合伙发财喽，那时你可不要后悔啊！”
　　“问题不像你说的那么简单，我在李氏纸坊干的时间不长，只是看师傅造过，并没有拜师学过，根本不懂他那套复杂的造纸技术，咋敢随便打人家的名号呢”？平时看别人造纸，总觉得十分简单，可真要到自己来造的时候，李明中就觉得啥都不会了。
　　王瑞全大声说：“这有何难呢？你没有学会复杂的，我们就整简单的。只要能造出纸，就能打‘李氏纸业’的名号，无非价钱便宜点就是了，说不定比他的纸还好卖呢！”
　　“只要能造出纸就行”？李明中不敢苟同王瑞全的说法：“我说你这人根本没有造过纸，完全不晓得当年蔡东家跟现在的李继武是咋造的！告诉你，他们都把质量当成纸坊的灵魂，每天在纸坊头转来转去的检查纸的质量，要求每个纸匠都必须精工操作，不得有半点马虎，还把质量跟纸匠们的工钱挂勾。哪有你这样胡乱造来还想比人家的好卖？”
　　说来说去，李明中还是不开窍，王瑞全不耐烦了：“好啦，好啦，你不管他魂不魂的。告诉你，金钱就是我的魂！你只管帮我把纸造出来就行了。”
　　就这样，王瑞全先后几次找李明中摆谈，明中见他决心已定，只好答应试一下。
　　于是，他们在崃州西路选个竹源茂盛的地方，按李明中的要求把纸坊建起来。这李明中的造纸技术本不过关，反反复复地浪费了不少材料，还是没有造出纸来。王瑞全投进了本钱自然心痛，几次都想对李明中发火，可又想这件事是自己拉人家干的，即便出了问题也不该向他发火。再说把他逼急了，他倒一拍屁股跑啦，我那么多本钱不是白投了吗？思前想后，又只好把火压下来。李明中见王瑞全的脸色不好，心中也十分焦急；王瑞全多次要他找原因，他一会说可能是花药等料没掺兑好，一会又说可能是料没有泡好，搞了多次始终没有成功。王瑞全觉得李明中这人太笨，与其这样试来试去的浪费钱，还不如找条捷路走。他冥思苦想了几个晚上，终于想出一个“很好的办法”来，便悄悄告诉明中，要他这样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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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六   拜师学艺

　　
　　第二天，李明中提了两封松花皮蛋和糕点到李氏纸坊寻找造纸师傅，自称到崃州西路走亲戚，因路过狮子桥顺便来看望一下师傅。在向师傅表示了微薄的礼物后，师徒二人在交谈中，他几次想提出拜师学艺，也急于想问“花药”等辅料的勾兑技术，但因没干造纸这行，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他们的谈话被冷眼旁观的张师爷发现，这师爷何等聪明，他眨了几下眼睛，从李明中的神态中判断出他今天来必有其事。便假意去招呼明中吃饭，将其叫到账房，关好房门便问：“李明中，你今天来纸坊找师傅，究竟为啥事？”
　　“不为啥事。我确实是走亲戚路过这里，顺路来看望师傅的”。明中的谎扯得滴水不漏。
　　张启中便冒诈他：“你会造纸，听说你最近又在哪里发财？”
　　“发啥财啊？混口饭吃都不容易”。明中继续打着逛语。
　　师爷把手中的纸扇一甩，也油腔滑调起来：“你这人真他妈的不够朋友，连对我都要踩假水！哎呀，你就是发了财嘛我也不给你借。”
　　李明中想，王瑞全的造纸坊就在翻过鱼岩山不远的地方，张启中又是狮子桥的本地人，啥事都瞒不住他，他可能听见了什么风声才对我说这番话的。既然被他看透了，我也不妨赌一把，反正纸坊又不是我的，今天即使没有学到技术，对我也没得多大的损失，于是把来意向张师爷露了个底朝天。
　　哈哈，这捞油水的机会终于来了：一方面可以借机打击狂傲的李继武；另一面还可为自己捞点外快。他在心中暗喜，必须抓住这一举两得的机会，高兴地拍了拍李明中的肩：“哎，其实我早就晓得你来找师傅肯定有事！既然如此，又何不早跟我说？我好帮你想办法嘛！”
　　“你又不会造纸，能想啥办法”？狡猾的李明中也探着他的底。
　　“你也不看一下我是哪个”！师爷用拇指尖指着自己：“我虽不会造纸，但我可以问他们，他们敢不给我说吗？”
　　“他们给你说，我又咋会晓得呢”？明中装得十分憨厚的样子。
　　启中有些发火了：“哎呀，我说你咋这么憨啊？他们给我说的时候，你不会在侧边听吗？”
　　明中为了更有把握，就激他说：“你就不怕李继武晓得吗？”
　　“他晓得又能把我咋样”？师爷阴笑着：“我又没有偷他的钱，只是偷他点技术卖钱，我们郎舅之间能各找各的钱有啥不好呢？当然你也要为我保密。”
　　“果能如此，那就多谢张师爷了”！明中认为火候到了：“你放心，我们肯定会给你保密。”
　　张启中的两眼停止了眨动，紧紧盯着他：“那你们拿啥谢我？”
　　明中为难了：“这……我得问一下王瑞全，因为纸坊是他的。不过请你相信，我们不会亏待师爷的。”
　　“我凭啥相信你呢，谁知你们拿到技术后给我兑不兑现呢”？启中要他当即给个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