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新安场在我印象中,仿佛是细若游丝的感觉。但几天的田野调查,它的丰富的历史文化,使我对它刮目相看了。 由此我想到前些年,有远见卓识者组织了文化人进行了持续几年的田野调查活动 ,发现了很多未见历史记载的遗迹、史实和民间传说,它们印证,充实, 丰富了邛崃历史和文化。 但遗憾的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有些遗迹和传说,如果不进行挖掘整理记录,将会永远 消失。
新安,一个丘陵场镇小地名的故事
杨辉祥
新安,曾经是一个历史短暂的小乡。它地处邛崃偏僻的东南隅,不在主要的交通干线上,很多邛崃人对它印象并不是很深。我也是如此。我去进行考察,它的南京堂之类的小地名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听到了这些小地名土地上发生的故事,它们反映了新安的历史和地理特点。有的非常有趣,还有的令人震撼,于是,我把它们记录下来。
一个小小的地名背后总有一段难忘的历史故事,它散发着缕缕不断的,让人永远纠结于心的乡愁。这是我对新安进行田野调查后的感受。
从新庵子到新安
据1982年版的邛崃地名录介绍,新安又称新庵子,为东路小集市。新庵子系清初修建的寺庙。解放前,国民政府将固驿、宝林两乡划出部分保,合并成为一个乡。保是民国时期的基层政权组织,类似现在的村。因乡公所的驻地在新庵子而得名新庵乡。解放后沿用此名。1955年又将其并入固驿乡,新安乡消失。1962年再从固驿固驿分出,改庵为安,称新安公社。新安之名,由此而来。1992年又并入固驿镇。新安的 行政区划再次撤销,新安乡再次消失。新安与固驿分分合合,我感觉,这与付安与冉义的命运差不多。
固驿镇政府的杨群和袁晓玲两位干部带我去拜访八十多岁的袁明祥,了解新安的历史。袁明祥老人曾经是新安乡的干部,对新安的历史很熟悉。我们来到了新安场。我算是第一次比较仔细地端详这个场镇。新安场好像只有一条主要的街,叫新安街。它给我的感觉是街特别长,恐怕有两三里路。它以公路为街,以街为市。固一到蒲江松华的公路穿街而过,一条街绵延这么长,这在邛崃的场镇中是非常少见的。我在场镇中没有发现古建筑,甚至连民国时期的建筑也没有,大部分为上世纪80年代后的建筑。这个场的繁荣程度出乎我的想象,沿街都是店铺,恐怕有好几十家,而且都在开门营业。商品琳琅满目,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一个不再是乡的行政中心的场镇还如此热闹繁华,这是难得一见的。固驿的工作人员笑着告诉我,新安子市场热闹,这是新安子的人好吃好穿。在这里摆摊生意人都说,新安的生意好做,尤其以服装的销路最好。从新安场的商业的繁荣,可以推测新安场和周边地区经济状况还是比较好的,老百姓还是比较富裕的。
我认为现在这座新安场,不是古镇,它应该建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当地人告诉我,确实是这样,他们说这个地方叫巫大塘。他们说,老场在新庵子,新庵子在新安街的南端,离巫大塘大约两三百米。我去看了新庵子,那里有一棵大榕树,好像是一个叫十三坊酒厂的地盘。他们说,这里就是新庵子的庵堂的遗址。我问这座清代新修的庵叫什么名字,很多人并不知道。
我在志书上查到与当地人不一样的说法,1913年的民国邛崃县志说,“城东南四十里山边有新庵子”,“新庵子在南京堂之山下”,“新庵子与松华镇相接。”按照志书记载,原来的新安场,应该在南京堂的山脚下,查了一下,南京堂在现在所谓的新庵子东北方向,直线距离有六里路之遥。我不知道这是是志书的记载错误,还是当地人对新安场的变迁的历史,已经记忆模糊。但我考察了一下,比较采信民国志新庵子应该在南京堂附近的说法。因为我发现,古代有一条交通要道,它就经过南京堂,而要形成集市,道路的便利是必要条件。我猜想,新安场的变迁会不会是这样的。新安的古镇先形成于南京堂附近,然后迁到现在十三坊酒厂这个叫新庵子地方,上世纪80年代在巫大塘形成今天的新安。新安场的变迁,应该是道路的改道起了主要作用。
不管新安场如何搬迁,是在南京堂附近,还是现在的位置。在八十年代以前,听当地人说,新安场都是很小的,据说只有几间铺面,有点像人们所说的只有几家鸡毛店。当地有谚语调侃说:原来的新庵子是“场头摔高子(跌跤),场尾捡帽子”,形容其场何非常小。现在新安场形成的这样大的场镇规模是解放后,严格说应该是改革开放后才发展起来的。
我问新安何时开始有乡的建制,当地人告诉我,应该是在上世纪30年代,据说过去新安乡的大部分属地都是固一的地盘,但一条南河横在之间,南河以南的新庵子多为丘陵地形,南河以北的固驿多平坝,两边自然地理形态很大不同,行政管理不便。于是国民政府才决定将一部分保分出来设立了新庵乡。
南京堂的三棵黄桷树
有人曾经对邛崃地区的村名进行统计,发现百分之六十的村名都与寺庙有关。这很正常,地名的自然形成,受地标的影响很大。在新安场的东北方六里许,有一个小地名,叫南京堂。堂,很多时候是用来供奉神灵的地方,一般被佛教使用。南京堂,应该是一个佛家的寺庙。
我到了南京堂遗址考察。这里现在是一个小区,住着数十户人家,南京村的村委会驻地也在这里。从南京堂的遗址明显看出,过去这里是一个比较高的三级台地。据当地人说,南京堂原来的规模比较大。三级台地上,每级都建有数间庙堂,寺庙里面有十多个出家人。据说,当时南京堂还有自己土地对外出租。我前后左右寻找古庙的遗迹,但没有找到。只在旁边看到一间临时的小屋,里面塑了几尊菩萨。里面有些人在打麻将。我向一个中年妇女,打听南京堂名字的来历和它的过去,她全然不知。笑着回答我说,只有八九十岁的老年人才晓得。
不过,在现在的遗址上,还有三棵五六人方可合围的黄桷树,长势十分茂盛,犹如三支巨大遮阳伞,将下面的半个广场掩住。三棵黄桷树明显提示,过去这里曾经是一座古庙。但我感到奇怪,按照中国的传统建筑布局,庙宇树木的栽种一般是左右对称的,或者两棵,或者四棵。怎么会是三棵?当地人告诉我,过去在三棵黄桷树的前面,还有两棵巨大的桢楠树,后来被砍了。他们说,这是南京堂有意为之,栽三棵黄桷树,就相当于三柱香,两棵桢楠,就如两根蜡烛。佛教礼仪三炷香表示“戒、定、慧”;也表示供养佛、法、僧常住三宝。那点燃的一对蜡烛,则是对日、月崇拜的转化与象征。听当地人说来,栽三棵黄桷树,不是失误,而是有着深刻寓意。我不敢肯定当地人这种解释,也不能否定他们的说法。只能听之。
黄桷树下面,是一块很大广场,周边是村委会和一些供小区人们娱乐活动的建筑,还立有一块高2米余,一米宽的,有着淡红色条纹的大理石,上面赫然写着“南京”两个字。这是这个地方的地名和村委会的名字,它显然是来于南京堂的寺庙名字。南京地名,现在人们都认为是现在江苏省的省会。它在历史上曾经叫金陵、建康、江宁、应天府、等等。明代始称南京。应该说,南京已经成为约定俗成的重要的专属地名。人们在后来命名新地名的时候,一般都会采取回避的办法,不会再取与之相同的地名,以避免地名使用的混淆。我在网上搜了一下,发现用南京做村名和寺庙名的,极其罕见。我问了很多当地人,他们也不知道南京堂的来历。还有人楞睛鼓眼对我吼道,古人就是这样取的名字。民国邛崃县志也把它称为南京堂,它在寺庙篇里说:南京堂昔盛今衰,就是说在民国时期以前,南京堂其实就已经就衰落了。但我怀疑南京堂的名字是讹传,那个京可能是经书的经,南京堂原名应该是南经堂。我甚至怀疑,那个南可能也不是这个南。当然,这只不过是我的猜测而已。
方拱拱桥,一座少见的砖桥
新安地界里有一条河,这条河不宽,大约10米左右,它在一条山坳里弯弯曲曲地流着,这条河里布满了大大小小圆滚滚的石头,与其它地方的石头颜色不一样,石头表面好像被墨水沾染过,呈现一种淡黑色。人们叫它黑石溪。其实,如果仔细观察,这条小溪里的水,与其他地方的水都不一样,也泛着一种黑色,人们解释说,这是因为水中含铁过高的原因。
黑石溪上,有一座三孔砖桥,当地人叫方拱拱桥。这座桥,被周围的猕猴桃地包围,我找了好久才找到。桥面长满了荒草,基本上已经废弃不用了。我第一眼看到它,就感到它好像是固驿的另一座桥,平康桥的复制品。
固驿北边到大邑崇州方向的一条贸易要道,要经过小南河,河上也有一座三孔拱桥,叫平康桥。它建成于清同治七年(1868年)。桥长三十一米,宽四米六,桥高七米多。但这座方拱桥与之相比要小一点,只有24米长。两桥外观相似,但建筑材料完全不同。平康桥大部分采用红沙石建成,而方拱拱桥除了高一尺护栏石用红沙石以外,几乎都是用一小块一小块的青砖砌成。严格意义上,平康桥应该叫石桥,而方拱拱应该叫砖桥。另外,平康桥的中间与两边的桥孔的高度悬殊不大,但是方拱拱桥的中间桥孔与两边桥孔比起来大小非常明显,看起来更拱。在新安周边,不产红沙石,而且交通不便,还有财力等原因,选择用青砖来砌桥,是很正常的。听当地人说,原来在桥面上的中间,与平康桥一样,也铺了一条宽近30公分宽,与桥面等长的红砂条石。在石条中间,再凿一条宽深10公分左右的凹槽。这是鸡公车的专用通道,鸡公车轮毂规定只能从凹槽里过。
我在桥的周边寻找有关的碑刻,但一无所获。我主要想解决这几个疑问,这个方拱拱桥建于何时?方拱拱桥的“方”,会不会是修桥者的姓?方拱拱桥只是老百姓的土话,它一定还有雅名,但它的雅名是什么呢?方拱拱桥与平康桥的建筑年代是好久。我感觉可能方拱拱桥更古老。后来遇到一位姓方的老人,他告诉我,这座桥确实实是他们姓方的祖先修的。桥周边主要居住的就是方姓人家。他按照宗族排行来推算,这座桥已经有两百多年的历史了。平康桥根据碑记,有153年的历史,那么方拱拱桥应该比它更古老。至于方拱拱桥的雅名,他说不知道。他说,我们这里一直就喊方拱拱桥,。他说这里原来立有碑,上面记录了方家祖先修桥的事迹。但民国末的一次大水,将碑冲走了。
黑石溪的南边是蒲江的松华,西来等镇,它的北边是川西坝子的固驿,高埂子,黑石溪横在中间。我想,黑石溪上的方拱桥,应该是五面山区与平坝地区物资交流的主要道路的一个节点。我还想象,那时候,从松华镇及周边的鸡公车一定载着五面山的松木把把柴等特产,络绎不绝,吱呀吱呀地碾过方拱拱桥,通过南京堂旁边的新庵子场,然后再吱呀吱呀地越过固驿跨南河的板板桥,再经过平康桥,吱呀吱呀地推到大邑,到崇州。这应该是一条贸易商道。但老人告诉我说,这其实还是一条居士们朝拜寺庙的主要道路。他说,过去固驿的悟本寺非常有名,很灵验,香火很旺。他说,很多蒲江西来方向的居士都要去朝悟本寺,他们要经过黑石溪,他说,也为了方便那些居士,所以修了这座方拱拱桥。他说,当时很多过往居士还做了功德,捐了钱的。
在我的印象中,邛崃地区的古桥里,石桥比较多,像方拱拱桥这样的砖桥很罕见。方拱拱桥的造型非常独特,色彩也很艳丽,但现在看起来已经显得很老态龙钟。当我看到它一身的摇曳的荒草,那些侵在水中布满苔藓的青砖,我真担心,不知道它在哪一天突然会轰然倒下。
五面山,水的记忆与水井庵
新安整个都处在五面山区。而五面山区过去是邛崃有名的贫瘠地区。而贫瘠的原因主要是缺水。人们对水的需求,有三个来源,第一,空中降水,也就是下雨,第二,地表径流来水,也就是河流,第三,地下水。在五面山区。一没有大的河流送来水,二是地下水很深,很难利用。在新安,就只有靠天上下雨了。人们把雨水集聚起来,一年四季囤积在田里或者塘里。这些塘和田,其实是一些微型水库。所以在新安的小地名中,很多就以塘来命名的。名字也非常有趣,例如笆笼塘,猪屎塘,马大塘。这些田(塘)水,就作为一家一年的生活生产用水了,人们叫它冬水田。如果这一年天下雨比较多,那么生活和生产相对比较好。如果遇到天旱下雨比较少,那么不仅仅影响农业生产,连人畜饮水都有困难。因此人们又把这种冬水田,也叫作望天田。过去在新安,在每家每户房屋的不远处,都有一块田或者塘,在角落上围砌了一个直径一米多的井,严格说,应该叫凼。它与田里的水是连通的。人们就挑里面的水作为生活用水。其实挑的是田里的水。有时候田里要时施肥放草粪,那个所谓的井水,就会有一种浓浓的牛粪气味。为了把水从低洼处提到高处,新安的很多农户都有一种特别的人力提水的工具,龙骨车。有手摇的,还有脚踏的。在新安,冬水田主要是栽种水稻。人们在水里栽秧,在水里收割。比较深的烂泥田,人们还要坐在秧盆里栽秧打谷,不然会陷下去。除了水稻,在冬水田里还栽一种用于制造床席的席草。那时候新安子,很多农户种席草,编草席,新安的草席质量好,产量高,远销成都雅安等地。
对那些没有办法储水的地块,农户只能种植一些耐旱的农作物,如玉米,红苕,棉花之类。民国以前这里曾经大面积种植棉花,棉花的质量非常好,为固驿的棉纺织发展提供原料。听说,解放后邛崃县还曾经在这里开过棉花种植现场会。
总之,新安地区贫在水上,苦在水上。过去的新安只能盼天降甘霖,靠天吃饭,水制约着新安的发展的。旧社会,如果靠开渠引水,工程大,不可想象。但是,新安人为什么自古以来忍受饮用冬水田里的脏水,而不挖井,利用地下水呢?我就这个问题,问了很多老人,他们总是摇摇头说,这里水位太深了,三十多米啊,人工挖不了那么深。挖深了,下面缺氧。所以在新安,你很难看到像坝区那样星罗棋布的水井。
不过,新安的先民们好像并不甘心,历史上他们也在挑战大自然,挖水井,他们似乎想创造奇迹。在新安场北端,有一个庵堂,庵堂已经消失。在庵堂的前面,过去有一口水井。庵堂原来的名字不知道,人们就以前面的的水井命名。叫水井庵。后来这个村也叫水井村。从地名的形成也可以看出水井在当地人心目中的地位。据见过这口水井的人叙述,那应该是一口古井,但建于何时,不知道。该井井口小,井腹大,井口有两尺有余。井壁由青砖砌成。井深估计有20余米。发现它时,已经是一口枯井,里面没有水。据说一年大旱,生产队决定淘井,想从里面取水,往下面挖了几米深,并没有见水,但下井的人已经感到严重缺氧,于是放弃了。
这口井被当地人神话,新安流行着关于这口井的传说。他们说,很久以前,有两兄弟,有一次,老大修邛崃的云居寺塔子,老二个挖这口水井。以鸡鸣为号,看谁先完成。老大只修了一半的云居塔,鸡叫了。于是只修成了半截塔子。他到了水井庵,见老二早就在井口休息等他了。忙问,这么早就上来了?老二回答说,我把地都挖穿了,还没有挖出水来,但听到了地底下的鸡叫,就上来了。人们通过这个传说来说明这口井之深和挖出水之难。
不过,现在新安缺水的历史已经成为过去式了。新安也不只能靠天吃饭了。一百里外的玉溪河的水开始灌溉这篇土地。现在打井也不困难了,机器打井可以钻到三四十米的深度,在新安,到处都可以看到机器打井的小广告。冬水田已经很难见到,大多数已经放干,成为旱地。漫山遍野看到的是果树和茶地。新安早就成为邛崃有名的茶果之乡。新安已经从贫瘠之乡,进入了富裕之乡。这就解释为什么新安场从一个只有几家鸡毛店的场镇变成了如今颇具规模的场镇,其中,水的解决是主要原因。
我试图找到水井庵,但到了那里,只是一片猕猴桃地,当地人告诉我,水井早已经被填埋,不说是那座庵堂,就连那口水井痕迹,他们也找不到了。但从水井庵的地名后面的故事,可以让我们了解新安与水的关系的历史故事。
成都战役,军田坝的枪声
在新安场西南方约4里多。有一个地名叫军田坝,顾名思义,应该是军队耕牧的田地。用现在说法,应该是军垦。古代驻守在这里的军队,除了守卫,还要从事农业生产。军田制度,明代曾经大规模的实施。我怀疑这个军田之名,产生于明朝。但当地人坚持说,军田坝是汉诸葛亮的屯兵之所,地名与诸葛亮有关。虽然是这个地方的地名有军字,但好像历史上并没有发生过战事。但也许是“名”中注定,终究难逃战火。1949年12月,解放战争的最后的一个战役,成都战役的战场就发生在这里及周边地区。军田坝这里成了战斗激烈的最前线,人称为军田坝阻击战。
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国民党兵败如山倒、残余的胡宗南的李文兵团的十多万的人马,妄图南逃西昌。1949年12月19日,中国人民解放军攻克了邛崃县城,解放军在大邑高山,邛崃君平,固驿,新安,蒲江西来一线设防,形成阻击态势。当李文的部队进入军田坝,解放军在两边的山坡上发起攻击,封锁了他们逃跑的道路。国民党的三个军拥挤在东起军田坝,西至板桥铺的狭窄的沟壑之中。国民党部队在指挥官的督战下,向解放军的阵地冲击。解放军居高临下,打退了敌人反复的进攻。彻底挫败了国民党军队南逃的企图。在军田坝阻击战中,国民党第69军少将师长先枪杀自己的妻子,然后饮弹自杀。李文见无法突围,只好率领部分人马,顺着五面山的开阔地,向西逃到了邛崃的宝林古大林。军田坝阻击战,击毙击伤敌人1000多人,俘虏六千多人,俘虏了国民党军第3军少将副军长沈开樾,少将参谋长邓宏义。在军田坝,国民党丢下了遍地的尸体。
军田坝阻击战以国民党军的惨败而告终。国民党为什么会兵败军田坝,当地老百姓有自己的评论。他们说,国民党军队连军田坝的地形都没有整清楚,咋不打败嘛。他们传说,兵团司令李文和他的参谋长吴永烈在研究行军路线时,看到地图上的军田坝,认为是一个适合部队机动,能驻军,能行军的地方,于是决定军队经过军田坝向南逃跑。结果陷在烂泥坑里。这个传闻是不是事实,不好确定,但军田坝的地形确实使国民党军队吃尽了苦头。
军田坝是一个夹在两山之间的小盆地。宽约两里,长约十里。盆地里全是冬水田和烂泥田。只有一条一米多宽的小土路蜿蜒其中。根本不适合大部队行军,更别说是骑马拖炮,带着大量辎重的而逃命的国民党李文兵团了。首先遇到的就是烂泥田,那些烂泥田,类似沼泽,很多战马馅下去,就再也爬不起来了。各种火炮也被陷下去了。再加上前后左右的解放军围攻,溃退的国民党军队只能在狭窄的田埂上争相逃命,互相拥挤,很多人被挤下烂泥田里,苦苦挣扎。根本谈不上再打仗了。
军田坝阻击战已经过去70多年了。但一些八九十岁的老人还能回忆炮火连天的情景。他们看到国民党的部队,疲惫地,惊惶不安地跑进了新庵子,又看到解放军排山倒海一样冲进了军田坝。他们说,他们很小,藏在家里,一声也不敢吭,听外面彻夜的枪炮声响个不停。他们看到了国民党的残兵败将向当地老百姓哀求要衣服,换衣服准备化装逃跑惨状,他们看到了两个解放战士,就押了三十几个国民党军队俘虏的情景。一个老人告诉我,那时候解放军真多呀,他记得,有一队解放军到他家里要水,每个解放军只灌了一水壶,居然把他家大水缸了的水舀完了。
我到了军田坝,凭吊这个70多年前的战场。这个坝子已经种满了猕猴桃和柑橘。满坝的冬水田已经完全放干,只有中间一条小溪在哗啦啦的流着水,有一座渡槽飞越过军田坝,引来玉溪河的水,灌溉两边山头的田地。
我在那里拍照,有几个中年人围了上来。他们说,他们听老年人摆过这里发生的大战。他们说,当时有的打败国民党军队的官太太,就流落在这里,嫁给了当地人;他们说,很久以来,还时不时在田地里。发现锈蚀的手榴弹和子弹的弹夹;他们说,这里的有些地名,就是因为那次战火而取的。例如马山顶,是因为在那座山,打死了很多战马而得名;炮火凼,是因为国民党军队打败了,很多逃兵将枪枝扔在那个凼里。邛崃人将枪叫炮火。所以那个凼,叫炮火凼。
虽然七十多年前的那次阻击战硝烟已经散尽,山河也已经改变了面貌,但战争仍然给军田坝留下了深刻的长久的记忆。
我只是考察几个小地名,新安其实还有很多小地名,会引起人们无限的遐想。例如那个白塔寺,为什么叫白塔寺?一般来说,藏传佛教的宝塔多为圆肚,塔身往往刷成白色,显得干净而纯洁,所以人们把藏传佛教的宝塔叫“白塔”。新安的白塔寺的白塔,会不会是一座受藏传佛教的影响的寺庙。所以修建了白塔。是为白塔寺。还有,新安有一个小地名,叫铁炉沟,据说因为过去有人在这里炼过铁,故名。据考古发现,铁炉沟临近的蒲江西来的铁牛村和马福村,它们是西汉卓王孙的冶铁工场。那么,铁炉沟可能也是卓王孙的冶铁工场。再联想到黑石溪里含量很高的铁元素,铁炉沟会不会也是古代的铁矿产区和冶铁基地。
不过,这一切都是猜测,还需要深入考证。留待将来吧。 原载(《新邛崃》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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