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巢杀人辨
(2007-11-15 11:58:20) http://simg.sinajs.cn/blog7style/images/common/sg_trans.gif转载
近读张宏良教授博文,张文中谈到一种妖魔化伟大历史事件及其领袖人物的文化现象,他称之为“七杀碑”文化、刽子手文化。话说明末清初,入川的清军几乎杀光了四川人,300多万四川人被杀得只剩下一万多人。为了把杀光四川人的罪行推到40年前就已战死的农民起义领袖张献忠头上,就有人编造了所谓的“七杀碑”,把张献忠的话“天生万物与人,人无一物与天,鬼神明明,自思自量”,篡改为“天生万物与人,人无一物与天,杀杀杀杀杀杀杀!”,把张献忠妖魔化为杀人魔王。后世历代御用文人学者为掩饰反动集团对人民的残暴屠杀,无不仿效编造“七杀碑”的手法,“七杀碑”也就成为中国刽子手文化的经典。其实,这种“七杀碑”文化、刽子手文化由来已久。对于“黄巢杀人”,又何尝不是如此!1981年本人在《历史知识》杂志上发表过一篇小文章,或可作为民间观点的补充、史料的佐证以及对“七杀碑”故伎重演的回应,故在这里将旧文重发。 ?/P> 我的家乡,在民间广泛流传着这样的民谚:“黄巢杀人八百万,错杀凡间半个人。”何谓“半个人”?据说黄巢所杀的人中,大都是该当死罪的“妖孽”,只有一个怀孕的妇人,她本属于该杀之列,由于她被杀了,腹中所怀的胎儿也就跟着屈死了。这个还未出世的无辜的小生命,就算是被错杀的那“半个人”。这首民谚的意思说得很明白:“黄巢杀人八百万”,多则多矣,然而,几乎没有错杀的。 当然 ,无论是“八百万”之多,抑或只是“半个人”,都不过是民谚中夸张手法,而且传说也不足为凭。但这首民谚在一定程度上也反映出人民群众的爱和憎,反映出历代劳动群众对黄巢和“黄巢杀人”等历史问题所作的形象而公正的评价。 与劳动群众的这种看法相反的,是封建统治阶级和那些“清高通达”的士大夫。他们总是恶毒诬蔑历史上的农民起义军及其领袖,对“黄巢杀人”也大肆渲染,横加诽谤。唐禧宗时的宦官杨复光攻击黄巢起义军说:“毒流万姓,盗污两京。”当时,剑南西州节度使高骈也诬称黄巢是“以焚劫为良谋,以杀伤为急务”。新、旧《唐书》,都是把《黄巢传》置于全书的末尾,与安禄山、史思明等“逆臣”的传放在一起。可是,不管他们怎样加以贬斥,黄巢义军在历史上的功绩是抹杀不了的! 《资治通鉴》上说王仙芝、黄巢起义时,“民之困于重敛者争归之,数月之间,众至数万”。当黄巢统率义军浩浩荡荡开进长安那一天,民众“夹道聚观”。当时尚让代表义军出来向市民讲话,大意是:“黄王起兵,本为百姓,非如李氏不爱汝曹,汝但安居无恐。”而且义军“见贫者往往施与之”。这些事实批驳了所谓“毒流万姓”之类的无耻谎言。 据《资治通鉴》记载,黄巢义军初入长安时,“尤憎官吏,得者皆杀之”,镇压的主要是少数的皇室贵族、达官豪富。黄巢建国称帝时在颁布的政令中说:“唐官三品以上悉停任,四品以下位如故。”这有力说明,黄巢义军对待唐朝廷中的旧官吏,也是比较谨慎的,采取了有所区别的政策。当黄巢义军退出长安重又攻入城后,“怒民(实指大地主、大商人)之助官军”,曾采取某些镇压措施,那也是很自然的事。但所谓“洗城”之说,实属夸大。 黄巢义军攻入长安时,晚唐著名诗人韦庄正在长安应举。他是这一伟大历史事件的目击者,事后,他写的一首长篇叙事诗《秦妇吟》,就真实反映了黄巢义军占领长安时的情景。尽管《秦妇吟》诗中攻击黄巢义军,而在叙述黄巢义军重新攻占长安前后的那些诗句中,除了写战役之后城里缺粮的情形外,并没有什么“洗城”之类的描写。相反,韦庄倒是认为唐王朝的“官军”的抢劫远比黄巢义军更甚。诗人借一老翁之口说:“千间仓兮万斯箱,黄巢过后犹残半。自从洛下屯师旅,日夜巡兵入村坞……入门下马若旋风,罄室倾囊如卷土。”就连官修的史书也不得不承认唐王朝的“官军”惟以奸淫剽掠、残害民众为事,纪律坏极了。《资治通鉴》上说,“官军”第一次反攻长安时,“军士释兵入第舍,掠金帛、妓妾”。《新唐书》上也说,黄巢义军退出长安后,封建割据势力的方镇兵曾“互入掳掠”。由此看来,“以焚劫为良谋,以杀伤为急务”的,倒正是唐王朝的“官军”,而不是黄巢义军。 当然,我们也无须讳言,黄巢义军也杀了一些人。这当中也可能避免不了有误杀或滥杀的现象发生。过去,有人曾断定,黄巢义军的杀人纯系“子虚乌有”;或者对此避而不谈。这都是不足令人信服的。 我们既反对对于农民起义军的恶毒诬蔑;同时,也要尊重历史事实。对于历史,还是应该采取历史唯物主义的分析态度。 (原载《历史知识》双月刊1981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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