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在大川河地区发现这个极具特殊性的新物种时，最初将其命名为 “黑...

吕国宾龙坪山

小熊猫科（Ailuridés）
[第 263 页] 小熊猫科是一个物种稀少的科，仅包含两个物种 —— 我们均在中国西部的大山中发现了它们。这两个物种都是极具代表性且极具研究价值的类群。小熊猫（学名：红熊猫，Ailurus refulgens，居维叶命名 [注 1]）早已为学界所知，同时也分布于喜马拉雅山脉 [注 2]。这是一种奇特的动物，体型与一只大狐狸相当，尾巴长而蓬松，环纹相间（浅色与深色交替）。它的通体毛色为鲜艳的赤红色，这也是其种加词 “refulgens”（意为 “闪耀的”）的由来 [注 3]。

中国人称它为 “山呼娃”（Chant-ché-wa [注 4]），因为它的叫声哀怨，酷似哭泣的孩童。

小熊猫仅栖息于最偏远的山地森林中，平时在树上活动，以果实、昆虫及其他小型动物为食。以下是我在旅行笔记中关于它的记载：

“有人给我带来一只活体小熊猫（1869年4 月 7 日）。这只动物看起来并不凶猛，外形酷似一只小熊；它的四肢和头部与我之前见过的白熊（北极熊 [注 5]）极为相似，而粗壮的尾巴和毛色则略像狐狸。猎人告诉我，这种可爱的跖行类动物（四肢着地行走）通常栖息在树洞里，尤其在冬季；它的食性兼具植食性和肉食性，随环境而定。我昨天处理的那只小熊猫的胃里，装满了树叶。据当地人说，这种物种过去在穆坪（Moupine [注 6]）的山谷中极为常见，但现在已变得非常稀少。”


这个科的第二个属，是介于美洲浣熊（Coatis [注 7]）与真正熊类之间的过渡类群，其代表物种为大熊猫（学名：Ailuropus melanoleucus，米尔恩 - 爱德华兹命名 [注 8]）—— 去年，我们已在本公报（第 239 页）中对它略有提及。

当我在大川河地区发现这个极具特殊性的新物种时，最初将其命名为 “黑白熊”（Ursus melanoleucus，1869 年 [注 9]），因为它的整体形态和体型都与熊类一致。但由于其骨骼特征更接近小熊猫，米尔恩 - 爱德华兹先生为它创立了一个新的属名（Ailuropus），更准确地反映了它的亲缘关系。这种动物在各个年龄段都保持着相同的 “毛色装扮”：

[第 264 页] 通体雪白，仅四肢、耳朵和眼圈为深黑色 —— 因此我有时也称它为 “花熊”，而当地人则称之为 “白熊”（Paé-Shioun [注 10]）。它栖息于东藏（今西藏东部 [注 11]）及中国西部边界直至青海湖（Koukounoor [注 12]）的其他山脉的茂密森林中，但在所有分布地都极为罕见，且即将从现存动物区系中消失。

它的主要食物是植物，尤其是根茎；据当地人说，只有在冬季，它才会在可能的情况下转为肉食性，但从不攻击人类。

尽管根据当地猎人的说法，大熊猫比黑熊更容易被捕获，但它在保卫自己生命时异常勇敢：我们获得的四只大熊猫（现藏于巴黎自然历史博物馆 [注 13]）中，最年长的那一只，在被我的手下捕杀前，曾击退了十几只猎犬。

因此我们认为，无论是由于其极度稀有，还是其栖息的山谷几乎难以进入，这种在自然界中独树一帜的美丽动物，对于渴望获得它的西方各大博物馆而言，仍将极难获取；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博物学家们恐怕只能通过我有幸带回的标本，尤其是米尔恩 - 爱德华兹先生的学术著作，来研究这一非凡物种了。


（配图说明：大熊猫，学名 Ailuropus melanoleucus（米尔恩 - 爱德华兹命名）或 Ursus melanoleucus（戴维命名）。图版第 50 号。雌性个体，来自大川河流域山区，由戴维神父寄往巴黎自然历史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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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科（Ursidés）
熊科包含约 15 个物种，分布于除澳大利亚和埃塞俄比亚地区（今非洲撒哈拉以南 [注 14]）以外的世界各地。中国有两种熊：藏黑熊（Ursus thibetanus，居维叶命名）和渔熊（Ursus piscator，普赫命名 [注 15]）。前者不仅分布于其名称所示的西藏地区，还广泛分布于中国所有的山地，包括台湾岛（Formose [注 16]）和海南岛。藏黑熊与欧洲常见的棕熊极为相似，但体型可能稍小，毛色为黑色或黑褐色，胸前有一块巨大的 V 形白斑。中国人称它为 “狗熊”（Ko-shioun [注 17]），并乐于食用其肉；但他们非常惧怕捕猎它，因为这是一种极其凶猛的动物。我曾有机会饲养过一只这样的熊，令我惊讶的是，尽管它被捕获时年纪尚幼，却始终性情暴躁、难以驯服。当我给它喂食时，它会阴险地试图用爪子抓伤我；有一天，它成功地对我造成了严重伤害，我不得不将它射杀，以避免更大的不幸。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中国的街头艺人极少能驯化这种 “戴项链的熊”（指胸前白斑）。

中国的第二种熊被称为 “渔熊”，至今仍鲜为人知，它与我们欧洲的棕熊（Ursus arctos，林奈命名）更为相似。它是中国北方（尤其是满洲，今中国东北 [注 18]）特有的物种，但我从未有机会观察到它。

众所周知，古生物学家已描述了许多发现于欧洲、美洲和印度的第三纪及第四纪熊类化石。中国在地质学方面的研究尚不充分，据我所知，尚未发现该类群的化石；但我们有理由推测，未来也会有相关发现。尤其值得关注的是，在西方第四纪沉积层中极为丰富的洞熊（Ursus spelosus）—— 我最近在意大利参观的一个洞穴中，就发现了至少一千具洞熊遗骸 —— 是否也曾生活在东方？要知道，它的同期动物（原始象 Elephas primoginius 和独角犀 Rhinoceros tichorchinus）已在东方留下了大量存在痕迹。
关键注释说明（嵌入式注释补充）

[注 1] 学名与命名人：Ailurus refulgens 中的 “refulgens” 为拉丁语，意为 “闪耀的、明亮的”，对应小熊猫鲜艳的赤红色毛色；“Cuv.” 指法国博物学家乔治・居维叶（Georges Cuvier，1769-1832），现代分类学奠基人之一。


[注 2] 小熊猫分布：小熊猫并非中国特有，现代分布于中国西南（四川、云南、西藏）、尼泊尔、不丹、印度、缅甸等地，栖息于海拔 2000-4000 米的山地针叶林与阔叶林混交区，现为国家二级保护动物、濒危物种（IUCN 红色名录）。

[注 3] 种加词由来：戴维此处解释了小熊猫种名 “refulgens” 的命名依据（毛色鲜艳），现代分类学中该学名仍被沿用，中文正式名 “红熊猫” 更贴合其毛色特征。

[注 4] “山呼娃”（Chant-ché-wa）：中文音译还原，“Chant” 对应 “山”，“ché” 对应 “呼”，“wa” 对应 “娃”，准确体现其 “山中喊叫者” 的含义；中国部分地区也俗称小熊猫为 “九节狼”，因尾巴有九道环纹。

[注 5] 白熊指代：此处 “mon Ours blanc” 指戴维此前接触过的北极熊，而非后文的大熊猫 —— 大熊猫当时是新发现物种，尚未被广泛认知，故以已知的北极熊类比其外形。

[注 6] 穆坪（Moupine）：今四川宝兴县，是戴维神父的重要考察地，1869 年他在此首次科学发现大熊猫和川金丝猴，现为 “四川宝兴蜂桶寨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是大熊猫核心栖息地之一。

[注 7] 美洲浣熊（Coatis）：指浣熊科（Procyonidae）的浣熊属（Procyon）和长鼻浣熊属（Nasua），分布于美洲，戴维认为小熊猫科与浣熊科、熊科有亲缘关系，现代分子生物学证实小熊猫科是独立类群，与鼬科、浣熊科同属食肉目犬形亚纲。

[注 8] 大熊猫学名演变：Ailuropus melanoleucus 中，“Ailuropus” 由希腊语 “ailouros”（猫）和 “pous”（足）组成，意为 “猫足”；“melanoleucus” 意为 “黑白相间的”。该学名由法国博物学家米尔恩 - 爱德华兹（Alphonse Milne-Edwards）于 1870 年创立，替代了戴维最初命名的 “Ursus melanoleucus”（熊属黑白种）。

[注 9] 大熊猫的首次科学记录：1869 年 3 月11日，戴维在大川河流域获得大熊猫标本，同年在《巴黎自然历史博物馆公报》发表论文，将其命名为 “Ursus melanoleucus”，这是大熊猫首次被西方科学界正式描述。

[注 10] “白熊”（Paé-Shioun）：中文音译还原，“Paé” 对应 “白”，“Shioun” 对应 “熊”，是四川当地对大熊猫的传统称呼；现代中文 “大熊猫” 这一名称，是为区分小熊猫而命名（20 世纪初）。

[注 11] 东藏（Tibet oriental）：19 世纪西方对西藏东部及川西高原的统称，今涵盖西藏昌都、四川甘孜、阿坝等大熊猫栖息地。

[注 12] 青海湖（Koukounoor）：蒙古语 “库库淖尔” 的音译，意为 “青色的湖”，是中国最大的内陆湖，周边山地曾是大熊猫的分布北界（现大熊猫主要分布于四川、陕西、甘肃）。

[注 13] 巴黎自然历史博物馆：戴维捕获的第一只大熊猫标本（雌性）被寄往该馆，现仍收藏于馆内，是大熊猫模式标本的保存地。
[注 14] 埃塞俄比亚地区（Afrique éthiopienne）：古生物学术语，指非洲撒哈拉以南的热带非洲地区，该区域无熊科动物自然分布。
[注 15] 渔熊（Ursus piscator）：现代分类学中，“渔熊” 通常指亚洲黑熊的一个亚种（Ursus thibetanus piscator），或独立物种 “喜马拉雅棕熊”，主要分布于中国东北、俄罗斯远东、朝鲜等地，以鱼类为食，故名 “渔熊”。

[注 16] 台湾岛（Formose）：葡萄牙语 “福尔摩沙” 的音译，意为 “美丽的岛屿”，是西方对台湾的传统称呼；藏黑熊是台湾岛唯一的熊类，分布于中央山脉。
[注 17] “狗熊”（Ko-shioun）：中文音译还原，“Ko” 对应 “狗”，“Shioun” 对应 “熊”，是中国民间对亚洲黑熊（藏黑熊）的俗称，因外形似狗而得名；藏黑熊胸前的 V 形白斑是其典型特征，又称 “月牙熊”。
[注 18] 满洲（Mantchourie）：19 世纪西方对中国东北地区的称呼，是渔熊的主要分布地之一。
文献背景补充

本文节选自法国传教士、博物学家皮埃尔・阿尔芒・戴维（Père Armand David，1826-1900）的《中国动物志》（Faune chinoise）。戴维于 1862-1874 年间在中国传教期间，深入西南、西北山区进行动植物考察，发现了大熊猫、小熊猫、川金丝猴、麋鹿等多个新物种，为西方科学界打开了认识中国特有动物的窗口。

文中对小熊猫科和熊科中国物种的描述，是 19 世纪西方关于这些动物的最早科学记录，尤其对大熊猫的形态、习性、分布的记载，具有里程碑式的科学价值。需注意的是，部分分类学观点（如小熊猫与浣熊的亲缘关系）已随现代分子生物学发展被修正，但文中的地理分布、形态特征记录，仍是研究中国灵长类、食肉目动物历史分布与保护现状的重要史料。

此外，文中提到的 “物种稀少”“即将消失” 等担忧，也印证了大熊猫、小熊猫等物种的濒危属性 —— 如今，大熊猫已通过严格的保护措施从 “濒危” 降至 “易危”（IUCN 2016 年评估），但小熊猫仍处于 “濒危” 状态，凸显了戴维当年记录的前瞻性。

吕国宾龙坪山

熊科（Ursidés）
熊科包含约 15 个物种，分布于除澳大利亚和埃塞俄比亚地区 [注 1] 以外的世界各地。中国有两种熊：藏黑熊（学名：Ursus thibetanus，居维叶命名 [注 2]）和渔熊（学名：Ursus piscator，普赫命名 [注 3]）。前者不仅分布于其名称所示的西藏地区，还广泛栖息于帝国所有山地，包括台湾岛（Formose [注 4]）和海南岛。藏黑熊与欧洲常见的棕熊极为相似，但体型可能稍小，毛色为黑色或黑褐色，胸前有一块巨大的 V 形白斑。中国人称它为 “狗熊”（Ko-shioun [注 5]，意为 “狗形熊”），并乐于食用其肉；但他们非常惧怕捕猎这种熊，因为它性情极其凶猛。我曾有机会饲养过一只这样的熊，令我惊讶的是，尽管它被捕获时年纪尚幼，却始终性情暴躁、难以驯服。每当我给它喂食时，它总会阴险地试图用爪子抓伤我；有一天，它成功地对我造成了严重伤害，我不得不将它射杀，以避免更大的不幸。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中国的街头艺人 [注 6] 极少能驯化这种 “戴项链的熊”（指胸前白斑宛如项链）。
中国的第二种熊被称为 “渔熊”，至今仍鲜为人知，它与我们欧洲的棕熊（学名：Ursus arctos，林奈命名 [注 7]）更为相似。它是帝国北部（尤其是满洲，今中国东北 [注 8]）特有的物种，但我从未有机会亲自观察到它。
众所周知，古生物学家已描述了许多发现于欧洲、美洲和印度的第三纪 [注 9] 及第四纪 [注 10] 熊类化石。中国在地质学方面的研究尚不充分，据我所知，尚未发现该类群的化石；但我们有充分理由推测，未来也会有相关发现 —— 尤其值得关注的是，在西方第四纪沉积层中极为繁盛的洞熊（Ursus spelosus [注 11]），是否也曾生活在东方？我最近在意大利参观的一个洞穴中，就发现了至少一千具洞熊遗骸。要知道，它的同期动物（原始象 Elephas primoginius [注 12] 和独角犀 Rhinoceros tichorchinus [注 13]）已在东方留下了大量存在痕迹。
熊科之后，本应介绍中国的鳍足类（Phocidés [注 14]，海豹科动物）；但由于这些海洋哺乳动物尚未被深入研究，我们在此结束对中国食肉目动物的综述。愿上帝允许，我们将在接下来两个季度发表的第三、第四篇文章中，继续介绍远东动物区系 [注 15] 中哺乳纲其他目的代表物种。
（《中国动物志》第 52 页）
啮齿目（Les Rongeurs）
[第 489 页] 啮齿目是哺乳纲中物种最多的目，已知物种近 800 种，学者们通常将其分为约 15 个科。其中多个科仅分布于美洲，而新大陆南部（南美洲 [注 16]）是该目特有属最多的地区。其次是非洲大陆，啮齿类物种也极为丰富。相反，东南亚的该目特有动物却异常稀少。
所有啮齿类体型均为小型或中型，极易通过牙齿系统与其他哺乳类区分：它们始终无犬齿和前臼齿，最具特征的是两对门齿 —— 无牙根、可终身生长，且向前突出，通过持续磨损保持锋利 [注 17]。从其他特征来看，啮齿类与食虫目（Insectivores [注 18]）甚至有袋类（marsupiaux [注 19]）亲缘关系较近；尽管它们的外部形态差异极大，但仍构成一个定义明确的自然类群。该类群的地质历史可追溯至远古时期（至少晚始新世 [注 20]），现存物种分布于地球上所有有植物生长的地区。
关键注释说明（嵌入式注释补充）
[注 1] 埃塞俄比亚地区（Afrique éthiopienne）：古生物学术语，特指非洲撒哈拉以南的热带非洲区域，该地区无熊科动物自然分布（现代非洲仅马达加斯加岛外无原生熊类）。
[注 2] 藏黑熊学名与命名人：Ursus thibetanus 中 “thibetanus” 意为 “西藏的”，中文正式名 “藏黑熊”；“Cuv.” 指法国博物学家乔治・居维叶（Georges Cuvier，1769-1832），现代分类学中藏黑熊的学名仍沿用 Ursus thibetanus，属于熊科熊属。
[注 3] 渔熊（Ursus piscator）：“piscator” 为拉丁语 “渔民”，因以鱼类为食得名；现代分类学存在争议，部分学者认为是亚洲黑熊的亚种（Ursus thibetanus piscator），另一些则将其归为独立物种 “喜马拉雅棕熊”，分布于中国东北、俄罗斯远东、朝鲜半岛等地。
[注 4] 台湾岛（Formose）：葡萄牙语 “福尔摩沙” 的音译，意为 “美丽的岛屿”，是 19 世纪西方对台湾的通用称呼；藏黑熊是台湾岛唯一原生熊类，现分布于中央山脉海拔 1000 米以上的森林中，为台湾特有亚种（Ursus thibetanus formosanus）。
[注 5] 狗熊（Ko-shioun）：中文音译还原，“Ko” 对应 “狗”，“Shioun” 对应 “熊”，是中国民间对藏黑熊的俗称（因外形似狗）；其胸前 V 形白斑又称 “月牙熊”，是区分于其他熊类的典型特征。
[注 6] 街头艺人（bateleurs chinois）：指近代中国民间以驯兽为谋生手段的艺人，藏黑熊因性情凶猛、难以驯服，极少被用于街头表演，与易驯化的亚洲象、猴子形成对比。
[注 7] 欧洲棕熊（Ursus arctos）：“arctos” 为希腊语 “熊”，是棕熊的模式种，由瑞典博物学家林奈（Carl Linnaeus）于 1758 年命名，广泛分布于欧洲、亚洲、北美洲，是现存体型最大的陆生食肉动物之一。
[注 8] 满洲（Mantchourie）：19 世纪西方对中国东北地区的称呼，涵盖今辽宁、吉林、黑龙江三省及内蒙古东部，是渔熊的核心分布区。
[注 9] 第三纪（tertiaires）：地质年代名称，距今 6600 万年 - 260 万年，分为古新世、始新世、渐新世、中新世、上新世，是哺乳动物快速演化的时期。
[注 10] 第四纪（quaternaires）：地质年代最新一纪，距今 260 万年至今，包括更新世（冰河时代）和全新世，人类演化、现代动物区系形成均发生于该时期。
[注 11] 洞熊（Ursus spelosus）：“spelosus” 意为 “洞穴的”，因化石多发现于洞穴得名，是第四纪欧洲特有的巨型熊类，体型大于现代棕熊，约 1 万年前灭绝，推测以植物为主要食物。
[注 12] 原始象（Elephas primoginius）：第四纪古象类，是现代亚洲象的祖先，化石广泛分布于欧亚大陆，中国华北、西北曾发现大量遗存。
[注 13] 独角犀（Rhinoceros tichorchinus）：第四纪古犀类，特征为单角，是现代犀牛的近亲，化石在中国长江流域、黄河流域均有发现。
[注 14] 鳍足类（Phocidés）：即海豹科，属于食肉目鳍足亚目，包括海豹、海狮、海象等海洋哺乳动物；中国沿海分布有斑海豹等物种，但 19 世纪西方对中国鳍足类的研究几乎空白，故戴维未展开描述。
[注 15] 远东动物区系（faune extrême-orientale）：戴维对东亚（包括中国、朝鲜、日本、中南半岛北部）动物群的统称，该区域因地理隔离形成了众多特有物种（如大熊猫、金丝猴）。
[注 16] 新大陆南部（sud du Nouveau-Monde）：指南美洲，啮齿目是该大陆物种最丰富的哺乳动物类群，拥有豚鼠、豪猪、松鼠等多个特有科属。
[注 17] 啮齿类典型特征：门齿终身生长是啮齿目最核心的鉴别特征，动物需通过啃咬硬物（木材、植物、骨骼）磨损门齿，避免过度生长影响进食；这一特征使其成为生态系统中重要的 “工程师”（如挖掘洞穴、扩散种子）。
[注 18] 食虫目（Insectivores）：哺乳纲的一个目，包括鼩鼱、鼹鼠等，以昆虫为食，戴维认为其与啮齿类亲缘关系较近 —— 现代分子生物学证实，两者同属劳亚兽总目，但为独立演化支系。
[注 19] 有袋类（marsupiaux）：如袋鼠、负鼠，特征为雌性有育儿袋，主要分布于大洋洲和美洲；戴维此处的亲缘关系判断是 19 世纪的分类学观点，现代研究表明啮齿类与有袋类无直接亲缘关系。
[注 20] 晚始新世（éocène supérieur）：距今约 4000 万年 - 3400 万年，是啮齿类最早出现并开始辐射演化的时期，最早的啮齿类化石发现于北美和欧洲。
文献背景补充
本文仍节选自法国博物学家戴维神父（Père Armand David）的《中国动物志》（Faune chinoise），聚焦中国熊科与啮齿目动物的分类、分布、形态及古生物遗存。作为 19 世纪西方研究中国动物区系的奠基性著作，文中既有对活体动物的直接观察（如饲养藏黑熊的经历），也包含对古生物化石的推测，体现了当时博物学 “宏观分类 + 实地考察” 的研究范式。
需注意的是，部分 19 世纪的分类学观点已随现代科学发展修正：例如，渔熊的分类地位、啮齿类与有袋类的亲缘关系等，但文中对物种分布（如藏黑熊在台湾的分布）、形态特征（如胸前 V 形白斑）的记录，仍是研究中国熊类、啮齿类历史分布与保护现状的重要史料。此外，戴维多次提及 “中国地质研究尚不充分”，反映了 19 世纪中国自然科学研究的滞后 —— 而他的考察与记录，为后续中国古生物学、动物学的发展提供了珍贵的基础数据。

吕国宾龙坪山

译文（白话）+ 嵌入式注释
文献 1：法国国家自然历史博物馆公报（1907-1978 年）
摘要 1：24a. — 滇金丝猴（Rhinopithecus Bieti，阿尔方斯・米尔恩 - 爱德华兹命名 [注 1]）♂（正模标本 [注 2]）—— 毕耶氏金丝猴（……）滇金丝猴（Rhinopithecus bieti，阿尔方斯・米尔恩 - 爱德华兹命名 [注 1]）（……）摘要 2：209 黑足叶猴（Semnopithecus nigripes，参考文献 17）210 滇金丝猴（Rhinopithecus Bieti，参考文献 24）212 川金丝猴（Rhinopithecus Roxellanae，参考文献 25）213 托氏疣猴（Colobus Tholloni，参考文献 29）214 白鼻长尾猴（Cercopithecus Brazzae，参考文献 44）219 敏捷白眉猴（Cercocëbus agilis，参考文献 48）220 藏酋猴（Macacus vestitus，参考文献 59）223 藏猕猴（Macacus thibetanum，参考文献 60）223 华北猕猴（Macacus tcheliensis，……）摘要 3：24b. — 滇金丝猴（Rhinopithecus Bieti）♂（副模标本 [注 3]）（……）25a. — 川金丝猴（Rhinopithecus Roxellanae，……）25b. — 川金丝猴（Rhinopithecus Roxellanae）♀（副模标本 [注 3]）（……）
文献 2：《自然》杂志（巴黎，1873-1960 年）
摘要 1：川金丝猴（Rhinopithecus Roxellanae，阿尔方斯・米尔恩 - 爱德华兹命名 [注 1]）—— 长期以来，中国对欧洲旅行者而言难以涉足；而这片位于土耳其斯坦（今中亚地区 [注 4]）以东、介于…… 之间的广袤区域，其动物区系（……）摘要 2：在穆坪（今四川宝兴县 [注 5]）发现的这些珍贵模式标本中，首推一种长毛、翘鼻的猴子 —— 阿尔方斯・米尔恩 - 爱德华兹先生已对其进行描述并绘图，命名为川金丝猴（Rhinopithecus Roxellanae [注 6]）。摘要 3：阿尔方斯・米尔恩 - 爱德华兹命名的藏猕猴（Macacus thibetanus），习性想必比前一种（川金丝猴）凶猛得多 —— 因为戴维神父 [注 7] 发现的东藏新猴类（川金丝猴，Rhinopithecus Roxellanae，阿尔方斯・米尔恩 - 爱德华兹命名），其雄性头骨的骨嵴极为突出，与大猩猩头部的骨嵴颇为相似。
文献 3：《中国古人已知的大型猴类》/ 亨利・安贝尔（1922 年）
摘要 1：但其中最奇特的，或许是顾赛芬神父 [注 8] 所说的 “狨”（wei），它栖息于西藏和青海湖（Kokonoor [注 9]）的高山森林中，即川金丝猴（rhinopithécus roxellana）。
文献 4：《哺乳动物自然史研究》（含动物分类学思考，亨利・米尔恩 - 爱德华兹著；利比里亚河马观察及中国与东藏动物区系研究，阿尔方斯・米尔恩 - 爱德华兹著…… 第一卷，1868-1874 年）
摘要 1：金丝猴属（Rhinopithecus），第 233 页；川金丝猴（Rhinopithecus Roxellanoe），第 233 页。摘要 2：金丝猴属（GENRE RHINOPITHECUS）（……）233 川金丝猴（RHINOPITHECUS ROXELLANAE）（参见图版 XXXVI 和 XXXVII）—— 叶猴属川金丝猴（SEMNOPITHECUS ROXELLANAE），阿尔方斯・米尔恩 - 爱德华兹，《法国科学院会议公报》，1870 年，第…… 卷（……）摘要 3：233 第二节 —— 金丝猴属（GENRE RHINOPITHECUS）（……）川金丝猴（RHINOPITHECUS ROXELLANAE）—— 但此后我（阿尔方斯・米尔恩 - 爱德华兹）对一具完整骨骼及多具剥制标本的研究表明，这种猴子与叶猴属（Semnopithecus）动物在比例上的差异极大，无法归入同一属中，因此我决定（为其创立新属）……
文献 5：《维勒弗朗什报》（商业、工业、文学、农业及司法公告报，1841-1939 年）
摘要 1：该物种名为滇金丝猴（Rhinopithecus bieti）。
文献 6：《梅斯信使报》（绝对独立的政治报 [后为 “洛林民主进步报”，再后为 “民主共和党报”]，1892-1922 年）
摘要 1：（某人）从湄公河上游（Haut-Mékong [注 10]）宗座代牧区收到了七只大型猴类的标本，它们属于一个鲜为人知的类群（因为每天都能发现新变种）。这种猴子名为滇金丝猴（Rhinopithecus bieti）。
文献 7：《巴黎普及报》（巴黎，1900-1907 年）
摘要 1：川金丝猴（Rhinopithecus roxellanae）—— 作为首个被发现的独特猴类物种模式标本，原产于东藏（今西藏东部及川西高原 [注 11]）。
文献 8：《天主教传教团》（信仰传播事业周刊 / 主编：斯坦尼斯拉斯・拉韦里耶，1868-1964 年）
摘要 1：（无完整内容，仅文献标题及可获取文本 / 语音查阅的说明 [注 12]）
关键注释说明（嵌入式注释补充）
[注 1] 命名人缩写还原：A. M. Edw. / Alphonse Milne-Edwards 均指法国著名博物学家阿尔方斯・米尔恩 - 爱德华兹（1835-1900），他是戴维神父的合作者，基于戴维采集的标本命名了川金丝猴、滇金丝猴等多个中国特有物种，是 19 世纪西方研究中国动物区系的核心学者。
[注 2] 正模标本（Holotype）：分类学术语，指物种命名时所依据的 “模式标本”（即首次描述该物种时使用的核心标本），是物种定义的 “标准参照物”，具有不可替代的分类学价值。文中滇金丝猴的正模标本应为戴维或毕耶神父采集，现藏于法国国家自然历史博物馆。
[注 3] 副模标本（Paratype）：分类学术语，指与正模标本同时采集、用于补充描述物种特征的辅助标本，通常是同一物种的不同性别或不同年龄个体，可验证正模标本的特征稳定性。
[注 4] 土耳其斯坦（Turkestan）：19 世纪西方对中亚及中国新疆部分地区的统称，此处用于界定中国的地理范围（东接中亚），非现代政治地理名称。
[注 5] 穆坪（Moupin）：今四川宝兴县，是戴维神父 1869 年发现川金丝猴、大熊猫的核心考察地，现为 “四川宝兴蜂桶寨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是中国特有物种的重要模式标本产地。
[注 6] 川金丝猴学名拼写：原文 “Rhinopithecus Roxellanœ” 为 19 世纪古典拼写，现代标准学名为 “Rhinopithecus roxellana”（拉丁语斜体），“roxellana” 源自波斯语，意为 “翘鼻的”，对应川金丝猴的典型特征 —— 极度上翘的鼻孔。
[注 7] 戴维神父（abbé David）：皮埃尔・阿尔芒・戴维（1826-1900），法国传教士、博物学家，1862-1874 年在中国西南、西北考察，采集了大熊猫、川金丝猴、滇金丝猴等多个新物种的模式标本，是西方系统研究中国特有动物的奠基人。
[注 8] 顾赛芬神父（père Couvreur）：塞缪尔・顾赛芬（1855-1919），法国汉学家、传教士，深耕中国语言文学研究，此处引用他对中国古代文献中 “狨”（wei）的考证，将其对应为川金丝猴。
[注 9] 青海湖（Kokonoor）：蒙古语 “库库淖尔” 的音译，意为 “青色的湖”，是川金丝猴分布的最北界（历史分布，现主要分布于四川、陕西、甘肃）。
[注 10] 湄公河上游（Haut-Mékong）：指澜沧江（中国境内段）及湄公河源头区域，涵盖中国云南、西藏东南部，是滇金丝猴的核心分布区（今云南德钦、维西等地）。
[注 11] 东藏（Tibet oriental）：19 世纪西方对西藏东部、川西高原、青海东南部等区域的统称，并非现代行政区划，是川金丝猴、滇金丝猴的历史分布描述。
[注 12] 文献 8 说明：该文献仅保留标题及查阅方式，无具体物种描述内容，推测原文可能记录了传教士在华采集猴类标本的过程（传教士是 19 世纪西方获取中国偏远地区物种标本的主要渠道）。
[注 13] 物种名称对应表（关键类群）：
原文学名        中文正式名        备注（分布 / 特征）
Rhinopithecus Bieti        滇金丝猴        中国云南、西藏特有，毛色灰黑，濒危物种
Rhinopithecus Roxellanae        川金丝猴        中国四川、陕西、甘肃特有，毛色金黄，易危物种
Semnopithecus nigripes        黑足叶猴        分布于东南亚及中国云南，叶猴属
Macacus thibetanum        藏猕猴        分布于中国西藏、四川、云南，体型较大
Macacus tcheliensis        华北猕猴        中国华北、西北特有，猕猴属模式种之一
[注 14] 分类学历史修正：文献 4 提到 “川金丝猴最初被归入叶猴属（Semnopithecus），后创立金丝猴属（Rhinopithecus）”，这是 19 世纪分类学的重要调整 —— 阿尔方斯・米尔恩 - 爱德华兹通过骨骼特征对比，发现川金丝猴与叶猴属差异显著，因此独立为新属 “金丝猴属（Rhinopithecus）”，该分类方案沿用至今。
文献背景补充
这些文献均来自法国国家图书馆、地方媒体图书馆的 19-20 世纪馆藏，核心围绕 “金丝猴属（Rhinopithecus）” 的分类学记录，反映了西方对中国特有猴类的发现、命名与研究历程：
核心学者与时间线：1869 年戴维神父在穆坪发现川金丝猴，采集模式标本寄往法国；1870 年阿尔方斯・米尔恩 - 爱德华兹首次描述该物种，最初归入叶猴属，后创立金丝猴属；1897 年米尔恩 - 爱德华兹基于毕耶神父（Biet）采集的标本，命名滇金丝猴（Rhinopithecus Bieti）。
标本来源与传播：所有模式标本均由法国传教士在华采集（戴维、毕耶、顾赛芬等），通过传教团网络运回法国，收藏于法国国家自然历史博物馆，成为西方分类学研究的核心材料 —— 这体现了 19 世纪 “传教士 - 博物学家” 的合作模式，是西方获取中国偏远地区生物资源的主要途径。
分类学价值：文献中明确了金丝猴属的正模、副模标本编号及参考文献，为物种定义提供了原始依据；同时记录了分类学调整（从叶猴属独立为金丝猴属），反映了 19 世纪西方分类学 “基于形态特征（骨骼、毛色、体型）的宏观分类” 研究范式。
历史与现代关联：文中描述的川金丝猴、滇金丝猴均为中国特有濒危物种，现代保护中仍以这些 19 世纪模式标本的特征为分类依据；文献中提及的分布地（穆坪、湄公河上游、青海湖），至今仍是这些物种的核心保护区域，为研究物种历史分布变迁提供了重要史料。

吕国宾龙坪山

第三年第 105 期（1875 年 6 月 5 日）
《自然》杂志 —— 科学及其在艺术与工业中应用的评论
一、法国地区的气候变迁
所有记录纪元之初（公元前）法国地区情况的历史文献，都一致将其描述为气候极端严酷之地。西塞罗、卢西安、卡西安 [注 1] 等作家，均认为高卢（今法国及周边地区 [注 2]）是气候条件最为恶劣的典型；他们甚至称，这一观点源自当时广为流传的谚语。就连性情温顺、适应性极强的驴，彼时也未曾敢越过伊比利亚半岛（今西班牙、葡萄牙），北上穿越比利牛斯山脉；凯撒大帝曾在法国边境附近的埃尔西尼森林（今黑森林 [注 3]）中，发现驯鹿与麋鹿、野牛共存；鲸鱼曾游弋至加斯克涅湾和利翁湾 [注 4]；而在漫长寒冷的冬季，包括罗讷河在内的河流都会结冰，成为可供军队及其辎重通行的 “冰路”。由此不难想见，2000 年前的阿尔卑斯山和比利牛斯山是何等景象。波里比阿、李维、希留斯・伊塔利库斯 [注 5] 等历史学家，对山脉的严寒有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描述：遍地是巨大的千年积雪堆，以及如水晶般坚硬光亮的冰原与冰盖，荒凉的景象一望无际。因此，著名地质学家阿加西兹 [注 6] 以其权威身份断言，这些地区曾存在大规模冰川 —— 如今的冰川虽仍显雄伟可怖，但无论是面积还是数量，都只是当年的 “缩小版”。
因此，在纪元之初（基督教诞生前后），法国的气候条件使得其土地难以孕育多样的物产。除罗马行省（今普罗旺斯地区 [注 7]）外，国土几乎完全被茂密的森林和泥泞的沼泽覆盖。瓦罗 [注 8] 在弗朗什 - 孔泰大区和勃艮第地区，未发现任何果树种植；波西多尼乌斯 [注 9] 则记载，这些地区的居民仅以小米为食，搭配劣质啤酒度日。当时，高卢地区的葡萄种植从未越过塞文山脉 [注 10]。后来，因高卢人酷爱葡萄酒，在韦斯帕芗皇帝时期 [注 11]，他们奋力将葡萄种植向北推进，突破了这一界限。但这些早期种植的葡萄酒品质极差，以至于多米提安皇帝在公元 96 年下令铲除所有新种植的葡萄藤。直到两个世纪后（公元 281 年），普罗布斯皇帝 [注 12] 鉴于气候转暖，才允许恢复葡萄种植。此后，葡萄种植区逐步向北扩展：4 世纪末，摩泽尔河谷和巴黎周边的葡萄种植已取得令人满意的收成；9 世纪时，葡萄树已在勃艮第、弗朗什 - 孔泰、阿尔萨斯、布里、博斯、布列塔尼等地成功引种，并产出优质葡萄酒。此后，有确凿文献记载，葡萄种植进一步扩展至皮卡第、佛兰德斯、列日、鲁汶地区，甚至远及英国 ——1596 年，安德烈・布拉乔 [注 13] 仍在英国一些向阳的地块发现了可结果的葡萄园。
但早在 16 世纪之前，气候便已开始恶化。14 世纪末，英国、佛兰德斯、阿图瓦、诺曼底等地先后开始铲除葡萄藤。为替代这种濒临断供的饮品，法国西北部省份开始以苹果树取代葡萄树，以苹果酒替代葡萄酒。此后，气候恶化与葡萄藤铲除的顺序，与第一阶段葡萄种植北扩的顺序完全相反 —— 大量可靠的契约文献证实了这一史实。此外，我们都知道，17 世纪深受美食家喜爱的 “叙雷讷小葡萄酒”，后来竟落得 “小蓝酒” 这一不光彩的称号（品质大幅下滑）。
中世纪以来，气候持续恶化的证据并非只有葡萄种植的衰退：甜橙树、柠檬树、酸橙树已无法在朗格多克地区 [注 14] 露天种植；曾被引入普罗旺斯并成功引种的甘蔗，如今也难以生长；橄榄树的种植区不断南退，且至今仍在南移。卡尔卡松地区 [注 15] 的老人称，自法国大革命（1789 年）前夕至今，当地橄榄树的种植北界已南退了 15 至 16 公里。当然，关于气候变迁的原因，人们或许仍有争议，但气候存在波动这一事实，在我看来是无可辩驳的。
有人试图将喜温植物北扩的现象，归因于森林砍伐、土地干旱化或农业技术进步 —— 简言之，是人类活动的影响。但如果这些成果仅靠人类努力就能实现，为何人类无法维持这些成果呢？或许我们需要诉诸一种宇宙层面的原因，一种天体运行的规律 —— 地球自转轴可能存在周期性偏移，其周期或许与岁差现象 [注 16] 相当。若以此解释，历史记载的气候变迁，不过是地球在极端气候状态之间的周期性波动。因为，回溯至至少 1.2 万年前（通过计算可推知），我们所在的地区曾经历过适合拉普兰驯鹿 [注 17] 生存的严寒气候；而更早的第三纪 [注 18]（地质年代），其动植物群所反映的气候，与我们如今所处的气候极为相似。
我个人对气候变迁的解释，必然意味着天极（天体北极）相对于地平线的高度并非恒定不变。而格林威治天文台的艾里先生 [注 19] 在给我的一封信中表示，根据观测数据，他并不反对 “地轴偏移” 这一假说。因此，我恳请天文学家们运用其精湛的观测方法与技术，为这一问题提供确切答案。
（作者：J. 布尔洛，公共教育官员）
二、大川河的哺乳动物 ——I. 罗克塞拉讷金丝猴（川金丝猴）[注 20]
（学名：Rhinopithecus Roxellanae，阿尔方斯・米尔恩 - 爱德华兹命名）
长期以来，中国对欧洲旅行者而言难以涉足。这片位于土耳其斯坦（今中亚 [注 21]）以东、阿穆尔河（今黑龙江 [注 22]）与喜马拉雅山脉之间的广袤区域，其动物区系此前仅通过中国画家或多或少带有想象色彩的画作，或少量经贸易渠道流入欧洲、缺乏明确产地信息的标本为世人所知。直到 1850 年左右，蒙蒂尼先生 [注 23] 才得以向法国国家自然历史博物馆寄送了多种中国哺乳动物标本。数年后，北京荣誉领事丰塔尼耶先生 [注 24] 也为该馆收集了大量哺乳动物、鸟类及其他类群的动物标本；几乎同时，时任厦门英国领事的斯文豪先生 [注 25]，开始在厦门周边及台湾岛（Formose [注 26]）收集大量鸟类和哺乳动物标本，并在《朱鹭》杂志（Ibis）、《伦敦动物学会会刊》及其他英国科学文集中发表了相关描述。但这些旅行者仅到访过中国沿海省份（中国海、东海、黄海沿岸），尽管他们热情高涨，却仅获得了极少数来自中国内陆的物种。因此，中国动物区系的绝大部分仍有待发现。
阿尔芒・戴维[注 27] 立志填补这一空白。在超过十年的时间里，他历经重重艰辛与无数危险，探索了此前从未有欧洲博物学家涉足的地区。在这些考察中，他收集了关于所经地区动植物的珍贵资料，并多次向法国国家自然历史博物馆寄送了极具价值的标本集 —— 其中包含大量新物种，或此前从未在东亚地区有记录的物种 [注 28]。
戴维神父于 1862 年 7 月抵达北京，次年便向巴黎博物馆寄送了第一批由他采集和制作的自然历史标本。1864 年，他前往北京以北 200 公里的热河（Géhol [注 29]），停留数月并收集了更多标本。1866 年，他在蒙古和乌里雅苏台（Ourato [注 30]）进行了一次长途考察，成果丰硕；1868 年初，他游历了中国中部的江西省 —— 该省虽已对欧洲人开放数年，但戴维仍在当地发现了多个新物种。
1868 年 11 月 13 日，戴维再次启程，沿长江（中国人称 “大江”）上行：他先乘蒸汽船抵达九江，再换乘中国帆船，穿越一系列湖泊与运河，抵达古老的宜昌城。经过一周的艰难航行，他抵达长江上游（金沙江段），换乘一艘吨位更大的帆船前往四川省；但在重庆（Chongkin [注 31]），他弃船登岸，将行李交由水路运送，自己则徒步穿越陆路，历经十二天抵达四川省省会成都（Ching-tou [注 32]）。成都位于一片肥沃且灌溉发达的平原（多条运河贯穿其间），戴维在彭州白鹿书院停留了整整两个月，每日在周边或城北的山区（比东部地区植被更茂密）打猎、采集植物。
1869 年 2 月末，这位勇敢的传教士再次出发，继续向西行进。他穿越崎岖地带，艰难攀登冰封的山坡，最终进入土司的穆坪（Moupin [注 33]）地区 —— 该地区位于中国本土边界，多数东亚地图上并未标注。这里居住着羌族（Mantzes [注 34]），他们既不属于汉族，也不属于藏族，但其文化与藏族更为接近；穆坪介于青海湖（Kokonor）、康区（K’ham [注 35]）与拉萨之间，南隔喜马拉雅山脉与尼泊尔、不丹、阿萨姆邦（印度）相望，且通过一系列终年积雪的高山与喜马拉雅山脉相连。尽管穆坪和大川河流域区域位于北纬 31° 至 32° 之间（与埃及纬度相当），但冬季极端寒冷：山谷中的积雪可持续数月，其余季节也频繁降雨降雪。持续的高湿度孕育了丰富的植被：随处可见木兰、月桂和杜鹃（往往长得极为高大），海拔 9000 至 10000 英尺（约 2743 至 3048 米）的山地中，半数高度都覆盖着松树林和雪松林。
戴维正是在这片欧洲人完全陌生的土地上，定居于一个海拔 2129 米的宽阔山谷中 —— 此地距离海拔超过 5000 米、南北西三面被雪峰环绕的翁山顶（Hong-chan-tin [注 36]）仅一天路程。抵达之初，他便遭遇了看似难以克服的困难：当时朝廷刚颁布法令，禁止捕猎任何野生动物，理由是 “佛陀转世”（宗教保护政策）。但幸运的是，当地猎人并未固守禁令，戴维神父通过支付报酬，成功说服他们协助采集。就这样，他获得了多种此前从未在寒带地区发现过的鸟类和哺乳动物标本。
在穆坪发现的这些珍贵物种中，首推一种长毛翘鼻的猴子 —— 阿尔方斯・米尔恩 - 爱德华兹先生 [注 37] 已对其进行描述并绘图，命名为 “罗克塞拉讷金丝猴（Rhinopithecus Roxellanae）”。该物种栖息于穆坪西部地区、硗碛藏族（Yao-tchy [注 38]）及青海湖周边，因此其栖息地半年以上都被积雪覆盖。据猎人描述，这种猴子通常成群栖息于森林中，活动于高大乔木的顶端，以野竹的果实和嫩芽为食。
该物种无颊囊（即口腔两侧用于储存食物的囊袋），下颌最后一颗臼齿仅有一个齿根，这些特征使其与疣猴属（Semnopithecus）动物有一定亲缘关系，但无法归入同一属 —— 因其解剖结构和外部形态均有独特之处，应在猴类中占据独立地位。例如，疣猴属的动物（如黑叶猴 S. melalophus、长尾叶猴 S. entellus、黑疣猴 S. maurus），四肢相对于身体异常修长，前肢拇指短且靠后，尾巴长而纤细；而穆坪金丝猴则四肢粗短、肌肉发达，身体粗壮，尾巴蓬松且相对长尾叶猴更短。此外，还有诸多特征足以支撑为穆坪金丝猴创立新属：其前后肢比例无明显失衡（部分疣猴属动物则存在明显失衡）；肱骨（上臂骨）极长，超过前臂长度，关节部位大幅增粗；桡骨（前臂骨）弯曲明显，凸面向前，导致尺桡间隙异常宽阔；手掌宽大粗壮（而非疣猴属的细长形态），但拇指与黑叶猴等一样退化，爪状指骨仅略超出第一掌骨末端；其余指骨弯曲度大，使其能强力抓握树枝。
骨盆的髂骨窝区域大幅拓宽，坐骨结节表面粗糙（与疣猴属类似），对应体表的臀胼胝；股骨粗壮，长度超过胫骨（胫骨粗短，前缘突出）；后肢趾骨短而弯曲，使脚掌呈拱形；后肢拇指未退化（与前肢拇指不同），长度可达食指第一指节末端。头部形态显示，这种猴子的智力高于猕猴属和疣猴属动物：面部微凸（即下颌相对于前额的突出程度不明显，而突出的下颌通常是凶猛的象征）；颅骨宽阔，后部发达，颞嵴（附着下颌主要肌肉的骨嵴）比疣猴属更窄；眼眶圆润，颧骨突出；鼻部区域并非与前额成一直线（如戴帽叶猴或黑叶猴），而是深陷，赋予面部独特的轮廓。鼻骨极度缩小，鼻腔开口极大（成年个体尤为明显）；牙齿发育良好，雄性犬齿长而尖锐，后缘锋利。
阿尔方斯・米尔恩 - 爱德华兹教授最初在《法国科学院会议公报》中简要介绍了该物种，随后在其专著《哺乳动物自然史研究》中进行了详细描述（前文多数细节摘录自此书），并发表了彩色插图 —— 我们今日呈现给读者的绘图，便是基于该插图制作。遗憾的是，我们的绘图无法展现其毛色，因此有必要简要描述这一美丽物种的毛发特征（法国国家自然历史博物馆收藏有多具标本）：
川金丝猴体型较大，成年雄性从鼻尖到尾端全长可达 1.4 米；面部短，呈青绿色（绿松石色），眼睛较大，虹膜为棕色，鼻子极度上翘（指向额头）—— 这一特征随年龄增长愈发明显，也是其属名（Rhinopithecus，意为 “鼻猴”）和种名（Roxellana，源自波斯语 “翘鼻”）的由来。眼睛周围是淡绿色皮肤，鼻子和鼻尖几乎无毛；但颧骨、脸颊和眉弓处覆盖着浓密的毛发，在鼻上方中线处交汇。这些毛发呈鲜艳的黄红色，与前额颜色更深、末端发黑的毛发混合；头顶覆盖着灰黑色毛发，带有铁锈色光泽，形成一顶 “帽子” 状，毛发从前向后生长；后颈和肩部毛色与头顶一致，但背部（尤其躯干后部）因大量末端呈灰黄色、带有银色光泽的毛发，显得更为鲜艳明亮 —— 老年个体的这些毛发长度可达 10 厘米。前肢外侧毛发颜色相似但更深，大腿和小腿前部有一条铁锈色条纹；大腿后部和外侧则呈极浅的黄色，大腿和小腿内侧为铁锈色，在脚背处逐渐转为淡红色；前肢手掌毛发呈深浅不一的红灰色；尾巴粗壮蓬松，基部为深灰色，末端为灰白色。
雌性与雄性在毛色上略有差异：雌性颈部两侧呈灰色（而非黄红色），尾巴颜色深且均匀；幼崽头顶的灰黑色 “帽子” 范围更小，面部两侧有 “胡须状” 毛发，成年后完全消失。
当地人称之为 “金丝猴（Kin-tsin-heou [注 39]）”，意为 “金棕色的猴子”；他们频繁捕猎这种猴子，用其皮毛治疗风湿病。

在川金丝猴栖息的同一地区，一些人迹罕至的森林山坡上，还生活着另一种小型猴类 —— 它们行动极为敏捷，像阿尔及利亚和直布罗陀的无尾猴（Magots [注 40]）一样栖息于洞穴中。这种猴子过去极为常见，一位老猎人曾向戴维神父吹嘘，他一年就捕杀了 700 至 800 只；但如今已极为罕见。它们因尾巴极短、全身覆盖长毛，与无尾猴相似，但体型更粗壮，面部更长。戴维神父寄往博物馆的一具标本全长 80 厘米，头部相对于身体比例极大，面部裸露呈肉色，眼睛周围有深色斑纹，嘴部附近呈棕褐色；头部两侧有浓密的灰白色 “胡须”，前额和头顶覆盖着短而暗淡的棕色毛发；后颈和肩部毛发长得多，长度几乎与川金丝猴相当，颜色比后颈和四肢更深；胸部和腹部呈灰黑色；前肢较小，后肢发达且上部多毛；尾巴退化，坐骨胼胝明显。雌性体型明显小于雄性，毛色更均匀、柔软，“胡须” 也短得多。
阿尔方斯・米尔恩 - 爱德华兹先生将这种猴子命名为 “藏猕猴（Macacus thibetanus）”，其习性想必比川金丝猴更为凶猛 —— 因为雄性颅骨的骨嵴极为突出，与大猩猩头部的骨嵴颇为相似。在交趾（今越南南部）发现的一种猴子（由迪亚尔发现、伊西多尔・居维叶 [注 41] 命名为 “箭猪猕猴”），颅骨也有类似骨嵴，但发育程度远不及藏猕猴。根据戴维神父收集的信息，东藏地区至少还存在另外两种大型长尾猴：一种呈淡黄绿色，另一种呈深黑色。
（作者：E. 乌斯塔莱 —— 未完待续）
三、声音的可逆性
阿拉果和盖 - 吕萨克在其经典的声速实验中，曾观察到一个当时完全无法解释的奇特现象。众所周知，这些实验于 1822 年进行，旨在精确测量火炮发射的声音在维勒瑞夫和蒙尔里之间传播的时间。尽管当时大气平静（或仅有微弱的从维勒瑞夫向蒙尔里的气流），但阿拉果在实验报告中指出：多数在维勒瑞夫发射的火炮声，在蒙尔里无法听到；而在蒙尔里发射的火炮声，在维勒瑞夫却能清晰听到。“至于火炮声在两地之间传播时（从北向南或从南向北）表现出的显著强度差异，我们今日暂不尝试解释 —— 因为我们无法向读者提供任何有实证支持的猜想。” 这是阿拉果在报告中提及这一声音传播异常现象的原文。
报告还顺带提到了另一个细节，而这一细节在后续解释中起到了关键作用：在维勒瑞夫发射的火炮没有回声，而 “在蒙尔里发射的所有火炮，都伴随着类似雷声的隆隆回声”。在完成关于声音传播和大气声学透明度的卓越研究后，廷德尔教授 [注 42] 开始思考：是否可以通过人工模拟这一 “不可逆性” 现象，从而揭示其原因？近期关于火焰声学敏感性的实验，似乎让他找到了实现这一目标的装置。
廷德尔教授观察到，将火焰置于声波传播路径上时，火焰的声学敏感性完全集中在基部，上部对声波完全不敏感 —— 这一点可通过用屏障依次遮挡火焰不同部位来验证：当屏障遮挡火焰基部时，无论声源（管道）距离多远（即使声波可直接到达火焰上部），火焰都保持静止；反之，若颠倒装置（将声源置于屏障后，火焰置于屏障另一侧一定距离处），火焰则完全不受影响。
基于这一简单实验，廷德尔教授推测：阿拉果观察到的不可逆现象，可能是由于维勒瑞夫地区的大气声学不透明性更高 —— 该地区距离巴黎更近，更直接地受到首都烟雾的影响，空气均匀性更差，因此对声音的传播起到了 “屏障” 作用（类似实验中的屏障）。而蒙尔里发射的火炮之所以产生隆隆回声，是因为声音在维勒瑞夫地区形成的 “声学不透明层” 中多次反射的结果。事实上，根据廷德尔教授的观察，大气回声的持续时间，恰好反映了产生回声的不均匀空气层的厚度。
廷德尔教授在其研究报告的结尾，描述了一个巧妙的实验，可人为控制大气对声音的反射现象：将两根两端开口的细玻璃管，在垂直平面内摆放成锐角；在每根玻璃管轴线的下方延长线处（装置的左右两侧），各放置一个敏感火焰的基部；最后，在两根玻璃管形成的锐角外侧，放置若干张紧绷在框架上的湿棉布。当在其中一根玻璃管内产生声波振动时，需要插入多张湿棉布框架，才能阻止声音引发对应侧火焰的振动；而随着湿棉布框架数量的增加，另一侧玻璃管轴线处的火焰振动会愈发明显 [注 43]。
四、南美的巨型犰狳化石（雕齿兽）
在南美洲洪积层（冰河时代沉积层）和洞穴中发现的已灭绝大型哺乳动物化石中，雕齿兽（Glyptodons [注 44]）的特征尤为奇特。它们是犰狳科（Dasypidés）的巨型贫齿目动物，但在甲胄、骨骼某些部位及牙齿形态上，与现存犰狳科物种存在显著差异，无法归入任何现存属；其命名及化石碎片的准确鉴定，长期困扰着博物学家。
雕齿兽的甲胄最初被误认为是大地懒（Megatherium，同一地区发现的巨型动物）的遗骸；但随着雕齿兽骨骼（尤其是足部骨骼）的发现，这一错误得以纠正 —— 雕齿兽的足部与大地懒及其他近缘属（如磨齿兽 Lestodon、大地懒 Mylodon、巨爪地懒 Megalonyx、铲齿地懒 Scélidothérium）差异极大。四十多年前，一具雕齿兽足部骨骼的石膏模型被送往巴黎，法国国家自然历史博物馆比较解剖学实验室将其与大地懒及多种现存犰狳的足部进行对比，为雕齿兽属的建立提供了最初的关键依据 —— 这一分类后来得到了更多证据的充分证实。如今我们已知，雕齿兽包含多个物种，且可进一步划分为多个属。
英国著名解剖学家欧文先生 [注 45] 首次将这类巨型贫齿目动物命名为 “Glyptodons”（源自希腊语，意为 “雕刻状或有沟槽的牙齿”），直指其牙齿特征；但与此同时，伦德先生 [注 46] 和布伦先生 [注 47] 也提出了其他命名：伦德先生提议的 “Hoplophorus”（可能早于欧文的命名），布伦先生提议的 “Orycterotherium”（因哈兰博士 [注 48] 已将该名称用于其他物种，故未被采纳）；此外，“Chlamydotherium” 这一名称也曾被使用，但伦德先生已将其用于另一个他发现的、既不同于犰狳也不同于雕齿兽的属，因此也无法用于雕齿兽。综上，若未采用欧文先生的命名，“Hoplophorus”（意为 “披甲的”，指代其保护性甲胄）将是最适合的选择。
雕齿兽的牙齿外形类似欧洲的田鼠等小型啮齿类，无真正牙根，但牙体极长、体积庞大，表面沟槽将其分为三个叶状结构；上下颌各有 8 对牙齿，无犬齿和门齿，臼齿前方的齿槽空间极短。颅骨被骨板甲覆盖（与身体甲胄一样，由骨化的真皮板构成），形态紧凑，具有长长的下垂颧突，下颌短而高（尤其是关节部和冠状突）。
其脊柱的独特之处在于：第 2 至第 5 颈椎相互愈合；椎体极度纤细，通过关节突及愈合横突后方的关节与第 7 颈椎连接；第 7 颈椎又与前两胸椎愈合，形成一个新的愈合结构，通过铰链关节与其余 10 节胸椎（第 5 至第 12 节）连接。胸椎的第二部分同样特殊：椎体（包括棘突）相互完全愈合，形成一条纵向中嵴，两侧各有一条供背部肌肉附着的宽阔沟槽；仅上下贯通的椎孔保留了原始椎体的分隔痕迹，椎体仅由一块连续的薄骨板构成 —— 这种结构使得脊髓被包裹在一个下部狭窄、两侧及上部坚固的管道中，与其他哺乳动物截然不同。胸椎两侧拓宽，用于连接肋骨，上部则形成前文提及的中嵴。
雕齿兽的骨盆形态若不参考现存犰狳（尤其是大犰狳 Priodonte 和倭犰狳 Chlamyphore），将难以理解。其尾巴前段的脊椎仍有棘突、横突和发达的 V 形骨，但后段脊椎几乎仅保留椎体，部分物种的尾椎甚至相互愈合，被骨化的皮肤甲胄包裹成一个坚硬的 “尾管”，完全丧失灵活性。肋骨的胸骨端已骨化，胸骨前部由一块宽阔的胸骨板构成，与第一肋骨愈合，并随颈胸椎愈合结构一同运动 —— 这一独特结构进一步凸显了雕齿兽骨骼特征的奇特性。
四肢形态表明，雕齿兽与犰狳一样善于挖掘土壤，但雕齿兽无锁骨（现存犰狳有锁骨），肱骨较长，肩胛骨坚固，前臂两根骨骼（尺骨和桡骨）有时可见愈合迹象；肱骨无尺骨鹰嘴孔，前肢手指较短（尤其是与大犰狳等的中指相比），仅 4 指发育完全；后肢同样为 4 指，小腿短，胫骨与腓骨末端相互愈合，股骨的第三转子比现存犰狳更低；趾骨的爪状指节极度缩短。
骨盆除骶骨形态独特（通过双重愈合与髋骨连接：一端连接髂骨，一端连接坐骨）外，还具有两对突起（髂骨突起和坐骨突起），与身体甲胄相连，为甲胄提供强有力的支撑。最后需要提及的是，雕齿兽的颅骨极短，脑腔狭小，相对于其巨大的体型，大脑发育极为原始 —— 因此可推测，雕齿兽智力低下，甚至低于多数其他贫齿目动物。
目前已知雕齿兽至少有 10 个物种，分为三个属：1. 裂肋兽属（Schistopleurum，诺多先生 [注 49] 命名）；2. 铠柱兽属（Hoplophorus，伦德先生命名）；3. 潘诺丘斯属（Panochthus，布尔梅斯特先生 [注 50] 命名）。裂肋兽属的甲胄由玫瑰花状骨板构成，骨板表面布满颗粒，中央部分最坚固，尾巴由可活动的椎骨段组成（而非愈合的尾管）；铠柱兽属的甲胄骨板更光滑（通常由多个小室构成），尾巴的骨化甲胄形成尾管，部分骨板大于其他骨板；潘诺丘斯属的甲胄骨板表面有细密颗粒，或由不可分割的单一骨板构成（不同于裂肋兽属），尾巴的骨化尾管上有大型结节（部分情况下可脱落），这一特征易于识别。
雕齿兽类（不含伦德先生命名的 Chlamydotherium 属）至少包含三个属和多个物种，欧文、伦德、诺多、布尔梅斯特等学者已详细描述了其鉴别特征。多位博物学家（包括布兰维尔、路易斯・赫胥黎、塞纳沙尔、塞尔、普歇、科尔纳利亚等 [注 51]）对其骨骼的解剖学研究，也得出了诸多有趣的发现。
雕齿兽化石在南美洲部分地区极为丰富，潘帕斯草原的发掘工作每日都能发现奇特的标本。完整的甲胄和骨骼化石已被多次采集，如今收藏于欧洲和美洲的多家大型博物馆。布宜诺斯艾利斯公共博物馆（靠近化石产地）的收藏尤为丰富，该馆馆长布尔梅斯特先生基于这些标本撰写了一部优秀的专著。英国（尤其是伦敦的大英博物馆和外科医学院博物馆）、意大利多个城市也有精美的标本；法国的第戎（诺多先生的研究材料来源地）和巴黎同样收藏颇丰 —— 巴黎的标本已被众多解剖学家研究，公众对其兴趣浓厚。法国国家自然历史博物馆还收到了杜波特海军上将 [注 52] 捐赠的部分雕齿兽骨骼化石。
（图 1：法国国家自然历史博物馆收藏的裂肋兽属标本；图 2：铠柱兽属的尾管；图 3：潘诺丘斯属的甲胄部分；图 4：同一属的尾管；图 5：裂肋兽属的尾椎骨环）
关键注释说明（嵌入式注释补充）
[注 1] 古罗马作家：西塞罗（Cicero，前 106 - 前 43 年），古罗马政治家、哲学家；卢西安（Lucien，约 125-180 年），古希腊讽刺作家；卡西安（Cassien，约 360-435 年），早期基督教神学家，曾在高卢传教。
[注 2] 高卢（Gaule）：古罗马时期对西欧阿尔卑斯山以北、莱茵河以西地区的统称，核心区域为今法国。
[注 3] 埃尔西尼森林（Forêt d'Hercignie）：古罗马时期对今德国西南部黑森林（Forêt-Noire）的称呼，位于法国与德国边境。
[注 4] 加斯克涅湾（Golfe de Gascogne）：位于法国西南部，大西洋沿岸；利翁湾（Golfe du Lion）：位于法国东南部，地中海沿岸。
[注 5] 古希腊罗马历史学家：波里比阿（Polybe，约前 200 - 前 118 年），古希腊历史学家；李维（Tite-Live，前 64 - 公元 17 年），古罗马历史学家；希留斯・伊塔利库斯（Silius-Italicus，26-101 年），古罗马诗人、历史学家。
[注 6] 阿加西兹（Louis Agassiz，1807-1873 年）：瑞士裔美国地质学家、博物学家，冰川学奠基人之一，提出 “冰期理论”。
[注 7] 普罗旺斯（Provence）：法国东南部地区，古罗马时期最早被征服并罗马化的高卢地区，气候相对温暖。
[注 8] 瓦罗（Varron，前 116 - 前 27 年）：古罗马学者，著有《农业志》，记载了古罗马时期的农业生产情况。
[注 9] 波西多尼乌斯（Posidonius，约前 135 - 前 51 年）：古希腊哲学家、地理学家，曾游历高卢地区。
[注 10] 塞文山脉（Cévennes）：法国中南部山脉，为温带与地中海气候的分界线。
[注 11] 韦斯帕芗（Vespasien，9-79 年）：古罗马皇帝（69-79 年在位），在位期间推动农业发展。
[注 12] 普罗布斯（Probus，232-282 年）：古罗马皇帝（276-282 年在位），鼓励农业和手工业发展。
[注 13] 安德烈・布拉乔（André Braccio）：16 世纪法国旅行家，曾游历英国，记录当地风土人情。
[注 14] 朗格多克（Languedoc）：法国南部地区，历史上以种植葡萄、橄榄闻名。
[注 15] 卡尔卡松（Carcassonne）：法国南部城市，位于朗格多克地区，以中世纪城堡闻名。
[注 16] 岁差现象（précision des équinoxes）：地球自转轴的周期性摆动，导致春分点在黄道上缓慢移动，周期约 2.6 万年。
[注 17] 拉普兰驯鹿（renne laponien）：栖息于北欧拉普兰地区的驯鹿亚种，适应严寒气候。
[注 18] 第三纪（Tertiaire）：地质年代，距今 6600 万年 - 260 万年，气候总体温暖湿润，是哺乳动物快速演化的时期。
[注 19] 艾里（George Biddell Airy，1801-1892 年）：英国天文学家，格林威治天文台台长，曾研究地球自转和地轴偏移问题。
[注 20] 罗克塞拉讷金丝猴（Rhinopithecus Roxellanae）：中文正式名 “川金丝猴”，“Roxellana” 源自波斯语，意为 “翘鼻的”，对应其鼻部特征；模式标本由戴维神父在四川宝兴发现，是中国特有物种，国家一级保护动物。
[注 21] 土耳其斯坦（Turkestan）：19 世纪西方对中亚及中国新疆部分地区的统称，非现代政治地理名称。
[注 22] 阿穆尔河（Amour）：俄语对黑龙江的称呼，流经中国东北和俄罗斯远东地区。
[注 23] 蒙蒂尼（de Montigny）：19 世纪法国外交官、博物学家，曾在中国任职，收集了大量动植物标本。
[注 24] 丰塔尼耶（Fontanier）：19 世纪法国驻北京荣誉领事，业余博物学家，为法国国家自然历史博物馆收集了大量中国动物标本。
[注 25] 斯文豪（Robert Swinhoe，1836-1877 年）：英国外交官、博物学家，曾在中国厦门、台湾等地任职，发现了多个新物种（如台湾猕猴）。
[注 26] 台湾岛（Formose）：葡萄牙语 “福尔摩沙” 的音译，意为 “美丽的岛屿”，19 世纪西方通用称呼。
[注 27] 阿尔芒・戴维（Armand David，1826-1900 年）：法国传教士、博物学家，1862-1874 年在中国考察，发现了大熊猫、川金丝猴、麋鹿等多个新物种，是西方研究中国动物区系的奠基人。
[注 28] 新物种记录：戴维神父发现的新物种包括大熊猫（Ailuropoda melanoleucus）、川金丝猴（Rhinopithecus roxellana）、麋鹿（Elaphurus davidianus，又称 “戴维鹿”）等，均为中国特有物种。
[注 29] 热河（Géhol）：今河北承德市，清代皇家猎苑所在地，历史上为蒙古族聚居区，动物资源丰富。
[注 30] 乌里雅苏台（Ourato）：今蒙古国扎布汗省省会，清代为乌里雅苏台将军辖区，管辖外蒙古地区。
[注 31] 重庆（Chongkin）：19 世纪西方对重庆的音译，当时为四川省重要港口城市。
[注 32] 成都（Ching-tou）：19 世纪西方对成都的音译，四川省省会，位于四川盆地西部。
[注 33] 穆坪（Moupin）：今四川宝兴县，戴维神父的核心考察地，1869 年在此发现川金丝猴和大熊猫，现为 “四川宝兴蜂桶寨国家级自然保护区”。
[注 34] 羌族（Mantzes）：中国西南少数民族，主要分布于四川、甘肃等地，历史上长期生活在高山森林地区，与藏族文化交流密切。
[注 35] 康区（K’ham）：今西藏东部、四川西部、云南北部、青海东南部的统称，是藏族传统三大区域之一。
[注 36] 翁山顶（Hong-chan-tin）：推测为四川宝兴县境内的夹金山主峰，海拔超过 5000 米，是大熊猫和川金丝猴的核心栖息地之一。
[注 37] 阿尔方斯・米尔恩 - 爱德华兹（Alphonse Milne-Edwards，1835-1900 年）：法国著名博物学家，法国国家自然历史博物馆教授，基于戴维神父采集的标本命名了多个中国特有物种，与戴维神父长期合作。
[注 38] 硗碛藏族乡（Yao-tchy）：是川金丝猴分布的南界之一。
[注 39] 金丝猴（Kin-tsin-heou）：中文音译还原，“Kin” 为 “金”，“tsin” 为 “丝”，“heou” 为 “猴”，准确对应中文名称 “金丝猴”，因毛发呈金黄色、丝状而得名。
[注 40] 无尾猴（Magots）：指生活在阿尔及利亚和直布罗陀的巴巴利猕猴（Macaca sylvanus），是欧洲唯一的野生猴类，无尾，栖息于岩石和洞穴中。
[注 41] 伊西多尔・居维叶（Isidore Geoffroy-Saint-Hilaire，1805-1861 年）：法国博物学家，著名分类学家乔治・居维叶的儿子，专注于哺乳动物分类研究。
[注 42] 廷德尔（John Tyndall，1820-1893 年）：英国物理学家、博物学家，研究领域包括声学、光学和大气物理。
[注 43] 实验原理：湿棉布框架模拟了不均匀的空气层，声波在其中传播时发生反射和折射，导致一侧火焰振动减弱，另一侧增强，从而模拟了阿拉果观察到的声音传播不可逆现象。
[注 44] 雕齿兽（Glyptodons）：已灭绝的巨型贫齿目动物，生活在更新世（冰河时代）的南美洲，体型类似甲壳虫，全身覆盖厚重的骨化甲胄，灭绝于约 1 万年前，可能与人类活动和气候变化有关。
[注 45] 欧文（Richard Owen，1804-1892 年）：英国古生物学家、解剖学家，创立了 “恐龙”（Dinosauria）这一术语，曾研究大量史前动物化石。
[注 46] 伦德（Peter Wilhelm Lund，1801-1880 年）：丹麦古生物学家，曾在巴西考察，发现了大量南美史前哺乳动物化石。
[注 47] 布伦（Broun）：19 世纪英国博物学家，专注于贫齿目动物分类研究。
[注 48] 哈兰博士（Richard Harlan，1796-1843 年）：美国博物学家、医生，曾研究北美和南美史前动物化石。
[注 49] 诺多先生（Nodot）：19 世纪法国古生物学家，曾研究雕齿兽化石，命名了裂肋兽属（Schistopleurum）。
[注 50] 布尔梅斯特先生（Burmeister，1807-1892 年）：德国裔阿根廷博物学家，布宜诺斯艾利斯公共博物馆馆长，对南美史前动物化石有深入研究。
[注 51] 其他学者：布兰维尔（Henri de Blainville，1777-1850 年），法国博物学家；路易斯・赫胥黎（Louis Huxley），英国生物学家托马斯・赫胥黎的亲属，专注于比较解剖学；塞纳沙尔（Sénéchal）、塞尔（Serres）、普歇（G. Pouchet）、科尔纳利亚（Cornalia）均为 19 世纪欧洲著名博物学家或解剖学家。
[注 52] 杜波特海军上将（l’amiral Dupotet）：19 世纪法国海军将领，曾参与法国在南美的殖民活动，收集了大量南美史前动物化石，捐赠给法国国家自然历史博物馆。
文献背景补充
本文发表于 1875 年的法国《自然》杂志（La Nature），是 19 世纪西方博物学、地质学和物理学研究的重要文献，涵盖气候变迁、中国特有动物、声学实验、史前化石四大主题，具有鲜明的时代特征：
气候变迁研究：作者基于历史文献、农业生产变化（葡萄种植北移与南退）、动植物分布变化，提出 “法国气候存在周期性波动” 的假说，并推测可能与地轴偏移等宇宙因素有关 —— 这反映了 19 世纪西方科学界对气候变迁的早期探索，虽尚未有现代气象观测数据支持，但已开始结合历史、地理、天文多学科视角，为后续冰期理论和气候变化研究提供了思路。
中国动物区系研究：核心部分关于川金丝猴的描述，是西方首次对该物种进行的详细科学记录 —— 从发现过程（戴维神父考察）、地理分布（四川宝兴、青海湖等）、形态解剖（骨骼、毛色、体型）、生态习性（栖息环境、食性、行为）到当地名称，均基于第一手标本和实地观察，为川金丝猴的分类学奠定了基础。同时，文章也展现了 19 世纪 “传教士 - 博物学家” 的合作模式：传教士深入中国偏远地区采集标本，西方博物学家进行分类研究，这种模式是当时西方获取中国生物资源和科学数据的主要途径。
声学实验与史前化石：声音可逆性实验是对 19 世纪声学研究的补充，通过简单装置模拟自然现象，体现了 “观察 - 假设 - 实验验证” 的科学方法；雕齿兽化石的研究则反映了当时南美史前生物学的进展，作者详细梳理了雕齿兽的分类争议、形态特征和化石分布，为古生物学研究提供了丰富的文献参考 —— 这两部分内容也体现了《自然》杂志 “涵盖多学科科学研究” 的定位。
历史价值与局限：文章的科学价值在于，它是早期西方对中国特有物种（川金丝猴）和南美史前动物（雕齿兽）的权威记录，为现代生物学、地质学研究提供了珍贵的历史资料；但受限于 19 世纪的科学水平，部分观点存在局限（如气候变迁的地轴偏移假说未被现代科学证实，分类学名称部分已被修订）。此外，文章中对中国地理的称呼（如 “东藏”“穆坪”）反映了当时西方的地理认知，需结合历史语境理解。
总体而言，这篇文章不仅是 19 世纪西方科学研究的缩影，也为跨学科研究（如生物地理学、气候历史学）提供了重要的文献支撑，尤其对中国特有物种的早期科学记录，具有不可替代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