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电刑幸存者丨我们几个女子被警察杜国利绑在老虎凳上电棍桶嘴,手脚缠电话线通电……[color=var(--weui-FG-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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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lor=var(--weui-FG-2)] 原伟东案洗冤录
我叫李杰,井茶杜国利问我:“天上星星有几颗?不许说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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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笼、老虎凳、电棍、铁棒、电话……本以为只是接受常规询问的我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些残酷的词汇才是“胜芳分局”的真实注脚,同时也是我噩梦的开始。
我被杜国利等人带到胜芳分局,就把我身上的东西全收走了,给我关在铁笼子里。
那铁笼就比人高出一小截,四面全是铁栏杆,正中一小门。底下的木头板全是
血迹,老瘆人了。
他们啥也不说就把我扔在里面。我一个女的,
那时候才32岁,哪里见过这阵势?看着那血真的是特别害怕。
到了晚上,来了四五个人,把我从铁笼子里弄出来,直接放在
老虎凳上,两条腿一边绑一个,双手拷在身后。
之后他们就开始审我,说我丈夫原伟东杀人了,要我赶紧交代。
他们说着就把录像拿给我看,还把认罪材料也拿给我看。
每张纸上面都写着「我杀人了」、「我杀人了」、「我杀人了」……就这四个字。
我知道原伟东根本没有杀人,因为他那天在大队交农业税,我也给他打过电话。
我跟他们说:“我那天打电话了,你们可以去查通话记录;实在不行我领你们上镇里找农业税票去。”
井茶根本不听我说的,非要我承认原伟东杀人了。
我说我丈夫没有杀人。他们就在我的手上缠电话,双手各缠一个。后来杜国利把我袜子也给脱下去,给脚趾头也缠上了一个电话。
搞刑讯逼供最凶的就是杜国利,还有一个警官叫刘若辉的。他们两个真不是人。
一个电话得顶十个电棍,这就是高科技测谎仪
*老式手摇电话机,接上电线后可对人体造成电击
杜国利控制脚上的电话,他摇一下就问:“知不知道?”
再摇一下:“知不知道?赶紧给我交代。不交代我电死你。”
我疼得拼命的挣扎,又喊又叫,感觉五脏六腑被生拉硬拽一般。
后面还有两个警察拿电棍,一粗一细,往我身上就是打,一下一下的,火星直冒——谁能忍得住不喊啊?肯定是爹一声妈一声的。
杜国利摇完了又抄起电棍,往我大腿根里拼命杵,往胳肢窝捅,跟疯狗一样,还直接朝我脸上怼。
结果我牙齿伤得满嘴都是血,那个电啊,嘴唇全都肿了,嘴边还起了两个大泡。
他们真是电得我死去活来啊!当时我受不了,得找个东西咬,把头发都给咬断了。
我还是说不知道。杜国利就定各种奇怪的规矩:
不许说「不知道」。
不许说「可能」「也许」「大概」。说了就得挨打。
我后来干脆就不吱声,他又说不说话就是不理他,不理他也得挨打。
「你今天编也得给我编出故事来!」这是杜国利的原话,他边说边打。
这打的疼和电的疼其实是两种疼。打你的疼,可能多了就彻底麻木没感觉了;但电你的疼是另一种疼,那电击一下是一下的,你想它每电一次都冒火星了。
说句不好听的,你就是拿电棍打猪,猪也得嗷一声就跑,何况人的皮肤那么薄呢?
而且那电话,一个电话得顶十个电棍那么厉害呐。你想一想,这电话的威力得有多大。
换刘若辉摇的时候,他还叫着号数着数:“10下,20下,30下,40下……”他是真的就在那数,数完了对我说:
「我就让你尝一尝这高科技的厉害,这就是测谎仪。」
*刘若辉,本案主要办案警员
他还说我比我对象幸运多了,我这用3部电话,原伟东身上用了5部电话,到最后我被折磨得一动不动,任凭这些恶魔发疯似的摧残。
我也被电晕过好几回,晕过去了他就用水泼我。脸上,头发上,全是的。
他们说:「交代了吧。你只是包庇,你不是杀人。我不相信你丈夫受不了,你就能受得了?」
杜国利和刘若辉那两个人真的是魔鬼。
有天半夜一两点,杜国利搁外边喝完酒回来。他躺在床上,我在老虎凳上。他跟我说:「我刚嫖完小姐回来。我就收拾你今天,你不说我就收拾死你。」
张口就问我:「天上的星星有几颗,你知道吗?」我说:「不知道啊。」他说「不许说不知道!」然后又咔咔咔地电我。
还问我,这个女的跟着谁,那个女的跟谁接触。我连她们的名都没听过,肯定不知道啊。
他又说:「不许说不知道,你说不知道我就电你。」然后又咔咔咔地摇电话折磨我。
有天杜国利还问我:「你有没有什么病啊?」「我要是哪天给你电死,你没病你也是心脏病死的。」他就这么明目张胆地跟我说。
刘若辉也成天威胁我,说过几天要把我的父母妹妹都抓来,说再折磨他们。
杜国利还说要给我灌辣椒汤,要把电话换成楼上的电帽子,说那个比电话更狠。
恐吓我的时候他还在使劲摇电话机:,「给我往死里摇,看你招不招!」
有时候我疼急了,就只好顺着他们的话说。等到他们不折磨我的时候我又翻供,我说我没有密谋,我丈夫也没有杀人,你们去调电话单子去,去找农业税票去。
说完他们又接着电我。反正原伟东没有杀人的对不对?他没有杀人我肯定不能说他杀人呀。
还有一回我记得是后半夜,他们写完几份笔录,然后拿过来,让我摁手印。
那我肯定不干啊。两三个人就从屋里出来,把我从老虎凳上架到办公桌前,按着我的手就是摁手印。
还有两天,我来例假了,他们只给我一张报纸
不吃不喝不洗脸不刷牙,连上厕所他们都不让,你说这还是人吗?
他们说,你交代完了才上厕所,要不就永远别上厕所,直接往裤子里尿。他们就是这样没人性。
憋急了我只能尿裤子里,尿裤子好几回吧。但我也不敢轻易地去尿出来,实在憋不住了才会去尿裤子。
憋成那样最后就憋出病来了,膀胱都没感觉了。后来真到厕所里,有时候一蹲就能尿,但只要是不去蹲下,就永远不会知道啥时候有尿。
落下病根的还有这双手。直到现在我这双手都是弯曲的,直不了。看我这手指,这一圈圈的电线眼,都是那时候缠的电线丝电的,这电线眼那时候都是脓,十多处的地方都在流脓。
我后来看着自己的双手,真是眼泪哗哗直掉。委屈啊。你说我坑过谁害过谁,他们要这么害我。[color=var(--weui-FG-HALF)]
二十年了,现在胳膊还是经常难受,都是那时候电的。胳膊难受的时候,我只能砸自己,砸麻木了就不难受了。
他们开始还以为我撒谎,然后我上厕所的时候还派个男警察跟我进去,他趴空口里看,发现真的出来好多血,整个坑里都是。
他们一看担心我是真不行了,就这样才给的我一张报纸。
最后几天他们老绑着我,不让我下老虎凳,双手搁后边铐着。那个手啊,肿得就跟馒头一样。有的看守瞅我太可怜了,他就帮我把铐子打开来。
就是这样的,人家看你顺眼给你口水喝、给你个包子吃,看不顺眼啥也没有。但说实话,那时候给我包子,我也一点吃不下了。
磕了七八次,每磕一次脑袋都火星四溅的
老绑着我,不让我下老虎凳,就是怕我那时候再次自杀呗。
你说,谁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想死?
你说孩子我也有,兄弟姐妹我也有五六个,我们的日子过也挺好,再说了,咱还有个五六岁的孩子呢。谁会想死?
但是我受不了,我真的实在是受不了了。太痛苦、太遭罪了。我都不如死了,死一下子就过去了。
有天他们晚上折磨完我,把我放回铁笼子里,我想到白天还得接着来,我是真受不了。反正我就奔着铁笼子里的暖气片去。
跑着步就撞上去,然后磕了七八次,每磕一次脑袋都火星四溅的,淌了有好多血。[color=var(--weui-FG-HALF)]
我当时穿的是个小黄棉袄,结果染得全是血。看守那小孩吓得都不会走道了,差点没坐地下。
后来杜国利就找个女的,帮我把伤口缝上、用纱布缠上。
缝完大夫走了以后,杜国利又对我没有好眼地看:「你刚搁战场上回来哈。」「还身负重伤。」「这算是烈士啊。」
说这个那个的,然后他们人就走了。头上的疤现在还可以摸出来。
*李杰依旧能摸出伤疤的位置
最后一天晚上,他们这些人呼呼地全跑了。后来我才知道是隔壁
打死人了。如果不是那个人被打死,
最后死的可能就是我。 参见:[color=var(--weui-LINK)]无辜青年被刑讯逼供致死,霸州灭门案同期警察涉嫌故意杀人
*杜国利,本案主要办案警员
孩子,赶紧说吧,说说赶紧回家。
有回他们安排两个男的跟我上厕所,路上我遇到个在这里做饭的大爷,他也知道我在这里待了十多天了,他就跟我说:
「孩子,赶紧说吧,说说赶紧回家。别搁这儿待着,太遭罪了。」
后来我才知道大爷是啥意思。那时候我才被关十几天,就看到进去的有很多人。警察是真收拾你,我在屋里头都能听到外边爹一声妈一声的,嗷嗷直叫。
大爷肯定看得更多,他知道是咋回事,不忍心我遭这个罪吧。
*胜芳公安分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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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伟东案时间线
1995年11月29日
河北省霸州市胜芳镇发生一起杀人案,杨长林及其子杨雪松、杨山死亡,该案一直未能侦破。
2000年12月22日
胜芳镇再次发生一起杀人案,刘德成、王俊玲夫妇及其子刘根死亡。
2001年
霸州市公安局于2001年拘留原伟东、汤凤武等人后,以电击、开水烫等方式刑讯逼供,逼迫原伟东、陈瑞武、尚志红、杨洪义等人承认2000年杀害刘德成一家三口,并在重要物证、原始卷宗全部丢失的情况下逼迫原伟东、汤凤武二人承认1995年杀害杨长林三人,致李杰、王晓敏不堪痛苦试图自杀,陈瑞武亦不堪折磨咬舌自尽,缝合七针,原伟东和汤凤武伤痕至今可见。
2002年12月3日
廊坊市人民检察院以(2002)廊检刑诉字第85号起诉书指控原伟东、汤凤武、陈瑞武、尚志红、王晓敏、杨洪义犯故意杀人罪、李杰犯包庇罪。
2003年6月27日
【第一次一审 死刑】廊坊中院作出(2002)廊刑初字第112号刑事附带民事判决书,以故意杀人罪判处原伟东、汤凤武、陈瑞武、尚志红、王晓敏、杨洪义六人死刑,以包庇罪判处李杰有期徒刑3年。原伟东等七人均上诉至河北高院。
2003年12月4日
【第一次二审 发回】,河北高院作出(2003)冀刑一终字第698号刑事裁定书,以事实不清裁定撤销原判、发回重审。
2004年6月2日
【第二次一审 死刑】廊坊中院作出(2004)廊刑初字第12号刑事附带民事判决书,以故意杀人罪判处原伟东、汤凤武、陈瑞武三人死刑,尚志红死刑缓期执行,杨洪义无期徒刑,同时判决王晓敏(被指雇凶杀人)、李杰无罪。原伟东、汤凤武、陈瑞武、尚志红、杨洪义五人上诉至河北高院;廊坊市检察院抗诉,河北省检察院支持抗诉。
2006年12月11日
【第二次二审 发回】河北高院作出(2004)冀刑一终字第670号刑事裁定书,以原审程序违法、事实不清再次裁定撤销原判、发回重审。
2008年4月23日
【第三次一审 死刑】廊坊中院作出(2007)廊刑初字第11号刑事判决书,以故意杀人罪判处原伟东、汤凤武、陈瑞武三人死刑,尚志红死刑缓期执行,杨洪义无期徒刑,同时判决王晓敏、李杰无罪。原伟东、汤凤武、陈瑞武、尚志红、杨洪义五人上诉至河北高院;廊坊市检察院再次抗诉后,河北省检察院撤回抗诉。
2009年11月12日
【第三次二审 终审】河北高院作出(2008)冀刑四终字第142号刑事判决书,宣告2000年刘德成案中所有被告人无罪——维持对王晓敏、李杰的无罪判决,改判陈瑞武、尚志红、杨洪义三人无罪。同时,河北高院以1995年杨长林案改判原伟东、汤凤武死刑缓期执行。原伟东不服河北高院终审判决,向最高人民法院提出申诉。
2013年7月1日
【最高法指令再审】最高人民法院作出(2013)刑监字第72号指令再审决定书,以事实不清、证据不足指令河北高院再审。
2014年3月24日
【河北高院再审】经河北高院审委会讨论决定,河北高院作出(2013)冀刑再终字第7号刑事裁定书,维持对王晓敏、陈瑞武、尚志红、杨洪义、李杰五人的无罪判决,撤销对原伟东、汤凤武二人的有罪判决,发回廊坊中院重审。
2020年7月8日
【第四次一审 死刑】经廊坊中院审委会研究决定,廊坊中院作出(2014)廊刑再初字第1号刑事判决书,以刑讯逼供排除原伟东有罪供述等证据后,第四次以故意杀人罪判处原伟东、汤凤武死刑缓期二年执行。
原伟东、汤凤武不服一审判决,上诉至河北高院。本案现正由
我的无罪释放证明
32个月我被无罪释放
我叫王晓敏
我被电击刑讯逼供,警察笑问:“看你这刘胡兰能撑多久?”
别装了,老实交待。
2000年胜芳发生了一起灭门案,被杀的一家户主叫刘德成,当时还挺轰动的。但一开始我都还不知道这件事,也想不到这件事会找到我头上来。
2001年11月10号上午,有四五个人找上我家,说他们是胜芳分局的,要把我带到公安局去核实一点事,我就跟他们去了。
*胜芳公安分局
我一进门警察就说「你想想你做了啥?」我说「我啥也没做啊!」他说「你别装了,什么没做?尚志红都说了!」
我很疑惑,我不知道尚志红说了什么,况且我跟尚志红也没啥关系,只是几年前一块上过班,这几年就一直没联系了。
然后他告诉我,因为我吃王俊玲(刘德成妻子)的醋、生气,就去找尚志红杀的人,我告诉他们没有这件事情,他们不信,就打我。
后来在派出所待了大概有三天左右,他们给我放了一段尚志红的录像。录像里尚志红带着个铐子在那儿坐着,我看他嘴唇干得刨皮,好像也是受了重刑,他就在那儿说:
「2000年8月份,王晓敏看见我了,让我雇人去杀了死者王俊玲。」
看完后我就赶忙给公安说,我说你一定要好好去审他,我不知道他是出的什么心意。
因为尚志红原来是追过我,我没同意,他可能是报复我。我就一直跟公安局里的那些人说,包括他们在对我用刑的时候我也说:
「你们不要打我了,我知道你们是
好心是为了破案子,你们去找尚志红去,你们去跟尚志红了解,我不知道这些事。」
但他们还是一直这样打我,还说:
「
别人都招了你就不招,你还真是个刘胡兰!」
*刘胡兰,革命烈士,图片来源于网络
还说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但反正就是打、电。他们两个人拿着电话,把电线缠在我的脚上,我的手是被拷着的,他们会在后面摇(电话),我都不知道产了多少的电,他们摇电话的时候后面还有人在喊:
「
看你这个刘胡兰能坚持到多久!」
他们一边对我用刑,还一边在诱导我,说让我就交代吧,就交代吧,尚志红都已经说是我了,我给尚志红多少钱他们都知道。
他们说我给了尚志红十万块钱,我说如果我给了钱你可以查去,你们赶紧去查去,你们不要再折磨我了,我跟尚志红任何关系都没有,我跟他面都不见,我真的不知道,我俩多少年都没有联系了,这给钱不是一块两块、十块八块的钱。
那个年代的十万块钱不是个小数目,我说你们可以查去啊,但他就是一个劲说是我,还是折磨我,说我是刘胡兰,说我不招不实话,一个劲地打。
他们那个电棒,往我身上哪儿都放了,然后就在身上发出啪啪那种电的声音,电得我全身抽搐。
那种感觉不是疼,很难形容。
*血瘀,图片来源于网络
他们几个一边电我,他们一边还要乐,要叫好。
当时他们把电话线缠在我的手上,都给我手电破了,现在好像是好了点,但是也能看到,胳膊上、手上都有。
有时候会把电路放在我的脚上,一个脚上一个电话,他一摇电话,脚就在那啪啪地响着,像针扎一样,又感觉是把你
整个人扔到火里烧。
他们一边电还一边骂,但有时候我耳朵被电得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啥,
有几次转过头去瞅他们,他们居然都还在笑,当时我那种恐惧、那种疼,真的非常难说。
有一天晚上,他们给我拿来了两台电话,准备审我,审我的人中有个叫杜国利的。
[color=var(--weui-FG-HALF)]*杜国利,本案主要侦查人员
[color=var(--weui-FG-HALF)]对众多被告人实施电击等刑讯逼供
杜国利觉得两台电话不够,叫他们再去拿两台,准备是给我每个手每个脚都用上一个,有个人就去拿了,结果发现电话已经没有了,因为拿去电别人了,就只对我用了两台电话。
*用作刑讯逼供的电话
到了后半夜,其他地方要用,又撤下去了一台,就只剩一台。
虽然只剩一台,但是他们特别的坏,知道一台的劲它肯定不如四台的大,于是他们就把电话线放在手铐子上,那铐子是铁的,传电更厉害。
我现在手上都还有那铐子印,是当初他们把电话线放在铐子上给电的,当时就给我手电破了,流血了。 第二天天亮了要送我回看守所的时候,那个刑讯我的警察就说: 「
你够有福的。」 意思说本来应该给我用四台电话,最后只用了两台,便宜我了。 他们一般是接近晚上的时候把我叫到派出所,折磨我整整一宿,不让我睡觉,完了白天再给我放回去。
我想死,但没死成
大概过了一个来月,他们来了好多警车,从看守所把我们提出来,拿衣服把我们头都给蒙上,给我们戴上手铐脚铐脚镣,把我们带到车上就拉走了,一路上警车都在响,最后把我们都拉倒了廊坊公安局,在廊坊公安局我又待了八九天。
在廊坊那里他们也不让我睡觉,他们是四个人轮流看,四个人是倒班的,不让我睡觉,一睡觉他们就打我,就给我弄醒了。
白天们不怎么审,白天有人看着,偶尔过来几个人跟我聊一下,然后晚上他会用大灯去照着,扛着个摄像机,审我一整夜,都让我心态崩溃的那种。
那时候只要太阳一下去,我就会觉得害怕。
*太阳落山,图片来源于网络
廊坊市公安局也给我用过刑,他们那里是一个盒子,挂在我耳朵上,也是用人摇的,他们用那个电我,我是喊不出来的,我的心脏不好,他这么一摇,完了一会儿我就晕过去了。
就折磨了七天还是八天,我实在是受不了了。
那时候我就已经快要动不了了,我想去上厕所,但是一站起来就晕倒。最后还是好不容易到了厕所,正好厕所里有他们抹手的那么一个壳,是铁的,我在厕所里,我就想我是真的没法儿活了,我就用那个壳子划我的手,但是壳子有些钝了,只是见血,没有划到血管,没死成,他们看我时间长了就把我揪出来了。
一看我在自杀他们有点害怕了,但他们晚上还是接着在审我,审我的时候就问我,「你知不知道你是不可能出去的。」
我也实在受不了了,一个人没法坚持这几天几夜,他还在天天从人的精神上身体上打我折磨我,于是我说行,我全都招,你给我笔纸,你把我手铐打开,我实在是不行了。
说完了他们就把我手铐解开了,我就站起来,我就去写,他们那正好有个桌子,当时我都已经看好了嘛,就准备从桌子爬到窗户那儿跳下去。
我当时在唱歌,趁他们一不注意,我就上去了,我都趴在玻璃上去了,他们那几个警察也是挺灵敏的,就把我揪回来了,摁着我,把我摁回去。
最后他们就不审我了,他们把我摁回去以后又把我放在凳子上,本来一开始因为我(戴着脚镣)坐的时间长了,腿肿得都不行,后来那几天把脚镣子取开了,最后经我这么一弄,他们又把脚镣给我上去了。还说「你看看你要自己折腾自己,我们本来想让你轻松一点,结果你非要去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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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我真是冤枉,我天天跟他们喊冤枉。我说你们查去,你们折磨我这么多天,我真是想说想给招了,但我没做过我怎么给你说,我没法儿说啊。我跟尚志红就是几年前一块上班,这几年也没联系,至于其他人我更不认识。
我还给他们说真可能是尚志红报复我的,那时候我也想不到他们公安局去诱导他呀,直到那个时候我都还没有见过尚志红,我想着见到尚志红再问问是怎么回事,为啥把我给扯进去,当时我就想问他个明白。
然后他们警察就说:
「
你真贱,你真不要脸,你为了让他(尚志红)给你杀人,你就引诱他,就多次跟他发生关系。」
「
你说你跟尚志红没有关系?你到处跟着尚志红开房间,你说你跟他没关系?」
他这么一说了我心里就有点明白了,我就说我没有,我肯定、肯定跟他没有关系,因为我生孩子是剖腹产,身上有很明显的特征,尚志红要是说跟我有过关系那就更好说,你去问一下尚志红我身上有什么特征,你让他说,他要是说得出来,我就是死,也死得明白,死得有一点道理。
后来他们几个就走了,走了一会儿,有几个女警就来把我带到一个屋子里,把我身上衣服都脱了,就看我身上有什么特征。
他们廊坊公安局的看完后就肯定去审尚志红了,尚志红他肯定说不出这些事儿,那个时候廊坊公安局就已经知道我是冤枉的。从那开始廊坊公安局那些人对我再也没审过,没有再对我用刑,在那儿待了一天之后就又把我放到看守所里。
我不要国家赔偿,只想要一句道歉
我在看守所里待了三年,先是在廊坊看守所,第一审审完后在霸州看守所,这三年真是没法说,
就根本没有人格,即便你活出来也根本没有人的待遇。
*原霸州看守所
在看守所的时候,我天天想起来就喊,想起来我就喊冤,也时不时想起来就哭了,霸州看守所又小,我一哭全看守所的人都会听到,
我真的就跟个疯子似的。
*看守所内部
我进了看守所以后啊,每次大门响,
我的眼睛都会不由自主的放大,我的汗毛孔都会上来,我的心情半个小时都不会平静下来,因为以前听到这种声音我就知道他们公安的要来提审我了,要对我用刑了。
后来看守所看我这样不行,可能也是为了安抚我,说我有什么冤情可以写,这样可以牵扯一些精力。反正那个时候我是写了很多东西。后来省厅的来人了,我就把我写的一大堆东西交给他,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存档。
他们一审判我死刑的时候,我当时就晕了过去,后来好不容易缓过来,我就给法官说你们这就是草菅人命,我是冤枉的,我就一直喊,他们最后看没有办法,就好几个人把我抬到监室里去。
但我还在喊,还在哭,闹得不行,他们就给我打镇定针,他们给我打了
好几次镇定针我都还是镇定不下来,完了他们又给我吃药,那几天我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反正他们
拿一把药我就吃,吃了我也睡不着。
第二审改判了无罪,因为他们(检方)事实不清、证据不足,检察院还抗诉了的,但还是判的我无罪。平反之后我要求了国家赔偿,赔偿了我二十来万,但我没有去领这个钱。不是说钱少了,我是觉得不公平。
*2004年判决王晓敏无罪
那几年把我的整个人生全都毁了,我现在就跟个神经病似的,我现在要是有一点激动起来,我这个头都疼得不行,说话也是经常说了前半句忘了后半句,感觉自己得了抑郁症一样。
但造成我这样的那些人,尤其是胜芳分局那个杜国利,故意制造冤假错案,却一点事都没有,一句道歉的话也没有说,现在都还逍遥法外。
我要求国家赔偿的时候,当时我就跟法院的人说,我说第一条,他们要出来给我道歉,必须给我一个公正。他们冤枉我的时候,全电视宣布我是杀人犯,现在即便我出来了,我还是受人歧视,现在人家看见我就觉得看见怪物一样,我心理上受到的这种伤害是没办法表达的,这种事对我人生的影响是不可估量的,那些钱是买不回来这些的。
你给我一个公正,一个道歉,这些钱我可以不要,我心里也能平和些,但是现在什么都没有。
我当时去拿赔偿判决的时候,我就跟廊坊法院法官吵起来了,我说判的我是故意杀人罪啊,不是一个包庇罪,不是一个盗窃罪,不是一个小小的罪,这是人命啊,基本上我的命都没了。我经受的精神伤害也是不可估量的啊。
我说你这样判我不认同,最起码最简单的一条,给我一个道歉,你没有做到。
我受过的刑让杜国利体验体验就行。
法官叫我别这么说,这也不是他说了算。
我说法官我不是针对你个人,我跟你说的是法律,法律这么判我是不认可的,你就给我这么点钱,就把我这一生都全部给毁了?
为了立功,官官相护,拒绝验伤
他们公安机关,用刑讯逼供这种手段去处理案子,实在是太不人道了,在现代社会居然还有这种方式,
是我们只有在电影里才能看见的日本人对付共产党的那种苦打,真的没有想到在现在法制社会他们还会用到这种行为,他们真是太残暴了,简直是草菅人命。
在派出所的时候我就在想,他们(警察)是想立功,所以他们制造冤假错案,不是还有检察院吗?我就盼着检察院,结果检察院也是这个样,我想检察院跟着糊涂了我还有法院,我就盼法院,盼来盼去结果法院也是这个样,我就跟那第一审判我死刑的那个法官说:
「我现在才知道这个社会你们是官官相护的,没有一个出来说正理,你们都是草菅人命,纯粹是草菅人命。」
每次庭审的时候,我们都有要求法院给我们验伤,我的伤很多都在手上,我都会直接给法官看,但每次都没有同意我们的验伤申请。第一次庭审的时候我们刚提出验伤申请,法官马上就不允许我们说这件事情,二审的时候我们还是要求验伤,但法官认为这个伤与案子没有关系,叫我们下来再提起验伤,也是不了了之。
*验伤申请
发生在我身上这些事,唯一能让我想得通只有是他们想立功,想升官发财,没有一点想为人民服务的念头。
刚开始我以为只有2000年那一个案子,后来一审开庭的时候,我才知道还有个案子在里面,是1995年胜芳的一起灭门案,他们说是原伟东和汤凤武做的,刚开始我以为这两人像公安局的人说的一样,是专业的杀手,后来在庭上一看,看起来都是那种老实巴交的人。而且他们都向法官说遭遇了杜国利残忍的刑讯逼供。
当时打我的人很多,现在我就只记得杜国利了,其他人我都记不清了,他们对我用刑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但杜国利在我的印象中也渐渐模糊了,只记得他是瘦小的,獠牙利齿的,为什么我会记得杜国利呢?因为他打人的时候说过「我叫杜国利」,
*杜国利照片
我还记得他说:
「
冤枉也得把你们冤枉死。」
*见到杜国利照片,王忍不住崩溃大哭我被关押32个月无罪释放
我叫魏金玲
[color=var(--weui-FG-HALF)]魏金玲
我在看守所里受刑20多天,来月经大流血,差点送命。交罚2万5千块钱才被释放。
魏金玲出来之后又去要钱,可是只给退了2万块钱,剩余的说什么都不给。
杜国利说:“我干警察这么多年,没有人敢回来跟我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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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彭艳芬
2001年9月份,我丈夫汤凤武被河北廊坊警察抓走,说他涉嫌杀人,被关在河北省廊坊市霸州胜芳分局。
几天后,我也被抓进胜芳分局去,他们说我犯了包庇罪。
警察把我抓进去后,他们把我绑到老虎凳上,用铁棒打我,电棍电我,让我承认我丈夫杀人了。
我说:“我丈夫没杀人,当时他没在胜芳镇。”
案发的时侯我丈夫和王璐一起已经回东北了,他们在我老姨家吃的饭,很多人都可以作证。”
但是警察根本不听我的解释,只要不顺从他们的说,就用电棒和电棍电我。
最后他们给我写了笔录,上面写的啥我也不知道,然后让我签字。
我关了一个多月才放我回家。
我叫李XX
我领2岁的儿子被关了两天两宿24小时,然后交25000块钱释放,直到今天钱都没退回。
我叫吴小燕
警察陷害我涉嫌包庇,电击我,关押了一个多月后,腰间盘突出,走不了路,交钱后才被释放,从看守所爬着出来。
法治社会
几个无辜妇女
差点被杜国利刑讯逼供致死
文|原淑娟(原伟东的姐姐)
李杰(原伟东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