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龄国足的第九次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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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吃饭看《锵锵三人行》，谈的是光棍节话题。大龄单身青年主持人窦文涛讲了「光棍成瘾」这个事情的存在，觉得一个人过着就挺好，自己挣钱自己花，想去哪去哪，不用迁就谁。但是时间长了，就自由到自闭，社交生疏，连想到去别人家串门都脸红心跳，偶尔搭上个对象也难长久，很快就散了。

大龄单身青年的男女问题容易变成一种循环——先是不着急，再是急不得，然后突然急得不得了，熬一段之后又不着急了。大龄成自然，光棍也成瘾。



其实国足也是一样，都是一种循环。就说昨天跟伊拉克这场，刚开场的时候还稳得住，就算有队员慌乱了开开大脚也能很快调整回来，第27分钟有人喊了一声「别着急」，在空旷的多哈阿拉比球场清晰可闻。而时间他不停留，中国队在几脚随心的浪射和对方若干差点得手的偷袭之后，顺理成章地从「别着急」进入了「特别着急」的阶段。急归急，下半场一直到那张红牌之前还都算是团结一心，虽然乱，起码都还一起乱着，该冲吊的冲吊，该蒙射的蒙射；红牌之后步调开始不一致，有人放了有人憋着，有人明显散了，最后补时丢一球，习惯性失守，一下子坦然了。

赛后中央台刘建宏老师的「六问中国足球」第二天果然出现在了各大门户的醒目位置。这六问还是他一如既往的老套路，往深层次走，要反思，像春晚小品一样，不能哈哈一下就完了，结尾必须塞一段诗朗诵，拔出一个主旋律来。但，刘老师今天的亮点绝不是赛后这一段，而是他本场直播的开场白。这可能是央视解说中国队历史上最精彩的一段开场白，他引用了大龄单身青年必听经典专辑——李宗盛《生命中的精灵》的第一首，名字就叫《开场白》：

「你现在，是怎样的心情呢？是欢喜悲伤，还是一点点不知名的愁？」





这段歌词太神来之笔了，中国足球的纠结一下子跳了出来。你习惯了一个人过，又巴不得来一段轰轰烈烈的恋情，想放下一切痛快投入一回，早年的梦魇又开始缠缠绕绕，胸中千军万马，脸上黑线三道，五味杂陈，百爪挠心，远处有莫名的声音像是在笑。

唯一遗憾是刘老师的语气比以往来的更沉重一些。这么好一句话，听不见一丁点敞开心扉盼望恋情的期待，却满满的全都是黑线，越沉重越怕，越怕越沉重，辛酸史压在心上，难以自拔。



这已经是国足第九次失恋了。不算1957年情窦初开的那一回初恋，从1981年起陆陆续续也走过了30年。四年一次，四年一次，当初还能靠谱走到十强赛甚至是六强赛，算是谈婚论嫁八九不离十，差一点没成也多半是因为自己太单纯，傻傻被人家算计。后来吃一堑长一智了，学得精明，又赶上天时地利风调雨顺，自然就有了修成正果的一回。虽然那一回闪婚闪离半拉孩子没有，记忆里留下来的甜蜜劲儿也够回味上十几年。

2002年留下来的另外一个东西是发现心态越来越难认真了，就算有持证上岗的感情顾问加持，也再没到过实质性阶段。友谊赛猛，法国韩国都哗哗灭，一到正赛就怂。调个小情，插科打诨之类能耐着呢，一说要真刀真枪坦诚相见谈个恋爱马上不行了。2008年那次最可悲，非要脚踩两条船，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

一次两次没什么，时间长了成了习惯，和光棍成瘾一样，找不出魄力，严肃不下来，不由自主总往习惯性失恋的路子上走。不过别以为光中国队这样，有心魔的队多了去了，程度不同，本质都一样。我一导师写过一本书叫《英格兰为什么老是输？》，里面写了英格兰的一种世界杯循环，除了在家门口夺冠那次以外次次如此，概莫能外：

阶段一，赛前：英格兰当然毫无疑问会夺冠。

阶段二：世界杯赛场上遇到一个历史上的战敌——往往是德国或者阿根廷。

阶段三：遇到一个只有英格兰才会遇到的邪事——上帝之手或者门线误判。

阶段四：别人肯定玩猫腻了——看看西蒙尼和C罗的表演吧。

阶段五：离大力神杯还很远的时候就被淘汰了。

阶段六：出局第二天开始，什么也没发生，太阳照常升起。

阶段七：揪出一只替罪羊——踢丢点球或者领到红牌的家伙。

阶段八：下一届英格兰毫无疑问会夺冠，并再度刷新收视纪录。

所以在这条习惯性失恋的大道上，中国队从来不会独行。每次世界杯预选赛之旅结束之后我们也得抓替罪羊，唯一不同的是我们以前还挑挑别人玩的猫腻，后来不好意思挑了，只好多抓几只替罪羊，展开疯狂大反思。后面的阶段还是一个样，国足再次出局不会影响原来的生活习性一星半点，下次横下一条心，一定能出线就是了，嗯嗯。



其实在中国足球习惯性失恋的语境下，总有一条隐线会悄悄地浮上来——球迷是爹，足协是娘。球员常说球迷是衣食父母，不管真心还是假意，这个关系在潜意识里已经扎了根。大龄单身青年失恋耍单，往往真正着急的是父母。每当失利就有球迷生气，严父一样把孩子批一顿，说这都是什么玩意，白给你操心这么久了；也有不少慈父，说其实能理解，自身素质欠缺还差点运气嘛，下回加把劲呀；还有的明说出来「骂你是因为爱你」这种话，都是为你好啊。而因为主要负责带孩子的是娘，所以孩子不争气，领不回媳妇抱不上孙子，爹在气头上骂两句娘也是常有的事。

到最后结果不好看，孩子埋怨父母期望太高逼得太紧，「你们的心态影响了我」的说辞也在情理之中，以至于赌气说出「反正十年前结过一次了，个人梦想实现了没什么遗憾了」这样的话来其实都没什么，就怕自己真的打心眼里放弃，还编一些技不如人的借口来忽悠自己。坦白讲，不管是单兵作战能力还是小范围配合，中国队在亚洲都不算太差，一个个联赛里踢得火热，还有留洋球员，日本韩国澳大利亚踢不过，跟伊拉克约旦这种打概率蒙事的烂队总有一拼。至少能挂着边，将将进个十强赛或者抱憾出局，不至于输得这么窝囊提前两轮回家。可话说回来，国足这孩子在爹娘的胁迫下，现在一动心思就脸红心跳，爹跟着操心，娘跟着操办，紧张得自乱阵脚，莫名其妙地草草告吹。早年失利还能说出个所以然来，连「五 · 一九」输香港都能用轻敌来解释，现在这淘汰，彪悍得让人想解释都难。本来可以赖临阵换帅这件事的，一看人家济科上任伊拉克的时间比卡马乔还晚，这个借口也废掉了。

最后又回到这么个自怨自艾自暴自弃自娱自乐的循环里。不管往上还是往下，这心态哪怕调一点点都好，要么上到国家荣誉当作头等大事来抓，要么下到无关痛痒当 U21 世青赛踢快乐足球，都比现在好过。一到大赛就脚软想太多，跟大龄青年放不下身段勇敢去爱，还有那些改不掉的拖延症一样，这都是从腠理到膏肓的病，经年累月攒出来的。不把这个心魔扭转过来，就算是足球人口翻了几番，等进了国家队的大染缸，还是得莫名其妙地绕进去。



光棍节过了，立志脱光的单身男女还是继续单着挑着，立志出线的中国足球还是继续混着盼着，太阳照常升起，时间永是流逝，街市依旧太平。足球成绩上不去，没什么大不了，无非就是个消遣；失恋了找不着对象了，你也得好好工作，好好过日子，好好孝敬父母。只是可怜的老爹老娘能不能在有生之年抱上孙子，倒是个不大不小的问题。

结尾把同样来自李宗盛第一张专辑的《寂寞难耐》送给国足，大龄青年不容易，虽然你背着很多感情的债，我还是希望你能像个孩子似的，对于未来的爱，别怕，保持真心的期待。熬吧，熬下一个转角，熬再一个四年。



寂寞难耐　寂寞难耐

爱情是最辛苦的等待

爱情是最遥远的未来

时光不再　时光不再

只有自己为自己喝采

只有自己为自己悲哀

虽然曾经有过很多感情的债

对於未来的爱还是非常期待

这一次我的心情不高不低不好不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