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背黑锅----起因

四川金戈

     三年前，我与女友在成都合资，开了一家文具店。大约是女友选址的口岸不错，在采购方面尤其眼光独到的原因，一开始生意就特别的好，竟让我们俩忙得不可开交。十来天下来，我们居然有些招架不住，只好商量着请一个人，主要负责烧锅煮饭，上市场买菜和临时在店里帮工。女友在几家求职中介千挑万选，带回来的竟是一个荣县籍的小妹，我们店从此多了一个家乡人。小妹很勤快，每天收拾停当后，都会主动出来帮我们看守生意，熟悉商品分类和价格。
    半年后，小妹已基本上掌握了各项商品的价格，偶尔我们有点事时，就让她一个人独挡一面，大家彼此也越来越信任。有时生意不好晚上关门早，我们就带她上咖啡厅，逛超市、溜公园、吃烧烤、烫火锅。总而言之，我们拿她当朋友，而不是佣人。在成都朋友和亲戚眼里，我们就是一家人，没见过谁使唤谁。
    大约一年半后，这种平静被打破了。原因是某天下雨，生意不太好，我女友照例又跑到隔壁打牌去了，而我送货也在外面，店里只剩下小妹一个人。下午，女友打牌输了钱，回店里生闷气，让小妹早点关门，说今晚干脆去吃串串香，并打电话给我，要我早点回家。
    那天晚上我大姐比我早到我家，把我挡在门外，说是小妹打电话请她来的。大姐说刚才我女友把小妹大骂了一顿，原因是抽屉里少了一张五十元面额的大钞。据女友回忆这张钞票是她下午打牌前才收的，由于落雨生意不好，抽屉里的钱不足千元，那张面额为五十的钱成了唯一的大钞，不可能插翅而飞。
    小妹成了嫌疑人，原本亲如姐妹的她们一下子翻了脸，小妹只好打电话给我大姐，请她来主持公道。她表示可以搜身，反正她没有出过店子，所有家当也在我们家，可以检查，然后就是哭得一塌糊涂，要求辞职。五十块钱值得这样撕破脸？值得去伤害一个家乡来的小妹妹？但我不能骂人，我只能使出看家本领两头劝。吃串串香喝一杯的好心情，就这样在痛苦中被破灭了。
    第二天早上，我象往常一样打开店门，用鸡毛帚打扫卫生，然后拉开装钱的抽屉。可我感觉抽屉有点紧，比平时要多用些力。于是我把抽屉整个拉出来，一眼并看见那张五十的钞票卡在滑轮的槽子里，上面留有滑轮碾过的痕迹。我连忙把这个消息告诉给女友，但她竟认为我是为了帮小妹打鬼主意、是演戏来骗她，说这种方式很土很过时。无论我怎么解释，她都坚决不信。
    上午九点了，女友没有来上班，小妹也没有送饭来。十点来钟，邻居匆匆忙忙来告诉我，小妹走了。我立即打电话给女友核实，她说小妹确实走了，并说走了好，不能留一个贼在身边，时时提防。并问我，你这么关心她是不是看上她了？你费尽心机帮她是怎么回事？我说，那好，我也辞职，这个店现在属于你了，你一个人慢慢熬吧。
    我拉下了卷帘门，从此扬长而去，不管女友如何打电话来认错、求情，我都来了个铁石心肠。
    五十元钱，你让两个人背黑锅受屈辱，你太狠太恶毒了！

又一村

在生活中总有这样那样的问题，误会谁也免不了的。

退后一步自然宽，多沟通是个办法。

四川金戈

    二、动粗：

     昨天，在《背黑锅》起因 的帖子里我曾讲过，仅因装钱的抽屉里少了五十元，女友就大动肝火，导致我和小妹背黑锅，结果小妹辞职，我也扬长而去，尽管后来女友认错求情，我也拿出一副铁石心肠的样子不依不饶。
    我想，大凡一件事的发生，是离不开当时那种特殊的、必然的大背境的。如果这件事发生在今天，我想我可能会冷静得多。
    但当时我就有那么冲动，一气之下大白天拉下卷帘门一走了之，甚至在三天后换了手机卡，让电话里又哭又求的女友一下子找不到北。几天后，我在川大的十字路口找到一份工作，跟一个卖冷淡杯的夜摊老板当伙计，包吃住，800元，住在楼顶的一个简陋木棚里面。
    老板和老板娘待人还真的不错，除白米干饭之外，我们几乎天天吃摊子上剩下的菜，而且多数是顾客剩在盘子里的东西，夫妻俩竟舍不得丢，做成了盘中餐、大杂烩。
    这是一种我从未接触过的生活，颠倒阴阳、昼伏夜出，还要随时随地作好对服城管打击、流氓地痞滋扰、顾客耍酒疯的准备。
    有一天晚上生意很冷清，我试着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无非是嘘寒问暖。那知道就是这个电话，让我惹出一场大麻烦来。原来女友的父母到我家大闹了一场，说我父母养子不教，勾引农村女孩。父亲在电话中大骂了我一顿，让我立即回家把事情说清楚，否则断绝父子关系。他说，以前反对你们谈朋友，你们生死要在一起，偷偷跑出去打工。现在耍了几年了，又要分手，你拿人家的姑娘当儿戏？你认为你自己多高贵？其实你是一个分钱不值瓜娃子。
    母亲在电话里哭哭啼啼，问我现在的状况，当她听说我在川大门口帮人守夜摊，住楼顶那种简陋木棚时，母亲竟放声大哭，要我无论如何回家，完全没有必要在外面过这种活受罪的生活。
    半个小时后，夜摊旁边来了两辆出租车，我的女友和六名我从不认识的男子从车上钻出来。这个架势把我吓坏了----我父母出卖了我。
    女友怒气冲冲地问我：你是自己跟我走，还是让他们抬你走？
    我说，我不会跟你走，也不会让他们把我抬走。这是一个法制社会（有点酸），你们这种行为是犯法的。
    啪的一个耳光打在我脸上，女友竟然当街动粗，抓住我的衣领问：走不走？
    老板夫妇再笨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连忙上前劝阻：不要打人，有话好好说。女友发飚道：我们的事你少管，否则连你的摊子一起砸。这时几个男子过来抓住我的手，把我往出租车上拖，虽然我竭力挣扎，无奈人家人多势众，把我生生夹进了出租车。
    然而，车子开出不远就被110拦下，我们一群人连同出租车，被带进了派出所，事后才知道是出租车司机报的警，他们感觉事情不对，怕出大麻烦，搞不好他们也要承担责任。
    事情不大，派出所批评了他们一通，让我们自己调解，不准再闹。我独自打了个车，回到十字路口，我不能让老板觉得我有事，更不能让他夫妻俩拿我当坏人。

萍水

这样的女友不交也好！

 

生活就是这样！

又一村

不知还有下文，动静搞大了，源自冲动，冲动是魔鬼。

冷静哈。

四川金戈

　　3、回家

　　上篇我讲过，女友带了一帮人马来我们的夜摊，打了我一耳光，又强行将我夹上出租车。幸好司机怕出事暗自报了警，我们被110拦截下来，由于事情不大，被批评了一顿后，让我们自行调解，我又打车回到夜摊上班.
     下面我来接着话题继续摆：
     半夜时，我女友在另一名女孩的陪同下又打车来到我们摊口，不过她们是以顾客的方式来的。她们点了很多菜，还有啤酒，要我摆三双筷子和酒杯。我明白她的意思，却故意问：你还有一位朋友未到？
      女友口气和缓、低调：“是给你自己摆的。”我正要说话，老板使劲给我挤眼睛，我知道他们不希望我闹事，也很在乎生意，这毕竟是个大买主，谁不想求财？
      有楼梯不下，那是真正的瓜娃子，何况女友今晚跑了两趟，你不能让人家一个女孩在你面前再出一次糗吧？而且事情总得有个了断，听听也无妨。
      虽然我坐下来喝着啤酒，我也没有忘记自己在这个夜摊的身份，尽可能地自己端菜倒茶切肉。虽然老板夫妇一再劝我今晚好好喝酒，其它事让他们来做。
      女友告诉我，这段时间她根本无心做生意，凡能找到我的地方她都去了。她说，事情真的不大，就五十元钱。当初发火是打牌输了钱，心情糟透了，话言话语说得重了些。事后她也想过，小妹来我们店好歹也有一年多，平时也没有出过差错，大家亲如子妹，这种局面不应该因为五十元钱就拆散了。如果我能回店里一如既往，她一定亲自登门向小妹道歉，并请她重新回来同我们一起工作。
      我说，五十元钱的确是件小事，但你必须弄清楚地是“它确确实实”是被卡在了抽屉的滑槽里，跟小妹没有一点关系，她是被你冤枉的。你让人家背上贼的罪名，甚至认为我也一直在偏袒她、对她有意思，这才是最关键的原因。如果你没有完全认识到这点，即使大家和好了，也是短暂的，今后一遇到矛盾，又会死灰复燃。
     “我看了那张五十元的钱，上面确实有被滑轮碾压过的痕迹。我也打电话向小妹道过歉意。她也知道你当天就离开了我们的文具店。----我后悔死了，都是我惹的祸，真的对不起。”说完这句话，女友已泣不成声。旁边的女孩也显然大恸，眼里闪烁着晶亮的泪花。我心软了。
     女孩说：“钟经理（有点不雅，此时我是夜摊的帮工而已），文姐已经跟你认错了，你就不要再折磨她了。她也多难受的----。”这小姑娘竟哇地一声哭起来，比我女友的声音还大。
      我连忙说好了好了，我跟你们回去，你们都别再哭了，再哭楼上的居民准拿拖帕来砸我们。同时我伸手去安慰女友，哪知我的手一碰过去，她就抓住我的肩膀乱捶，号啕大哭起来，还拿脚踹我，我都一一忍受。此时老板正在坏笑，碰到我的目光，立马就把头转开。
      哭声小了，最后变为抽泣，但她就是不松手。我问：“既然你已经明白原因，刚才咋子还要带一坡人来，还动手打我呢？”
      女友说：“你父亲打电话给我，说你在川大门口，我根本不相信你会跑出来摆地摊。还有这边的治安很乱，我怕碰上坏人，就让四妹（就是眼前的这个女孩）约她们班上的男生来的。看见你真在这儿摆地摊，我就很冒火，想打人。你想嘛，你一个堂堂大学生跑出来摆地摊，而且还摆在大学门口，我特别生气，就又冲动了，对不起。”
      那天晚上我们喝了很多的酒，摆了很多的龙门阵。说到情深处，免不了女友又会哭，四妹也总是被感动得眼泪汪汪，连连叹气。
      看来我是非得回去不可了，但有件事我得弄清楚，那就是女友的父母骂我父亲“养子不教、勾搭农村女孩”的事。
      我要以牙还牙，让她父母知道，我和我父亲都是正直、正派的人。我们的名誉不容抵毁，他们应该象他们的女儿一样，向我的父母认错、道歉。

　　（待续）

萍水

看来纠葛还不小，这个“我”要是有点头脑，趁早甩了这个女友，不然祸事一定上身的……

四川金戈

　　四、雪耻。

　　在《回家》一篇中，我向网友们描述了女友以顾客的身份与我和平谈判，相互取得了谅解的经过。但有个问题我必须要解决，那就是她父母对我和我父亲的人身攻击、侮辱。我有权要求他们向我的父母作出道歉，即使这样会让他们难堪，丢尽面子。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尊严，我们甚至不惜一切代价、花一辈子的时间都在维护着它，没有人可以随意对它进行侵权，那怕它是上帝也不行！

　　但这件事我不能放到今天来一起解决，得让它冷一冷，否则女友会认为我是得理不饶人。我把回家的事告诉了两个老板，其实他们早已听得一清二楚，这不过是个程序而已。老板说：你真的是个好人，大学生来帮我摆地摊，说来都没人敢相信。这工钱我多给你点。二十天，我给你600。

　　我跟老板讲，这工钱我存在这儿，今后在吃夜宵中抵。老板高兴得哈哈大笑：你今后还来？我说当然啦，工钱还在你手里，我肯定要来“拿”。这话让老板舒服得全身乱抖，说交我这个兄弟是他们的福气。

　　第二天我又开店做生意了，女友则风风火火赶车去十堰（那里有个工地荣县人很多，小妹住那里当小工），亲自向小妹道歉。女友是个火暴脾气，快人快语，不跟我怄气时，也是蛮可爱的。

　　临近中午，女友打来电话，说小妹接受道歉，但不愿意回来，咋个办？我让她把电话给小妹。我对小妹说：如果你是真不愿意回来，那么，你接受道歉就很虚伪。如果你愿意回来，又要熬熬架子，那你就更虚伪。一句话，你回不回来？----是否要我也给你道个歉？来接你？----你咋子不说话？----好，我马上打车过来，你们等着。

　　这招真灵，电话那边立即传来小妹的声音：好了，我跟文姐走。我说好的，我等你们的回来一起吃午饭。电话被女友一下抢过来，女友兴奋地说：老公，你太棒了。

　　太棒？不是四川话嘛？你要成陕西人了，横顺不着调？还有，我们还没结婚，我啥时候就成了你老公？当然我没在电话里这样讲，只是在肚皮里跟自己幽默。

　　中午就在隔壁饭店糊乱炒了几个菜，因为女友说今晚到川大门口吃夜宵。我知道她是惦记着我的工钱，她认为那是我拼着脸皮和血汗挣来的，不能便宜那个地摊老板。小妹听说了我们这段故事后很惊诧：摆地摊？你钟老师摆地摊？写传奇故事嗦？我简直不敢相信，你堂堂一个大学生（与女友的话一模一样）、大经理，大街上摆地摊，跟人当帮工，让你的家里人知道了，不骂你才怪。要我是文姐（出格了），还要多打你几耳光（严重出格了）。

　　晚上我们来到川大，这个时段正是生意最差了无人迹的时候。强烈的路灯下，两个熟悉的身影晃动在宽敞的人行道旁，被拉长的身影印在高墙上，不断偏移、重合、撕碎。看着我们向他们走去，直到认出我来，他们的脸上已堆满了和蔼可亲的笑容。可我们没想到的是，小妹看见这个地摊，早已泪流满面，竟控制不了情绪哭出声来，不停地说：“都怪我，都怪我，否则钟老师就不会到这儿来受罪。”女友越劝，她越哭得厉害。

　　我说：“嘿嘿，这地方好哇。二天我要把它写成书，弄来卖钱。你看，我在这儿呆了二十天，亲自体会了社会低层行业，是很难得的一次实践，对我今后的生活、事业，可能发生很大作用。因此，它实际上是件很好的事，你为什么要难过自责呢？”

　　女友象哄小孩一样地跟她说话、劝导、安慰。我说：“昨天来一拔人哭，今天又来一拔人哭，人家老板咋子看我们？好歹我在这儿打过工，要留点面子给老板。只要你不哭，我才给你们上菜。”女友叫道：“啥子？你又要亲自切菜？你敢！”小妹也反对，你已经不是这儿的伙计了，让老板自己来端。

　　老板立刻接过话题说，今天你们的是客，老弟千万不要再动手。你们能来，我就高兴得不得了，那儿还能让你下厨哟。老板娘说，今后你们来，我保证给你们打八折，要经常来哈。你留在棚子里的东西还没拿，我们哪天给你拿下来？

四川金戈

　　五、报复。

　　5\

　　一晃过去了十多天，终于逮着一个送货的机会，我跑了趟新都。女友的父母住在新都城外，是01年买的二手别墅，他们搬来并不久。

　　要说服这对夫妇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我预料会有一场恶战。我没有必胜的把握，甚至于心里发怵，越接近那座房子，这种胆怯越发明显。我曾那么坚决地搭乘公交车赶过来，又义无反顾一步步走到这里，现在我却有点想打退堂鼓的意思。好在我没有因此停下脚步，而且推开了大门，走进了偌大的客厅。

　　文伯伯在家，他冷冰冰的接待了我。通过简单的聊天我得知，伯母进城去赶一个庙会，中午不会回来，现在的家里只有伯父和一个保姆。不管文伯伯爱不爱听，我仍然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其中包括他女儿悔过认错、向小妹道歉等等的细节，都丝毫没有放过。伯父很专心地听我叙述这次闹架的前因后果，偶尔也点点头、叹口气，比我想象场面有些天差地别，我顿时有了勇气。

　　伯父安排了丰盛的午餐，说明先前他对我的怨气已经基本消除，剩下来我们的谈话是否会顺利，我得改变些策略。我和伯父象今天这么直接的谈话是此前从未有过的，他的通情达理多少让我有些意外，也有些感激他。他毕竟是我的长辈，而且他千宠百爱的女儿是我的女友，我却不容置疑地要求他必须向我的父亲认错、道歉，是不是太过份、太狂妄、目无尊长？如果我们因此吵起来，或被他指着脑门轰出门，我是不是很愚蠢、很狼狈、活该？

　　伯父给我倒了一杯白酒，我们慢慢品着杯里的五粮醇，一边聊着与闹架有关的话题。

　　伯父说：你们和好了就好好过，彼此多尊重点对方。我不会偏袒我的女儿，但爱护她是我们做父母永远都会做的责任地。

　　我说，伯父说得对。另外我听说伯父找过我父亲。----沉默，我又陷入紧张困境。

　　“是的，我找过你父亲。你们闹架那天晚上，文文打电话回来，问你是否来过，我就知道你们出了问题，我就不停地追问。她很伤心，一直哭，我那时连杀你的心都有（很坦率）。第二天我去了你家，以为你回家去了。可是你不在，你父亲又追问原因，我很冒火，就跟他吵起来了。”

　　伯父形容的是吵，省略了骂人的事，我得趁热打铁：“我父亲说你还骂了他。”----沉默，我的心紧缩、提到嗓子眼。他却很痛快：“对，我骂了他。”我得说此时我们都很尴尬，满桌椅的佳肴竟无人去碰，双方都喝着寡酒，静得惊人、可怕。

　　我不能再去触碰这根神经，连忙站起来夹了些乌鱼片，送到他的碟子里。我们开始默默地用餐，谁也不说话。

　　伯父痛苦了好一阵后，喃喃地说：“你今天来，就是想要我向你父亲道歉？----我就知道你今天来没安好心。”他哧地站起来，怒火万丈地咆哮：“我以为你今天来是向我们赔礼道歉的。好哇，你竟然是来兴师问罪。好，你们长大了，翅膀硬了。刘妈，打电话把文文跟我喊回来。我今天要了断这个家务事。”

　　我给刘妈摇了摇头，但她不理我，径直去了书房，我只好抢在她前面阻拦：“刘妈，这个电话你真的不能打，这样又要闹得一团糟。伯父，今天我来，文文根本不知道。好了，我争论下去未必会有结果，我们大家冷静点坐下来吃饭，吃完饭我就走。”

　　“文文不知道？你就敢来逼宫？”

　　我一口气喝完杯里的酒，又给自己斟了一大杯。我没有回答，我的手在发抖。不是生气，是激动，我终于看到人性骨子里的弱点，硬要靠死捂着来保护那一丁点尊严。

　　“看来你还多少给我留了点面子。”伯父的声音有点沉，这是好的转机。“还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他又问。

　　“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没有第二个人了。”

　　“唉！我女儿交了你这么个蠢货，太可怕了。”

　　“伯父，如果今天我做错了，我会向你道歉。我向你保证，只要我错了，我绝对会认错。”

　　我把杯里的酒又倒进了肚里，然后抓过酒瓶----

　　“不行，你不能再喝。你该回去了，我不送你。但我要告诉你，你父亲那儿我会去。我文某人会敢作敢为，你好自为之。刘妈，送客。”

四川金戈

　　六、谎言。

　　从伯父家出来我掩饰不住内心喜悦，可能还哼过歌什么，反正我应该是一蹦一跳，或者摇头晃脑一路颠到公交站的。那天的晚上，我们三个人又来到川大路口啃鸡翅、卤牛肉、酱猪排。女友问，你今天出了趟门，人就变了个样，象拣了金元宝似地。到底是啥子好事？

　　我告诉她们，我今天在开元寺抽了一个“上上签”，主持解答说我有三年大运，必会心想事成（扯谎专家），有一番大业可为。

　　真的呀？女友兴趣徒增，眼睛睁得又圆又大，脸上的笑容灿烂得象春天，没有一处不烁烁生辉。小妹也受到感染，兴奋无比。老板夫妇连忙过来恭喜：老弟就要大福大贵了，二天我们这种小地方你还会不会再来？

　　总之，我心里的那种高兴难以言表，且挥之不去。现在想来我其实很平庸，有好大喜功的毛病，如果时光倒置，也许我会稳重点，所谓形不于色。我当时真的太夸张、冲动了。这时，手机响起来，我一看，是父亲的号码，我头嗡地膨胀起来，糟了，这个时候----不行，我灵机一动，关机。

　　“你咋子不接电话？”女友问。我说，今天难得这么高兴，所有电话一律不接，我们要好好醉一回（扯谎高手）。此时我也从冲动中稍稍清醒过来，连忙举起酒杯说：其实我也不轻信缄言惮语，今后的路还要靠自己一步一个脚印的去拼搏，不能等天上掉馅饼。

　　谎言就是谎言，它没有实事作根基，迟早都会被戳穿。我就遭到了这样的“现时报”，因为此时女友的电话响了，我一下子就猜到又是我父亲。

　　钟经理啊，你这个自作聪明的人糗出大了，你马上就要丢人现眼。----惨啦，我的菩萨，我的耶稣，你高兴得太早、过了头。

　　果然女友说，是你父亲的电话电话。我信口开河说，掐了，别理他。殊不知，女友真的把它掐了，还一脸洋洋得意。我想此时我脸上的笑容一定特别假，但没有镜子。

　　我知道父亲要说什么，也清楚他急于找我的原因。对他来说，两家的亲事不可同日而语。我们生活在社会最低层，能与文家攀亲，是我们莫大的荣幸（我只是猜测，我父亲未必有这种想法）。说到底，我们是在接受一种富人的恩惠、施舍。然而，我这个混帐儿子却让未来的岳父蒙受了极大地的羞辱。

　　我知道父亲想痛骂我一顿，想让我成为文家一只温顺的羊羔（比喻不很恰当，也只是猜测）。但他同时也痛爱着我，想在诅咒痛骂中让我领会只有仁慈的父母身上才有的款款温情。可惜我此时此刻却不能接受他的痛骂，因为我还没有从莫大的亢奋中完全清醒过来。

　　我很感动，很为拥有这样的亲人幸福不已，但我又明知我要严守承诺，不能因此失彼。我不得不耍些花招，以达目的。

　　老板算账说，我们已经吃回了“工钱”，但从他们的满脸笑容中我清楚地看到，他们是真诚希望我们今后再去。不可否认的是，短暂的二十天，我们已经结下深厚的情义。如果以往的目标是仅仅因为钱的话，那么，我在今天可以明白无误地告诉他们夫妇，你们是一对心地善良的夫妇。尽管我在那儿经常吃剩菜、扒冷饭，我也这么以为。人要凭良心，不受点委屈、不吃点苦楚，你就不可能成人。

　　来到这个社会时我可能不懂装懂过，也曾用假话连篇来掩饰过自己的无知，一度生活在虚无之中，真真假假，自欺欺人。现在我已经不需要去刻意粉饰自己了，却跟女友说了一大堆的谎话。不管原因所在，我只要扯了谎，我就要承担后果。虽然我巧妙地躲过了一次又一次，但纸包不住火，终将蓄时待发，不可收拾。我离自食其果的报应已经为期不远了，但我抱着侥幸心，能躲就躲。

　　那天晚上我们三个都喝醉了，就这样相互搀着走回家，幸福得象喝了一罐子蜂蜜。

四川金戈

　　七、报应。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乘车赶回荣县，我知道只有面对面才能解决问题，靠电话很难沟通。我在西门桥买了些水果、香辣酱、鱼罐头，就匆匆忙忙回家。对我突然回家，父母都很意外，连忙问我是不是出了事？我说没事呀，是昨天晚上你们给我打了电话，当时不方便接，今天才特意回来的。

　　真的没事？

　　没事没事，你们放心。

　　没事就好。那你还站着咋子呢？去跪香火！

　　跪香火不一定是犯了错误的人，从小我父亲就是这样拿家法来惩罚子女，我无处喊冤。何况我昨天跟文伯伯打了擂台，冲撞了长辈；还有掐断电话的罪行要被一同清算。跪香火只是小惩戒，大动作肯定在后头。我在香火前一跪就是两小时，父亲却出门喝茶去了，留下在大义面前铁面无私的母亲来监视我。我问母亲，我究竟犯了啥子错？她说她不知道，你父亲喊你跪，自然有他的道理。然后扔给我一本发黄的《孝经》，让我从头读，要念出声来。

　　中午父亲从茶馆里回来，才让我起来吃饭，并问我“想清楚没有？”我说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我跪香火。父亲说，既然你不清楚，那吃完饭你再去跪两个小时。我说父亲，你不能不讲理，如果我错了，你干脆请家法打我，但你总得让我知道我错在那儿。

　　“好，我就用家法打你这个牲畜，让你晓得你错在那儿。不错，上次他文某人上门来骂我，我很生气，也顶撞了他对吧？我也跟你讲过，也骂了你这个小混蛋。你昨天上人家屋头去闹（？），逼迫他来跟我道歉，你难道做得很对？人家活了几十岁，也有一张老脸丢不起。还有，你让他来跟我道歉，我受不受得起、脸不脸红？你跟我说。”

　　我争辩道：“他说你养儿不教，你很生气是吧？为什么你会生气呢？是他的话不对，冤枉了你老人家。因为你一直对子女的管教都很严格，认为自己是一名合格的家长。但文伯伯不这么认为的，我就要修正他的这种看法，让他明白我的父亲没有过错，也很在乎自己的名声。我并没有逼迫他来向你道歉，我也不可能这样去逼迫一个长辈。但我确确实实希望他能够向你道歉，消除你们之间的隔阂。”

　　“你是读书人，难道你不懂‘为亲者隐’的道理？你在跟文文谈恋爱，她的父亲就是你的‘亲者’，你就要懂得为他‘隐’。你跟人家谈了半天，人家不作声了，表明人家已有了悔意，你就该见好就收，然后把情况转达给我，双方不就扯平了吗？这就是中庸之道。你却偏偏采取极端手段，凡事认死理，要弄个钉是钉、铆是铆，让我们这群老人两败俱伤，都没面子，你还以为你立了旷世奇功，为你妈老汉争了脸？”

　　“为亲者隐”？是啊，如果我父亲犯了错，难道我也要一颗钉子一个眼地追查？

　　以牙还牙的方式从来都是拿来对外的，我却生搬硬套地用在亲者身上，不知不觉中再次伤害了两位老人、两个家庭。

　　恍然大悟之后就是我罪该受罚了，只有这样让自己长点记性。

　　午饭后我主动跪在了香火前，父亲请出家法----一根用藤条扎成的鞭子，然后让我趴在长凳上。父亲说，念在你是无心犯错的份上，今天给你最轻的处罚，自己数数。

　　我知道这次的错误犯大了，只好说：父亲，我下午还要赶回成都，你手下留情哈。1、2、3----18、19、20。父亲并未因我求情而手下留情，我想我这屁股大概开花了。

　　屁股根本不能沾板凳，我是站在车上回成都的。

　　一出车站我就看到了女友和小妹，她们象刚哭过的样子，可怜兮兮。一见我都跑过来，哭着把我围在中间。

　　女友说，我父亲把惩戒我的事告诉了她的父亲。她的父亲吓坏了，严厉批评我父亲的作法是丑恶卑劣的旧习气，是现代法制社会所不允许的，是错误地虐待家庭成员。

　　我父亲也着急了，立即打电话给她，问我到成都没有，让她亲自到车站来接我，表示自己后悔死了，请求我们的原谅。

　　----请求我们原谅？老天爷，我尊敬的父亲们，你们的关怀总是多于我对你们的爱！你们让我无地自容----无地自容啊！我拿什么来报答你们？

　　----我只是想，作为一个晚辈，你们的儿子，我受点责罚是应该的，你们却总是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让我心里无比地愧疚和不安。

　　我拨通了父亲的电话，他早已守候在电话旁，我听到了他那从未有过的亲切地声音：还痛吗？这次----真的是父亲错了，我要跟你说声----对不起----。

　　感情的闸门一经打开，我们就再也无力去把它关上，我的泪水此刻已夺眶而出，模糊了双眼。我再也无法伪装，脱口喊道：爸，别说了，爸----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