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几天便是父亲去世两周年的忌日了,很久以来就想把我对父亲的怀念寄予文字,但每每提笔又放下了,语言是如此的苍白无力.父亲是离我而去了,但他却从未曾从我的思想和记忆中消失过,从来未曾......那无数次匆匆行路时突然的驻足,饭在嘴里突然的难以下咽;开怀大笑间突然的凝 重;那无数次睡梦中醒来的泪流满面......我的父亲,我这一生中至亲至爱的人! - 父亲是患心肌梗塞骤然离开的,那时我正筹备开家小店,闻父亲噩耗的时候是一个冬日的夜晚,天异乎寻常的冷.电话是邻居打来的,我和弟弟(弟弟在县城工作)脑袋昏然一片,开车往家里飞奔,虽然时速已达120里程，弟弟还是不断地催促着司机“开快一点，再快一点”，短短83公里的路程让人感觉是这么的遥远，一路上,我们姐弟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语无论次的互相安慰着:“没事的，没事的,爸爸自己也是医生，平常也一直吃着调理的药，不会有事的”，我们一致认为这只不过是父亲在和我们开一次小小的玩笑. -
待我们姐弟俩冲上4楼打开门，身穿白色大褂的医生们正收拾好抢救器材从厨房里摇着头走了出来。父亲竟是真的去了,毫无商量的余地,甚至没让我们和他道别.说上一句话。他独自一人躺在厨房冰冷的坚硬的地板上,（据后来妈妈说下午本来还同老人们在楼下茶馆里下象棋的，父亲感觉到自己饿了，便上楼热鱼汤喝，当时妈妈去市场买菜。）我和弟弟跪在父亲的身边的两侧,我抓住他的手握在我的手心,那双永远温暖的大手此刻间却是冰凉无比,是那一种让我永生难忘的侵入骨髓的冰凉.我呆呆的跪着,看着我的父亲,紧闭着双眼，半张着发紫的嘴唇没有了一丝气息，弟弟用手还在轻轻地抚摸着父亲的心房，期望着能重新抚热和拨动父亲的心脏，他无声的断线似的泪水滴滴滴在我父亲苍白的脸上，象是给自己的人生划上的句号似的，父亲便慢慢合拢了自己半张的嘴唇。父亲象棵大树轰然地倒下了，散了一地的枝桠，一地的落叶，一地的锥心的痛。。。我也没了思想,没了点点力气,我想我要倒下去了。。。 -
但我没有时间来悲伤和痛哭,我的姐姐们早也瘫软在地,什么事也做不了.母亲还被邻居关在卧室里,她并不知道这最后的结果,她只知道医生还在对父亲进行抢救,而且会马上把父亲送往医院,母亲极力捶打着房门，“让我出去吧，让我出去吧，我才知道他平常吃的什么药”母亲还想着给父亲拿药吃。。。母亲用手撕碎了卧室里的床单，披头散发,用头撞着房门，撕心裂竭直到昏厥过去。。。.我们需要安排父亲的后事,需要照顾和安慰母亲.把父亲送到殡仪馆并安顿好时已经是深夜了.弟弟终于孩子般嚎啕大哭.男人低沉的哭声在偌大空旷的殡仪馆里让人揪心不已.然而我只觉得出奇的冷,感觉一直在浑身发抖,竟是无法掉下一滴泪来. -
我们把父亲的骨灰送到了老家安葬,（自从弟弟参加工作在绵阳买了房子后，便将极不情愿的父母亲接到了绵阳城里居住），很多人都来了,我们认识的和不认识的,做官的做民的,村里的村外的.大抵是父亲生前的好友和父亲曾经帮助过的人. 老人们用衣角擦着眼泪.念叨着父亲的好,细数着他如何翻山越岭为别人治病却因病人家境贫寒而分文未取;如何为他人不厌其烦的做思想工作圆其孩子读书的梦;如何帮助素不相识的孤寡老人.帮他们付车费.给钱让他们吃饭,尽管那时的我们因为姊妹多生活也是捉襟见肘......于是我们给父亲办了个据说是很多年也没有过的隆重的葬礼.-
父亲在这一带是盛名远扬的,结婚后拜师学医，一辈子干儿干女从大到小都收了有三十多个，干儿干女中记得年龄大的都37了，年龄小的才一岁多，多是人们生病后到处医治无效，然后听人介绍找到父亲治病，病愈后病家就一定要让病者把父亲认作保爹（那时乡下人认为保爹会保孩子平安的）。最大的干女儿名字叫胡腊梅，是我们邻县西充县的人，说是得了什么月子痨（生小孩后没照顾好留下的病，那是一种很难治愈的病症）。刚来我家医治时她真的是象一具快晒干了的腊肉，面黄肌瘦，人站立不稳。父亲通过对病人的初步诊断后，赶紧要母亲安排她住下，病人大老远地跑来，当然是无法回家去了的，父亲花了一个晚上查阅很多医书，子夜时分听到父亲惊喜的呼叫“问题解决了”，父亲略显零乱的花白的头发也在灯光下愉悦地飞舞。第二天便上山采回许多我们不知名的草药。我分明地看到父亲手臂上有几道深深的划伤地痕迹，因他出去时明明挽着袖子回来时却将袖子放下来，我知道父亲是怕母亲担心自己。很快地父亲用中西结合的方式治愈了胡腊梅，父亲就是这样屡屡地治愈了许许多多的疑难杂症。
父亲一生乐善好施、知识渊博、多才多艺是村里人公认了的。父亲还会观天象，那时信息不如现在这样发达，对天气的预知只能凭人们的感觉，曾记得他笔记本里记着什么是积雨云、什么云绞云、雨淋淋，直雷雨大、横雷雨大等天气谚语，这些都是他平常爱学爱看记录下来的。那时夏天人们晒东西总是要先问问“天奉，今天可以晒东西吗？”得到父亲的首肯方才放心地晒粮食。
每天到了黄昏是父亲过得最惬意的日子，他拿出自制的二胡（据母亲讲那二胡的蛇皮是父亲走了九十多里的山路去向一位打猎的老人要来的）坐到木椅上，泡上一杯茶，就着徐徐的晚风沉醉地拉起二泉映月，悠扬的音乐流淌在乡间的小道上、树林里，归家的农人们便牵着牛儿随着这音乐哼哼唧唧地往家走。。。暮色中袅袅的炊烟升起，夕阳的余晖象一层金色的颜料洒在父亲古铜色的脸上，远山含黛，父亲闭上眼睛仿佛虔诚的佛教徒般感受自然界的一切。。。不一会儿，父亲的身边便会聚拢一大堆人，无论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大家端着小凳子坐在他的身旁，有的聆听着醉人的音乐，有的拉着家常。。。多么和谐生动的一副农家田园风景图。 然而父亲独自一人去了另一个世界,我还得在这个人世上继续为人妻,为人母,为朋友,为同事,继续经历人世沧桑,饱尝人情冷暖,但我变得从来没有的坚强和沉静,从来没有的淡定和从容, 拿弟弟的话说我们连父亲离开我们这样的打击都承受了.还是什么事是我们不能承受的呢.我们一如即往的按父亲对我们的要求:做一个善良诚实的人,不因所谓的好人好报,但求活得坦坦荡荡,但求无愧于心.现在的我从不担心光阴在我身上的流逝,不惧怕死亡,我知道.那样我会离父亲的世界越来越近.-
所以,我亲爱的父亲,你不会孤单太久,多年以后,我们就会在你的世界重逢,我们将继续为亲人,为父女,继续做相亲相爱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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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3-23 15: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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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3-23 1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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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3-3-24 1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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