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是个好地方系列之二十六——莎车

韦平 · 发表于 2025-1-7 10:23

新疆是个好地方系列之二十六——莎车

在我国，少数民族大都有本民族具有代表性的文化传承，比如藏族的《格萨尔王》，蒙古族的《长调》，壮族的《刘三姐》，而《十二木卡姆》就是维吾尔族的代表性文化传承。十二木卡姆是新疆维吾尔人民自创的大型传统古典音乐，集歌、诗、乐、舞、唱、奏于一体，既是‌维吾尔族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维吾尔人民生活和社会风貌的具体反映。这些年，我经常在电视节目上欣赏到与十二木卡姆有关的音乐舞蹈，却并不知道十二木卡姆和莎车有什么关联，直到去了莎车的叶尔羌汗国王陵。

2024年9月6日，我们从喀什出发前往莎车。出了城区，我就透过车窗向外张望，希望看到雄浑的塔克拉玛干大沙漠。可让人失望的是，在高速公路上开了差不多一个小时，道路两旁依然是连片矮化的果园或庄稼，苹果、红枣、辣椒、玉米，一派丰收景象。在我看来，南疆游的一个重要看点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沙漠，——毕竟，三十多万平方公里的塔克拉玛干是我国第一大沙漠。前些年听出差到南疆的同事说，一到库车，公路两旁就是一望无际的戈壁沙漠，可短短一二十年后却看不到沙漠，足见我国沙漠治理的成效。

两个多小时后，沙漠的影子都没看到汽车就进入了莎车城区，小王带着我们直奔叶尔羌汗国王陵。王陵所在的那片街区正在实施改造工程，小王只能将车停在离王陵还有六七百米远的一所民族小学校外面的林荫道旁。步行走到王陵前的那座花园广场上。少有五六个篮球场大的广场，被一个半圆形的上面长满鲜花藤曼的半封闭廊道隔成几个小园林。每个园林中栽有观赏林木，搭建了供人休憩的石头凳子和铁椅子，不少人在园林中或散步锻炼或闲坐聊天。他们年龄不同衣着各异，可脸上却都是一副怡然自得的表情。

王陵的大门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大，在我看来甚至和老家村委会院落的大门差不多。等待小王买门票的当口，我注意到王陵外墙上一排半圆形白色拱形舷窗中那些用维吾尔文和汉语雕刻的诗歌，介绍上说这些诗歌都是十二木卡姆中的歌词精选，我于是走过去阅读了起来：“我原像个红色苹果，已被情烧的坑坑窝窝”、“倘若我一刻看不到你，我就希望你出现在眼前”、“人生度过了四十大关，本来我心如弓弯，身似箭直，意为着青春已别你而去。如今却心如箭直，身似弓弯”、“园中的玫瑰，并非处处可见，即便到处都有，哪能同你一般”......语言朴实浅显，表达的却是男女青年那份炽热的爱恋，读着读着就就把人带到了一种意境之中。还没走进王陵我就被诗歌沉醉了，这应该就是木卡姆的魅力吧。

叶尔羌汗国是成吉思汗次子察合台的后裔，于1514年也就是明武宗正德九年建立的一个汗国，其都城就是现在的莎车。叶尔羌汗国在存续了166年后，于1680年也就是康熙十九年被同是成吉思汗后裔的准噶尔汗国所灭。汗国王陵始建于1533年也就是明嘉靖十二年，是为了悼念叶尔羌汗国的第一个汗王苏里坦赛义德汗而修建的。随后的166年时间里，这里陆续埋葬了13位汗王、家族成员以及他们的宗教信徒。

王陵中虽然墓葬众多，但影响最大的却是十二木卡姆的整理、合成者，音乐大师阿曼尼莎汗王妃。生于1534年的阿曼尼沙汗，于1567年死于难产，年仅34岁。阿曼尼莎汗是叶尔羌汗国第二代汗王拉失德的王妃。她天资聪颖、能歌善舞、能诗能文，既是一位才华出众的奇女子也是十六世纪杰出的维吾尔族女诗人。她从小就对诗和音乐有浓厚的兴趣，13岁入宫后，她广泛拜访社会艺人、诗人，民间歌手，整理创编了维吾尔古典音乐《十二木卡姆》，使散落在民间的音乐成为科学、系统、严谨的曲目。而今，《十二木卡姆》早已驰名中外，成为了维吾尔乐舞艺术的稀世瑰宝。

走进王陵的大门，首先看到的就是阿曼尼沙汗的陵墓。这是一座修建在白色正方形高台上的主体为白色的两层建筑。高台四周建有多个半圆形白色拱形舷窗，里面分别用维吾尔文和汉文刻有十二木卡姆的诗歌精选。陵墓第一层的方形建筑由白色廊柱支撑，第二层的结构为方体圆顶，极具蒙古特色。两层挑檐向外伸展，廊柱上雕刻着各种浮雕图案。墓室的外墙装饰着花卉纹样和几何纹样的浮雕，简洁明快的风格象征着这位维族古典音乐大师的风范。阿曼尼沙汗的陵墓用青白相间的琉璃瓷片装饰而成，典雅而庄重。陵墓周围摆放鲜花，表达了人们对大师的敬仰之情。

从阿曼尼沙汗王陵出来，下了一道台阶转过两个弯道再上一道台阶就来到一个平台上，平台后面就是汗国第一代汗王苏力坦赛亦德汗的陵墓。陵墓整体为土黄色，四面墙体由各种几何图案的窗棂装饰。王陵被排列整齐的多座汗王家人或信徒的露天陵墓所包围。行走在这些陵墓之中，给人的感觉就是，即便逝去他们也要守候在自己的汗王身边。

在王陵中边走边看，不知不觉中时间就到了下午三点。从王陵出来，看见王陵售票亭前的广告牌上写有售卖十二木卡姆表演门票的广告，我们毫不犹豫就买了票。能在十二木卡姆的故乡看到原汁原味的演出，说什么也不能错过。太阳正当午，我们也有了饥饿感。因为离下午六点的演出还有差不多三个小时，小王就带着我们在王陵外的广场周边寻找餐馆。按惯常的经验，我们走进了人气最高的一家维族餐馆。

餐馆大厅已经座无虚席，我们只好在门厅前雨棚下唯一的一张空桌上坐了下来。因为吃饭的客人很多，等了好几分钟才有服务员过来为我们点餐。为了不耽误观看演出，我们分别点了过油肉拌面、牛肉炒面和羊肉串。在等待上面的时候，我把目光转向餐桌后面那个制作面饼的工作台上。工作台和我们的餐桌隔着一道木栅栏，左边是一个铁皮案板右边立着一个馕坑，在案板上忙碌的是一位身穿白色厨师服头戴白色厨师帽的少数民族长相的胖厨师，他正在制作烤包子。

看着胖厨师将案板上一坨油光光的面搓成条、扯成剂子、擀成薄皮，用竹篾片将不锈钢盆中红白相间的羊肉馅团到面皮上，用手将其包成鼓鼓囊囊的菱形后将其排列在案板一侧。仔细观看羊肉馅，除了新鲜的羊肉末，里面并未加入任何拌菜。看着胖厨师熟练的手法，我就想和他聊聊天，可问了几句话，胖厨师却只是冲我笑笑并不作答，我猜想他应该是听不懂汉话。无法交流并不影响我欣赏他制作烤包子，而分量足够的羊肉馅更是激起了我想要品尝现烤现卖烤包子的欲望。

差不多过了半个小时，服务员总算把我们点的面食和羊肉串端来了，而此时胖厨师也将他手上的那一坨面全部做成了烤包子，并一个一个地放入馕坑进行烘烤。我要的牛肉炒面因为加了洋葱圆椒等蔬菜，吃起来味道比较鲜醇。等到吃完饭，胖厨师也开始打开馕坑，用工具一个一个往外取烤包子。刚出炉的烤包子外表焦黄，浓浓的香味随风飘散让人垂涎，问了表哥表嫂小王和老婆，他们都表示吃得太饱，我于是向服务员只要了一个烤包子。如果说之前吃过的烤包子因为不是现烤而影响口感的话，眼前这个刚出炉的烤包子就让我很期待。将还烫手的烤包子放在盘子里吹了几口气才小心地放在嘴边轻轻地咬了一小块，感觉是皮酥馅鲜还多汁，口感确实很好。可能宗教信仰的原因吧，烤包子的味道对我这个喜欢麻辣的四川人来说，似乎还是有些寡淡，——但话说回来，这应该就是维吾尔人民最喜欢的滋味吧。

十二木卡姆的演出剧场在距叶尔羌汗国王陵东北方向1.3公里左右的老城文化中心，我们决定步行前往。到了演出地点，看看时间尚早，我们便顺带参观了附近的历史景观莎车府。莎车府也叫莎车将军府，在历史上具有重要的军事政治地位，既是古丝绸之路的要冲也是军事驻守重地，同时还见证了多个历史时期的变迁。清朝统一新疆后，于1762年（乾隆27年）在叶尔羌设立了地方政府。1831年（道光18年），驻喀什噶尔的总理回疆事务的参赞大臣将府邸迁至叶尔羌。1883年（光绪九年），朝廷在新疆施行统一的郡县制并设立莎车直隶州，从此，叶尔羌改名莎车并沿用至今。1902年（光绪28年），莎车直隶州升为府，这就是莎车府的来历。

下午六点，一台名为“昆仑欢歌，美韵莎车”的十二木卡姆音乐歌舞表演在文化中心剧场准时上演。在激昂欢快的新疆民族音乐的伴奏下，身穿鲜艳民族服饰的男女演员在五彩缤纷的灯光辉映下尽情地舞蹈，很快就把观众的注意力牢牢地吸引住了。随着演出的进行，演员又向观众介绍了十二木卡姆和几种主要的新疆乐器。原来，“木卡姆”就是乐章的意思，十二木卡姆就是十二个乐章，全部演奏一遍需要至少24小时。

为了让观众对新疆乐器有一个直观的认知，演奏家们分别介绍并演奏了都塔尔、萨塔尔、热瓦普、艾捷克、冬不拉等乐器，每一次演奏都让包括我在内的台下几百名观众兴奋不已。最让观众如痴如醉的是‌莎车十二木卡姆的女传承人吐尼莎·萨拉依丁上台表演的时候。当这位年近八旬的老艺术家站在舞台上时，台下爆发出的雷鸣般掌声更是经久不息，不少年轻人禁不住大声欢呼向这位国家一级演员表达敬意。

为了和观众互动，演员们走下舞台邀请观众与他们共舞，这又一次将气氛推向了高潮。老婆平时喜欢跳广场舞，还专门学过新疆舞，于是也走上前去和演员们一起跳起了新疆舞。因为吐尼莎·萨拉依丁也走下舞台和观众一起舞蹈，好多观众便争着抢着与她跳舞。看着老婆也想和这位十二木卡姆的传承人共舞一曲，却总也没有机会，谁知吐尼莎·萨拉依丁却主动走过去和她跳舞，这让她激动不已。

一个小时的演出很快就结束了。当我们走出剧场，每个人还沉浸在十二木卡姆优美的音乐舞蹈的欢乐之中。因为有机会和十二木卡姆表演艺术家吐尼莎·萨拉依丁共跳新疆舞，老婆显然比我们更高兴。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我看得出，她内心的喜悦是难以言表的。

让人愉悦、使人快乐，我想，这应该就是十二木卡姆的魅力所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