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初一在米易
文/王勤
慢长的五十二年一晃而过,在外地过年,这算是第一次。
认识米易也有近三十个年头了,在攀枝花打工九年,坐着火车从她身旁经过也不知有多少次,而每年春节是必须回家的,有钱没钱,回家过年。列车驰过大凉山区,距成都平原就不远了,一股浓浓的年味由远而近地袭来,仿佛看见儿时的伙伴在自制烟花爆竹,天不亮光着身子就跑到院坝里放一个鞭炮,“啪!”地一声将大人和左邻右舍惊醒,自已打个冷颤,赶紧跑进屋缩进被窝里偷笑,洋洋得意,接着,林盘里便东一声西一响地有炮声陆续响起。
吃过早饭,伙上三五个小朋友上街看电影,一路上叽叽喳喳,争着说天要亮前那第一声炮响是自已放的,好象是莫大的功劳。到了街上,电影还没开始,卖票的门口挤了一大堆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把几角钱举在手里拼命地往窗口伸,眼看就要到窗口了,偏偏那刚卖好票的人又往外挤,一下又给挤到旁边去了,“妈的!”,骂骂咧咧又往里挤。我们这些小朋友是免票的,从来不给钱,在电影院的一边墙脚有个狗洞,十岁之前的娃娃都能从洞口爬进去,洞口边与卖票的窗口差不多,也是不断地有小朋友来,挤了一堆堆,为这狗洞,常常有小朋友在此打架,几个人在旁边助威,听见放映员在喇叭里说电影要开始了,双方才松手,鱼贯而入。
三十晚上是固定的程序,吃过晚饭,大人开始炒花生胡豆,三十夜炒花生胡豆,意思是炒掉这一年来的霉运气霉壳壳,希望来年有个好的发展,花生胡豆炒好后,大人用升子或撮箕装好,一家兄弟姐妹或三四人或五六人,规规矩矩地围坐在八仙桌旁,等着三百六五天来最盛大一个仪式:分花生分胡豆。
大人用碗或碟子一个一个地分,绝对公平公正公开,谁都不会多一点少一点,等到分完后就各自把自已那份藏起来,而且尽量吃别人的,自己的放到最后吃,等其他人吃完后还要拿出来香他们。
第二天初一早晨都起得早,吃过汤圆又上街了,这一天街上啥都有,转糖人的,卖玩具的,耍杂技的,卖打药的,演戏的,放电影的,牛儿灯,马马灯,幺妹灯,狮子灯,一条主街往来地穿梭,吃也吃不过来,看也看不过来,这些地方都非常挤,左一堆人右一堆人都在往里挤,娃娃们自然是挤不赢的,就从大人的腋下胯下钻到前面去,最热闹的莫过于烧狮灯,就是大家纷纷向狮灯扔鞭炮,一路地看狮灯表演,一路地追一路地用鞭炮炸,大人都说烧狮灯就要“烧得好才好”,至于为什么“烧得好才好”,几十年过去了我还没有弄明白,也许是指农田里的收成吧,只是记得这句话。
初二就开始走亲戚,十里八里的走路为主,自行车为辅,几斤腊肉几把挂面几个棕子几个发糕,礼尚往来嘛,由于是步行,晚饭后是回不了家的,主人家便搭上地铺,大人娃儿的挤在一起,小伙伴们久别重逢,一起滚地铺自然是兴奋不已,呱呱呱地噪得大人睡不着觉。
总之,过年,好个“挤”字了得。
如今过年,街上象征性地张灯结彩,买东西的人多,真正玩的人少,因为找不到什么好耍的了,不如在家打麻将斗地主,娃娃们也躲进游戏厅过年去了。
在家过年已沒了多少年味,越过越淡,今年就干脆换个地方过,去千里外的米易晒太阳,腊月二十九日上午十点过出发,穿过泥巴山就开始减衣服,气温越来越高,下午五点钟就到米易了,晚上去安宁河玩,河心一溜约两公里水路花灯放彩,十二生肖,飞禽走兽,龙腾凤翔,霓虹闪烁,光芒夺目,大的花灯高两丈有余,长二三十米,如一艘艘炫丽的彩船,两岸人流如潮,热闹非凡,我从一号桥过河顺河边从二号桥返回,欣赏了米易灯会的主体会区,等到三十白天再去安宁河边,本想看看有什么希奇事新鲜事,偏偏什么也没看着,河两岸绿树上的红灯笼与家乡的一般无二,河里各种造型的彩灯早已沒有了昨夜的风采,木讷地站在水波不兴的安宁河中,我想,若是每艘彩船都装上个小小的动力,能在水面漫漫游弋不是更有意思更有看点吗?原以为河两岸一定很热闹,哪知该有的年味却一点也见不着,沒有抖箜竹的,没有燃烟火的,甚至连游玩的人也聊聊无几,这是什么大年三十哟!也许都在麻将桌上吧。晚上自然是看春晚,好与不好我也只能耐着性子看,大年三十的,就算不守岁也不能十二点之前就上床吧。
初一早晨,听说河边的公园里有活动,非常好玩,我们吃过汤圆,匆匆来到公园,警车消防车停在路边,太阳爬得老高老高了,晒得特别舒服,然而风大,米易这些天昼夜温差大,早晨的温度还较低,沒晒着太阳就被风吹得冷嗖嗖的,进入广场,哦哟!那么多人,满坝满坝的。
这下应该有热闹可看了,我本能地拿出手机拍照,当我在镜头里寻找热闹寻找惊喜寻找角度时,却意外地让我特别吃惊,这人山人海的,怎么找不到锣鼓喧天,找不到红旗招展,听不到鞭炮齐鸣,看不到人潮涌动?我收起手机,重新打量这人的海洋,有踢毽子的,有用脚夹气球的,有打气枪的,有转糖人的,然而,有什么玩的此时并不重要,关键是每个节目处都有两位工作人员主持,后面一字长蛇地排了长长的人,放眼一看,广场上足有十个以上的节目,按理应该是热闹非常,偏偏米易人民素质高觉悟高,都是文明人,踢毽子每人踢一次,用腿夹气球也只夹着围绕小饭桌转一圈,而且很难听见有谁呼爹唤娘的大声喧哗,一切井井有条,秩序井然,我仿佛看见银行门外排队领养老金的老人们,仿佛看见电影里的犯人排队打饭,我的天啦!这是过年吗?原本还剩下的一点点年味也被这“秩序”搞得没有了,这也许就是当今所谓的文明吧!唉,算了,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吧,别老是“从前从前”的让年青人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