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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乌说开始有稻时候，还没有江苏。
第一次知道这句话时，感觉，水稻居然是这么的伟大。至于是否水稻在前，还是江苏在前，我倒是没有去深究，也懒得去考证。不过在许多年前的历史课上，老师曾说过，江南鱼米之乡，在战国时的吴越之地，就开始了“水耕火耨”的生产方式；再往东汉，江南之地已开始记载有“稻荪”的记载；再从唐到宋到清，“圩田”的出现，使稻谷的产量大增。江苏江湖纵多，气候温和，为稻谷生产创造了有利的条件，以至于在明清时代，江苏省的稻种达到了千种以上。
可是，我不是江苏人；自然也不了解满山遍野黄金铺地的壮观，看不到满屋粮仓尽稻子的喜悦，更享受不到大街小巷米饭香的原汁味道。之所以说原汁，那是因为所有的稻谷成大米成米饭的过程，是纯天然的，无论是稀得可以不用涮碗的汤，还是稠得可以成糊的汁，都是那样飘着最纯最纯的谷香味！现在，谁知道我们从市场上买回的米到底给了多少化肥与添加济，自然也就享受不到扑鼻香的原汁味道。
这个天很热，热得我们烦躁。只是，如果没有这样的温度，那成片的稻田恐怕就不能及时收割回来，更不能及时晾干成谷，煮出的饭那也肯定不好吃了。所以，在这炎热的天气里，我也多了些许理解——比起云南贵州的干旱，南充这个小城市还是多有义气的，还没有到农作物颗粒无收的现象————这是乡亲们最担心的事。一年的辛劳就被老天的水灾、旱灾给毁了。所以，看到满地金黄的时候，心里还是蛮喜欢的，丰收的喜悦。
稻是一种非常神奇的农作物，谁也不敢相信，就可乐吸管般粗细的稻草上，一节一节的杆上，居然可以挂着一串串沉甸甸的稻穗，当那粒粒饱满、金黄的谷子一串串连接时，自然就将稻草压弯了腰，轻风拂过，千亩稻子一层一层翻滚，是在比赛谁更饱满？还是在争着想先等待收割？
现在的部分乡村，特别是地势高低不平的土地上，大多都还保持着半手工半机械的收割方式。此时，正是打谷子的正佳时机，而打谷子更是一个快乐的过程。
第一：选时间。记得很小的时候，应该是追溯到还没有电视的时候，从来就不知道还有个气象台可以去预报天气预报。乡下的一切农作物和自然现象均是天气变化的参照物，哪群蚂蚁成堆爬了，哪只鸡久不归圈了，哪天天上彩霞高挂了，都能预示出近两天的天气。隔壁有位大妈，对此天气变化特有经验，老妈一直戏称她为“观天老爷”，打谷前必定要让她看天气，帮着观一下天气。否则打得正热闹时天降暴雨可不是什么好事。“有雨天边亮，无雨顶上光”——至今我都还记得这么一句话。待时间定了，就提前一天跟叔伯姑姨打个招呼，明天我家打谷子，哥子姐妹些还帮个忙哈。当然这个工待人家收谷时也是要还的，乡里就是互帮互助度过农忙时节，又特别是打谷子，趁天气好一天收割完最好。
第二：割稻子。在割稻子的头一天，大家都必须将镰刀磨光磨亮磨利。屋后有块磨，因为大家一直在上面磨啊磨的，居然磨得凹进去好深一截，那片石头也是锃亮得发光，如镜子般亮。为了抢工期，天还没有亮时，家里的人就会先把饭做好；然后趁着蒙蒙天亮的光线，家里人首先拿着镰刀将稻子割了放在一边，这样节约些许时间。割稻是个需要小心的活，稻不注意就会让割伤自己，这也是一个绝活，需要技巧的。一般是顺着稻子被风吹过的方向，用左手抓拢几窝稻子中下部，然后右手挥镰刀，尽量平稳点，否则斜着顺势过来容易伤人。左手拿稻，右手割荘；左后一扯一拉，右手一挥一送，一大把稻子就顺着与主体分开。这一拉一送的节奏需同步，否则拉不到，只能割到一小把；或者是右手没有送到位，割下的稻子就不能整齐地成把倒下。如果有水的稻田，就事先放个蚕簸在谷荘上，再把割好的稻子呈x型交叉相放，以便随后打稻子的一人一把一把容易拿放。只听到整个稻田里唰唰的声音四起，一会儿，就会看到稻草不见了，只剩下一田的谷荘在打望着。
第三：打谷子。目前在我老家还保留着此方式（当然也有微型收割机开始运作了）。一架四四方方的拌桶，一台有着许多铁齿的机器。这个过程是必须要分工的：搅机器的必须是体壮的男人（此后用电机就省略这部分劳动力），一般情况还得2个人轮流着来，否则一天来下，不停地搅机器把子会把手臂搅肿的；喂谷子必须是青年男女，机器力度较大，如果不是身体结实的，就会把自己和稻草一并搅进去，后果不堪设想；旁边帮着递已经割好稻草的人，这个体力不能，老少妇儒皆可；再安排2拉挑谷子，也基本是中青年好体力的（乡下的大姐们的体力就是这样给练出来的）；剩下的就是割稻草的，拴稻草、晒谷子、做饭了。这样一下来，没有7、8个人是不行的。一个田里，就这么些人甚至是更多的人在欢快地收割着劳动果实、收割着金色的希望，这边一声吆喝，那边一声应答，都和着轰轰的打谷机的声音汇成田间丰收的赞歌。无论是老少爷们，还是俊俏姑娘，都能看到粒粒汗水顺着头发到脸颊，没有人顾得去擦，只愿早些完工免得遇到大雨。
待割谷、打谷成一定的份量在拌桶里后，就会有人将粒粒谷子装入箩兜挑进晒场，晒谷子的逐一摊开，用抓爬（手形的一种竹具）打出谷叶，来回抓匀，使谷子均匀受热；隔一段时间再来抓一下，直至水份完全晒干、入仓。待到哪天闲了，家里人就会弄上一袋新谷子，去机器上打新米。有着清香的谷味，甚至还有着水里最原始的泥腥味，夹着些豆子，在柴火的直攻下，就煮成最最最清香的新米饭。然后挑个空闲的日子，给城里的大姨送点来，这是大姨最稀奇的礼物，直至今日，大姨年年的九月，都盼着我们老家的新米。新米的诱惑一年又一年，不久前单位来了位新同志，居然说我们餐厅里的饭没有米饭味，为此，居然一个月都不吃米饭！！！后来在大家的劝说和讲解下，勉勉强强开始了米饭生活，开始了食人间烟火。
从稻到谷到米的过程，很漫长。早春，天气还未转暖，就是隔河看柳之时，孕育着秧苗的营养田就要开始整修了；芒种前，必须将已经长到筷子般高的谷秧插入田中，至今也还记得另一句“芒种忙忙栽，夏至谷怀胎”；时间在悠悠地转动，春风偶尔闲闲地与水稻修长的绿叶低语，夏雨经常会直直地洗涤稻上的污垢，秋阳时常来看望来从青泛黄的稻田。终于，终于迎来了秋收的季节；终于这一切再次归结为普通的过程和劳动的道理——春耕秋收、一份辛劳一份收获。
江南鱼米之乡也好，关中八百里沃土也罢；天府之国的成都平原也好，高原河畔的西藏地段也罢，都有着水稻熟悉的影子，只不过是多少罢了。
查阅资料发现，我国竟然是世界上水稻栽培历史最悠久的国家，据浙江余姚河姆渡发掘考证，早在六七千年以前这里就已种植水稻。这一说法，再一次印证了杜乌的话，有水稻时，还没有江苏；有水稻时，江浙那边还没有一个江苏的地方。
再来翻开历史，看，她来了，有着修长绿叶的水稻，有着金黄稻谷的水稻过来了。她从战国的“火耕水耨”生存下来，从隋朝的“再熟之稻”循环而来，从唐朝的《册府元龟》书中进贡而来，再从袁隆平的四年科研中转世再来；她来了，从“车马未动、粮草先行”的兵粮队伍中颠簸过来，从“苏湖熟、天下足”的惨淡岁月中磨砺而来，从“明洲广德湖”田里强势而来。每一句特殊的词语里，都有着水稻的故事。从单一的籼稻到如今的杂交，从当初的烧米到现在的粥、饭、糕，再从米粉到米雕，水稻，都在以自己的独特来演绎不同的身份，给人们全然不同的感觉和视觉。她给我们的，不仅仅是“民以食为天”的温饱之物，还有永恒的稻米文化、稻之赞歌，还有，还有微雕上的精致艺术。
似乎，有稻的时候，真的还没有江苏。可是江苏的稻，却也是没有任何地方能与之相比的。水稻的渊源，不止在我们的碗里，还在我们的历史里，在我们的艺术里。水稻，米粒上的，人间烟火。而我们，是食人间烟火长大的。
谨以此文，给我那三分田里的那片金黄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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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9-4 1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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