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琐忆(3)——耍
20世纪70年代,没有电视,没有电脑,没有WIFI,没有微信。只有煤油灯,只有红苕酸菜,只有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因为那时乡镇上还没有通电,不知县城通电没有。记得通电亮电灯好像在80年前一两年。所以,那时社会主义的初级目标就是:楼上楼下,电灯电话。
幸好,那时的天还是蓝的,树还是绿的,水还是清的。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儿时的我们是靠山耍山,靠水耍水。
金孔镇坐落在四方山和佛广山之间的垭口上,往北八角方向浅丘连绵起伏,往南折弓金鸡方向山高沟深。故而,北榉溪南雍江跟金孔几乎都不沾边,常年干旱缺水也就不足为奇了。于是,遍布村村社社的大小堰塘和沙凼就应运而生了。这些小水利工程是冬闲时节父老乡亲们用锄头一锄一锄挖出来的,用背篼一背一背背出来的,用撮箕一担一担挑出来的。现在脑壳头还时常浮现冬天岁修堰塘挖沙的场景:红旗招展,人山人海,争先恐后,挥汗如雨,那场面,那是相当的热闹。
到了夏天,蓄满水的堰塘、沙凼就成了我们这些光钩子娃儿的嬉耍天堂。三五岁年龄小的不谙水性,先得在沙凼里面练。说到沙凼,通常位于山脚、地边。现在我认为沙凼无疑是一项凝聚了祖老先人聪明才智的伟大发明。雨季来临,山上下来的山水必然流进沙凼,既能蓄水,又避免了水漫庄稼地。冲积的细沙还可以淘出来改善板结的黄泥地土质,可谓一举多得。
儿时的我们只晓得沙凼是初学游泳的理想场地,方圆二三十平米,深浅一米上下,锅底状有缓坡,相当于而今豪华别墅中的私家游泳池。先抓住水边上的水草用脚板水,培养水感;渐渐胆子大起来,用脚踩水,保证不沉;接下来就是一米两米的练习狗刨。让小屁孩们羡慕嫉妒恨的沙凼高手是在清澈见底的水下一口气从这头潜到那头,我们叫钻水。
能在沙凼里钻水一二十米的童鞋,可以麻起胆子跟在大哥哥些屁股后头进堰塘了。堰塘是仅次于水库的中型小水利,故而是有堤坝的。堤坝长约一二百米,宽数米,边坡是要种庄稼的,不浪费土地。边坡上的包谷长得又粗又高,红苕藤郁郁葱葱,绿豆豆荚也比其他地方的大,原因很简单,离水近不缺水。
从高大浓密的桑树上饱餐一顿桑果子后,不必擦干净嘴上手上的黑色,把水牛垸在水草茂盛的地方,千万记得要拴牢靠,不然脱缰的水牛捞嘴吃了人家的红苕藤,不但要遭人家的骂,还免不了挨顿妈老汉的黄金条子。
堰塘不比沙凼,约两个足球场大,最深处估计得有几人深。堰塘耍水,通常有几种耍法:年龄相当的几人一组,同时出发,看谁最先游到对岸。泳姿不限,自由泳、仰泳、蛙泳、狗刨、踩水、钻水均可。岸边上分工明确:有发号施令的,有加油助威的,有吊起两行鼻涕傻看的,有游到一半发现水牛捞嘴去撵牛的。
第二种是比钻水,俗称“打密尔头”,看谁潜得久,潜得深,潜得远。以最后一个出水,手里举着塘底的淤泥或蛙壳(河蚌壳)为优胜。
再有就是跳水了,有些地方也叫扎猛子。助跑、起跳、悬空、入水,有刷的一声手先入水的,有啪的一声肚皮先入水的,有咚的一声倒栽葱头先入水的,如果松紧太松跳在半空腰裤滑到脚弯子,赶紧用手去捞腰裤,必然是水花四溅声响巨大,外加岸上所有人的哄笑。
白天的堰塘是光钩子娃儿些欢乐的海洋。傍晚,劳作了一整天的男人们通常会来堰塘洗去一天的汗水和疲乏。夜幕降临,天黑定后,女人们也会三三两两结伴到堰塘清洁纳凉。所以,记得小时候我们都把去堰塘耍,叫做:“走,去洗澡!”。
从堰塘的闸口开始,与成片的水田相连的水沟叫“河渠(区)子”,终年叮叮咚咚,哗哗啦啦,既保障沿途稻田的灌溉需求,又可以在里面洗衣洗菜,养鸭喂牛。其石沟石缝之中,螃蟹、团鱼不在少数;平缓窝凼之处,草鱼、鲫鱼(铁甲子)一摸一个准。当然,如果被蛙壳划了脚,抑或掏出一条乌梢鞭(水蛇)吓一大跳,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哈。
据说,我们生产队堰塘的河渠子一直往下流,就流到九龙(闲人)他们那边的榉溪河去了。我曾经在一个太阳白花花的中午,做过一个试验,折了几只小纸船,放在河渠子里面,跟着纸船一路往前走,想一探究竟。大概走了十多里地,怕回去天黑在路上,才怏怏的折返。
某天,我又一次踏上了这趟路程。还是一个太阳白花花的中午,沿途还是那山那水,那鱼那虾,那蟹那蛇,那一片绿色,那一簇葱茏。小桥流水,鸡鸣犬吠,飘荡着炊烟的人家。一直走,一直走,可就是走不到尽头。人在路上,倍感疲乏,却不敢停步,唯有朝着前方的一丝丝光亮坚定前行。
猛然惊醒,天未大亮,禁不住泪流满面。
本帖最后由 云奚山人 于 2013-4-15 15:26 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