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兴伟
在老家的柜子上，一盏煤油灯落满灰尘。要不是搬动柜子，我不会想起它的存在。就是这盏已经没油的灯，曾经开出过许多漂亮的灯花。 上世纪七十年代，我出生在一个偏僻的乡村，那时没有电，家家户户都靠从供销社凭票打来一点煤油照明。我家也不例外，父亲找来一个空墨水瓶，洗干净，用破布把它擦干，做成煤油灯灯座。然后父亲将一绺烂布剪成碎条，从一根锡皮管子中间穿过去，朝上的部分露出一小点，再把它们固定在墨水瓶的盖子中间。灯冒做成了，当夜幕降临，屋里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父亲就小心地擦上一根火柴。煤油灯点亮了，我们姐弟围在父母身边，看着摇曳的灯花谢了又开…… 八一年，我进入小学。每天晚上，我都在如豆的灯光下看书，做作业。那光一闪一闪，像天上的星星，更像祖父慈祥的面容。我不敢浪费其中的一丝，因为我看见父亲每次到公社打油时，都要在家里磨蹭半天。那时生活很困难，即使米饭掺上包谷沙，我们还是经常吃不饱。 “油也要掰着用！”这是母亲的话。为了这个家，她小心翼翼地操持着。总是把一分钱当成两分去用。除了看书，做作业。剩余的时间，如果没有客人，我们家的煤油灯就只有在睡觉前点亮。其余的时间，大家就围在一起，听祖父讲过去挑盐的事。我们听得津津有味，仿佛真的看见祖父挑着盐在山路上摇摇晃晃，抢匪窜出来，被祖父的扁担三下五除二地赶跑了。有时，他也讲些鬼故事，我们听得睡觉时直往被窝里钻。如果祖父有事走了，我们兄弟姐妹都觉得，没点煤油灯的夜晚，总是缺少了些什么。有时听见一声鸟鸣，都觉得那叫声里隐藏着某种不可预测的恐惧。于是，便各自早早上了床。煤油灯也就在瞬间的光明之后，被母亲重重地吹灭了。 其实，我们很向有客人的夜晚。那样父亲就会点上煤油灯，让他一直亮着。我喜欢这时的煤油灯，它闪烁的灯影，针尖一样的火苗，还有母亲拨灯芯时的专注。当然，我更喜欢它结出的灯花。因为祖父说过，灯花越大，我们以后的日子也就越好。于是，在以后独自点上煤油灯的日子，我常常注意灯花。即使它开得影响了光的亮度，我也舍不得拨掉它。灿烂的灯花，在那个年代，是一种多么美好的希望啊！ 祖父的话是对的。从小学到初中，我在煤油灯下读书的夜晚，总能看见好几次盛开的灯花。等它谢了，我就用铅笔把它拨了拨，它显得更亮了，过不了多久，它又会结出灿烂的灯花。书读到半夜，母亲醒来，发觉我还在看书，就强迫我去睡觉。当然，她不是心疼那点煤油。这个时候，我也只能看见火红的灯花在母亲吹出的气中渐渐暗下去。 我们的日子，真的在灯花中越来越好了。九零年，生产队安装了变压器，家家户户都通电了，有了电灯。煤油灯从我们的生活里悄然隐去。偶尔用它的时候，大多是祭祀。比如那家老人去世，在停放老人的木板下点一盏长明灯。我想是为了照亮老人归去的路，让他的人生从此不再迷茫，让他从灿烂的灯花中看见现在的日子。当然，到二〇〇八年，村里有的人家已修建了“前辈民居”，屋里的灯更是形态各异，发出的光也五彩缤纷。这时的我们，拨灯花的动作改成了按墙壁上的开关。 而今，我们也很难在乡村发现煤油灯的身影。过去是的贫穷，我们在电视、电脑的时代生活。夜晚不再落寞，日子也比开出的灯花更为灿烂。煤油灯已经成了一种???永不返回的记忆。可那通红的灯花，温暖的灯花，还在梦中闪烁，越来越大，最后竟成了风中飘逸的旗帜。
------------------ 通联:贵州遵义县虾子中学 王兴伟 邮编：56312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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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15 16: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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