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我的母亲

子无良媒 · 发表于 2013-5-12 06:15

母亲离开我们已经二十多年了，但她那慈祥而朴实的身影还经常清晰地浮现在我眼前。

   母亲出生在一个地主家庭，但这带给她的却没有丝毫的幸福，在她三岁的时候，刚做了一年国民党乡长的外祖父和母亲的爷爷一起被轰轰烈烈的解放运动夺去了生命，母亲在应该欢享童年的时光里，没有了父亲，承受了种种地主子女的屈辱，体验了穷苦的孩子早当家的辛劳。虽然母亲在世的时候从来没有向我们述说过那时生活的艰辛，但从母亲善良、坚韧、勤俭的品质中我们已读懂了一切。

   因为是地主子女的缘故，母亲的婚姻注定也出现了很多的波折，最终命运把她的后半生放到了一个偏远的落后的小山村。父亲是一个好人，也是一个老实人，但在那样一个鸡鸣三乡、不通公路、山高沟窄、十年九旱的地方，父亲的能干也如落入沙漠的一滴水，很快地被贫穷、愁苦所吞噬。在这样的环境里，母亲先后生下了我们弟兄三人，还有了一个妹妹。看到现在我们弟兄几人出落得壮壮实实的样子，我们实在想象不出当年父亲和母亲是怎样地节衣缩食，怎样地辛劳持家，怎样地东挪西借来拉扯我们。现在，我对小时候饿肚子的感觉仿佛记忆犹新，但也是到了现在，我才真切地相信，作为一个严重超支家庭的当家人，母亲在表面笑容的背后，忍受了多少的饥饿，承受了多少生活的艰辛！

   母亲是一个善良的人，善良得让人揪心。记得那是我刚上中师的时候，有次放假回家，我发现母亲总是闷闷不乐，和以往见到久别儿子回家的感觉明显不同，几天过后依然不见改变，当最后我清楚其中原因的时候我真的欲笑不能，也欲哭无泪。原来是前几天，母亲偶然碰到了我们队上的一个人在偷砍别人家的竹竿，发现后那人哀求母亲为他保密，母亲也答应了，回来后她一直惴惴不安，总在心里谴责自己：你怎么就去碰到了别人了呢，别人不知道心里多害怕哦……虽然后来通过我给她做诸如“偷东西的人都没事一样，你怄什么？”之类的工作后，她逐渐快乐起来，但我知道，母亲那颗善良的心还是承受了很久很大的压力。

   母亲是一个特别疼爱子女的人。虽然那时家庭条件很差，母亲对我们要求也很严格，但我知道她对子女的爱也是倾其了所有，甚至达到了痴迷的地步。有一次，我就读的学校流行痢疾，我也没能幸免。母亲除了在生活上尽心照顾我之外，还到处找农村的所谓“医神”的人给我治病，因为在她的心目中，祈求神灵保佑是最能保障她的儿子平安吉祥的办法。但那时的我，仗着自己有点文化，往往把那些装着所谓的神水的碗和母亲的一片爱心粗暴地打碎。还清晰地记得，在一个迷迷糊糊的早晨，母亲给我这个从来不吃鸡蛋的人煮了三个荷包蛋，趁我还迷糊的时候，强迫我连汤也全部喝了下去，虽然过后我对母亲骗我喝下所谓神水的行为甚是反感，但我现在深信：这些年我所拥有的全部的健康、吉祥、快乐和幸福都是来源于母亲那个阴雨绵绵的早晨的情真意切的保佑！！！

母亲也是一个爱面子的人。记得我刚参加工作不久，那时工资每月四十九元五，由于刚结婚，又要带孩子，还要承受众多年轻朋友结婚的礼金，也要添置各种家具，所以经济上是捉襟见肘，再加上男儿情感的粗糙，我几乎忽略了母亲在享受村里人夸奖她儿子能干背后的心思，甚至对母亲自己买了一件衣服回去后告诉村里人说是我给她买的的言行也无动于衷。现在，当我有能力给母亲买上一件乃至十件衣服的时候，母亲已长眠于地下了，如今，我常常为自己当年的粗心而歉疚，而羞愧，而泪流。多少次了，我深切地感受到了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痛苦！

……

母亲已离我们而去了，在她的坟前，长满了一棵棵粗壮而端正的柏树，这正如她的几个子女，壮实、诚恳、上进，他们的根和躺在泥土里的母亲已经融为一体，在每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在风吹雨打和微风轻拂的每一个季节里，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对一个依然比较落后但已不贫穷的小山村微笑，向天下的母亲和儿子们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