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桂/心中的内疚

大石

                                                                           心中的内疚
                                                                                蜀桂
     新冠病毒感染中阳发高烧，我浑身酸痛，时冷时热，头晕的我难受，不得已只好卧床休息。晚上，在床上翻来覆去老是唾不着，想得很多。几十年的人生，有很多很多的回忆，还有哪些遗憾，还有哪些事要做。我想起右派老师的悲剧人生，心里始终不能平静，常常使我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感觉。
     话得从六十多年前的1957年秋，我在当地城关第一中学读初中，正遇到整风反右运动。老师给我们讲，学校里有一个叫范先知的青年语文老师，在运动中反党反社会主义被划为右派分子。在晚上上晚自习的时候，好奇的我曾偷跑出教室，去偷看在学校里的教职工会上，老师们批判斗争右派分子范先知。范先知低头站在台上，一个个老师上台声音很大，指着范先知又轰又吼。在我的脑子里，深深地铭刻着他是我们的阶级敌人。
     那天晚上，我睡不着、想范先知那么年纪轻轻就成右派，他为什么要反党？觉得很奇怪。第二天中午，我跑去范先知住的地方看看他在做什么。在教师寝宿舍，我见他在寝室里正埋头躬着腰在烧纸。他忽然抬头发现了我，惊恐地盯着我。我慌忙走了，在路上遇见了学校的女校长。因我报名读书申请免学费时曾找过她签字，她认识我。问我到哪里去，我说去看右派分子范先知。她问我范先知在干什么。我老老实实地告诉她，说：“我看见他正在寝室里烧材料。”噢！女校长沒说话，回头走了。
      那天下午，学校在操场开全校师生大会，批斗右派分子范先知，叫他交待烧材料的罪行。
      我坐在下面的我们班，埋头听见老师们批斗的大轰大吼声，心里不是一种滋味。后来，听说右派范先知被开除回家。从此，没有关于他的音信。
       直到我退休后，有一天在文君井公园，遇见已九十来岁曾在学校担任教导主任的老师。在摆谈中，我问他知不知道范先知右派老师的情况。他告诉我，范先知刚从学校毕业分到学校教书，就遇到了老师集中参加在温江地区行署组织的整风运动。经过一个月的整风运动，上级要求对思想落后的老师划定右派。学校领导很为难，不知该定哪一位老师。为了完成定右派名额的任务，准备将一位平时爱说风涼消极话的老教师内部拟定为右派，待散会后宣布。
     在最后的讨论会上，沒有老师发言，时间一到就散会，整风运动就结束了。范先知见冷场，头脑进水，忽然发言说，我认为国务院周恩来的政府工作报告上，发现有个别句子不通，标点符号不准。正在找不到右派对象，胆敢诬蔑攻击周恩来的政府工作报告，这还了得！立时遭到围攻批判，右派分子的帽子自然就戴在范先知的头上。
     噢，范先知的右派是他主动争取来的，原来拟定为右派的老师就躲脱了。世间上，事情就是这样，跑得过三十，躲不过初一。想方打你的条，能躲吗？当初內部拟定为右派分子的老师，后来在学校整顿精减人员时，那位老师还是被裁减回家，只不过是沒有被戴上阶级敌人的帽子罢。
     对于右派范先知被开除回家，不知生活状况如何？后来对右派分子摘帽，不知他政策落实安排在哪里？如果他还活着，己经近九十岁的人了，不知还健在吗？
     当初，我向校长如实汇报了范先知在烧材料，使他遭受批斗，后来被开除回家，虽然当时还是一个十一岁不懂事的学生孩子，但心里一直感到愧疚，这是留在我一生中的难以弥补的遗憾。
      兼听则明，偏信则暗。人一生不会是不犯错的，不会永远是正确的。太阳都有黑子，世间上沒有绝对的。犯错不要紧，关键是有沒有自知之明，能不能正确认识错误并改正错误。千万不能明知是错，却一直走到头，这样会误国害民。
在新冠病毒感染中阳发烧，我如实地把当年的事讲出来，心里就觉得好受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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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桂先生讲的这段真实的经历,很感动人 ,再现了荒唐时代的荒唐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