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老太太

老大山人

房东老太太

    在上海遇上一位房东老太太。

    老太太六十多岁了，整天把十多家房客的门前打扫得干干净净，院子摆弄得井然有序，只是话多爱数落他人。谁的家间脏乱，或者把自行车三轮车停放的不成形，甚至谁的衣服鞋袜挂放的不是地方，她一定会责怪，一点也不留情面。老是这样，房客就不开心，借住在这里的都是从各地到上海打工的异乡人，拖家带口，单身的居多。邻居一家是河南人，夫妻俩身边带一个两岁多的小女孩，那个女人便对我抱怨：“早知是这样，就不搬到这里住了，老太太管事太多！”

    我说：“老太太话是多一点，但对人还是很好的。”

    “不好！”女人说，“你看我家小豆豆，人小不懂事，把她家拖把拿到门外路上去了，她就说豆豆坏。你看，这点小事也要挨她骂。”

    我说：“老太太是在和豆豆闹着玩。还是她出去把豆豆抱回来的，给了一个苹果吃。”

    女人没有吭声，临了又说了一句：“反正我要搬家。”

    过了两个多月，我记得快到11月中旬了，邻居在其它地方租了房要搬走。家什是她丈夫用三轮车拉的，最后一趟出了院门，女人拉着小女儿跟在后面，就要离开院门的时候，房东老太太在后面喊她：“小豆豆，等一下。”

    老太太一边走出家门，一边摘下老花眼镜，紧走几步过去，对女人说：“这是我织的毛衣。眼不好织了好几天都没完，听说你要搬走，我赶着刚织完，拿去给小豆豆穿。天早晚凉，豆豆还穿一件外套。”

    老太太又说：“你们出门在外都不容易，也不能只为了挣钱忘了孩子，不要让她冷着。”

    女人接过老太太手里的毛衣，她的神情有点复杂，抬头看看远去的三轮车，又回头对老太太说：“谢谢您……我们搬过去是老公上班方便，下次我还搬回来。”

    女人没有搬回来，倒是我经常看见她过来在房东家里坐，和老太太聊天。而我，在那里住了三年多，直到离开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