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崇林/文图：大型川剧剧本：《戏圣康芷林》 来源：崃山文艺

大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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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张崇林

大石

戏圣康芷林

原创大型川剧故事剧

（川剧 高腔）编剧：张崇林

人物：

康芷林 (又名康二蛮)，(前十二岁,中三十岁，后六十岁。)

彭元子  何心田   康   母  康大蛮

康若松  杨素兰   周孝怀  刘太太

刘旅长  邓绍怀   冯石竹  曹大王

周慕莲  执   事   高来清  众学徒

李琴生  冉樵子   尹昌齡  林山腴

黄金凤  魏香庭   张德成  陈副官

刘宗林  肖楷成   陈碧秀  四巡警

管   事  八鬼兵   二伶人  众班主

刘芷美  谭芸仙   二国军  记   者

报   童  小贩等

场次

第一场  缀学医馆

第二场  何处是家

第三场  拜师别母

第四场  喜夺银牌

第五场  诞生三庆

第六场  勇下渝州

第七场  殉职重庆

幕前曲：

川剧之乡锣鼓响,人人喜听弄弄壮。

一代名优康芷林,川剧戏圣旗高扬。

功盖三庆会,名成八阵图。

慧眼创绝技,三变化身王。

昆高胡弹代代唱,文化传承处处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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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场   缀学医馆

时间：一八七八年。地点：邛崃固驿镇。

(灯光啟；音乐声中幕启。现“回春堂"医药馆景。医馆学徒甲，乙，丙，丁们俱在晒药，制药，读医书，各置其事……)

康二蛮：(用碓窝在捣药，复又端簸箕晒药，一边忙着，一边嘴里吟唱着川剧《马房放奎》……翻看医书，)二相公……《黄帝内经》，《金匮要畧》，《本草纲目》。这些医书好难读啊，尽是古文。

学徒甲：是呀。你们看，这本《黃帝内经》，是黄帝看的经书，我咋个弄得懂嘛？

学徒乙：我这个《要畧》才更深奥哟！才《金匮》哟。

学徒丙：师父叫我们晒药，药已晒好，我们大家休息耍一下嘛。

学徒丁：对。大家歇一会儿。叫康二蛮唱戏给我们听。

众：对。(众坐地上)康师兄。唱一盘川戏。

康二蛮：好，你们想听，我也想唱。(唱)“明亮亮灯……”(众鼓掌)。

康若松：(上场见状，怒责二蛮)康二蛮。

(众徒见师，惧，速躬身)师父。

康若松：康学清，你怎么在唱戏哟？你母亲送你到我这医馆来学手艺，你怎么不潜心学医啊？真是"正而不学，邪而有余"……(入坐)你听我说。把医学好了，能治病救人。唱戏是供人娱乐，有什么好处？

康二蛮：师父，唱戏也有好处：高台教化，讲忠孝节义以文化人。人家说：学医是治人之体，唱戏则是医人之心唷。

康若松：医人之心？谁教你的？

徒弟甲：是他哥康大蛮说的。

康若松：你哥大蛮不安分守已，成天在外晃荡，跟着撵戏班子，跑码头。有什么出息？

康二蛮：师父，跟着戏班子跑码头好好耍哟，走码头见世面，又唱又跳还有大锅饭吃……

康若松：二蛮呀！(帮唱《新水令》)

说什么好玩好耍，

戏班子浪荡生涯。

演淫邪有伤风化，

好子弟谁去学他。

学郎中人皆尊大，

除病痛世人都夸。

好好学切莫贪耍，

再乱唱定受责罚！(下)

众徒：是。

康二蛮：是。来，还是看书，认药。(率众捡药辨认，)这是啥子？

众答：甘草，桔梗，麻黄，大黄，豆叶黄。川芎，柏叶，天丁，地丁，记不清……

(幕后传来；"恨杨广斩忠良谄臣当道"……

徒弟甲：(对二蛮)你听，这是哪个在唱川戏？

徒弟乙：这个唱的不是"明亮亮"，唱的是啥子戏？

康二蛮：你们不懂，这是我哥在康石桥下吼嗓子，练唱《南阳关》。

徒弟甲：你的喉咙比你哥好，你唱起一定比你哥好听，安逸。

康二蛮：我哥是唱花脸的，喉咙粗。我的喉咙要细一些，唱起味道不一样。

徒甲乙：味道？啥子味道啊？

康二蛮：你听我的喉咙唱：(由悄声到大声唱)"恨杨广斩忠良谄臣当道……"

众徒：安逸安逸，川戏好听。(众鼓掌)

康若松：(闻声上，见状怒)康二蛮，你又在唱！哪个是残臣？哪个当了你的道？

康二蛮：师父。(跪地)我……

徒甲乙：师父，他在学唱戏。

康若松：我知道他在唱戏。二蛮，你爹八岁就去世了，你妈送你来学医，是望你学个手艺，济世救人，也挣得些脉理钱作自已一世生活。而你康二蛮学医，却三心二意，心不在焉。我教你背的《金匮要畧》，《伤寒论》，《汤头歌诀》你背得了吗？中药制剂，学会了吗？你学了一年多不见长进。心中迷恋川戏。每天都在唱，都在向往"明亮亮"。难道我这"妙手回春"医馆黑暗吗？你既然想到明亮亮的地方去，那你就走！

康二蛮：师父，你老人家不要误会了。(磕头)

徒甲乙等：(亦跪地)师父。你不要生气……

康若松：周彬(徒丙)去把我箱内康学清的拜师文约呈来。

徒弟丙：是。(下)

康二蛮：师父，我是唱耍的，你不要生气，我会安心学医的。

徒弟丙：师父。(取文约上，呈与康)

康若松：你是安心要唱戏还差不多。这是你学医拜师的文约；每年学费黄谷一石二斗。你已学了一年，今年我就不收你学费了，文约退还给你，你各自去吧！

康二蛮：师父！你不要这样呀。(拉着师衣)

(帮唱《摇板》)哎呀师父呀。

都怪我贪玩好耍，

学唱戏娱乐大家。

从今后再不依呀，

若再唱任打任罚。

求师父把我留下，

师不教我难见爹妈。

康若松：(唱)你每日依依呀呀，

众徒儿学习变差。

回春堂容你不下，

(帮)你有志各奔天涯。

众徒弟：(跪求)师父，留下二蛮吧。

康若松：我问你们，到我这儿来是学医还是学唱戏的？

众徒弟：当然是给师父学医呀。

康若松：学医就起来。(众徒起)

康二蛮：(亦起来)师父……

康若松：你学医是“挂羊头卖狗肉”三心二意，实在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再这样下去，既眈误了你的青春年华，又影响你师兄弟们的学业。为师已决定，康学清不再是吾门弟子。就此解除师生关係！(欲下)

康二蛮：(哀呼)师父……

众徒弟：(哭呼)二蛮师兄，学清师弟！(众扑向康二蛮)

康二蛮：(哭)师兄弟……

众徒弟：师父不教你，你又咋个办？

(唢呐吹“间奏乐”……二蛮拭泪毅然扶众起)，“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众徒弟：二蛮，你咋办呢？

康二蛮：(少顷，歇斯底里地哭唱着)"明亮亮灯光往前照"……(拿着文约向远处走去，)

众徒弟：二蛮……

康若松：(拿康二蛮书篼上，望着门外；“康学清……”

(灯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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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场  何处是家

时间：接前场午后。

地点：康石桥畔景。

康二蛮：(持文约上，唱《脱步衫》)

离医馆，自沉吟，                 

路茫茫何处有标灯。

都只为爱戏文，

师父责我辱门庭。

退我文约离医馆，

回家难见老母亲？               

我二蛮山穷水尽，

哪里有柳岸花明？（依桥哭泣）

康大蛮：(边唱边上)五台山削了发成为和尚……(见二蛮)哎，呱弟。你在这哭啥子？

康二蛮：哥，回春堂师父不要我了。

康大蛮：为啥不要你了？

康二蛮：他听到我唱“明亮亮”，就说我学医是"挂羊头卖狗肉"，表靣上在学医，心里头想的是唱戏。

康大蛮：唱戏咋啦，唱戏就是安逸，我就喜欢唱戏。

康二蛮：师父说,叫你背《本草纲目》，你却在唱《马房放奎》。既不喜欢学医，你就去唱你的"明亮亮"吧”！就这样师父把文约退给我就不要我学医了……(哭泣)

康大蛮：母亲知道这事吗？

康二蛮：我不敢回家，就怕母亲知道我要挨打。

康大蛮：学医不成，又去学啥手艺嘛？(寻思)

康二蛮：哥，我跟你去学唱戏好吗？

康大蛮：我是“田坎玩友”，没得师父教过的。你真想学戏，还得要找个师父拜师才行。

康二蛮：拜师？我学医已经花了家里几石黄谷了。再找师父拜师，哪来的拜师礼呀？

康大蛮：唉！没得钱没得米，哪个师父收你唷？

康二蛮：哥，我咋办啊？

康大蛮：又道天无绝人之路。走，不要哭。我们慢慢想办法。(拉二蛮欲下。

(“吹打”声中彭元子项挂红绸拄拐杖随何心田上。

何心田：哈哈哈哈，祝贺彭兄。你今天在邛崃固驿春台会上演这个《别洞观景》的"边鱼耍水"真是演绝了。特别是你站在台口边上那一溜颤颤步的翘功获得满堂彩。会首给你挂了三道红，放了三次鞭炮。简直把邛崃固驿闹吭了。

彭元子：哎呀，何老弟。我这坤角行当苦呀，你看！就为练这个"边鱼耍水"的踩跷功夫，我这脚都变形了，你看嘛。不像你小生行当轻松潇洒呀。

何心田：你这叫“要想人前夺萃，必须人后受罪”。今天演出，当地乡绅，会首高兴了，在下河街没宴祝贺你演出成功。同时春台会已演完,要为我们饯行,我们走吧。

(何扶彭二人走上桥，不经意间与康大蛮，康二蛮在桥上相遇，彭对康二蛮注视良久，何亦惊艳康二蛮长相：大蛮，二蛮羞下。

彭元子：(惊唱《梭梭岗》)

哎呀! 这个娃娃好扮相，

眉清目秀貌端庄。

何心田：(惊唱)不知他噪音亮不亮，

想收他为徒学高腔。

彭元子：(唱)他扮起旦角定漂亮，

想收他学我坤角行。

(帮飞句) 定打吭!

(唱)我把主意打停当，

何心田：(唱)我把主意打停当，(帮)再与元子(心田)共筹啇。

彭元子：何老弟，刚才看到的那两个娃儿，其中一个好乖哟，扮相俏丽，如能做我坤行徒弟，将来一定会走红。

何心田：你看中那娃儿啦？我也正想他来给我学小生呀。

彭元子：哎，我占先了，你就不要与我争了。我就喜欢那娃儿他那张脸盘子。

何心田：我俩个不要乱想。还不晓得是啥人家子弟。现今世道，哪个愿来学我们这个"下九流"行道啊？

彭元子：看他俩个悲悲戚戚地，不如冒昧问他们一下，再说下文。

何心田：对呀，我去打招呼。那俩个小兄弟，你们过来一下。

(大蛮，二蛮上。

康大蛮：二位先生叫我们何事？

彭元子：我见你们悲悲戚戚，像有什么难事吗？

康大蛮：二位伯伯是？

何心田：我是"宾乐戏班”唱小生的何心田，他是“老庆华戏班"的彭元子老板。

康大蛮：你们是戏班子唱戏的呀？

彭元子：是呀，我们刚在固驿春台会上演完下台。

康大蛮：(急问)你们收徒弟吗？

何心田：收呀，但要看徒弟的基本条件够不够格。

康大蛮：(挺身上前)二位伯伯，你看我够格吗？

彭元子：你……(摇头)

康大蛮：我唱得来"五和尚"哈哈哈哈。

何心田：(对彭)他可以去学花脸净行。

康大蛮：还有我呱弟，他能唱"明亮亮”。(拉二蛮上前，二蛮羞低头。)

彭元子：(上前拉二蛮细看)你这盘子(脸)可以跟我学。

康二蛮：跟你学？

彭元子：对。你能发仄音吗？

康二蛮：这？

何心田：他晓得啥子仄音啊。

彭元子：哎，还没问你们，你们叫什么名字，父母是谁，为啥在这里愁眉苦脸的？

康二蛮：二位伯伯！(帮唱《华秋儿》)

实情相告，

实情相告。

家住固驿康石桥。

康大蛮：(唱)我父名叫康登照，

康二蛮：(唱)不幸病故家业凋。

康大蛮：(唱)康大蛮是我名号，

康二蛮：(唱)康二蛮与兄同胞。

康大蛮：(唱)弟在医馆学医道，

康二蛮：(唱)兄继栈房把业操。

康大蛮：(唱)弟因唱戏惹师恼，

康二蛮：(唱)逐离医馆师不教。

康大蛮：(唱)回家又怕娘怒恼，

康二蛮：(唱)有家难回在外漂。

(帮)心焦燥，

(唱)进退之路堵死了，

弟兄无助泪暗抛。

彭元子：(唱)听他言又喜又恼，

何心田：(唱)俩小子是救是抛？

彭元子：(唱)老二长得俊又俏，

收他为徒学踩跷。

老大不属我行道，

他又拿来怎开交？

何心田：(唱)我找师兄车虎啸，

收个徒弟唱老包。

彭元子：(帮)好好好。

何心田：(唱)江湖戏班讲义道，

(帮)助人解难功德高。

彭元子：你想唱戏，我愿收你为徒。

康大蛮：我拜过师父。(欲磕头)

彭元子：我收你兄弟为徒。(指二蛮)

康大蛮：那我……

何心田：我给你介召一位虎啸老师，去学花脸。

康大蛮：好，好。哈哈哈哈……

彭元子：你二蛮名字不好，拜师后我要与你另改个名字。

康二蛮：师父，拜师我没有拜师礼哟。

彭元子：我知你们处境，我不收你拜师礼了。

康二蛮：师父，待徒儿行拜师礼。

何心田：慢。我们梨园行行规，拜师礼要在太子菩萨面前才能行拜师礼的。

康大蛮：哪里有太子菩萨？

彭元子：在成都老庆华班才有太子菩萨。

何心田：这样吧，我们在邛崃固驿的春台会今天已经演完，明天班子就拉回成都了。你们若真要学戏拜师，就同我们一路到成都再行拜师礼吧。

康大蛮：到成都？

(内声：“康二蛮”)

(众徒上，康若松拿书篼随上。

众徒弟：康二蛮。(众围着康)

康若松：康学清，为师一时激愤退了你的拜师文约，犹恐你回家受责，特赶来寻你，仍回到我的医馆去继续学医吧。

众徒弟：二蛮，师父亲自来寻你，你就同我们一道回医馆吧。

康二蛮：师父。我现在另有师父了，我也不叫康二蛮了。

康若松：你……

康二蛮：彭师父他要绐我另外改名，

众徒弟：另外改名？

彭元子：他要上我们庆华戏班了。

康若松：啊！你要上戏班子学戏？这事你母亲知道吗？

康大蛮：就是怕母亲知道了要挨打。

康二蛮：我是悄悄走的。

康若松：你俩咋个喜欢唱戏？唉,－心要去实难留,你就去学你们喜欢的职业吧。这些古医书你还是带上吧，书中有很多学问可学。(交书与康)。

康二蛮：康师父……

何心田：今天在你们固驿的春台会演完了。会首在下河街餐馆设宴为彭老板庆功，二为庆华班饯行，我们明天就……

康大蛮：明天就要上成都了。

众徒弟：成都！师父，我们都去与康二蛮饯行吧。

康若松：不,我医馆还有病人等着我号脉,我就不去了。(下)

(帮唱)只身入江湖，

不知赢和输。

康二蛮：遥别亲生母，

康大蛮：无奈踏征途。

(康氏兄弟望向远方……(作揖)

(灯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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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场  拜师别母

(二幕外：康若松上。康母拉康若松衣不放上。

康母：你还我的儿子来！还我的二蛮来！

康若松：放手。男男女女在街上拉拉址址象啥话？你那二蛮不安心学医,每天把我那些徒弟带起唱戏,学下九流。我怕他带坏我的学生,所我把他逐退出“回春堂”不教他了。

康母：哼！(帮唱“梭梭岗”)

听你言来就冒火,

回春堂成了害人窩。

你不教他应该先找我，

我送儿学医是有纸约。

每年师礼未欠过,

黄谷就是－担多。

教不严是你师之堕,

反说我儿子不好学。

要你把人交还我,

我二蛮至今哪落脚？

康若松：(唱)你儿学医是哄你我,

暗地里悄悄唱戏学他的哥。

离医馆我曾去追寻过,

(帮)  见他倆己上戏班把戏学。

康母：(白) 他倆个现在哪里？

康若松：上成都去了。

康母：成都？成都哪么大那里去找嘛？

康若松：说是老庆华班,班主是彭元子。

康母：哎呀,气死我了啊……(气冲冲下)

康若松：哎你……(亦追下)

(灯灭。

时间：接前场的另－个下午。

地点：成都 庆华班社内，

(幕启：“长乐班”刘芷美，“宴乐班”杨素兰，“翠华班”谭芸仙，“宾乐班”黄金凤各背一尊“太子菩萨”同上。

四人同：(帮唱“耍孩儿”)

庆华班收徒好热闹，

大红帖子把众邀。

拿手好戏早已报，

昆高胡弹种类标。

(众边唱边舞，转唱“灯调”)

刘芷美：(唱)我唱“数鱼”跩又笑，

杨素兰：(唱)我唱“挂画”亮踩跷。

谭芸仙：(唱)我唱高腔“阴阳告”，

黄金凤：(唱)我唱胡琴“打饼”把叔调。

四人同：(唱)不同戏班不同调，

(帮)各显神通亮奇招。

何心田：(偕彭元子上)啊!各位戏班客人到了。

彭元子：请进。

(“吹打”彭，何迎众入内,各置“太子菩萨”于椅上,站立于侧。

何心田：众位怎不入坐？

四人同：坐位先让“太子菩萨”坐。

彭元子：这。(向内呼)大蛮,将神龛长桌抬来,供上我庆华斑的“太子菩萨”。

康大蛮：(内应)是。(康二蛮与大蛮背“太子菩萨”抬龛桌上。)

(众争将“太子菩萨”摆于龛桌上。

刘芷美：我长乐班在此。(置菩萨于桌上)

杨素兰：我宴乐班在此。(置菩萨于桌上)

谭芸仙：我翠华班在此。(置菩萨于桌上)

黄金凤：我宾乐班在此。(置菩萨于桌上)

(众摆菩萨像挤兑,将庆华班菩萨挤下桌,康二蛮及时接到手中。

康二蛮：(急喊)师父!(示意摆不下)

彭元子：众位老板,受邀来我庆华班是客人。你们这样排位,是反客为主了吧？

何心田：(抱起菩萨置于桌之中间)应该这样摆才合理!

黄金凤：(对众)对,这里是庆华班，我们让一让,主次要分清。(于是众亦让开排位。)彭老板，何师兄你们收徒我们各个戏班都来祝贺,你们班就红火了。可是现在我们各个班都人员老化,缺乏青年人来学戏,致使各班“青黄不接”以后怎么办哟？

何心田：所以彭元子师兄－见到康二蛮就迫不及待想收他为徒。

刘芷美：我们班也想收徒就是没人来学。

彭元子：收徒是緣份。

黄金凤：那么拜师就开始吧，大家来庆贺，我们贺戏都准备好了的。

彭元子：何兄,你主持吧。

何心田：是。东方红云开，西方彤云来。彭老收高徒,拜师礼仪开。爱徒康二蛮康学清行拜师礼。

(在音乐声中中幕启，现出一幅“太子菩萨”大画像。彭元子拜画像,众亦拜画像后列开。康大蛮为康二蛮整理衣衫上，拜太子善萨。然后扶彭元子于台中行跪拜礼。

康二蛮：徒儿康学清跪拜于彭元子师父门下学艺，请师父接纳。

(彭元子拿出“文约”交何心田，康大蛮端印泥于侧。)

何心田：－日为师终身如父。(交文约与彭元子盖章。后交康二蛮示意盖手印)

康二蛮：一日为徒－世如子 。(举手按手印)

彭元子：今日当着众班宾客，(揭下头帽)为师赠你小帽一顶为你遮挡人生中的风雪。我与你康学清更名为康芷林。芷者,寓意高尚的情操,美好的品性,林如繁木茂盛,似如参天。今后就叫康芷林了。

众：康芷林？

彭元子：(对芷林)徒儿,拜过各班老师。

康芷林：是。

(帮“红纳祆”) 康芷林。

彭元子：(唱)他本邛崃固驿人。

学医不成想学戏，

中途相遇有缘人。

戏班子最讲情和义，

我收他为徒唱仄音。

康芷林：谢谢师父。

何心田：(唱)这娃扮相很英俊，

我也想收你为徒学小生。

康芷林：谢谢师父。

(众围观康芷林。)

刘芷美：(唱)呀! 眉清目秀好貌品，

长乐斑正需年轻人。(白)到我们长乐班去学？

康芷林：谢谢师父。

杨素兰：(唱)我宴乐班行当不齐整，

眼下正缺是小生。(白)到我们宴乐班去学？

康芷林：谢谢师父。

谭芸仙：(唱)我翠华班坤角多得很，

“一窩蛋”就缺文武生。(白)到我们翠华班去？

康芷林：谢谢师父。

黄金凤：(唱)我宾乐班既无小生又无净，

只有生角名超丑岳春。(白)到我们宾乐班去学。

康大蛮：(唱)我就喜欢去学净，

求师收我做科生。

黄金凤：好吧。

康大蛮：谢谢师父。

康芷林：谢谢师父。

(众拉康芷林。

彭元子：(唱)乱挖墙脚是戏斑子的臭德性，

(帮)请勿作釜底抽薪人。

众：这! 这康芷林是个好苗子。

彭元子：(对众)今日拜师了，他是我的人!

众：你的人。

康母：(內声)他才是我的人!(拄竿冲上)

康芷林：(惊)母亲。

康大蛮：(惊)娘呀。

康母：(看四周)这是什么地方？

康大蛮：老庆华班。

康母：(大惊)你俩个跑到戏班子上来了呀？

(怒打二人耳光，唱《一枝花》“揺板”)

(帮)哎呀,不争气的儿呀!

(紧打慢唱)你俩个悄悄就往成都拱，

气得娘两眼都哭红。

大蛮性野太放纵，

二蛮学医不用功。

(二流)不务正业把邪弄，

天天桥下挣喉咙。

三教九流谁看重？

(放腔)可知道这戏班子“三代人都喂不起红鸡公”呀!  (顿脚)

(帮)大蛮二蛮呀。

(唱)同我回家把田种，

(帮)没出息才去“跳端公”。

(拉二人欲走)

彭元子：不能走。他是我的人!

康母：你的人？我是他妈。你是哪个？

彭元子：我是他师父。

何心田：有纸约为凭。

康母：嗨！他妈，老汉都不晓得，你们就收我儿子去学唱戏？你们这是拐子。拐走我良家子弟，我要去官府衙门告发你们!

(众人开始议论……

谭芸仙：啊!拐人家子弟？是犯法的。

杨素兰：拐人当徒弟，原来在耍弄我们翠华班。走啊。

刘芷美：不要惹麻烦，走了。

黄金凤：彭老板，对不起我们走了。(众各背太子箁萨欲走)

彭元子：慢!我有康芷林打了手印为凭的拜师文约在手，不怕打官司。

何心田：是他自愿来学戏的，何言拐人子弟？

康母：(怒起，)你两个自愿来学“下九流”行道呀？(举竿欲打)

康芷林：住手。母亲，师父，各位班社老师。我康二蛮,不！我康芷林是心甘情愿来学戏的，妈，唱戏不是“下九流”,唱戏的职业是高尚的。是高台教化，以文化人，用演戏来教育人是好职业。我康芷林今天当众发誓：我就要学戏。我唱戏不唱出个样儿来我永不回家!

康母：你娃娃死心了,你们就去吧。

康芷林：妈……(二蛮兄弟跪别康母，康母含泪离开。众回首观望。

(灯光聚于康芷林头上。)

(切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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笫四场  银牌激励

时间：数年后。(青年康芷林)

地点：华兴街老郎庙舞台。

(幕啟:四巡警手拿扏刑板立于两旁。刘旅长与刘太太挽手上，坐于台中。冉樵子,周孝怀坐于舞台下观众席中。台中－纱幕罩着将要表演的舞台。众班社参考人员伺立两旁耹听。)

会首执事: 各位乡绅，看戏的贵客:今天是四川劝业道“戏曲改良公会”成立之日，暨考核伶人表演才艺比赛大会。现在请刚上任的四川劝业道官员周孝怀先生致辞。(众鼓掌)

周孝怀: 各位来宾大家好。(行脫帽礼)自辛亥革命推行新政以来，鉴于市井戏班文化乱象丛生，如台上“生旦狎抱，帐中淫声”，“开肠破肚，肢解分屍”。这些糟粕戏文对社会文风造成了不良影响。今天我们劝业道倡议成立戏曲改良公会，暨考核伶人才艺的检视活动在此举办。今天的规则是：获优胜者，张榜公布名次。表演劣质者，罚打手心十下以戒效尤。最优者，将获银质奖章一枚以兹鼓励。此举以劝化修身，张扬正气为已任。今天到场的有大名鼎鼎的文化学者冉樵子先生，参与评定。请各位监察观看。

冉樵子：老朽補充介绍一下劝业道周公。他是全国著名的“新政”要员，颇具民主革命思想的周孝怀先生。周先生曾与“戊戌六君子”梁启超、谭嗣同、刘光第等是好友，两次东渡日本，结识了孙中山先生，也接受了民主主义思想。建立戏曲改良公会，就是他现在出任四川劝业道所办的一项重要政务。

(众鼓掌欢迎)

会首执事:各班社人选入考场。

(音乐起，众考生上场报名。)

邓绍怀:我长乐班的邓绍怀。(亮证入內)

杨素兰:我宴乐班的杨素兰。(亮证入內)

曹大王:我太洪班的。人称曹黑娃儿就是我。

康芷林:(见曹呼)曹师兄。

曹大王:(见康白一眼)啊,川西坝的康芷林？

康芷林:你是川东驰名的曹大王。

曹大王:想不到在这里又相会了。

康芷林:曹师兄,我们既已相识,小弟有一事相托。

曹大王:何事

康芷林:我大哥康大蛮师从虎啸老师学大靣,现己出师。想到你川东来搭班……

曹大王:小事一桩。叫他到重庆找我就是。

康芷林:（拱手）谢兄台。那么今天小弟就让你……

曹大王:让什么？擂台上不认人,是骡子是马，一会儿台上会！(甩袖下)

刘太太:这个人好没礼貌，(起身)兄弟不要与他一样见识。

康芷林:(对刘太太)谢谢。老庆华班康芷林到。(亮证与刘太太对视欲下)

刘太太:(拉康返回再看，惊)哎呀，长得好标致啊！(康芷林下)

刘旅长:你在做啥？入坐看戏啊。(刘太太归位)

李琴生:我太洪班的李琴生(亮证入內)

高来清:我是群乐班高来清(亮证入內)

会首执事:回禀主事，按花名册考生已到齐。

周孝怀:嗯。开始吧。

会首执事:准备就緒的马上开始。开台锣鼓先打吭。

(台中纱幕内灯亮，各考生表演节目：李琴生表演《夜归》片段：“出庄来夜黄昏,羊肠小道少人行”。众鼓掌。邓绍怀表演《和尚思凡》片段，“手敲木鱼把妹想,和尚思凡上妹床”。高来清与杨素兰表演《醉战雍州》打斗画靣，众鼓掌。曹大王表演《贝戎化身》用粉火纸壳“変脸”。康芷林表演韋陀“踢慧眼”。众鼓掌。

刘太太:(起身鼓掌)好，好呀！这个精彩,他啄－下就多一只眼晴。我要打赏。

刘旅长:(拉太太)等－下，且看擂台的奖赏。

会首执事:比赛完毕，请周公裁决。

(众考生抱着尚未卸完妆的道具拥上围观。

周孝怀:(与冉樵子,交流后宣佈) 杨素兰，高来清合演的《醉战雍州》上红榜表彰名列笫二。(众鼓掌)曹大王的《贝戎化身》虽有创见，却畧显粗陋，以粉火掩饰似觉艺不精湛。希望你下次再来夺魁吧。

曹大王:这……

周孝怀:邓绍怀。

邓绍怀:(大声应)有。

周孝怀:你表演的《和尚思凡》……

邓绍怀:是。我今天很展勁啊，你看我这一身都是汗水。(示汗衣亮胴胴)

周孝怀:可是,你的汗水流错了。(起身发怒)

(帮唱“水荷花“)

和尚思凡乱编造，

破坏清规佛不饶。

演唱又是淫秽调，

做工庸俗是谁教？

邓绍怀:(唱) 我的师父叫李嘨，

文武丑角大名标。

我演此戏都讨好，

你为啥说我演得糟？

周孝怀:(唱) 和尚应当遵佛教,

闭目诵经把木鱼敲。

你歪曲僧人品与貌，

(帮)  是槽粕必须斩断苗!

康芷林:邓师兄，你这戏表演太粗俗了。

邓绍怀:(白)啥子啊？我为了到这儿来“亮一股”，汗都整出来了，还说我要不得。东方不亮走西方，我到其它乡班子去演。(欲走)

周孝怀:你这个戏哪里也不准演了!

邓绍怀:哪个说的？

周孝怀:(示意巡警手中刑板)它说的。

邓绍怀:它……

巡警:(拿出执刑板对邓)伸起!

邓绍怀:要打嗦？(有意伸出颈项)伸起了。

巡警:拿刀来把他狗头宰下。

邓绍怀:(急缩回颈)不。我伸出手了。

巡警:(打邓手)一二三四五。那一只手？－二三四五，你娃装怪添一个,刑毕。

邓绍怀:哎哟。今天领十项大奖了。

周孝怀:对于这样顽劣不改之人，按户查找永不准再入梨园行!

巡警:是。

众:啊!周大人 严厉啊！

周孝怀:太洪班李琴生表演《夜归》唱段，文词典雅，唱腔圆润动人，当名列此次考核的第一名。

众:啊!祝贺李琴生。(众鼓掌)

会首执事:祝贺李琴生获得笫－名。(挂红)

周孝怀:庆华班康芷林。

康芷林:有。

周孝怀:你刚才演的韋陀踢慧眼，你能再近距离表演一次吗？

康芷林:可以。

周孝怀:好。大家好好饱饱眼福。

会首执事:好的，打鼓匠打起!

康芷林:(白)待我展开慧眼一观。(康走下舞台,飞脚踢出慧眼手抱降魔杵造型，锣鼓奏“冬锣锣”，众围观康芷林。曹大王畧有愧意。)

刘太太:(惊)哎呀太神奇了，你硬是我心中的韋陀菩萨哟。(欲亲近又止)

康芷林:(对曹大王)曹师兄，我这个尖子是那年我出师后,与你和名武生李泰昌同台演出《蟠龙剑》《芦花救险》时向你学的。

曹大王:啊。那时你没腿功，当场就献丑了啦。

康芷林:可今天，我啄的尖子要得否？

曹大王:这！(不服地)今天你港，你港。佩服，佩服。

周孝怀:(与冉樵子等啇议)诸位看客。经与会诸公啇议，康芷林创演的韋陀踢慧眼的尖子绝技，获银质奖章一枚，他的工价从此后提升十倍。

众：(惊议)啊……涨工价了!

(音乐起。巡警扶周孝怀与康授奖章，冉樵子与康披红，周孝怀欲与康献花，刘太太：“让我来”，接过花献与康芷林，康呆立片刻。舞台中凸现一幅银质奖章大图，闪闪发光。音乐套打锣鼓。众人慢慢散去。刘太太欲走又回，取下手上金戒子与康载手上。）

刘太太:我给你添箱。哎哟，我的韋陀菩萨吔……(双手合十，羞下)

康芷林:(高举奖章造型。帮唱“端正好”)

(昆)光闪闪奖章一枚，一枚奖章!

(帮)心敞亮, 暖胸膛,

大红鸡叫现曙光……

(唱)回首此生江湖浪,

落籍戏班梨园行。

幸蒙师父勤教养，

夏练三伏冬伴霜。

多少汗水淌，多次筋骨伤。

习武操棍棒，习文练声腔。

今捧奖章把娘望，娘呀娘，

(行腔)儿发誓“混不出头我不姓康”。

(帮)啊……

感恩彭师勤培养,

感恩何师劝改行。

今日能获奖,

来至众师帮。

唉!回顾考场，亦喜亦伤。

考核生乱象，良莠齐登场。

河道不同互顶撞，

川东骄傲曹大王。

班社林立各标榜，

皮黄弹戏欺高腔。

各唱各调不相让，

庙会堂会跑滩忙。

－盘散沙难握掌，

(行腔)戏曲公会怎改良？……

求同存异方为上，

(帮)需求同仁共筹商。

(杨素兰，高来清上。

杨素兰：康师兄，你还在这里呀？

康芷林: 啊宴乐班老板杨师兄。你和高师兄俩个今天的《醉战雍州》的“枪架子”打得好漂亮啊。真是天衣无缝,旗鼓相当。

杨素兰：承蒙夸奖。

康芷林: 我正想到你，你就来了，真有缘呀。

杨素兰：何事呀？

康芷林: 敝人今天虽然得了奖章，但我心仍然悲凉呀。

杨素兰：为什么？

康芷林: 周孝怀公，今天宣布成立戏曲改良公会,各班社来参与考核的剧目和演员都良莠不齐,尤其是剧目内容,有的淫秽不堪，表演庸俗,大有带坏世风之势。我想还有很多剧目如不改革，戏班将会自取灭亡,我们也无前景可言了。

杨素兰：是呀。现在各个戏班各自为阵,各条河道,各地演员,为了糊口多挣钱,竟在台上胡编乱唱,哗众取宠,倒了观众口味,反使万年台上更冷清。这现状已到了非改不可的时侯了,

康芷林: 要改变现状,必须要把艺人团结起来,邀几个名气大的斑社联合在一起,另起炉灶,成立一个大团体,订立新的规则,再邀文人墨客新编剧本。剔除糟粕,守住精华，让“忠孝节义”的民族文化精神重归舞台。这样戏班才能有前途,万年台上才能生辉。

杨素兰：我赞成你的想法,联合各个班社成立一个大斑子,扎根成都,让各地戏班都耒参与演出,免去四处流浪之苦。

康芷林: 好倒好,只是没有经费支撑，也是画饼充饥呀。

高来清：要经费？就找杨素兰老板嘛。他一生重义轻财，富有爱国情，为支持辛亥秋四川保路运动，他还将一生积蓄的80亩田产，全部献给了“保路同志会”。我们共同成立一个弘扬戏曲的大戏斑,他定会支持的。

杨素兰：你说这话是逼我上梁山了吗？

康芷林: 杨师兄，我想就以你的高腔班子来承头，再邀两个皮黄弹班来合作。

杨素兰：我们唱戏的，都明白钱财是身外之物。能借钱财之力，干－件有意义之快事乃我辈之愿。

高来清：这样说来……

康芷林: 能干？

杨素兰：(握康手)干。

康芷林: (唱)对对对

昆高胡弹共团队，

各路名角邀拢堆。

改良戏曲推公会，

(合帮) 去腐存精重光辉。

(白)同心干！

(众画靣，

(切光。

大石

第五场  三庆会庆

时间：1912年(中年康芷林)

地点：成都华兴正街悦来茶园(音乐中,幕啟：台上－派喜庆色彩，帷幔垂地,上贴有大红囍字。中一较大插屏，上书“三庆会班社”，外罩红绸覆盖着。众乡绅名流，军界人士及太太们缓步走上。女新闻记者挎像机走来……各斑社演员举牌赴会上。亮牌：

桂春昆曲班。宴乐高腔班。

宾乐皮黄班。翠华弹戏班。

彩华川北灯戏班。

康子林、杨素兰、唐广体，萧楷成、贾培之上。与举牌者一－握手。)

杨素兰：各位远道而来辛苦了。(鞠躬)

康芷林: 我向各位介绍一下。这是大名鼎鼎的杨素兰，唐广体，萧楷成、贾培之老板。他们就是今天成立庆典的资助者和见证人。

周孝怀:(内声)见证人在这儿。来了!

(众向內望。四巡警引周孝怀，冉樵子，尹昌齡、林山腴等文化名人上)

周孝怀:今天邀请了文化名人冉樵子，尹昌齡、林山腴等名流都来见证成立庆典。你们就当众告白吧。(众入座)

杨素兰：(推康)你去讲吧。

康芷林: 该你去讲。

杨素兰：不要推，已经议好的你就讲吧。

康芷林: 好。我就先说几句。经与各班老板议定，成立戏曲改良公会的三庆会班社。首任会长为杨素兰老板。(众鼓掌,记者拍照)

杨素兰：(起立致意)愿为大家服务。補充一下，康芷林是副会长。(众鼓掌)

(内声：“我们不参加三庆会了”！伶人甲,乙二人上。

二伶人; 我们要退出,不加入三庆会了。

杨素兰：为什么？

伶人甲; 康芷林得了银奖后,工价提得那么高,我们穿吼兵的“得胜会”和“下四角”不就成了“猫搬甑子替狗干了吗”？划不着,不参加了

唐广体:我们已经议定打破“包银制”为“分账制”,大家收入都会一律平等的。

康芷林:兄弟。我康芷林,(唱“梭梭岗”)

降工资从今做起,

主配角都分等级。

降薪为的保家底,

弥補“拖黄”时期有吃的。

协同股份凭愿意,

有病有痛急可医。

若有老人先去世,

百寿图留名祭先师。

唐广体: (唱) 三庆会定下新规矩,

(帮) 为保大家有利益。

二伶人：啊！只要康会长表了态，我们就放心了。我们参加三庆会，不退了。

唐广体: 兄弟。三庆会不会亏待大家的。

冉樵子：这样的班规定得好。颇有民主含义。今天成立三庆会，你们团结了哪些班社？

康芷林: 请看。

(众举牌者翻牌，现出“昆高胡弹灯”五个牌)昆高胡弹灯。

周孝怀：不同曲调的戏班怎么能共和呢？

康芷林: 汉满蒙回藏,五族都可共和,昆高胡弹灯怎么不能共和？,

周孝怀：嗯,说得对。我们就是要走共和之路。还有呢？

(众举牌者翻牌，现出“生旦净末丑”五个脸谱。众唸)生旦净末丑。

周孝怀: 你们昆高胡弹灯本来不同调，怎么统一的呢？

康芷林: 请各位听听五腔如何统一的唱腔。

(音乐作曲者另谱曲以下唱词的声腔)

众举牌者同唱：“闲无事唱高腔又唱弹戏，

闷来时唱二黄带唱西皮”。

(灯调“胖筒筒)“去年三十才整酒啊，

今年初一就回门呀。”

众：(笑声四起)五腔共合好听，好好好……(众鼓掌)

康芷林: (唱“红衲袄”)

五腔共和创新调，

汉满蒙回均同胞。

三庆会宗旨张榜告，

戏德口德品德是笫－条。

创立精研社，特聘众贤老，

教习戏情戏理与节操。

兴建升平堂，再把学徒招。

君子以朋方同道，

小人以利勿乱交。

奖惩严明早拟好，

众：(帮)照章依规请记牢。

周孝怀,冉樵子,尹昌齡，林山腴：(四人同唱)

好好好,三庆会举力把团抱,

(帮)   升平堂就把科生招。

(周慕莲、傅幼林、陈鸿钧、贺云章、李志云、刘宗林上、)

周等：(各报名)我们要入升平堂学戏。拜见康师父及各位老师。(众齐磕头)

众：啊,这么多人来学戏呀？

周孝怀：今天真是开张大吉呀。

康芷林: 大家起来吧,只要你们想学川戏,我就把我学的本事全部传授给你们。

众：谢谢康师父。

杨素兰：请周公揭屏。

周孝怀：好。

(周孝怀,杨素兰揭下屏上红纱。满台灯光闪亮，鞭炮声起……

众：(欢呼)三庆会！

周慕莲等：我们入三庆会了!

(康子林,杨素兰抱屏于台中,众相拥于侧画靣。音乐喜庆。《新新新闻》记者,用闪光像机拍下一张全景照片。

(灯光渐隐灭。）

大石

第六场  勇下渝州

(二幕外：刘旅长客厅“一桌二椅”。刘太太无精打釆地上。）

刘太太：(帮唱《古梁州》)

刘湘换防连累我,

隨军家属莫奈何。

重庆炎热如烤火,

生话天天是火锅。

回想成都悦来坐,

喝茶看戏把麻将搓。

三庆会名角声远播,

康芷林,周慕莲，哎呀一出《情探》唱进我心窩。

尤忆当年夺标的帅小伙,

康芷林成了我心头的活韋陀。

(帮“飞句”)思想起好恼火。

(唱) 陈副官,叫你旅长来见我。

(帮) 就说太太心里不快活。

陈副官：(内声“是”引刘旅长上)

刘旅长: 太太。啥事不快活？

刘太太：我要回成都,快派人送我。

刘旅长：我己换防重庆离开成都了,你怎么能回去？

刘太太：重庆不好耍。我在成都悦来茶园喝茶打牌,又看三庆会的川戏多惬意哟。这重庆干扁扁儿的,我要回成都看戏。

刘旅长：看戏。川东太洪班的戏很好,你去看嘛。

刘太太：不。我要看三庆会的戏。

刘旅长: 太洪班有个名角曹黑娃的粉火变脸演得好啊。

刘太太：听说成都悦来茶园,人家康芷林新创的《九変化身》変脸才叫好。还有他唱《评雪辩踪》，《离燕哀》唱哭多少人哟……

刘旅长: 我知道你是个戏迷。这样,我叫人去请康芷林的“三庆会”戏班到重庆

来演好吗？

刘太太：真的呀？

刘旅长: 只要你不离开我,我马上命人去请“三庆会”戏班到重庆来。

刘太太：我的旅长真好。(抱着旅长)

刘旅长：陈副官。看我名片和银元路资,马上到成都去请“三庆会”班子到重庆来演出。事情办妥提升你当连长。(交名片，银元与陈副官,太太挽刘旅长手下)

陈副官：(接名片和银元)是。哎呀这个包袱不好胎,路途这么远,好久才到得了成都啊？管他妈的,待我来跑他妈一趟!(灯光起追光。锣鼓“扛子”作跑舞蹈。看)啊!到内江了。待我再跑一趟。(锣鼓“扛子”作跑舞蹈。看)啊!到龙泉驿了。(喘气)为了当连长,待我来大跨－步!(“干大锣”)陇了三庆会了。待我进去。(下)

(台右一侧，追光中,杨素兰，康芷林(老年康芷林)上。      

杨素兰:康师兄,重庆军界邀你去重庆演出。(递名片)

康芷林:刘旅长邀请我个人去重庆演出。不行。我说过：我们三庆会“要顾群，顾大家，顾团体。”我不能丢下大家一个人去挣大钱。

杨素兰:你现在是三庆会的大牌。

康芷林:杨会长,三庆会在那里,我康芷林就在那里。除非他们邀请我们三庆会全班去，否则我是不会单独去的。

杨素兰:啊!我近来身体欠佳,三庆会的事务就由你来作主吧。

三庆会管事:(匆匆上)二位会长，重庆“大同社”的社长，驰名的袍哥大爷潘文华军部的处长冯石竹来成都要见二位会长。

杨素兰:啊!

康芷林:有请。(景随人移，拉大)

三庆会管事:有请冯处长。(下)

冯石竹:(二国军引冯上)二位会长好。在下重庆悦合剧院的冯竹石。

康芷林:久闻大名。在下三庆会康芷林。

杨素兰:杨素兰。请坐。

冯石竹:不必客套。因省长刘湘倒杨取胜，喜欢川剧的潘文华,范海庭将军，派鄙人来成都,重金邀请康芷林与三庆会全斑人马赴重庆演戏祝贺，为期三个月,每场工价三十大洋。请二位会长细看合约。(呈合约)

杨素兰:请冯公后靣待茶,容我筹啇。

(管事引冯率众下。康,杨展合约看。

(帮唱“锁南枝”)

重金聘 ，三庆会,

三月合约钓金龟。

康芷林:(唱) 悦合剧院恐弄诡,

军界出靣怎好推？

请出大家来开会,

细斟利弊为不为？……

三庆会管事:大家快来。

(周慕莲,肖楷成,陈碧秀,刘宗林等人上。

众:杨会长,康师父。

杨素兰:(唱) 重庆邀请我们三庆会,

去与不去众思维。

刘宗林:(唱) 要去就走讲干脆,

如今戏班谁怕谁？

康芷林:(唱) 你可知“章华舞台”出类萃,

“又新”班子早扬威。

此去若败声名毀,

棋错一着恐难归。

肖楷成:(唱) 行兵先想进与退,

新创剧目首先推。

周慕莲:(唱) 我与康师把戏配,

一出《情探》定夺魁。

陈碧秀:(唱) 你九变化身赛三萃，

八阵图抛冠甩发翎子飞。

康芷林:(唱) 知已知彼方为贵，

重庆名角一大堆。

张德成，彭天喜。

魏香庭，吴晓雷。

个个堪称翹楚辈，

夜郎自大必碰灰。

三庆会优势就在你们年轻辈，

改戏改人改旧规。

台风严谨笫－位，

升平堂科生似花蕾,

一代新秀去对壘,

我料此去不会亏。

众:(唱)  同心同德去打擂，

要为蓉城增光辉。

康芷林: 好。(唱)下重庆同唱群英会，

众: (合唱) 三庆会定然唱凯回。

杨素兰: (白)三庆会下重庆!

(众造型画靣。

(切光。）

大石

第七场  殉职重庆

时间：数月后(一九三零年冬)。(六十岁的康芷林)

地点：重庆悅合剧院外。

(幕敐：各小贩挑担,穿梭,叫卖声不绝于耳“重庆小靣,瓜子花生向日葵,大刀牌香烟,看相算命,炒米糖开水……”

报童：(上)卖报卖报,看新新新闻,重庆晚报。“三庆会唱响重庆,康芷林一炮而红”，九变化身打头炮,曹大王捡挂收刀。买报买报,快去看机房街悦合剧院。去迟了恐怕买不倒戏票啊……(众争买报纸分下)。

康大蛮：（上，见状亦买报看，唱“梭梭岗”)

三庆会来到重庆,

我兄弟出了大名。

《归正楼》变脸绝技,

曹黑娃匿跡销声。

大牌出戏票售罄,

康芷林名震山城。

弟为此染下疾病,

三庆会内外操心。

地头蛇暗中较劲,

打对台“章华”“又新”。

(帮“飞句”)必有用心。

(唱)把实情告知兄弟,

(帮)好使他遣将调兵。(买报纸下)

(悦合剧院内。周慕莲扶重病在身的康芷林拄扙上。

康芷林:(帮唱“山坡羊”)

啊!时运不济。

下重庆一炮打吭取了胜,

全班老少俱开心。

谁知我又染疾病,

回望成都心如焚。

周慕莲：(唱)师父好好养病体,

(帮)吉人天相会逢春。

刘宗林：(上) 师父。刘旅长派兵挑来十担大米,说想看你演《八阵图》。

康芷林: 为师如此病体,怎能再演《八阵图》啊。

刘宗林：师父不能演,那徒儿我刘宗林去演。

康芷林: 哎呀宗林,这种场合你怎能去哟。这儿是三班竞赛的“品仙台”。我教你的“凤点头,飞冠甩发”学会了吗？

刘宗林：这!

康大蛮：（上)二蛮，康芷林。

刘宗林：啊!师父，师伯来了。

康芷林: 大哥。（弟兄相拥)

康大蛮：兄弟你病体好些了否？

康芷林: 大哥。我这病时反时复。哥。你到川东太洪班来还好吧？

康大蛮：有曹大王关照还好。只是你带着三庆会到重庆来，肩上的担子太重了。

康芷林: 这叫在家千日好,出门百般难。不过合约期届满,我们回成都就好了。

康大蛮：兄弟。那“章华”和“又新”天天打听你们三庆会。只要见不到挂你的牌,他们就马上挂出张德成,魏香庭的大牌争观众,打你们的“坐笼”。

康芷林: 啊!

( 三庆会管事引冯石竹提礼品上。)

冯石竹：康会长。听说你演了《归正楼》后就病了,我今代表潘范二位将军前来探望会长病体,二是合约届满,请再延签三月合约。(出示合约)

康芷林: 冯处长。三月合约与上演剧目如期完成,演员们都想回成都了。况康某已病体缠身,你这延期合约不能签了。

冯石竹: 康会长。就因为你们三庆会的戏演得好,所以才让你续签延期合约。再说刘旅长他们还想看你的拿手好戏《八阵图》。

刘宗林：《八阵图》？师父，你这病体咋能演啊？

康芷林: 冯处长,延期合约不能签,《八阵图》我也演不了了。

冯石竹: 康会长,你一点靣子都不给？我冯某是奉命行事。合约在此,签不签由你,不过,你的《八阵图》不演,谨防走不出重庆城！(怒下。康大蛮见状亦悄悄跟下。)

(合唱帮《江头桂》。

康芷林: （唱)霹雳惊雷,

走不出重庆陷包围。

（一字)他要我续约留下三庆会,

逼我演陸逊困阵飞头盔。

（二流)旅长送来十石米,

重庆报纸又鼓吹。

“章华”班“又新”班既不显山不露水,

曹大王不见身影疑有非。

是福是祸难进退,

（行腔) 唉! 大丈夫身在江湖我怕谁？……

(愤然拿合约欲签,众阻,又停“过场”)

意气用事防脫轨,

成都有老小家眷盼回归。

若不演全班都要遭连累,

（行腔)须顾全三庆会人马－大堆……

（二流)船遇陡滩凭智慧，

身先士卒保安危。

《八阵图》拼我老命不后退，

（帮)换得三庆会圆满把家回。

众：（惊呼)康会长，你不能登台了呀!

(众人上场,扶康画靣。

康芷林: (丢下手杖)《八阵图》我去演！

(画靣。

(切光。

(灯光啟：景同前四场的舞台。只是舞台底幕上增加有“康芷林主演八阵图”字样。刘旅长及太太，冯石竹,巡警数人，国军数人,记者,五老七贤,张德成,魏香庭,曹大王,康大蛮等人手捧鲜花上,齐集两旁座位待看。

三庆会管事：(上)各位来宾,军界各位大佬,重庆各位班社的朋友：我们三庆会首赴重庆演出,康芷林先生献演了《九变化身》的绝技表演,获得山城观众的赞扬。他这个绝技已传给了三庆会的人,现在人人都会变脸了。以后大家想看变脸绝技隨时都可以看到了。我们三庆会在重庆的合约期满,明天就要离开重庆，今天特别加演《归正楼》中贝戎的变脸绝技。我们康师父已是花甲之人，为满足重庆各界要求，康师父以他拿手戏《八阵图》作告别演出。各位请看。(众掌声四起)

(在川剧打击乐中,八个“贝戎”打扮的演员上场，一字排开于台前

作不同脸谱的変臉特技表演,后定相。)

康芷林: (内唱“西皮冒子”,)

本都追杀汉刘主，

(陸逊打扮的康芷林上“过场”：八个“贝戎”演员变八个鬼兵。)

康芷林:(唱快二流) 赵云老儿又杀出。

本都好比下山虎，

下山虎偏又遇猎夫。

催马杀进鱼腹肚……

(舞枪，舞剑，耍翎子“过场”。观者掌声不断,唱)

擒不着刘备不回东吴。

(康与八个鬼兵撕杀，“抛冠，甩发”，已显精力不济，偏偏欲倒了。

冯石竹：陸逊困阵，还有“倒硬人”喃？

众：(众鬼兵闻声，突变回本色脸)师父。你年老了不能倒。（对冯）我们代师父“倒硬人”（众－个个轮流倒地，康见状称“好呀,你们都学到手了”。)

三庆会管事：(端碗上)康师父,你喝口水吧。(端碗与康，暗拭泪)

康芷林：(接过碗,步履踉跄，帮唱“一枝花”)

（帮) 一霎时神魂被堵，

回光反照心顿舒。

（唱) 入梨园踞高台教化引路 ,

万年台张正气剑斩邪毒 。

却为何教化者反被辱侮,

强胁迫“倒硬人”看咱功夫。

天啦天……

这社会“倒硬人”本应是贪吏官腐 ，

为什么乱世者欺良善强制亲疏？

康芷林作鬼雄天看人做，

纵困死八阵图不倒之夫。

众徒儿学艺谨记行正路，

（帮) 唱川戏以文化愚啟民甦。

(康芷林怒视潘竹石，慢慢转向观众鞠－躬，然后抱碗喝水“吹変金脸”后,干脆利落地倒了－个“硬人”。“轰”的－声,全场静场片刻。

(音乐陡起，帮腔和声轰鸣，齐奏欢乐曲，众手高举红花,满台红光闪亮,执花者揺动红花。众徒跃起，高高举抬起康芷林屍身。

瞬间,满台红花忽然翻变作白色孝花：唢呐変奏悲呜的“哭皇天”曲。张德成，魏香庭，曹大王，康大蛮手捧白花虔诚地献与康芷林……冯竹石，刘旅长向康献花。刘太太亦手捧白花献与康芷林。

刘太太：(对康恭立片刻,鞠躬)康先生，我看了你不少的戏，你的品德口德戏德和对川剧的贡献堪称是川剧的聖人。(将硕大白花献放于台口)

(唢呐“低咃子”声悲呜。舞台高处中场打出祭帐“悼戏聖康芷林”横幅，左－幅竖帐“功盖三庆会，”右－幅竖帐“名成八阵图”。众列队于侧。康芷林一袭白衣,黒帽向观众走来。天幕幻化出康芷林故乡固驿镇“戏聖故里”的大石牌坊，康芷林立于坊中。

(幕徐落。

(剧终。）此剧经几年反复修改始成此稿2024年3月清明节于邛崃完稿2024年4月18日定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