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堂兄凤梧先生 ' 吴俊凯 凤梧先生,原名吴登源,为吴大沟吴氏族人,登字辈,其父吴支恩,为吾父吴支根之兄也。凤梧先生为吾之堂兄。吾辈同住一屋。屋为三合院房舍。他们一房住白虎一边,我们一房住青龙一侧。吾兄已于2018年2月24日病故离世。同住一屋,知吾兄琐事,今记之几则,以纪念之。 吾兄生前,最爱的书籍非《红楼梦》莫说。那与他年轻时喜爱文学有关,不知他读过多少遍《红楼梦》,对于书的情节、人物非常熟悉,能一一道来,并能夹杂着个人情怀,进行适当表述。他喜欢林黛玉,说她的眼泪最能撩拨人生的感悟,尘世间情情爱爱,莫过于此。那飘零轻落的桃花,最让人伤悲和悲凉。人生在是是非非之后,一切也如这零落于土地上的花辦,风流总被雨打去,归之于泥土,归之于尘埃。这样的见识,几乎紧跟堂兄的人生岁月。于《红楼梦》,他能背诵书里许多诗词,直至晚年仍然记忆如初。虽然他只教过几年书,多数的时光与土地,与山林打交道,但于书的悟性,常人难以企及,莫能比肩。他多次背诵过这样几句诗:“若将人泪比桃花,泪自长流花自媚。泪眼观花泪易干,泪干春尽花憔悴”。可以说,吾兄是十分有感悟之人,于花于泪于书,都有至深情怀。他年轻时,笔耕不止,著章回小说几部,遗憾的事,在文革的学习班时期,化着几抹残灰,消失在几多的无奈之中。后来,谈及此事,他跺脚拍栏,指天骂地。但总也不能回天了。大约从他坐学习班之后,往往只读不写,文学的梦想,消隐于村头村尾的扯淡与闲聊之中,消隐于生活的疲惫之中。 但在学习班时,他与临邛书家杨玉光先生成了朋友。多年后,他让我看过玉光先生的几幅书法作品。他视之如宝。当玉光先生书法名气渐扬之后,堂兄更是爱之有加。我问道,那几幅作品价值几许?他道,这跟钱沾不了边,这是我们不幸人生的记录,你不知乡村学习班的恐惧与无情。他似乎不想多言了。我也不多问。从其愤然于脸的情绪,我已明白了一些道理。后来,玉光先生赠予他的那几件作品,不知归隐于何处了?成了一段谜案。 吾兄除了有不少乡村知识分子的落泊失意而外,还有些逸人情怀。他说,他凤梧之号,缘于“鹓雏非梧桐不息,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鹓雏即凤类瑞鸟。他以凤鸟自况,追求着自已的人性指向。这种性格,既有大伯之遗传,也与他年少时生长在作坊家庭的经济环境有关。他的童年和青年时期,见证了我们家族造纸作坊的繁忙和兴盛。据父亲讲,堂兄除了温书诵经,作坊的事,他视而不见。这深得大伯之爱。大伯言及堂兄,有几多的兴奋,几多的欣然。大伯认为读书的出路很高贵,是门楣生辉之事。所以,堂兄的童年和青年时期,是被宠幸溺爱包裹着度过的。但他只在意解放初期的村小教师岗位,没宏图之念。高小毕业之际,被送去急训之后,成了乡村教师,安心于旯旮生活。哪像我的一位表兄,心存高远,读了大学,成了一位有成就的正厅级官员。也许人生的选则各有所得。堂兄,每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放情于山林,溪边,古道,闻达于鸟鸣,花香,果味,未必不是一份正确的选则,未必不是一种人生的美好归宿。逸士的信仰和志趣,直到今天也让人高歌与慷慨。 当然,堂兄不可能成逸士,他是凡人,只看他大碗大碗地吃面,你就知道,他优雅不起来,傲骨有限,生存的根本决定了他每天都必须走过那条双溪河,去对面的山腰锄草和种植。甚至也盼望着丰收的日子。 这就是吾之堂兄的人生。 2018年3月13日于临邛土园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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