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回到原来的我
李旭葵
二十年前，按照国家现行政策规定，在工作单位上班到规定的年龄退休。到年龄了，我从单位正式退休。四十年后，人生又回到了原点，回到了原来真实的我。
自然规律不可抗拒，不要扭着青春不放。清醒的我，在临近退休年龄前，就有了退休的思想准备。该管就管，该放就放，慢慢地适应了提得起放得下看得惯。到点了，不需要组织上通知，提着事前早就清理好属于自己私人的物品，一声不响地离开单位回了家。就像当年刚参加工作到单位报到那样，也是一声不响地离开家去的。
退休了，突然间感到了是一种解脱感。不会再看上级领导和部门的脸色行事而担惊受怕，不怕再为单位工作上的事纠缠得罪人，不再为那繁琐文山会海忙忙碌碌的公务馋身烦恼，不会再为应付那五花八门的饭局不得不参加而发愁，不会在单位公事往来中再用胃来呈能冒险去喝醉，更不会为了上班而去左右逢源八面玲珑变脸。
上班就是为了挣钱养家糊口求生，这是生活的本能需求。退休了本身就是一种被人约束压抑中的解脱，生活又回到了原点，回到原来的自我。这时候，我该冷静地坐下来，回头去适应从前原来的生活。原来每天有节奏地像机器人忙忙碌碌按步上班，现在是无忧无虑地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就像叫花子变乞丐一样，但我沒有变，仍然还是原来的我。
当年在单位一起上班的时候叫同事或同志，退休了现在在一起的人叫老张老王或老李。
人要有自知之明，退休前是一场梦。梦醒后，一切都是空。退休了因此是该沉下心来，从梦里醒来，慢慢地疏理，清醒地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现在又该回到哪里去。
出生在卓文君的故居古代叫临邛的地方，今天叫邛崃城的一户最基层的贫苦人家。在1950年春季，地方上刚建人民政府取代了民国政府，因不识字而吃亏的父亲望子成龙，在我六岁多，就带着我懵懵地就报了名读小学。当时是读书全免费，根本沒有什么报名费，就连教材书和作业本都是免费。
从小学一直读到高中毕业的十二年，沒有交过一分钱的学费。小学读书是沒有学费的，到了中学才有了学费，但都是相当少。记得1957年上初中的学费是五角钱，家里贫困，每年开学报名，我都是写出申请免学费报告找居委会主任签字盖章后，交给学校校长签字就免了学费。读中学期间，家庭经济困难的学生，还可申请助学金补助。冬天来了，学校还给一些学生发棉衣。
经过低标准饿死人年代折腾中死里逃生后，终于在1963年高中毕业。当年美术学院不招生，报考美术学院的我听老师的话，就放弃了高考。后来，由于有美术和写作的爱好特长，被县总工会发现了，从此踏进了县级机关的大门，端起了旱涝保收的铁饭碗，同时也砸碎了美院梦。
经过十年文革的浩劫折腾，也被抽调参加过无休止人整人的政治运动。目睹了阶级斗争的残酷无情，虽然有出生在贫民家庭的革命依靠对象护身符，但也常常为“莫须有”罪名而心惊胆战。因此，为了自保，也不得不人云亦云违心地说过错话，干过错事，至今仍心有余悸，惊恐那极左的幽灵还在空中盘旋。
到了机关单位，就是机关的人，端人碗服人管，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先后也曾变动了好几个单位。后来在1974年，温江地区行署拨专款用于县城街道柏油铺设，因此从文化单位被抽调到县城建委办公室。主持修建自来水厂，到筹建县城建局，一干就是十多年。
为适应旅游事业发展，把鼓楼从公园里搬迁到城中心，作为有两千三百多年建城史的临邛古城建筑标志。却卷入在书记和县长无形的权利争斗矛盾旋窝，顿感七上八下，左右为难。因被领导认为“不听话”而曾遭一年两次审计，鸡蛋里挑骨头。手中虽然有令人羡慕嫉妒的土地、建筑、拆迁、环保等审批大权，出生在贫苦人家的子女，曾因穷而遭被人白眼的经历，亲历无权无势的惨遇，因此处事小心谨慎，不敢循私舞弊，更不敢贪腐。兴师动众查来审去，结果最后帐上还摆着我上交给财务上本该属于我的800元奖金，单位财务上一要要退给我，但都被我婉言谢绝了。留在单位财务帐上，那也是对我曾在被人羡慕嫉妒城建局当局长位置上，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地不贪不占的一种无形史证。
心中无冷病，不怕吃西瓜，身正不怕影子斜，半夜不怕鬼敲门。因此，是坦坦荡荡明明白白地做人。
记得在1985年东外街拆迁，当时由于我始终为东安乡被拆迁的农民着想，采取一些办法措施，扶持这些被拆迁的农民就地建房都富了。东安乡文星村的一位队长登门告诉我，他们生产队专门开会集体讨论通过并签名盖章，要无偿地在东外街给我三分土地建房，表示对我的感谢。当即被我一口谢拒了。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不为。铭纪着父母对我的教育，根本不敢贪，心知肚明的我，知道自己是光屁股坐花轿，沒有背景权势和人脉，全靠自己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因此懂得珍惜。
后来被挪位，两袖清风地调到了县总工会，一干又是十多时间，直到退休。
不知上世积过德沒有，也不知祖坟长沒有有弯弯木，无权无势无背景的我，却何德何能阴差阳错地还在县城建局和县总工会担任过一把手，因此也曾屁股上冒青烟，风光过。
退休了，在当年身有“上管天下管地中间管空气”大权在手的城建局长职务，后来又曾在总工会主要领导的位置上，虽然是被摆设的花瓶闲职，但多少还有动嘴有人听，签字还算数的点点权，在工作期间涉及住房、升迁、工资、工作安排等方面，关系着个人利益，因此难免会说过错话，会得罪过人。
来自四面八方凑集在一起组成了部门单位，在单位上班挣钱，是为了养家糊口的需要。沒有在一起，就不会因利益关系而产生矛盾。聚集在一起，就像舌头和牙齿会有咬着的时候。因此，就必然会产生看法分岐，利益矛盾。退休了，就离开了单位，曾经在一起的见面机会少了，眼不见心不烦，那些曾经的利益关系矛盾也就自然地淡化了。人一走茶就凉，离开了单位，就不要再说单位事。因治病的膏药一张，各人的制法不一样，就没有必要，也不需要再去操心。
就在退休后的那年年底，将退休的人员请回单位参加团年。记得后米接替总工会主席职位的，是一位市委常委兼任的。他与我的关系像兄弟那样，他亲自一再打电话请我参加团年吃饭，我一再婉言谢绝。他还说，他们一定要就等我去才吃。实在推不脱，去了，的确是在等我，也让我过意不去而感到尴尬难堪。
在饭桌上，我说，下不为例。并说我来单位，已经沒有了位置，来了到底坐在哪里？他说，“我们两弟兄沒有什么说的，来了就和我一起坐”。
我和我的关系非同一般，知道他是出自内心的话。但自知之明的我，说：“在其位谋其职，退了就退了，退了就要找到自己的位置。我知道，来了参加单位活动，开会说不说话？表不表态？说好的，又怕有人说退都退了，还去舔什么屁股？说不好的，虽是良心苦口的建议，也会被人不高兴，何必再去操心得罪人？因此，大家互相要理解。”
退休了，有规律的上下班节奏生活打乱了，需要重新调整。因此有的人感到突然不适应而茫然，有的人感到失落而忧虑，有的人心里有鬼而成天疑神疑鬼地惊恐东窗事发，有的人自认为怀才不遇而想法找存在感，有的人当官台上说大话成瘾憋得慌，有的人却是坦然地面对。所以退休后，自己给自己定了个“三不政策”的约法三章。即退休了“不进单位门，不见单位人，不说单位事”。退休二十多年来，我就是这样严格履行三不政策。
退休后自由自在了，不再有过多的约束思想负担，不再有那些文山会海的烦恼，不再在人际关系中穿梭求平衡，不再在无硝烟的官场中尔诈我虞走钢丝绳，不再是荷叶上的露珠而担心受怕，现在回到了从前，又找到了原来的我，做我喜欢做的事。
特别是有文学爱好的我，从“不务正业”压抑担心中解脱，从深水里潜伏里终于露出了水面，不再偷偷摸摸地爬格子，在大陆和香港出书也名正言顺的合法化，公开了隐藏的本地是最早参加省作协的身份和曾参加的国家举办的各种文化活动。
退休了，又回到了原来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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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8-24 15:53
发表于 2025-8-24 16:2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