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历灾区：那些人，那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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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梅
1、团结
——在那之前，我不知道团结的力量让人如此动容。
2008年5月22日，地震过后10天，我在受灾严重、物资不足的青川关庄镇，带着从全国网友那募集到的两卡车帐篷，在当地政府的组织下，给当地一些群众发放。
近百个老人和妇女，自发的站成了4排，我们把物品一件件的发送到他们手里。
现场非常安静，没有争抢，没有喧嚣，只有细微而又诚挚的道谢声。
其中一位背着背篓的老人，每隔几天就翻过两座山过来领救灾指挥中心发放的救灾食品。问及，说是住在临时搭起的几片牛皮纸下面，没有衣服换了，幸而天热，可以暂时不穿。看了看他背篓里领取的食品，都是保质期稍长一点的，除了泡面就是馒头。我有点难过的看着他，他却安慰：不要紧，可以吃，幸而有大家帮忙，这已经很好了。他拿着发放的帐篷，那么满足又温和的冲着我笑，像是走了很远的路，一路风霜严寒受了个遍，心都冻得麻木的时候，一抬头却突然找到了生着火的小木屋似的。
遭遇了巨大灾难的人们，身上积聚了来自四方的爱之后，似乎在短时间内就已经积聚了重新生活的力气，既没有沉溺于恐惧，也不再默默哭泣。风吹拂过他们稍显蓬乱的发，悲伤的脸，看在我眼里，却有种想要大哭一场的感觉。
一个人的力量，在这场巨大的灾难面前是多么渺茫微弱，但一群人能做的还有很多。我们从发布求助消息到征集到两大卡车的帐篷，只用了短短七天。
当新闻发布，当呼吁发出，总有人看见，总有人默默付出，总有人愿意站在一起。
如果之前我对新闻人这个职业还有些许疑虑，从那以后再不。
2、坚强
——如果不是到了灾区，我不会知道，人身上有多大的勇气和潜力。
09年5月12日，震后一周年，我回访北川。正是周年祭奠日，满地的菊香随风扑上身来，令人躲闪不及。
有时候，你真的不能不佩服中国人的坚韧。来之前以为，灾区必定到处皆是挣扎的、苦难的人群。可意外的是，到处都开始呈现勃勃生机。“生者坚强，逝者安息”，这句话只有亲眼看到，才能明白。
在吉娜羌寨，我遇到了一个15岁的羌族小姑娘。
地震时候，她抱着妹妹从2楼跳下，随即被乱石砸中失去知觉，对于她来说，那场灾难在记忆里短得只有闭上眼睛哭喊的一瞬间。经过医治，她和妹妹都已经痊愈。15岁的小姑娘认真的说，虽然家里如今只剩自己和妹妹，她也会照顾好妹妹努力活下去。她指着一处快要建成的房屋给我看，说在大家的帮助下，她们的家在重新建起。
更多的，我看到几乎失去一切的人们每天都要继续耕种所剩无几的土地；我看到一个幸存95岁的老人每天都要出门散步，要好好锻炼自己的身体；我看到小镇上人来人往，受灾的大姐开着包铺子笑嘻嘻的……
都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对这些坚强的灵魂心怀敬意。
3、变迁
2010年底，受邀去了翠月湖镇五桂村安置点。
是怎样的一个场景呢？蔚蓝的天空下，村庄如梦境般宁静美好。房前屋后，绿树红墙，现代建筑和田园风情，菜园子和别墅和谐的融合。
一户民居门口，有个40来岁大姐正忙着包粽子，还挺热情的邀请我们，说等粽子煮好一起吃。
到处是微笑的老人和奔跑的孩子，路边随处可见三三两两坐着聊天的村民，这是平静安宁的人间画卷。
不过短短两年半。
4、力量
2011年3月，第三次参加麻辣社区组织的汶川植树活动。
这是从09年开始的活动，参与的人数一次比一次多。从最初的堪堪几十人，到两百人，再到今年的近千人。
最初的那20名网友大多已经多次汶川植树活动，山坡上的一片青翠，是我们一点点留下痕迹。有记者问我们的一名年逾60岁的老网友，你觉得植树对于来说你是什么。那个可敬的老阿姨回答，这是我的一个梦想。
——持续长期的尽微薄之力，让青山绿水最终重新覆盖汶川大地，是我们的梦想；让伤痕一日日的从土地和人们心里淡去，是全体国人的梦想。这个梦想在所有人心里，温暖并且恒久。
想起有参与网友拍回的一张照片，冬日的汶川开始飞雪，遮盖了河山流川。而那些集众人之力种下的树苗，迎着寒潮，愈发的挺拔傲然。
5、回家
写到这里，我突然想起，08年去灾区捐赠的路上，我曾经遇到背着行囊出走的父女俩。
小女孩名叫范蓉，只有12岁，地震的时候躲在床下避过一难。她的家是受灾严重的青川石坝乡，家乡的房屋已经全部倒塌。遇到他们的时候，她和爸爸两个人，正打算走出四川，去别的地方生活。等家乡重新有了安身之处再回来。
地震过去三年，新的石坝乡已是新居林立，不知道那对父女，可曾归家？
听说入冬以后，有些迁徙的候鸟会从北方飞过来。在广阔的天空下面，最温暖的一处便是家，循着找去，就不会迷失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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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0-20 1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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