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哥哥并不宽大的脚底开始潜滋暗长一种角质类的东西,医学上称为鸡眼。但起初哥哥并不知道鸡眼为何物,我想,如果是一只眼睛的话,那是绝对的多余,我的裸眼视力本来就不差,多长一只眼睛又有何用?况且,一只长在脚下的眼睛,其最大的功能莫过于偷窥被埋入地下无人能见的那些或丑陋或肮脏的事情,那很可能招来杀身之祸,这根本不是哥哥的本意啊。假若不是眼睛,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就会和鸡扯上关系。 反正在我还没有彻底龙清楚关于鸡眼问题的时候,它的的确确已经开始了无情的生长。开始的时候,我并没有认为它是一种多余的东西,外观和脚的表皮没有多大的差异,每天长得也不多,甚至每两天长得也不多,居然使一向低调谨慎的我无从察觉,可见这东西的隐蔽性还是相当强的。历史早已证明,凡是隐蔽性强的东西总是令人难以甄别,到最后成为一种难以接受和难以消化。正如那种叫做豚草的植物,其极具迷惑性的外观让胸怀若谷的国人坦然接受并四处种植,到后来它成为一种灾难,人们又不得不付出沉重的代价将其消灭。还有当初并不讨人厌恶的日本动慢,也是到了非防范非控制不可的时候才采取了断然的措施而避免了新一代中国儿童心灵遭受侵袭。这样的事实很多,但我们处理的时候通俗上却采取了如出一辙的办法:岌岌可危时将其制服。从理论上讲,这叫做发现问题解决问题,遗憾的是,没有采取重在防范或者将其消灭在萌芽状态的办法,正因为如此,从古至今出现了数不清的的后悔不迭的典故。 我在对待鸡眼的问题上也犯了一个类似甚至是更严重的错误。 当我发现它就是名副其实的鸡眼的时候,已经影响到正常的走路了。但我并不苦恼,热水浸泡之后,这东西自然就软了,我试着小心翼翼的用剪刀将其表面剔除,再放下脚来,已经是清爽之极。就这样,几天之后,鸡眼又长起来,我如法炮制,用剪刀将其剔除。每一次除皮之后,都能使我感受一次前所未有的爽意,慢慢的,这成了我一个定期的工作项目,我并没有觉得是一种疾病甚至连不适也没有。若干年来,我从来没有认真的关心过我的脚,这么多年陪我走过了那么多艰难困苦,但我却从没有一丝的感恩心情,我固执的认为这是它的本份,是它应该做的,这是多么的自私啊!现在,我终于有了一个借口,多一些时间关心一下我的脚,曾经为我付出沉重代价的脚,我不在乎它已经长了鸡眼。 真正使我产生彻底根除鸡眼的想法是在一次朋友的聚会上。一个在医院工作的朋友告诉我,鸡眼不是顽疾,可以根除,并给我推荐了一种简单快速花钱不多的办法。于是我到药房买了一种叫做“水杨酸苯酚”的贴膏,照着说明书上的介绍贴了一只。 四天过后,我迎来了一个令我无限激动又无限感伤的日子。 我用镊子下小心的取下被药物浸染的传说中的鸡眼,长鸡眼的地方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创口,一些与鸡眼无关的皮肤也受到伤害,我不敢相信这就是我几天前还在为他清洗为它感动的脚。 取下一块坏死了无用的肌肉,其实也没有什么,但经历了这场小小的鸡眼病历之后,我更加懂得,在我们平淡生活的日子里,其实有很多人和事值得珍惜、值得爱护,更值得感恩。尽管看起来是多么的平凡,多么的不值一提,它可能不是你生命中的最重,也不是你人生旅途上的基石,也不是你事业上的辉煌……但是,没有这些,我们的人生将不完整,我们的性灵也将留存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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