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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在川北山区，离成都平原已很远，自然是跟天府之国没什么关系的，所以也称不得物阜民丰。山民们日子过得艰辛，能吃饱便已知足。至于鸡鸭鱼肉，那是想都不敢想的，肚里的油水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过年杀猪了。
猪这畜生好养活，洗碗水，红苕藤，谷壳麦糠，大不了再破上点包谷红苕，一年下来，到了冬月间，就能把它养得肥肥胖胖。但山民养猪多半是拿去卖给供销社，换来一年的化肥钱，还有娃儿的学费，杀来吃肉实在不是容易下的决定。当家的坐在门槛上裹了片叶子烟抽，先是盘算了下来年的农药化肥，提留统筹，再看看娃儿黄黄的脸，终于一跺脚，狠下心来，杀。
于是就去找杀猪的匠人，商量好日子，回来就开始借队上的黄盆，借邻人的锅烧杀猪水。娃儿们晓得要杀猪，自然欢天喜地，拿了一把黄麻出来搓栓肉的肉扣子。
到了日子，那杀猪的匠人就过来了，杵了根梃棍，围条怕是一年才洗一回的油叽叽的围裙，背上背着一个特制的背兜。一般人家的背兜是敞圆口方底，只有他这背兜是方方正正，上面油光可鉴，里面装的杀猪物什一应俱全。匠人坐下，接了当家男人递过来的一包烟，喝几口茶，寒暄两句，就道：“把猪儿吆出来哇。”男人回道不慌不慌，杀猪水才烧上，再说帮忙的人也还没来齐。
袋烟工夫，帮忙的四邻来了，跟匠人打过招呼，摆两句龙门阵。看得差不多了，男人就喊女人去赶猪出圈。女人到了猪圈，猪儿还以为是喂食来了，跟往常一样扯起嗓子满怀期待地嚎。看着这自己一手养大的生灵，女人有些不忍，却又只好安慰自己说，这东西，天生就是道菜。
猪被赶出圈，却根本不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在众人的驱赶下哼哧哼哧走到块石头附近。这石头是专门用来杀猪，经年累月，吸饱了鲜血，故而冷浸浸的。匠人觑准时机，用手抓住猪耳朵，众人也上来，楸尾巴，扳脚杆，一齐发力，将猪摁到在这石头上。猪这才反应过来，扯开破嗓子大嚎，匠人却拔了那雪亮的杀猪刀，朝准咽喉捅了进去，猪便益发叫的痛苦。女人就不忍听，便拉了娃儿回屋去，娃儿却挣脱了手，跑回来兴奋地看着猪血从那刀柄的血槽上喷出来，一边早有人拿了脸盆过去接。
一刀下去，猪就断了气，众人便夸匠人手艺好，又说某村某人，替人杀猪杀得满地跑，大家一笑。女人用桶提了滚开的杀猪水出来，男人忙接过来倒在黄盆里。匠人便问，是不是村口堰塘里的水，要那堰塘里水才冽毛，井里的吃水反倒要不得，女人忙说，晓得晓得，没有搞错。匠人见水差不多了，就自己提了桶凉水，斟酌倒些进去，用手一抓，试得水温合适，就叫众人抬了猪放进去，末了又提桶滚水，朝猪身上那些毛多的地方浇下去。然后拿了梃棍，将猪翻了一回，众人也各拿扁担等物，过来帮忙。
翻得几回，匠人往猪身上一抓，毛顺手而落，说声好，就开始动手褪毛。先是两把楸下猪脖子上的鬃毛，放到背兜里，这是出口物资，国家要收购的。然后拿了刮子，分给众人，一齐动手，原本肮脏不堪的猪身上顿时显出一大块一大块的白来。又把猪前脚杆架在盆沿上，好刮背上的毛。远远看去，像极了一群人在给猪搓澡。
匠人在猪后腿上开个口子，用梃棍顺这捅上两捅，将气枪出气的皮管塞进去，往里打气，几下猪就变得圆滚滚的，更好拔毛。女人也就笑道，要是不打气也有这么肥该多好。众人都笑说，可以了可以了，这猪只怕有两百多斤哦，于是男人也就跟着笑。
毛褪干净了，匠人先是拿刀往猪脖子周围抹上一圈，然后两手抱住猪头，一发力，便将这大脑袋卸了下来。又叫众人一齐，将猪身子屁股朝上倒吊在树上。换把刀，沿着猪肚子上的奶头，从上倒下一刀，将这猪开了膛。男四昧酥窕醋急负茫橙颂嵝训剑雍昧恕＞退嚎矶亲永锬遣阌推ぃɑ搪痰南滤⒙砹髁顺隼矗冻龃蠛斓睦镒永础＝橙擞炙担詹拍且坏妒窃谥硇募馍系模阎硇姆隼匆豢矗挥懈鲂〉犊冢谌吮愣寂宸灰选?br>
摘了下水，淘洗干净。剩下的事就是剔骨分肉了。匠人先是把猪分为两片，然后剔了骨头，再把净肉分成一刀一刀的，方便以后做腊肉。有那好事的人，拿了大秤来，把净肉一称，故意夸张道，嗨哟，了不得，净肉都有一百五十斤。众人就赞女人会当家，女人心中便有了小小得意，拿眼悄悄瞟了瞟男人。
诸事完毕，帮忙众人要走，主人家自然是说啥也不让，定要留下来吃饭。男人张罗众人落座，喊娃儿快再去打斤酒回来。女人却在厨下把猪肝、猪血赶紧炒了出来，又切了砣五花肉，水里煮了，捞出来切片炒回锅肉。那煮肉的水里再放把豌豆尖，就又是道好汤。
酒饱饭足，众人道谢，各自回家去了。男人和女人收拾好锅碗，连夜把肉腌了起来。这才商量着，猪后腿要送谁，猪头该怎样打整，末了又决定，明年开春，再去场上抱个咪猪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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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7-25 1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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