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临邛的鹤山书院位置推论
凡丁
由于“鹤山书院”全国有多处,从明嘉靖时起,史学家们就在探寻“始创的”鹤山书院位置,并且大体产生三种说法:邛崃说;蒲江说;夹江说。本文尊重各地的传说,仅只对“鹤山书院邛崃说”进行推论性探讨。
魏了翁:(1178—1237)字华甫,号鹤山,南宋邛州蒲江人,本姓高(原籍夹江),幼时过继与蒲江魏氏,娶妻杜氏。南宋宁宗庆元五年(1199)22岁中进士,历官知汉州、嘉州、泸州、潼川府、礼部尚书兼直学士院、同签书枢密院事、督视京湖军马兼江淮督府。官终时知福州、福建安抚使,谥号文靖。著有《鹤山集》、《九经要义》、《古今考》、《经史杂钞》、《师友雅言》及《鹤山长短句》等。
南宋宁宗嘉定二年(1209)三月,了翁生父高孝王寿(注:后二字为合体,现代字典无此字,手写板不显示。)卒,头年三月妻父先卒,于是各自为父守孝。在丁忧期间,魏了翁到临邛“筑室白鹤山下开门授徒,讲明义理之学。”
南宋绍定五年(1232)某日退朝后,理宗皇帝书写唐代诗人严武之诗赠了翁:“昨夜秋风入汉关,朔云边月满西山,更催飞将追骄虏,莫遗沙场匹马还。”并“鹤山书院”题字;
理宗嘉熙元年(1237年)了翁卒,赠太师,谥号文靖,墓在苏州市枫桥镇,并诏赐第宅于苏州南宫坊,现名书院巷;
元灭南宋后,为了拉拢汉族文人士大夫阶层,元明宗于至顺元年(1330)敕令虞集(注)题写“鹤山书院”额于其苏州第宅。
所以,鹤山书院不仅邛崍有,他的生长地夹江有、蒲江有,历任官的眉州有、泸州有、苏州也有,抑或其它地方还有。
但有一点是明确的:
当了翁先生1210年“筑室白鹤山下开门授徒”二十三年以后,理宗皇帝才于1232年书赠了翁“鹤山书院”的题字。此后方才有“鹤山书院”的提法。然而当时的魏了翁却在福建任上,5年后病逝。故全国各地纷纷仿建的“鹤山书院”,皆是出于人们对了翁的尊崇或缅怀之纪念性建筑,并非了翁最早“开门授徒”的书院,而只有古临邛的“白鹤山下”才是了翁先生曾经“筑室授徒”的地方。
关于魏了翁最初“开门授徒”的筑室
清嘉庆《邛州志》艺文志引用吴省钦《书邛州白鹤山魏文靖祠壁》文:“……(了翁)丁先父忧,筑室白鹤山下……虞集记(魏)公曾孙(魏)起之言曰:‘吾先世临邛之书院,灌莽莫治、其侨(建)诸靖州者,亦存无几。曾大(祖)父实葬于吴……是史称鹤山书院者,固在邛不在蒲……’虞集雅与(魏)起(交)游,记必不误。”
查《元史》
虞集“曾祖刚简,为利州(四川广元)路提刑,尝与临邛魏了翁,成都范仲黼、李心传辈,讲学蜀东门外,蜀人师尊之”,虞家与魏家为世交,故“虞集雅与(了翁曾孙)魏起交游。”另外,虞集在临邛还有“从外亲临邛韩氏。”所以吴省钦说“史称‘鹤山书院’者,固在邛不在蒲……记必不误。”
又
民国《邛崃县志》116p载:“据《鹤山文集》记:文靖先庐枕山,与古白鹤岗属连。嘉定三年(1210)卜室贮书,得十万卷,鹤山书院落成。”
但是
虽知了翁“丁先父忧时”,在“枕山”结庐,又知枕山“与古白鹤岗属连”,但八百年来地名演变频繁,不知“枕山”在今白鹤岗何处?或枕山今称什么山?而生为蒲江籍的魏了翁为生父丁忧期间,为什么会到临邛的“枕山筑室授徒”更是待解的谜。
为此,笔者作大胆的推测:了翁生父之墓在金龟山的山头;了翁筑室授徒讲学的地方,即祭祀生父的祠堂——祭魂庄。
推理从:宋代的“白鹤山”范畴;历代对“白鹤山”与临邛城之间的距离记录;了翁为生父选择吉地的记载;金龟山头的墓葬和祭魂庄。共四个方面进行解读:
一、宋代的“白鹤山”范畴
了翁所撰《鹤山营造记》载:“州之西,直(隶邛州)治城十里所,有山曰白鹤……自隋唐迄今,庵院凡十四所……寺在唐名鹤林,乃更为鹤林禅寺。”
按
“白鹤山”并非专指建有“鹤林禅寺”的那匹山,而是泛指包括有:鹤林寺、幽居院(了翁读书台在此)、凤巢寺、盤陀寺、花置寺,等寺庙在内的此片丛山。因为从古至今,在一座山头上不可能建造下十四座庵院!
再就是古时候适宜白鹤栖居的山林,不只是有鹤林寺的这匹山,而是广义的白鹤山区,因在地广人稀的古代,不可能每座山头都有名称。
比如明成化年间,尹淳在《修复邛州记》中载:“岷山大峨,纷奇贡秀,绵亘起伏,盤薄万状,白鹤、铜官(两山隔南河)拥峙……”更广义地说,白鹤山、铜官山等,都属于邛崃山脉中的岷山,故《史记》载,卓王孙先祖是在“岷山脚下”冶铁。
又如
清道光人罗衡斋所绘《川南第一桥图》中,将西汉时期命名的“铜官山”标注在云居寺旁边,而西汉时期的“铜官山”区域广至现今荥经、汉源地方。因汉武帝以前,巴蜀地方只有临邛、成都、郫县、江州四座城市,还因为临邛县与少数民族方国—邛都国为邻,当时没有那么多汉族地名,直到汉武帝元狩六年,邛都国方才被迫迁至今西昌地区。
再说
明正德杨廷仪所作《鹤山书院碑记》载:“邛旧有了翁者,宋臣也。尝(曾)筑室白鹤山下,开门授徒……”如今了翁“鹤山之垠(筑)室,则远而荒址荛薪。”
其中,“垠”字是边际的意思。“荒址荛薪”是说了翁最初开门授徒的地方,到明正德年间(1506-1521)已荒废而长满了杂树。
所以
民国《邛崃县志》72p说:“然则今鹤林寺、金龟山、大柏树、竹溪(即小柏树沟)毗连,皆古白鹤山也……”还特意说:“金龟山在竹溪背后。”
也许
民国《邛崃县志》主编宁缃以他海量的知识认为:了翁最初开门授徒之处即:“与竹溪毗连的金龟山、大柏树”地方,属于当时人应知的常识,不须要特别的说明!
二、历代对白鹤山与临邛城之间的距离记录
1、宋代魏了翁所撰《鹤山营造记》载:“州之西,直治城十里所,有山曰白鹤”;
2、明代嘉州(今乐山地区)人安盤所撰《重修鹤山书院碑记》却载:“嘉靖九年(1528)冬十月,邛州鹤山书院成。故有鹤山书院,为魏华甫(即了翁)先生所自筑,在州西五里。”
并解释说:“邛故隶嘉州,则邛人士与盤(我)为同乡,先生尝(曾)辱守嘉州,则盘(我)又为先生之后学,故书院之成,僭称(冒用)其说,以继先生之志,以畢御史公与有司广教之意,以导邛人于成”;
3、现代测量,从临邛城西门经西桥至鹤林寺的山脚3.5公里。
而符合明代安盤所说:“了翁先生所自筑的故鹤山书院,在州西五里”的,只有金龟山。
因为
清代以前,梁机房以北、凤凰山以南的“建昌营坝”是军事禁区,清初方始迁入张、王等姓人氏垦殖,繁衍至今仅约十四代,故宋代时,只能从西汉时期所筑“公孙述城”西的喻坎,经长腰山至金龟山,而此段路程正好5里。再顺凤凰山麓到鹤林寺总计约10里。同时符合了翁所撰《鹤山营造记》载:“州之西,直(隶邛州)治城(指公孙述城)十里所,有山曰白鹤”并“鹤林禅寺”之说法。
提示:古代丝绸之路上的马帮、挑夫、背子善走捷径,不能用现代到处都是田园与民居阻隔的弯路去衡量。
三、了翁为生父选择阴地的记载
蔡方鹿所著《魏了翁评传》引用了翁先生晚年《自述》:
“嘉定(1209)二年,余以心制里居,宅兆未卜,闻资中王直夫雅善青囊之术,即具书帛致之,居三日,余(我)表兄高南叔拉与登‘隈支山’,过蟠,鳌镇历马鞍(形)山。
未至山数里,直夫顿脚而言曰:‘由此长秋山(注)下,乾冈数里,其下当有坤申期甲乙出之水,子之先君子,其当葬此乎。’”
按
《益都方物赞.隈支赞》载:“隈支挺干既修,结花兹白,戟外泽中,甘可以食。注云:隈支生邛州山谷中,树高丈余,枝修弱,花白,实似荔枝,肉黄肤,甘味可食,大若爵卵。”
由此可知“隈支山”在临邛,因当时此山生长一种名叫“隈支”的植物而名,如今这种树很常见,但叫不出名字来,也许现代的植物学中已无“隈支树”的命名。
而“隈支山”因山型如马鞍,还有大的金龟镇历,故“隈支山”又名:马鞍山 和 金龟山。当金龟山叫出名以后,它的本名“隈支山”湮灭于历史,但“马鞍山”名在临邛《西河乡志》(注)中还有记载:“金龟山,因山酷似金龟、马鞍型,故名。”
又
了翁《自述》中:“隈”为山、水旁的意思;“支山”为山的分支;“蟠”为弯曲之路;“鳌”即大乌龟,考上状元的称独占鳌头;“马鞍山”为马鞍型的山;“坤申期甲乙出之水”今名:唐沟。
全段意思
南宋宁宗嘉定二年(1209)三月,了翁请人带书信和财帛到资中,请善于卜测阴宅的王直夫为已故的生父选阴宅,三日后,王直夫到,了翁拉上表兄高南叔去看直夫所选之吉地,过“长腰山”后往西登上一座山边有水,且生长有“隈支”的“隈支山”,见一只巨大的金乌龟,镇历于这座马鞍型山弯曲的路上,王直夫认为了翁生父适宜葬此。
此段了翁自述,应是金龟山名形成最正确的注释。
了翁接着说:“由是,即其地成室,是为今鹤山书院。直夫又曰,书院气势之所钟,当有以文字发祥者,余乃约十余士,所赴省试者,会文其上…凡得七人,其不在得中者,后亦接踵科第,或以恩得官,莫(没)有遗者……自余类此者,不可胜数,恐岁浸久而忘之,姑随笔书此以记。”
了翁还在《哭杜威州文》中,明确记述在其父墓地旁“筑室以居”为其守墓,“是今之白鹤书院也。”
由于
出自鹤山先生名下的门生“以文字发祥者”众多的原因,故了翁历仕过的地方,包括他的生长地夹江、蒲江,后来皆纷纷仿建起“鹤山书院”。所以了翁的曾孙魏起说:“故(指旧时)鹤山书院在邛不在蒲。”用魏起的话说,其它的“鹤山书院”,是“其侨(建)诸靖州者。”
由此解开了魏了翁为生父守孝时,在临邛的白鹤山下筑室授徒的原因和过程。还可解释了翁在丁忧假期间,因守孝和授徒两不误,符合古代“父母丧,子必守孝三年”的心制,所以得到理宗皇帝书赠“鹤山书院”的表赞。
四、金龟山山头的石墓葬
2017年11月,笔者四次踏访金龟山,获知一条线索:金龟山凤巢寺山门左侧的山脚,原有一座四道红砂石门的墓室,长宽各约10米,高约2.5米。四壁和顶部皆用长约4米、宽约0.7米、厚约0.2米的红砂石条构筑,上面夯筑黄土,清代在封土堆上建戏台。
墓室内约呈“茴”字型结构,每道回廊都有石门,室内皆安放有石桌、石凳。民国后期,戏台下出现盗洞。1950年“四大任务”(清匪、反霸、减租、退押)期间,扏勤的汪玉林、汪玉明、唐贵树等五十多名儿童团成员,曾分批次手捧蜡烛从盗洞深入到第七重门,见一具棺木用铁链悬于室顶,众皆大惊而退出。
墓前有一块半圆形土地,面积将近1分,称为香炉田,过去凡来朝山的信众皆在此处烧香。香炉田边有一口古井,石墓之南数百米即:祭魂庄。民间传说:“祭魂庄”是祭祀一只死去的金乌龟!
“祭魂庄”的传说
当地人盛传:蒲江人魏了翁到此讲学,是骑白鹤来往于两地的。有一日魏母要求体验一下骑白鹤的感觉,第二天白鹤便从半空中跌落在地,于是了翁只好步行,学生们见了翁迟迟未到,便到附近的寺中玩耍,一个女童遇见一个男童,于是玩起口对口吹珠子的游戏因而误课。第二日,了翁吩咐女童再与男童玩游戏时将珠子吞下,之后用催吐法得到宝珠。
原来男童是一只压在大雄宝殿柱石下的乌龟,因修炼多年而幻化,自知大限已到,临终前要求得珠之人将它抬到走不动为止的地方埋葬,并插柏树枝为祭。后来柏树枝长成一棵今人称的大柏树,此地即名:祭魂庄。
笔者认为:
金龟山头的石墓,从等级和形制分析,可能是了翁生父的入土之处,而“祭魂庄”则是为祭祀生父而建的祠堂,即《鹤山文集》所记的文靖“先庐枕山”之处,并于“嘉定三年(1210)卜室贮书,得十万卷”之后,在“祭魂庄”内“开门授徒”。
因当时还没有“鹤山书院”的提法,二十二年以后的1232年,当理宗皇帝书赠了翁“鹤山书院”题字后,“祭魂庄”方始称为:鹤山书院。
但是
由于“祭魂庄”已经成为大家耳熟能详的历史地名,更名后的鹤山书院并无了翁讲学,民间仍然按习惯称其为:祭魂庄。到明正德十三年(1519),因临邛城往东迁建以后,由于“鹤山书院违(离)州稍远,大夫士庶无所从游”,于是将已“荒址荛薪”的故鹤山书院,迁建于善政街—即今学道街之北。
鹤山书院迁建后,人们在“祭魂庄”建起一座金龟庙,同时保留下祭魂庄的旧名,继而演绎出关于金乌龟的传说。经过明末清初战乱后,邛崃有六十六年少人烟,由于土著人口锐减,移民的后裔们再难将“祭魂庄”和“鹤山书院”联想到一起!
关于金龟山凤巢寺
2004版《临邛镇志》载:“凤巢寺始建于唐代宗大历年间(766-779)。据大殿中梁墨书,重建于清康熙五十五年(1716),庙宇规模较大……解放初期的四大任务时,庙里的建筑多拆去修看守所,公社化时再次遭毁,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关羽殿和张飞殿尚存。”
而清嘉庆《邛州志》记载:“金龟山寺,在州西十里,以山形为名。明建。庙中有圣母像,俗多于此祈嗣。”所谓的明建,应是明代便已复建,明末又毁于战乱,康熙时重建。
金龟山山势平缓,形如马鞍,属于白鹤山脉中一支从北至南走向的条形山,东边环绕唐沟水,西边围抱石子岗,山前是大片冬水田,背后靠高坡,为“左环、右抱、前照、后靠”的风水吉地。
凤巢寺毁于唐武宗(840年-846年)“会昌佛难”(注)时,明代复建金龟凤巢寺时,因唐建寺庙正前的山门处己建有大型石墓,故明、清复建的金龟凤巢寺,将山门开在侧面的东边,并在石墓上搭建戏台一座。
综述
金龟山为白鹤山的一道山,因山马鞍形,长有隈支树,还生长金乌龟(注)原名:隈支山。又名:马鞍山 和 金龟山。山下的“祭魂庄”即了翁为生父丁忧处 和“开门授徒”之处,此处宋代名:枕山。1232年,当理宗皇帝书赠了翁“鹤山书院”题字以后,“祭魂庄”更名为:鹤山书院。由于明初临邛城东迁后,“旧有的鹤山书院”因“违州稍远”,故迁建于今学道街之北。
鹤山书院此次迁建,明正德十三年(1519),杨廷仪在《鹤山书院碑记》中有载:“邛旧有了翁者,宋臣也。尝(曾)筑室白鹤山下,开门授徒,讲明义理之学,理宗皇帝表为鹤山书院,今其遗址尚存,特以违(离)州稍远,大夫士庶无所从游,今欲移之近。”故将“威显庙者,亦曰‘土主庙’改建为‘鹤山书院’,明嘉靖九年(1529)冬十月,邛州鹤山书院成,在善政街北。”因此街在州衙门侧,故名。后改名:学道街。
此为首次迁建的鹤山书院,明万历间,知州牛大纬将鹤山书院迁建于南街—前南街小学处,旧址改为校士馆和考棚。清道光时,鹤山书院再次从南街迁建于今称的书院街,之前此处有:崇正书院。
民国《邛崃县志》160P载:“崇正书院”乃明“察院行台,在治西。其初乃土司行寓馆,后偿其值,将土司行寓迁至东街中路,北移鹤山书院于此。旋又改为察院行台,榜曰凤宪行台……直通西街,入清以来改街道于右,以屏墙塞门,移治东州判署于此。
道光年间州判裁撤,不久,州牧叶朝采,取南京堂罚款,用楠木建修书院。因南街有鹤山书院,改名曰:崇正。坚实堂皇,与考棚皆为邛州特色,州牧许培身以为鹤山书院表自前朝,不可改易,手书而题跋之,悬于门首。
2017/12/10
2020/7/1重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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