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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历史小说《嘉陵烽云》持续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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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6-29 18:1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嘉陵烽云  作者:严明瑜川东北革命根据地是中国工农红军第四方面军战斗、发展壮大的革命摇篮。在那里,我党我军和川陕人民, 在红四方面军总指挥徐向前的正确指挥下,同刘湘、田颂尧、邓锡侯、罗泽州、李家钰、杨森等国民党反动派进行了艰苦卓绝的浴血战斗。粉碎了蒋介石置红军于死地的“六路围剿”和“川陕会战”,突破了敌人一次次围追堵截,巧渡嘉陵江天险,策应中央红军作战的英雄故事,在中国革命史上谱写了一曲壮丽的诗篇。《嘉陵烽云》中的主要人物夏白杜,于1934年10月,接受了徐向前总指挥的命令,由他和代兴荣、徐尚友、胜小艺和韩书林,组成横渡嘉陵江,策应中央红军作战,开辟川陕甘根据地的渡江侦察先遣队,活动在营山、仪陇、南部和蓬安等地。在营山,配合县委和小桥区委,发动群众,组织兵员和军粮;在仪陇,配合驻军做群众工作,动员青年参加红军,造渡船,筹军粮;在南部,协助升钟人民第三次武装起义成功;在白色恐怖的蓬安水井湾杀恶除奸,恢复苏维埃政权和游击队,保卫了周口、塘房庙和诸鲜等地兵工厂的生产,改变了周口镇联保主任舟学古和一些保长的人生观;在铜鼓寨,镇压了恶霸地主和打击了土匪魏福堂的嚣张气焰,为大军渡江扫清了障碍。先遣队还发展了一批新党员和游击队参加了红军。小说中的马占一,是典型的反动分子。在清乡剿共中,被游击队打败,后来被张狱钟算计,在回家途中马踏而死。反映了国民党内部残酷的狗咬狗的斗争。小说深刻地揭露了伪县长张狱钟这个伪君子,背离了他父亲的学生关正堂“堂堂正正做官,清正廉洁为民”的教诲,对“相命”先生“一官二谢,案涉淫雨,阴五阳六,舟遇风波”的警示抛在脑后,把赔偿安先生所收缴的六万大洋据为已有而葬身于嘉陵江。照应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真理。小说情节生动,起伏跌宕,扣人心弦。当全国人民缅怀我党、我军的战斗历程之际,谨将此书献给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徐向前元帅!英勇顽强的红四方面军全体官兵!英雄的川陕老区人民!                 目      录第一章     横渡江  徐向前派先遣队…………………………………1征途上  夏白杜救疯女人第二章     小伢子  别亲人参加红军…………………………………18方子乔  聚保丁残杀良民第三章     打官司  舟爱香状告凶犯…………………………………32           升公堂  假青天开庭审案第四章     先遣队  攀登巍峨龙角山…………………………………57           丁族长  讲述传奇水井湾第五章     冯光继  忠于红军闹革命…………………………………71           牛飞仁  躲避官司杀儿亲第六章     夏队长  改造财主老管家…………………………………96侦察员  教训县衙保安兵第七章     水井湾  先遣队惩治恶霸…………………………………111周口镇  舟学古拜见红军第八章         巧分兵  苏维埃救济贫民…………………………………127设埋伏  保安队活捉土匪第九章     斗恶棍  肖子麟血染省城…………………………………142显才华  张狱钟出任“七品”第十章     庆寿诞  舟学古轰炸县衙…………………………………170           反会剿  徐向前派遣援队第十一章   徐参谋  途遇土匪陷魔掌…………………………………185          军首长  传达徐总新指示第十二章   衙门里  县官员讨论爆炸…………………………………198塘房庙  自卫队巧斗恶霸第十三章   夏白杜  前往南部铁炉寺…………………………………215           张狱钟  陪父游览嘉陵江第十四章   舟学古  痛打赌徒杨分敦…………………………………229           游击队  活捉冒牌假红军第十五章   铜鼓寨  代兴荣勇战恶霸…………………………………251王家坝  毛济昌自觉革命第十六章   方家院  四狗子奸淫民妇…………………………………269龙岗寨  夏白杜喜迎战友第十七章   总指挥  派员考察渡江点…………………………………287           胜排长  打败反动还乡团第十八章   入虎穴  夏白杜打探敌情…………………………………307美人计  张狱钟掉进陷阱第十九章   得宠信 马占一剿共挨枪…………………………………332传家书 凌云志巧过陵江第二十章   蒋介石  策划川陕大会战…………………………………349           徐向前  派遣增援小分队第二十一章 张狱钟  设宴款待考察队…………………………………362           鲁治国  舍生搭救地下党第二十二章 舟爱香  掩护红军伤病员…………………………………380           保安队  抓捕新婚小夫妻第二十三章 丁大方  贴告示搅乱敌人…………………………………398           马司令  率兵丁打死哑民第二十四章 地藏山  保安兵久攻不破…………………………………407娘娘庙  游击队巧计败敌第二十五章 冯秀娟  死里逃生当红军…………………………………423           朱长春  深仇大恨杀恶人第二十六章 铁炉寺  苏济民投身革命…………………………………438           周口镇  老百姓踊跃捐粮第二十七章 为革命  林竹青英勇就义…………………………………460求新欢  马主任客栈偷情第二十八章 迎中央  总指挥部署策应…………………………………475           战官兵  游击队大显神灵第二十九章 衙门口  谎架子宣传红军…………………………………491陵江镇  韩书林刺杀卫兵第三十章   南部县  游击队三次起义…………………………………516           冯家梁  马司令一命归阴第三十一章 冒风险  夏队长“虎巢训虎”……………………………528           起贪心  张县长卷款潜逃第三十二章 崇庆寺  龙虎相斗归地府…………………………………551           金竹滩  县令枉法见龙王第三十三章 蒋介石  调兵封锁嘉陵江…………………………………572           徐向前  挥师巧夺剑门关第三十四章 招待会  委员长先喜后忧…………………………………591           夹金山  方面军胜利会师                       嘉陵烽云
波澜壮阔塔子山微波荡漾蓬安县仪阆营南起风暴      嘉陵烽云红满天
    第一章         横渡江   徐向前派侦察员    征途上   夏白杜救疯女人
“我是共匪婆——放开我——救命呐……”几声让人心破肺裂的尖叫声,撕烂了渠县青龙乡沉闷的空气,冲散了秋末初冬的浓浓云雾,震荡着寂静的山谷,紧扣着来来往往懂事的人们的心弦。那一阵阵求救声就像爪子似的抓着一行五人的五脏六腑,大家的脚步也不由自主地快起来。“老夏,在白色恐怖的地方,有人高喊共匪婆,你说奇怪不奇怪?”“是呀。按照党的纪律,在白区工作的同志,不能随便暴露自己的身份,即使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也不会说自己是共产党。”“我是共匪婆!你打死我,我也是共匪婆——”她那一声声铿锵的豪言壮语,像一根根钢针戳在疾走如飞的一行五人的心脏。“老夏,好象一个疯女人?”“疯女人?她为什么说自己是共匪婆?走!去看个究竟。”一行五人奔跑在蜿蜒曲折的石板路上,跑在前面的夏白杜是红四方面军某团政治部主任,高个子,庄重大方,约莫二十一二岁,瓜子脸,高鼻梁,浓密的眉毛下面那对炯炯有神的眼睛,像孙悟空的火眼金睛,似乎闪着奇异的光芒。他头戴礼帽,青布长衫,外配领褂,脚穿黑色皮鞋,不用揣测就知道他像一位神秘的大“绅士”;紧跟在他后面的代兴荣,是方面军某部连长,胖大个子,二十三四岁,鼻尖上有几点淡褐色的小斑点,络腮胡子镶嵌在脸上格外神秘。他头戴瓜皮帽,身着蓝布长衫,凌心袄子,大圆口布鞋,兰布口袋里装着帐簿,像个掌柜。跟着跑来的还有方面军某部团参谋徐尚友、排长胜小艺和通讯班长韩书林,都是二十左右的小伙子,他们背着的布袋里装着一些皮货,一路上说说笑笑,但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他们奉红四方面军总指挥徐向前的命令,被派到嘉陵江畔的蓬安、营山、仪陇、南部、阆中和苍溪等地执行特殊任务的先遣队。徐向前,红四方面军总指挥, 34岁,出生于山西五台山下一个书香门第。良好家风的熏陶,使他刚毅、坚强,学识渊博。旧中国连年战争,人民倍遭蹂躏的惨景,使他从小立志救民于水深火热之中。1924年,他投笔从戎,就读于黄埔军校,参加了革命。在参与广州起义之后,几经波折来到上海,见到了中央领导,奉命来到了鄂豫皖,先后担任师长、军长、红四方面军总指挥。队员们听到呼救声后,脚上像踏着哪吒的风火轮一样,很快就跑到青龙乡街口,见一群孩子围着一个披头散发的疯女人嬉戏,还用小石子和泥团朝她打去,可是她左闪右躲,用手不断地挡来挡去,把孩子们毫无办法。夏白杜觉得,疯女人的面孔非常熟悉,似乎在哪儿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只是呆呆地凝视着。代兴荣、韩书林、胜小艺和徐尚友,他们想来想去,都觉得面孔倒熟,想不起她的名字。疯女人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她愣了一下,用手指着夏白杜嚷道:“你是方子乔。”方子乔,40岁,蓬安水井湾保保长,拥有500担田土的大财主。1933年10月,红军来到蓬安,方子乔勾结财主和土匪组成反共军对抗红军,丁大士和安先生为红军作向导,打败了反共军,差一点捉住方子乔。1934年中秋节夜晚,方子乔血老表苏不学引强人来家抢劫之后,他偏信吴来八和小诸葛的谗言,编造丁大士联络南部升钟的游击队抢劫了方信两家,将安先生和丁大士弟兄四人于9月23日夜晚秘密杀害。“哈哈哈……”孩子们一边笑,一边用小泥团又朝疯女人打去。随着疯女人“哎哟哎哟……”凄楚的惨叫,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倒下去,眯着眼睛求饶:“别打了,我是共匪婆呀——”“不得无理!”夏白杜大吼一声,吓得孩子们四散逃跑。疯女人见孩子们散了,披头散发地从地上慢慢地站起来,穿着一层破烂不堪的上衣,衣袖全没了,上身的肌肉都显而易见;一条烂裤子的线缝也裂开了,象一条网状的裙子,站在那里抽抽搐搐。看见夏白杜和队员们围着,她把网状的“裙子”拽来拽去,羞耻对她来说都无所谓了。然而,她有气无力地转来转去,一双黑乎乎的赤脚站立不稳,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她急忙用颤抖的脏手捂住乌黑的脸,从手缝里偷看大家的举动。她那布满血丝的眼睛深深地陷进眼眶里,似乎暗淡无光;脸上的颧骨象两只露出的触角;一层黑皮肤包着的骨架,和棺材里的死人没有两样,只是还有一口气;那肩上披着蓬乱的又长又臭的头发,发出令人恶心的气味。突然,她又惊叫起来:“我是观音菩萨,是来救苦救难的。你们是魔鬼,不要杀我呀,阿弥托佛!”夏白杜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脑海里马上浮现出丹金兰的身影来:是她,是她。情不自禁地喊出了:“丹金兰----”疯女人猛然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神经仿佛一下清醒了许多,睁开她那红肿而又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戴礼帽的夏白杜,惊慌地说:“方子乔,你和吴来八来杀我,我就和你们拼了——”她随手抓起一个泥团朝夏白杜打来,然后爬起来一跛一跛地跑着,边跑边喊,“杀!杀!杀——红刀子进,白刀子出——”吴来八,32岁,蓬安水井湾人,商业资本家。其母郝世英与叔父吴正经通奸所生。1933年10月,红九军27师80团、81团和30军268团分六路挺进蓬安,吴来八是反共军的小队长,差一点被丁大士带领红军逮个正中。后来,他为了报复丁大士,勾结方子乔和小诸葛杀害了丁家弟兄,逃至营山安乐庙,当了土匪。夏白杜满腹疑团:方子乔是什么人,吴来八又是什么人?为什么把一个秀外慧中的漂亮女人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唉——叫人百思不得其解。夏白杜一阵长吁短叹之后,说:“快!拖住她。”胜小艺和徐尚友冲过去拉着她,疯女人又咬又抓,强有力地反抗:“我不怕死,你要杀就杀----”大家听出了丹金兰的声音,夏白杜追上去拉住她,微笑道:“金兰姐,我是夏白杜哇,不认得啦?”“夏白杜,夏白杜?哈哈哈哈!红刀子进,白刀子出!放开我——”疯女人总想逃脱。可是,她被队员们死死地拉住,怎么也逃脱不了。过了片刻,她把夏白杜和队员们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番,她用她那黑如煤炭似的皮包骨头的手背,揉着眼神模糊的眼眶,惊叫起来,“你不是夏白杜,你是方子乔,是杀人魔鬼!”她一面说,一面拳打脚踢,总想挣脱。夏白杜拉着她的手说:“金兰姐,我是夏白杜,接你回巴中啊!”“回巴中……回巴中……冷如冰?你是冷如冰,是杀人犯。放开我,放开我——”疯女人有气无力地挣扎着。突然,‘啪’的一声摔倒在地,顿时晕了过去。队员们完全明白了,她的的确确是丹金兰,是被人逼疯了。夏白杜对代兴荣说:“老代,去买些穿的,救人要紧。”然后扶着丹金兰,掐着她的‘人中’,等她苏醒过来。过了一会儿,夏白杜见丹金兰睁开了眼睛,笑着说,“金兰姐,你仔细看看,我究竟是不是夏白杜?”“你……”丹金兰张着暗淡的目光盯着夏白杜。“你认出来了?我真的是夏白杜哇。”“你是夏白杜……”“对呀,我就是夏白杜。”丹金兰凝视了片刻,颤动的嘴唇嘣出:“你是夏白杜,不是魔鬼?”丹金兰浑身发抖,有气无力地说着。“金兰姐,你终于认出我来了。”“老夏,我买上了。”代兴荣拿着衣服走来说。“老代,快!拿来给她穿上。”夏白杜给丹金兰穿上了鞋和袜子,老代给她穿上衣服,说:“这里没有成衣店,这些衣服是我给店家买的旧的。”“也好,暂时将就。”夏白杜又对老代说,“你去打探一下,找位老医生给她看病。”代兴荣点着头,转身走了。丹金兰,巴中乡下人,自幼丧母,父亲丹其胜为把孩子养大,在码头扛过货,在饭馆跑过堂。后来,在巴中城里一家酒馆当伙计,时间长了,与老板娘情投意合就做了黑夫妻,后来被老板冷如冰杀害。孤苦伶仃的丹金兰与川东游击队派到29军留守师卧底的共产党员丁大士结为夫妻。1933年3月,丁大士奉川东游击军王维舟的指示,到南部给升钟特别区委和游击队领导人于江震、项志平传达四川省委的有关精神,并协助训练游击队和起义工作,丹金兰随夫回到了水井湾。丹金兰穿上了衣服,情绪稍微稳定下来,她用脏兮兮的皮包骨头的手,颤抖地摸着夏白杜的脸,又小心翼翼地摸着他的礼帽,侧过脸去看了看旁边的徐尚友,猛地吼起来:“你是方子乔,他是小诸葛,你们都是杀人魔鬼——”小诸葛姓罗名应安,33岁,从医,水井湾甲长,小财主,狡诈而足智多谋,外号小诸葛。曾与安先生同师之徒,在医学上争执而结仇,诬陷安先生是盗窃方家的内线,怂恿方子乔杀害了丁家人,在安埋丁氏弟兄的早晨,突患脑溢血而身亡。夏白杜马上意识到,丹金兰害怕戴礼帽的人,方子乔可能是戴着礼帽杀的人,庚即把帽子摘下来,露出笑脸说:“金兰姐,这下该认得我了吧,我是夏白杜哇。”“夏白杜,你真的是夏白杜?”“是呀是呀,你终于认出来了。”“夏白杜……”丹金兰眼里闪着泪花,声音是那么悲楚凄凉,一下扑在夏白杜的怀里痛哭起来,一腔巴中口音哭泣着。夏白杜可想而知,曾经一派城里的小姐风度、气质和仪态,如今早已毁灭了。她拖着骨瘦如柴的病弱身子,顶风冒雨,过着非人的日子,一时的清醒使她拥有了友情和亲情,觉得有了活的希望。夏白杜回忆着出发前的情景:团政委赵星海把自己和代兴荣、徐尚友、胜小艺、韩书林,找到办公室,他说:“白杜同志,徐总指示我们团派出一个先遣队,执行一项特殊的任务。团党委研究决定,你作队长兼党支部书记,代兴荣作副书记,胜小艺、徐尚友、韩书林配合你们,前往仪陇、营山、南部、阆中和蓬安,首先联系我军去年3月派去联络升钟特区于江震的蓬安水井湾丁大士,你和他们取得联系,共同开展起义工作。”夏白杜说:“我给丁大士寄了两封信,一直没回音。”“他到升钟去的工作繁重,既要配合老于发动群众,恢复和组建游击队,还要训练队员的战地战术。可以想象,工作特别忙啊!”“原来这样。”赵政委强调指出:“你们要和地方党政相互配合,巩固我军1933年10月在各地建立的苏维埃、农会、游击队和兵工厂,防止敌人的骚扰和破坏;在充分发动群众的基础上,准备我军的供给,训练游击队,组织兵员,做好食盐运输工作,在有利的条件下,秘密造些船只和浮桥,为我军横渡嘉陵江开辟川陕甘根据地的前期工作做准备;要多和三十军的同志联络,他们除执行军事任务外,还要负责阆中、西充、苍溪、剑阁等县的地方工作。因此,蓬安、营山和南部这边的工作就靠你们了。随后,还要派小分队支援你们。白杜同志,你们几位在白区工作的经验丰富,只要依靠地方党政的领导,有广大的革命群众作后盾,再大的困难也能克服的。”团政委赵星海,渠县人,26岁,初中文化,是红四方面军文化程度较高的将领。后来,被张国焘迫害。夏白杜坚定地说:“赵政委,我们会的。”“好!”赵星海语重心长地说,“在嘉陵江畔去工作,肯定要遇到许多困难。不过……”夏白杜斩钉截铁地说:“困难再大,有地方党政的领导,有老区人民的支持,有同志们做顶梁柱,不会让徐总和你失望的,请首长放心。”赵星海笑着说:“你们在历次战斗中创造了光辉的业绩。我相信,你们一定会出色地完成这次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夏白杜和队员们坚定地说:“赵政委,我们有信心,有决心!”赵星海把方面军总部的信递给夏白杜,深情地说:“白杜哇,你们和丁大士取得联系后,把信送给南部升钟于江震和项治平,了解那里的革命情况,协助他们的工作。”夏白杜把信揣在怀里,坚定地说:“赵政委,你放心,我们绝不辜负首长的希望!”“好!”赵星海接着说,“夏白杜是广安人,徐尚友是仪陇人,胜小艺是营山人,代兴荣和韩书林都是蓬安人。所以,团党委抽调你们去完成这项工作是大有希望的。”“保证完成任务!”夏白杜和队员们不约而同地回答。赵星海告诉大家:“团党委决定每人带一支手枪,百发子弹,扮着商队行走,明天动身。”夏白杜想了想说:“赵政委,我们顺路到营山,再到水井湾和南部升钟特区,掌握基本情况之后,才分头开展工作。”“好,按你们的行动方案,团党委支持你们。徐总叫炊事班准备了一桌酒饭,要为你们饯行。可是,前线的战事繁忙,他刚才赶了过去。徐总还说,叫你们放心,一定保证你们在白区的活动经费,希望你们……”“老夏——”代兴荣打断了夏白杜的沉思,他抬起头来,看见代兴荣高兴地跑来说,“老夏,我找到了一位最出名的胡老医生,他治疯癫病很有把握,叫我们把人背过去。”徐尚友听了,马上背着丹金兰来到药店。老代给胡老医生要了盆水,胜小艺买了条毛巾给她洗了脸和手。胡老医生倒来一杯开水,在里面放了点药,叫夏白杜给病人灌下去。胡老医生说:“这个疯女人来了半个多月了,要不是街上的人给点残汤剩饭让她吃,早就没命了。几位少爷,她是你们什么人?”“是我姐。”夏白杜抢着说。“看样子你是少东家哟!”“哪里哪里,做点小买卖,顺便来找她。”“好险喽!”胡老医生一边号脉,一边吃惊地说,“你姐是恐吓症,加上体质衰弱,如果再拖一天半天,就没办法救了。”胡老医生抬起头来对夏白杜说,“少东家,看来你们是远方人吧?”“我们都是本地人,离这儿五六十里。”“啊----原来这样。”胡老先生摸了一下花白胡子,接着说,“少东家,你觉得放心的话,病人就住在店里,熬药都很方便,不知意下如何?”夏白杜感慨地说,“谢谢老先生!”“不用谢,我们医生救死回伤嘛。”胡老医生回头对徒弟说,“小明子,把门打开,让病人住进去。”徐尚友把丹金兰抱起来,跟着小徒弟走进一间小小的病房,里面一张床,被子枕头都有,一张黑乎乎的小桌摆在床前,墙角满是蜘蛛网,还有蜘蛛忙忙碌碌地补网呢。胜小艺找来扫帚把墙上和地上都扫了一遍,屋子里自然亮了许多。丹金兰喝了药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过了一会儿,小徒弟过来说:“刚才师父给她吃了药,让她睡一个时辰,你们去吃饭吧,我熬好药等你们。”夏白杜激动地说:“少先生,感谢你呀!”“不客气,师父对每个病人都是这样的,请放心好了。”他说完就走了出去。夏白杜来到前厅,付了三个大洋,胡老医生一本正经地说:“我这个药店嘛,明码实价,多一文不取,少一文也不收,我是治病救人,不是贪财,只要五个铜板。”夏白杜感激地说:“老先生,暂时把钱放在这里,把病治好了再结帐,还有床铺费和熬药费。”胡老先生微微一笑,点头道:“也罢,也罢。”丹金兰吃了胡老先生的定神丸,一觉醒来,看了看屋里的人,一眼就认出了夏白杜,奇怪地问:“夏白杜,我在哪儿?不是做梦吧!”“你在渠县青龙乡的药店里,我们给你治病,好了回家。”“回家?”丹金兰痛哭起来,“方子乔这个杀人魔鬼,把我家都毁了。”说到这里,她哀痛欲裂地在床上大哭乱抓。代兴荣劝慰道:“金兰姐,你有话说呀,要是埋在心里,会伤身子的。”“金兰姐,你把冤屈讲出来,我们给你报仇!”夏白杜把报仇说得特别重。铿锵的“报仇”声打开了丹金兰的心靡,她止住了眼泪,望了望大家,悲愤地说:“我是保长方子乔、甲长小诸葛、仇人吴来八、财主一支花把我逼疯的。”一支花,姓贝名时花,年方二十有五,是河舒场柁爷贝老大的女儿。她娉娉婷婷的身材,白如凝脂的双颊,一对动情的眼睛闪着活力,喜欢在头上扎支花,“一支花”就成了她的外号。她生在富家长在场镇,幼时上过私塾,后来考进顺庆女中学习。在学校时喜欢唱歌跳舞,被选为文娱委员,曾经为顺庆署衙送旧迎新的晚会上,表演过节目,见过大世面,是一名活跃分子。刘伯承在顺庆起义,革命风暴震撼了川东北,唤醒了千百年的民众。顺庆沸腾了,思想解放了,马列主义的思想首先在学生中广泛接受。新的革命思潮风起云涌,震荡着封建残余。一个民主、自由、科学的新潮流正在萌芽。顺庆署衙怕学生酿成大气候,派军警到学校逮捕、迫害进步学生,下令校方停课整顿。贝老爷怕女儿在校出乱,亲自把接受新思想刚露芽的一支花接了回来。被旧有的封建礼教束缚而刚露锋芒的一支花,象笼中小鸟,孤单单地关在闺房里,学习插花绣朵。欢蹦活跃的她岂能安于现状?几次偷偷地越墙逃跑,却被父亲派人追了回来。她梦魂倾倒,痛哭流涕,用沉默不语,绝食来反对父母的严厉管束。“共产共妻”的谣言传到贝老爷的耳朵里,偏信偏疑的他怕把女儿抓去共了妻,自己身为舵爷,哪有脸面服众?思来想去,即早地把女儿嫁给了水井湾500田庄的富豪信士假。一支花有两个哥哥,大哥贝时龙,在蓉城新兵接管处;二哥贝时虎在蓬安商行,做着不正当的贩烟贩枪生意,结识三山五岳的狐朋狗友,算是吃得开的人物。其妹贝时珍,长得如花似玉,随兄省城就读,是贝老爷的掌上明珠。丈夫信士假,父亲外号信大牙,是河舒场有名的土豪,有田500挑,又在水井湾买田500挑,把信士假安置在水井湾守护田庄。信大牙和贝舵爷是拜把子,儿女亲家算得上门当户对。信士假幼时天真活泼,聪明玲俐。十七岁那年,一场恶病染身,信老爷请来包袱先生、阴阳二教,把即将踏进鬼门关的信士假接了回来。从此,信士假沉默寡言,三天不说两句话,满腹的之夫者也,就是茶壶里的汤元——一个都筛不出来。个子高达1.75米,倒脸泡,弓着背走路,一见就知道是个书呆子。父母作主订的娃娃亲,俩口子走在一起,连小孩都会说:“一朵鲜花插在牛屎上。”旧时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叫化子背背篼’的封建习俗,使一支花不知流了多少泪,怄了多少怨气,立誓不回娘家,独挡一面。信士假从来不管油盐柴米酱醋辣,全凭老成持重的远房老表二麻子经营家业,他只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口无谈吐之能,手无缚鸡之力。庞大的家业由一支花总览全局,里里外外一把手,操持得井井有条,算得上女中强人。信家被盗,她被绑架去当压寨夫人,有幸途中逃脱。她偏信吴来八诬陷安先生是抢劫内线的谎言,充当了谋杀丁家人的急先锋。“那些家伙太狠毒了!”徐尚友说,“大士哥现在……”“他死了。”“他是生病死的?”胜小艺追根求源。“不!”丹金兰抹了一把眼泪说,“他和安先生四弟兄被方子乔一伙杀死的。”她说到这里,又呜呜地哭起来。大家听了火冒三丈,胜小艺气愤地说:“金兰姐,我要为大士哥报仇!”“我要为丁家雪恨!”韩书林斩丁截铁地说。徐尚友把手枪往桌子上一放:“老子要把那些王八蛋毙了!”夏白杜向大家摆了摆手,对丹金兰说:“金兰姐,我们到蓬安、营山、仪陇、南部和嘉陵江沿岸,打财主和恶霸,为天下所有的穷人报仇,丁家的仇也可以报了。”“要是报了丁家的仇就好了。”代兴荣接下来说:“金兰姐,你瞧,我们都有枪,还怕几个恶霸?”夏白杜气冲牛斗:“那些财主和恶霸,于国法而不顾,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公开杀人,岂有此理!”“不是光天化日,是在晚上扮着魔鬼来杀的。”“哦——”代兴荣说,“那是谋杀。”夏白杜怕丹金兰伤心而受刺激,岔开话题:“金兰姐,我们吃饭去。”“吃饭?”丹金兰流着眼泪说,“方子乔一伙谋杀丁家人憋在我肚子里,什么也吃不下去。”夏白杜见丹金兰的神志清醒了许多,劝慰道:“金兰姐,你身体这样虚弱,不吃饭怎么行?”丹金兰在大家的劝慰下,擦干眼泪说:“我要吃饭,我要活下去,我要报仇!”夏白杜为了不让丹金兰伤心,笑着说:“金兰姐,要报仇,就是要把身体养好,才能和敌人斗。”“饭来了----”韩书林和胜小艺把饭菜端来,放在条桌上,对丹金兰说,“金兰姐,吃吧。”丹金兰一双手在这个碗里抓一把,在那个碗里抓一把,吃一半掉一半,满嘴满脸都是饭菜,一边吃一边笑。夏白杜和队员们看见丹金兰吃饭的样子,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 本帖最后由 嘉陵山水 于 2013-6-29 19:36 编辑 ]\n\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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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6-29 19:07 | 显示全部楼层
发给出版社碰碰运气。

 楼主| 发表于 2013-6-30 00:09 | 显示全部楼层

RE: 长篇历史小说《嘉陵烽云》持续连载中...


                               第二章      小伢子   别亲人参加红军
                                           方子乔   聚保丁残杀良民
    队员们都为丁大士的不幸而感到悲伤,又为丹金兰时而清醒时而糊涂而担忧。徐尚友不耐烦地说:“她这样下去,何时才好呢?”
    夏白杜坚定地说:“有胡老先生的医术,不愁治不好。你们瞧,她不是好多了吗?”
代兴荣望了望丹金兰,回头看着夏白杜,心疼地说:“老夏呀,你一天一宵不吃不喝,撑得住吗?”
    “没吃,我怎么记不得了?”
     徐尚友把饭菜端过来,笑着说:“你瞧,这就是你三餐的饭菜。”
    “哦——我想起来了。”夏白杜笑了笑,“那行,咱们好好吃一餐,补补身体。”
     胜小艺高兴地说:“买斤酒,咱们喝几杯,驱赶疲劳,提提精神。”
    “好哇!”夏白杜想了想说,“还是叫饭店的伙计把饭菜端到这里来吃,你们说好不好?”
    代兴荣说:“你是怕她爬起来跑了?”
    “就是这个意思。”
    韩书林接上来说:“你们呆在这儿,我和小胜一定办好。”说完就拉着小胜的手出了门。
    代兴荣望着夏白杜发呆,似乎觉察到他的心事,笑了笑:“老夏,丹金兰她不是一天两天就好的,这里有我和同志们照顾,书林陪伴你回去看看张大爹,过几天就转来,也碍不了事的。”
   “是想回去看看他老人家,可是……”夏白杜欲言又止。
    代兴荣叹了一口气说:“要不是杨森建军事基地,你的家也不会毁,一家人快快乐乐地生活多好啊!”
徐尚友气呼呼地说:“我要是逮住‘川耗子’,把他连肉带骨给吃了都解不了我心头之恨!”
    杨森,原名淑泽,又名伯坚,号子惠,广安龙台寺人。属鼠,外号“川耗子”。1904年,于顺庆中学初中毕业。1906年,入“川陆军弁目队”学习,并加入中国同盟会。1908年,升入“四川陆军速成学堂”学习。他与刘湘、唐式遵、潘文华等人,形成了四川军阀集团的核心人物。辛亥革命后,杨森任第一师师长。“二次革命”失败后,投滇军任护国军第一军少校参谋、参谋处长。1922年,任川军第二军军长。同年,在一、二两军之战中战败,逃往宜昌投靠吴佩孚,任中央军第十六师师长、四川省省长等职。1929年,四川军阀混战,他攻刘湘失败,退至广渠会所。同年10月,被任命为第四军总指挥,围剿川陕苏区。
    夏白杜见大家望着自己,坚定地对战友们说:“同志们,只要我们树立革命的信心和决心,蒋介石的独裁统治必定要垮台,‘川耗子’就成了瓮中之鳖。所以,我们要以革命为重,抛开私心杂念,才能取得革命的胜利。”
“夏队长,你担心我们的工作还没开始就‘小差’吗?”徐尚友不服气地说。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夏白杜笑着说,“看父母,尽孝道,是儿女义不容辞的责任,怎么叫‘小差’呢?”
代兴荣劝慰道:“老夏呀,反正大伙儿呆着还是呆着,一个人照顾一个病人,一群人还是照顾一个病人。张大爹快七十了,你该看看他。”
   “话是那么说,其实啊,我早就想看他老人家了。只是……”夏白杜把喉咙上的话吞了回去,眼眶湿润了,伤心而又激动的泪水在眼眶里转动着。
    代兴荣见状,后悔自己多嘴,勾出夏白杜的伤心事,觉得很尴尬,向徐尚友投去离开的眼神,两人悄悄地走出门去。
   夏白杜望着故土的方向,思绪万千,顿时泪如雨下,沉浸在四年前那本血泪史中:
   1929年一月,四川军阀纷争,杨森未能获胜,不甘心失败的他,要在广安渠江河畔修建军事基地,强迫这一带的村民举家迁徙。夏白杜的父亲靠三分薄嵴的土地和一条在渠江的渔船为生,哪里舍得离开千百年来的故土呢?6月21日,几颗炸弹将渠江岸边的小山夷为平地。霎时间,哭声,呐喊声,哀鸿遍野。十六岁的夏白杜从废墟里爬出来,找来锄头,一锄一锄地挖开压在茅屋上面的石块和泥土,想救出他的父母和两个妹妹。
   “轰隆----”一声,炸弹在夏白杜的茅屋上面炸开了,随着爆炸的一刹那,邻居张大爹跑过来抱着他就地一滚,摔到水沟里。接着,一队端着明晃晃刺刀的士兵过来了。夏白杜哭着要去救父母和妹妹,张大爹告诉他,“伢子,杨森要修营房,故意放的炸弹,你爹妈和你妹妹,还有乡亲们都死了。你瞧,那火焰,就是焚烧死难者的遗体。”
  “不!大爹,我爹妈就是死了,我也要把他们背出来。”
  “伢子,你不能冒这个险呐!你瞧瞧……”
    夏白杜抬头一看,士兵们把他爹妈和两个妹妹放在一堆,浇上汽油,燃着熊熊大火,他的心像刀割一样,眼看活生生的灵魂就阴阳两隔,他哭得一次又一次地晕了过去。
    张大爹流着泪说:“伢子,别难过了,死了的人,让他们平安地到达天堂;我们活着的人,应该好好地活下去。”
   “大爹,婶子和哥嫂他们呢?”
   “死了,只剩我一个人。”
     夏白杜伤心地说:“大爹,亲人走了,家也毁了,一切都没了,咱们怎么办呐?”
   “咱们要想办法活下去呀!伢子,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不容易,不但要经历伤亲之痛,而且要和更大的灾难作斗争,人一辈子的路长啊!伢子,坚强起来吧!”
    夏白杜哭着说:“大爹,我知道了。”
    夜幕降临了,废墟上全是痛苦的呼唤,怀着伤痛和刻骨仇恨的人们,埋葬了自己的亲人,离开了千百年来的故土,朝着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的地方走去。
    夏白杜流着悲哀的眼泪,把爹娘和两个妹妹的尸体埋在山上,他跪在坟前,默默地祈祷:“爹、娘、妹妹,你们一路走好,我要坚强地活下去,要为你们报仇!”
    张大爹劝慰道:“伢子,你瞧,北斗星多亮啊!咱们朝着它指的方向走吧!”
    夏白杜万分悲痛,告别了朝夕相处的亲人,跟着张大爹来到大竹一家煤矿去挖煤。在煤矿,他认识了徐尚友、胜小艺和韩书林。时间长了,才知道他们和工人全是逃难的穷人。煤井里十个人挖,黑心的汪老板逼着夏白杜和四个小伙子把煤拖出来,还要装车,一天干下来,累得骨头都散了。除了吃,一个月给一个大洋。
    端阳节到了,邻近煤矿的老板请矿工们吃着丰盛的酒菜。可是,夏白杜和工友们还是吃着发霉的高粱米饭。夏白杜对大爹和叔叔们说:“老板太黑心了,不把咱们当人看,找他算了帐,别处谋生。”
    徐尚友接着说:“白杜哥说得好,找汪老板去。”
    张大爹想了想说:“伢子们呐,看见你们受苦受累,我这心里呀,酸溜溜的。走,找他算账去!”
    大家来到汪老板的小屋里,他一家和监工饮酒作乐,张大爹理直气壮地问:“汪老板,今天是什么日子?”
   “张老头儿,老糊涂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你都搞不清楚?”
   “哈哈!汪老板,我们起早贪黑地干活,是记不得了。”
   “今天是五月初五端阳节,张老头儿,记得了吧?”
   “汪老板,常言说得好,短工望晌午,长工望端阳。你们好酒好肉的吃,我们呢?累死累活地给你干,到头来吃碗霉高粱,这叫过端阳?”
    汪老板觉得张大爹干瘦如柴,怕他死在这里,就顺水推舟:“张老头儿,你愿干就干,不干就算帐走人。”
  “汪老板,这话是你说的,那就算帐!”
  “算帐就算帐。其余的上工去。”
    夏白杜扳着脸说:“给我也算帐!”
  “你也走?”
  “我也走!”
   工友们愤怒地说:“我们也走!”
   汪老板瞪着眼说:“除了张老头,谁也不准走!”
   夏白杜怒气冲冲地问:“为什么?”
   汪老板冷笑道:“哈!不为什么。”
   工友们围了过去,夏白杜指着汪老板的鼻梁说:“既然不为什么,为什么不算帐给钱!”
  “你们做到大年三十,工钱嘛,一文不少。要是今天不上工,分文不给!”
  “敢!”夏白杜一听,火冒三丈,拔出水果刀,大声吼道,“不给工钱,我叫你见阎王!”
   工友们也发出排山倒海的愤怒声:“教训这个黑心老板!”
  “你们……反了反了!”汪老板晃动着肥脑袋,浑身颤抖,像筛糠一样。
   夏白杜抓住汪老板的衣领往后一推,一个趔趄滚到地上,像欲死的老狗,发出悲哀的嘶叫声。
   监工往前一站,露出狰狞的面孔,像恶狼似的嚎叫:“夏白杜,你吃了豹子胆,不怕坐班房?告诉你,扣你一年的工钱。”
  “好!有种的再说一遍?”
   不知天高地厚的监工,他哪里知道矿工们集郁已久的仇和恨像火山似的爆发出来:“教训这条看家狗!”工友们一边说,一边朝监工涌去。
   监工奸笑道:“你们这些穷家小子,我今天不给点颜色让你们看看,还不知道我的厉害!”举起拳头打了过来。
   徐尚友看得真切,来个先下手为强,挥起拳头打在监工的脸上,他翻身倒地,踏上一只脚,厉声骂道:“你这个龟儿子,生就一副挨打相,你还打不打?”
   监工见矿工们怒火万丈,又怕吃亏,只好求饶:“小人再也不敢了,饶了我吧!”
夏白杜愤怒地说:“工钱给不给?”
  “你要问老板。”
   夏白杜把刀架在汪老板的脖子上问:“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咱们拼死拼活地给你干,每餐吃碗霉高粱。可是,银子象潮水似的流进你的银库里,然而人家矿主给工人每月发三块大洋,可是你呢?说!”
汪老板害怕夏白杜把他杀了,苦苦哀求:“把刀放下,三块就三块。”
  “好!起来,把钱发给大家。”
  “发了钱,你们……”
  “少罗哆,要是扯蛋,我这把刀是不认人的!”夏白杜把刀在汪老板面前晃来晃去。
  “马上发,马上发。”吓晕了的汪老板叫妻子把钱端出来,发给了大家,苦笑道,“钱也发了,大家上班吧。”
夏白杜气愤地说:“你这个黑心烂肺的东西,就是一个月给100块大洋,咱们也不干了。”夏白杜说完,和大家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煤矿。
   张大爹经熟人介绍,带着大家在一家石灰窑干活,虽然工钱不高,但是活儿不重,生活还好。老板赵树芝,心地善良,怜惜穷苦。得知夏白杜的悲惨遭遇,他愤怒地说:“这些军阀,终有一天要垮台。孩子们,你们要读书哇,将来……”他欲言又止,望了望大家,回屋去了。
   几天过去了,赵老板叫人买回书和纸笔墨,他当老师,办起了夜校。夏白杜、徐尚友、胜小艺和韩书林成了夜校的主要学员。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赵老板给他们讲述中国的过去、现在和将来;共产党领导的红军在全国掀起的革命风暴,为的是解放劳苦大众……夏白杜听了,心里升起了希望的曙光。
   半年过去了,夏白杜和弟兄们进步很大,懂得了许多的革命道理,对共产党和红军有了深刻的认识,做梦都想参加红军,当个共产党员。他们带着这些疑问找到赵老板,夏白杜激情地问:“赵大伯,共产党和红军在哪儿呀?我要当红军。”
  “哈哈哈哈!”赵老板笑着说,“当红军,苦哇。”
  “只要打倒军阀,打倒地主恶霸,我什么都不怕。”
  “好孩子,有了这个决心还不行,还要有文化,才能建设国家,你把我买的书读了……”
  “就能当红军了?”
  “孩子,你会的。”
   一天晚上,赵老板陪着一个身材魁梧的人和一个穿着国军服装的小伙子来到夜校,那个身材魁梧的人笑嘻嘻地走来,拍着夏白杜的肩膀说:“夏白杜,你读了几本书?”
  “三本。”夏白杜感到奇怪,他怎么知道我在读书,还知道我的名字,也许是赵老板告诉他的吧。
   身材魁梧的人和蔼可亲地说:“夏白杜同志,你不是要当兵吗?我带来一个接你的兵,他叫代兴荣,你愿意吗?”
  “我要当红军。”
   赵老板指着身材魁梧的人,笑嘻嘻地说:“孩子们,他就是我的少爷赵星海,是来接你们当兵的,马上就走。”
  “大伯……”
  “夏白杜,不要说了……”
   代兴荣拉着夏白杜的手,望着徐尚友、胜小艺、韩书林几位小伙子,微笑着说:“弟兄们,我也是穷人,咱们做好朋友吧!”
  “你究竟是什么人?”夏白杜瞪着眼问。
张大爹指着赵星海说:“白杜哇,人家赵大哥是个好小伙子,你们都去吧,跟着他好好干,你们的仇一定会报的。”
  “弟兄们,上路吧!”赵星海带着小伙子们,告别了他父亲和工友们,从黑暗走到黎明。来到巴中城外,赵星海对大家道出一番话来,握着夏白杜的手说,“兄弟,好好干,我们会见面的。”他和代兴荣嘀咕了一阵,和大家挥手告别。
   夏白杜来到29军留守旅当通讯员。徐尚友、胜小艺、韩书林,分配到一连一排丁大士手下当战士。一年后,夏白杜调旅部当机务员、机密室主任。这时候,他才知道赵星海是川东游击军先遣团的团政委。夏白杜在国军中,向游击军传递了敌人的许多军事秘密。1933年2月,夏白杜带领三百多官兵参加了红军。从此,他戴上了红五星,成为一名英勇杀敌的红军战士。赵星海笑着说:“夏白杜,你是两年军龄的红军战士了,你的入党申请已经批准了。希望你……”
  “夏白杜,你怎么在这儿?”丹金兰打断了夏白杜的回忆。
  “金兰姐,你醒了?”
丹金兰揉了揉朦胧的眼睛,奇怪地问:“你到哪儿啊?”
  “我们到蓬安去,在这儿碰上你。所以,所以就陪你来了。”
  “原来这样。”丹金兰坐起来说,“我想喝点水。”
  “好!”夏白杜倒来开水,放些白糖,搅匀之后递给了丹金兰。望着她甜蜜喝水的样子,显现出平时温文尔雅,一副大家闺秀的娴静端庄和泼辣刚毅的性子。
  “夏白杜,我好饿呀。”
  “饭菜来了。”胜小艺和韩书林端着饭菜走进来,看见丹金兰坐起来很有精神的和夏白杜说话,都亲切地问道:“金兰姐,饿了吧?”
  “就是想吃。”丹金兰毫不害羞地说。
  “想吃就好。”胜小艺和韩书林把买来的肉、鸡、鱼、鸭摆在桌子上,望着丹金兰笑着说,“金兰姐,吃个鸡腿。”
  “太想吃了。”丹金兰一边说一边抓起鸡腿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也许是饿极了的缘故。
  “金兰姐,好吃吗?”代兴荣和徐尚友异口同声地问。
  “味道可香啊!”丹金兰看见大家围着她,诧异地问,“你们也来了?”
  “我们和夏白杜一起来的。”
  “真的?”丹金兰一边吃,一边用神秘的眼光看看这个,瞅瞅那个,脑子里总是恍恍惚惚的。
   夏白杜告诉丹金兰:“你瞧,我们不是在一起嘛?”
   丹金兰此时此景,觉得丁大士的身影在眼前晃动,两行泪水情不自禁地往下流。
   夏白杜见状,笑嘻嘻地说:“大家快坐下,陪着金兰姐吃吧。”又把另一个鸡腿挑给了丹金兰,鼓励她多吃些。
   代兴荣问韩书林:“你们不是买了酒吗?”
   韩书林笑着说:“对对对。你瞧我,要不是你提醒我,都忘到脑后了,只是……”
   代兴荣疑惑不解:“只是什么?”
  “出发时不是有禁令吗?晚上可以喝一点,只许一两。”韩书林一边说,一边瞪着夏白杜。
   夏白杜笑嘻嘻地接上话题:“这个话是我说的。不过,在特殊的环境中,而且在特殊的情况下,不能教条主义嘛,书林同志,开酒!”
   韩书林站起来向夏白杜敬了个军礼,严肃地答道:“执行命令!”
   一个军礼引起了丹金兰简单的回忆,迫不及待地问:“夏白杜,你们不是在当兵吗?”
  “是啊,金兰姐,你想起来了?”
  “代兴荣不是连长吗?”
  “你还记得?”
  “怎么不记得。”丹金兰指着夏白杜,“你还是炊事员?”
   夏白杜知道丹金兰的记忆还是糊涂的,笑着说:“对,就是炊事员。”
  “你是国民党的炊事员,还是共产党的炊事员?”
   丹金兰的问话把夏白杜难住了,对一个神志不清的人来说,大家都不知所措,代兴荣告诉她:“夏白杜是我们的炊事员。”
  “胡说!”丹金兰睁大眼睛说,“他明明是共产党。”
   夏白杜担心在陌生的地方暴露了身份而带来麻烦,凑上前去安慰道:“金兰姐,小点声。”
  “夏白杜,我知道你是共产党,怕什么?哈哈哈哈!”
  “金兰姐,你……”
  “我怎么啦?”丹金兰顿时心血来潮,一张脸涨得像红纸一样,又糊涂起来,指着夏白杜:“我告诉你嗷吴来八,你要杀就杀吧,杀吧杀吧——”说完就蒙上被子伤心地啼哭,两只脚不停地上下敲打。
   胡老先生听见哭声,赶过来说:“少东家,千万别让病人受刺激,不然的话,几天的治疗就付诸东流。”回头对他徒弟说,“你去把小瓶子拿来,我自有妙用。”
   小徒弟把小瓶子拿来,胡老先生叫大家安慰好病人,他将药水点在病人的穴位上,丹金兰连续翻了几个身,侧过身去呼呼地睡了。
   胡老先生指着瓶子里的药对夏白杜说:“这种药含有鸦片,但是不伤身体,对癫痫病有暂时的抑制作用。少东家,你们要细心照顾哇!”
  “感谢老先生指点。”队员们站起来给胡老先生深深地鞠躬。
   胡老先生称赞道:“你们这些孩子,多好的德行啊,真不愧是大富人家培养出来的少爷,与一般的孩子确实不一样!”说完笑嘻嘻地走了出去。
   夏白杜把几天的疑惑对大家说:“丹金兰口口声声说她是共匪婆,别杀她,说明敌人已经怀疑她丈夫和她是共产党员,清乡剿共被追杀,躲躲藏藏几个月,可是丁大士……”
   代兴荣接上来说:“丁大士已被敌人杀害了,丹金兰才趁机逃走,惊吓和恐惧使她慢慢地疯了。”
   夏白杜点了点头说:“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丹金兰……”
   徐尚友接过话题:“丹金兰说出的方子乔、小诸葛、吴来八是杀人凶手,他们究竟是些什么人?”
  “清乡剿共军。”
  “韩书林只说对了一半。”代兴荣想了想,接下来说,“他们的政治面貌如何,相互间有着什么样的关系,是我们起码要掌握的情况。”
   徐尚友接着说:“只要丹金兰清醒一点,她会说的。”
   代兴荣瞟了一眼丹金兰,小声道:“她本来受了刺激才疯的,要是让她回顾过去的悲伤事,我们的救治不是枉费心机?”
  “对!”夏白杜满有把握地说,“别着急,丹金兰的病只要稍有好转,神志清醒一些,就会一字不漏地告诉我们。”
   徐尚友看见瓶子里的酒,打趣地说:“小艺同志,你把酒瓶都打开了,咱们还是把它喝了的好。”
   胜小艺笑着说:“要喝?可以,我们比试比试。”
   代兴荣夺过酒瓶,认真地说:“比试就比试,小艺同志,我两杯,你一杯,干!”
  “干就干!”
   夏白杜见同志们如此乐观,心情也舒畅多了,脸上挂着甜蜜的笑容。可是,只要想起赵政委的话,忧云就马上聚集在眉头上,特别是丹金兰提供的信息,叫人百思不得其解,恨不得身长双翼,飞到水井湾,弄他个一清二楚,让革命的火焰在嘉陵江沿岸熊熊地燃烧起来。他想到这里,心里升起了胜利的曙光。
   丹金兰一觉醒来,神智也清醒了许多,欢快地和大家聊天,当谈到国民党清乡剿共时,她伤心地说:“去年,我们回到蓬安后,丁大士马上到南部升钟特区训练游击队。10月,红军向蓬安挺进,丁大士带领红军追杀反共军,差点儿打死方子乔和吴来八,他们为报红军一枪之仇,将丁大士弟兄四人秘密杀害了。”说到这里又痛哭起来。
   原来,1933年4月,丁大士将王维舟给南部升钟特区于江震的信送去后,协助他们训练游击队,开展游击战。不料,被曾在29军当兵退役的升钟保卫团的曾顺江认出,要消灭游击队,首先除掉丁大士这个军事参谋,削弱游击队的军事力量,然后一举消灭。同年7月,田颂尧组织六县保卫团围剿,游击队与敌人多次战斗,由于力量悬殊,游击队化整为零而突围。曾顺江在战斗中受了重伤,在南充治疗休养半年多,回到升钟,看到革命风暴虽然平息,不会平静多久。他知道,共产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有朝一日要把赤化了的老百姓组织起来,和川东北的红军来个里应外合,保安团就岌岌可危了。可是,最危险的敌人就是丁大士,如果不是他来训练游击队和指挥作战,自己也不会受重伤,不是医生抢救得快,早也见阎王了!思来想去,决定到水井湾去一趟,拜访曾在顺庆一起读书的老同学方子乔,通过他了解丁大士的情况后再作计较。刚刚起身前往,接到县政府通知,要加紧训练保卫团,防止升保地区的农民再次起义。三个月训练结束后,1934年6月,他带上两个随从来到水井湾,向方子乔说明来意后,方子乔喜不自胜地说:“老弟所言正合我意。去年,丁大士带领红军追杀于我,险些丧了性命,这个仇我早就想报了。这样吧,我把他交给蓬安县衙领赏就是了。”
  “老兄所言差矣,如果交到县衙,要讲真凭实据,即使下到大牢也是便宜他了,不如秘密杀掉就一了百了,有什么不好?”
  “好是好。不过……”
  “不过什么?”
  “凭白无故地杀人,要是官府追查起来,杀人偿命的王法谁也担当不起,还得找个理由为妙。”
  “理由?理由就是通共通红通土匪。”
  “话是那么说。可是杀人不像杀鸡那么简单,三五个人是杀不了丁氏弟兄的。所以,我和我的弟兄们商量商量,然后才动手。”
  “也好。”曾顺江道出一番话来,最后说,“事成之后,我派人给你送10根金条作为酬金。”
  “好!咱们一言为定。”
   八月十六的晚上,方子乔的老表苏不学乘方子乔外出未归,引强人林中凡抢劫了方家和信家。事后,他派保丁四处打探盗贼的行踪,回来的人都毫无线索,气得他坐卧不安,独自来到磨子街茶楼上找个人聊聊天,喝茶解闷。看见吴来八和一个陌生人眉来眼去地说话,信步走了过去。吴来八回头见是方子乔,站起来笑嘻嘻地招呼道:“方老爷,有兴出来逛逛,坐这儿。”随即叫了一碗茶放在方子乔面前。
  “老兄,你们慢慢喝,小弟少陪!”陌生人说完就下楼去了。
   吴来八点了点头,回头喝了一口茶,关切地问方子乔:“方老爷,找到盗贼了吗?”
  “兵荒马乱的年头,到哪里找哇?”
   吴来八灵机一动,以此报复丁氏弟兄的机会来了,马上编造了丁氏弟兄抢劫方信两家的故事,最后讥笑道:   “只有你方老爷才忍得下这口气,要是他们敢偷我吴来八的,老子非杀了他几爷子不可!”
   方子乔听了,气得变脸变色,耳边响起曾顺江“事成之后,我派人给你送10根金条”的话来,咬牙切齿地说:“我要把安先生和丁大士沉入嘉陵江,才消我心中之恨!”
   迎面走来小诸葛罗应安,一番寒暄之后,见方子乔闷闷不乐的样子,装腔作势地说:“子乔兄,大胆贼子敢在堂堂方保长的身上打主意,真是罪该万死!”
   吴来八进一步扇风点火:“除了丁氏弟兄,谁敢?”
   小诸葛幸灾乐祸地笑起来:“方老爷,这都是我预料之中啊!”
  “此话怎讲?”
   小诸葛眼前浮现出丁大士和安先生带领红军追杀反共军,自己险些丧命的情景,恨不得将丁家人碎尸万段!为了解恨,只有借方子乔的刀杀了丁氏弟兄才解恨。附在方子乔耳边嘀咕了一会儿之后,笑了笑说:“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方子乔听罢高兴地说:“罗先生所言甚妙,我选个时间请弟兄们商量商量,以谋大计。”
  “时间定在9月观音会的晚上,参加的人员嘛……”
  “就是反共军的那帮弟兄,别忘了请副保长冯光继和丁元华。”
  “对对对,还是方老爷想得周全。”
   吴来八疑惑地说:“要杀丁家人,还请丁元华,不是露了馅儿吗?”
   方子乔似笑非笑:“吴来八,你要向罗先生多学学,才懂得水井湾这个码头是不好坐的呀!”
   小诸葛为了激发方子乔谋杀丁家人的决心,道出一番话来,笑着说:“方老爷,你说妙不妙?”
  “太妙不过了,哈哈哈哈哈!”
  “嘿嘿嘿嘿嘿!”
           
                                         

 楼主| 发表于 2013-7-1 11:3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打官司   舟爱香状告凶犯
                                    升公堂   假青天开庭审案
    丹金兰诉说了屠杀的经过之后就晕了过去。夏白杜气愤地说:“等丹金兰的病好了,我们到水井湾一定为亡灵们报仇!”过了一会儿,丹金兰醒了,从床上坐起来问:“夏白杜,你们坐在这儿干什么?”
夏白杜笑着说:“你有病,我们陪你把药吃好了,回家去。”
   “回家?”
   “对!”夏白杜告诉她,“好了就回家。”
   “哈哈哈哈!一个苦命的女人,哪有家呀!”丹金兰说完,躲在被盖里呜呜地哭了。
    丹金兰确实是个苦命的孩子,出生才10天,母亲因感寒而一命归天,她连母亲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不用说享有母爱了。父亲细心地用米浆和红糖水把她喂活养大。为了她,父亲没有续娶,父女俩相依为命。七岁时她又得了脑膜炎,父亲典当房屋和两亩薄田给她治病,病虽治好了,家也倾了。为了生存,才流浪到川东北的巴中挣钱糊口。后来,父亲被冷老板杀了,她随丈夫来到水井湾开展革命工作,被方子乔为首的剿共军秘密杀害。想不到,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又遇大风暴。
    几天过去了,丹金兰的神智也清楚多了,穿上夏白杜赶制的几套衣服,陪着在青龙场的街上、马路上散步。她高兴的时候和大家谈笑风声;糊涂的时候感到一片陌生,只顾悲伤地痛哭,甚至大骂:“你是冷如冰,你是方子乔,你们是杀人魔鬼。”骂起来谁也劝不住。
    丹金兰骂一会儿哭一会儿,夏白杜见她刚歇声,亲切地问:“金兰姐,你仔细看看,我到底是谁?”
丹金兰不加思索地说:“你是蓬安县长张狱钟。”说完就倒在床上,捂在被子里啼哭。
   “蓬安县长张狱钟?”又一个意外的名字冒了出来,韩书林嘴快:“老夏,难道张狱钟也是杀害丁大士的凶手?”
    张狱钟,26岁,大学文化,蓉城北干道人。他当蓬安县县长,是四川省参议员关正堂(他父亲张儒吉的大学学生)推荐的。当官期间,他始终解不开算命先生暗示的四句话十六个字:“一官二谢,案渋淫雨,阴五阳六,舟遇风波。”他也弄不明白自己是清官或是贪官,直到死在嘉陵江的金竹滩才得到印证。
   “可能吧。”夏白杜一语道破,“县长是清乡剿共总指挥,当然是屠杀革命者的刽子手。可见,红军在1933年所到之处建立的苏维埃和农会,都遭到了敌人的破坏。幸好碰上丹金兰,她给我们提供了许多信息,太珍贵了。”
   “是啊。”代兴荣接着说,“不知丹金兰的神志何时才清醒呐!”
   “她这种病是急不起来的,我再去找胡老先生谈谈。”夏白杜把胡老先生请来,他号完脉,摇着头说:“小姐受的刺激太大了,吃点镇静的药,让她安静一会儿。这种病呐——急不得。我再开一剂安神、宁心、祛邪和养性的药,对她来说要综合治疗,效果也许好些。”
   夏白杜感激地说:“多亏老先生操心!”
  “哪里话呀,我们医生嘛,就是救死扶伤,说俗一点,就是从阎王爷那儿把性命夺回来。少东家,你说是不是?”
  “老先生说得好,那是那是。”
胡老先生回到药房里,他一边唱,徒弟一边抓药:
                                          宁心伏神疯钩藤,
                                          琥珀安神防风荆,
                                          南星去痰半大草,
                                          雄黄驱邪龙瑁参。
    胡老先生把药唱完,对夏白杜说:“少东家,放心好了,你姐吃了这剂药就会好的。”
    夏白杜笑嘻嘻地说:“老先生,谢谢你呀!”
    “不用谢。少东家,这是医世之道嘛!”
五天过去了,丹金兰吃了胡老先生的药果然好多了,大家的心情也爽快起来。按照胡老先生的嘱咐,要让丹金兰少受刺激多开心,尽快恢复记忆。白天,大家陪着她到小河边钓鱼,在郊外散步,不牵涉昔日的悲哀,让她在欢乐中度过每时每分。
    自从丹金兰离家出走之后,丁大方四处寻找,不见踪影。眼看方子乔打摆子见了阎王,邱兆北、牛飞仁、吴来八、郝寡母和一支花还在兴风作浪。舟爱香将丁家人聚在一起,把打官司的想法告诉大家,她说:“这世上总有伸张正义的地方,不能让杀人犯消遥法外。”母亲怎能舍得冰清玉洁的媳妇独冒风险?哭着说:“孩子,我们家怎么离得了你呀!大方年轻,利生年幼,你万一,万一有什么闪失,咱丁家不就真的被吴来八灭了吗?”
   “娘,我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孩子,你单枪匹马,娘不放心呐!”
   “身有缚虎劲,岂让老虎满山游?”
   “孩子啊,娘怕你有什么三长两短,丁家不就更完了。”
   “我只求玉碎,也不顾瓦全!”舟爱香流着丧亲之痛的眼泪说。
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如今虽然是民国,可是那里有清官喏!”
    “怕什么?我们姊妹都去。”
   “钱呢?”
    舟爱香擦干眼泪说:“娘,不用担心,我们多带点衣服。县长不理,我们就住在衙门里,即使死在那里,也值!男人都死了,我们活起来又有什么用呢?”
   “二嫂”大方想了想说,“本来我去最好,不过……”
   “我们才是官司直接人,县长不理,我们哭,我们闹,我们讨口叫化,人们都送得多些。”舟爱香说着又痛哭起来。
    大方接着说:“二嫂,一切只靠你了,两位老嫂子口词言钝想不出一点法子来。”猛然间,大方又想起了在渠县当兵的姐夫汤才元,要是他能助一臂之力多好?对母亲和众位嫂嫂说:“我想起一个人来。”
   “谁?”
  “汤姐夫。”
   “对对对!他在军队里,什么国法呀,告状打官司呀,应该很懂,要是找到他多好哇!”舟爱香喜出望外的说。
    陈阿婆说:“汤才元如果回来就好了。”
汤才元出身贫寒,家中三分土地两间茅房,父亲当长工活活累死,母亲倾家葬父,被迫给财主当下人。十二岁的汤才元在20军当马夫,杨森见他聪明伶俐,送到武术班学习,在老师的精心指导下,学得一身拳脚功夫,留在他身边当护卫。
    大方高兴地说:“汤姐夫是杨军长的卫士长,官也大,国法也懂,我亲自去请他。这里到渠县一天就到,第二天就可以回来了。”
   “你去不好!”舟爱香担心地说,“吴来八扬言要铲草除根,如果你去,不是羊羔走进狼群里?”
    大方说:“二嫂,你一个弱女子,早把生死置之度外,为丁家报仇雪恨,宁肯抛头颅洒热血。可是我呢?堂堂七尺男儿汉,却畏首畏尾,还瞻前顾后,算什么大丈夫?为了报仇,我就是死了,也比活着痛快。如今,我日藏夜躲,担惊受怕,哪里是人过的日子?”大方望着苍天痛哭起来,双手拍打着头,蹲在地上不住地大声呐喊:
                                            天苍苍啊地茫茫,
                                            遍地虎豹又豺狼。
                                            何处才是栖身地,
                                            哪时才能见太阳?
    他从屋里拿出柴刀,说:“娘,孩儿和他们拼了!”他说完就往外走。
    母亲冲上去抱住大方,哭着说:“孩子,不能莽撞,你不能用性命打赌哇!”
   “我要用这把刀把方子乔、吴来八和一支花劈成两瓣,为父兄报仇。”大方哭着说。
    舟爱香劝说道:“幺弟,不要做傻事呀,你是丁家唯一的希望,众望所归啊!”。
   “众望所归?哈哈哈,哈哈哈哈!”丁大方仰望上苍,愤怒地说,“我丁大方有苦无处诉,有怨无处申。生有何欢,死有何惧?不如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那才痛快!如果苟且于世,我怎么对得起丁家的列祖列宗噢?放开我,放开我——”
   “孩子,别傻了,噢!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娘求你啰!”母亲说着跪在地上。
   “娘!”大方连忙把母亲扶起来说,“娘,我答应你,起来,起来!”大方把母亲扶在凳子上,给她轻轻地捶着背。
    一边闪出沉默寡言的丁利生,他把柴刀握在手里,大吼一声:“吴来八,老子来了——我要把你全家杀完斩绝——要把水性扬花的一支花碎尸万断,才消我心头之愤!”
    大方知道利生的个性倔犟,死死地抱住他,劝说道:“好孩子,听话,不能凭着性子来,你我都在魔鬼的屠刀之下,让我们的翅膀长硬了,羽毛丰满了,到那时报仇雪恨为时不晚呐!”
   “叔,放开我,放开我——你我成天提着脑袋过日子,睡古墓,蹲岩洞,过着非人的生活,从来没有开开心心的过一天。眼看父辈们惨遭杀害,我也是一个铁铮铮的汉子,怎能永远活在痛苦之中?事到如今,我们祖辈三代,杀的杀,藏的藏,还不痛心吗?”
   “孩子,别激动,你听我说……”
   “叔——”利生抢着说,“你告诉我:
                                             守得云开见日月,
                                             拨开乌云见青天。
                                             斗转星移百载还,
                                             断鹤续凫犹残编?
    曾经,我在亡灵前发誓:如果泉下有知,就不让那些禽兽不如的东西横行霸道,我要快刀斩乱麻,报仇雪恨,把他们连皮带肉都剥了,才不亏父亲的养育之恩,更不愿糊糊涂涂地余生。我爹说:
                                             发白胡长豪气爽,
                                             阳春三月晨上霜。
                                             少壮雄心凌云志,
                                             寒冬数九下五洋。
    我如果等到风烛残年之时,雨过天晴,那有什么用呢?”
    大方劝慰道:“孩子,你听我说:
                                             势单力薄羽未丰,
                                             展翅翱翔在低空。
                                             炼就七十二般变,
                                             何愁缚住死苍龙?
   “叔,报仇是我的决心。”
    大方哭着说:“报仇,我恨不得把这些杀人魔鬼铲草除根!可是,力不从心呐,还是请汤姐夫回来再说嘛!”
   “我回来了!”汤才元笑眯眯地走到院坝里来了。
   “姐夫!说曹操,曹操就到,屋里坐!”大方陪着他在屋里坐下。
   “姑爷!你回来得正好。”丁利生喜出望外地说。
   “才元!哪阵风把你吹回来了?我们都望断秋水喽!”阿婆眼泪汪汪地问。”
   “我奉杨军长的命令,执行一项特殊的任务,顺便回来看望你们。”
    阿婆抹把眼泪问:“二香好吗?”
   “好,好!”汤才元发现大家忧心忡忡,一个个泪痕满面,奇怪地问,“怎么,出什么事儿了?”
   “姑爷”利生开门见山地说:“方子乔、一支花、小诸葛、吴来八,他们于9月23晚上,将我爹和三位叔叔杀了,两位爷爷也撞死于树。”利生说完就痛哭起来。
   “岂有此理!”汤才元怒火冲天,追本溯源,“说来我听听。”
   “汤姐夫,你听我说。”大方正襟危坐,把惨案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汤才元火冒三丈,站起来正气凛然地说:“去告状,打官司!”
舟爱香眼泪涟涟地把自己和众姐妹的想法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汤才元,担心地说,“姐夫,那些县官会不会……”
   “只要人赃俱在,县长要受理,他不会让那些杀人犯消遥法外。”汤才元义正词严地说。
   “姐夫,吴来八的表叔马占一在县衙当值,一支花两个兄弟有钱有势,要是他们买通县长倒行逆施怎么办?”大方忧虑地说。
   “敢!”汤才元毅然道,“人命关天是众所周知的国法,只要我们众擎易举,诛暴讨逆,杀人凶手已经众怒难犯,那县长难道不为民作主,却为杀人犯暴戾恣睢?”
    舟爱香说:“几天前,舟学古派陶开章和李海泉来调查此案,亲自审问了贴恐吓信的咬古洞,他全部交待了。”
   “这就对了,只要证据确凿,不管县长徇私枉法也好,助纣为疟也罢,在铁证如山的事实面前,只能公事公办,将恶人以正国法。况且,我和蓬安县长张狱钟有一面之交,并且同桌共餐,我想……”
    大方问:“姐夫,张狱钟是蓉城人,你怎么认识他?”
   “错不了!”汤才元自信地说,“我曾经陪着杨军长和关正堂议事,张狱钟也在场,他知道我是杨军长的贴身卫士,这个面子他是要给的。我陪着你们去,请他公断就是了。”
   “太好了——”
   “姐夫有熟人,那就有希望!”
   “丁家有了贵人,官司一定打得赢!”
   “姐夫,吃了饭才慢慢聊。”
    汤才元这颗救星给丁家带来了笑容和欢乐,也带来了报仇的希望。可是:这场官司是否与汤才元所想的一帆风顺……
    太阳升起来了,悬在东方的天上,放射出耀眼的光芒,把温暖洒向大地,把光明带给人间。
    衙门口坐着几个写诉状的先生,舟爱香和众姐妹一字儿跪在他们面前,哭诉着男人们被方子乔以通共通红通土匪而惨遭谋杀的来龙去脉。先生们听了大惊失色,一位先生说:“而今正在清乡,安先生倘若通共通红,应该解押大牢,国法处置,哪有私设法场,黑脸谋杀之理?”众位先生义愤填膺,见舟爱香碧海青天,大家推出德高望重的清白老先生为原告律师,代写诉状。
    汤才元取出碎银把所有的先生都打点了,打躬作揖:“各位先生,我嫂妹子的官司就拜托了,她们筚路蓝缕,虽然不是珠围翠绕,却心灵善良,请先生们众擎易举,万望操心!”
    清白斩钉截铁地说:“大家既然推举我,也算众星捧月,毫无推谢之责了。我一定竭尽全力,分辩是非,以法律为准则,让事实说话,黑的白不了,白的黑不了,”
   “谢谢,谢谢!”汤才元格外高兴,对先生们说,“张狱钟和我有一面之交,不知他……”
   “只要证据确凿,他张狱钟也要公事公办。”清白先生笔走龙蛇,赶写诉状......
     却说张狱钟来到办公室,马占一忙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报告,笑嘻嘻地说:“张县长,周口联保送来一份《水井湾安先生通共通红被土匪魏福堂剿灭》的报告,我看你忙,所以,所以今天才给你。”张狱钟接过报告,只是“哼”了一声就走了出去。
    马占一见张狱钟不理不睬,追上去说:“张县长,追杀中,保丁何见鬼不幸丧命,是否......”
    张狱钟又“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朝县长办公室走去。
    马占一原来得了侄儿马一龙送来方子乔等人的好处,说了几句模棱两可的话,让张狱钟扑朔迷离,蒙骗过去就一了百了。
    张狱钟回到办公室,把两个报告对照起来,发现牛头不对马嘴,周口联保为什么送来两份报告?一个说安先生通共通红被土匪魏福堂剿灭;一个说安先生被保长方子乔以抢劫内线谋杀,被害家属为什么不前来告状?
   “报告张县长,现有杨军长部下汤才元求见!”卫士来到张狱钟办公室门外,恭敬的站着。
    张狱钟被卫士打断了沉思,他挥了挥手:“请到会客室,我呆会儿就去。”
    卫士走出来 把汤才元陪进会客室 ,倒来茶水,当值去了。
    张狱钟在蓉城会过扬森,汤才元是陪同。心想:今日他来求见,有何公干?听说杨森又要来接管蓬安,莫非叫他来当先行官?张狱钟把手枪子弹装好,推上枪膛以防不测,心有余悸地对苗刚壮附耳几句,就来到会客室。张狱钟见汤才元一身便装,和颜悦色地迎上去笑着说:“兄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敬请原谅!”
   “张县长日理万机,能抽出时间接待小可,是我汤才元的万幸!”说完,敬了个军礼。
   “哪里哪里!杨军长近日可好?”
   “好,好!感谢问候。”
   “汤兄,这次光临蓬安,是公事?还是......”张狱钟用打探的口气问。
   “家事家事!”汤才元笑着说。
   “噢----好说,好说。”回头对两个持枪的士兵瞟了一眼,士兵们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就走了。
   “这次小可执行军务后,回家省亲,顺便来打扰大人,所以前来拜望!”
   “咱们又不是首次见面,何必客气?有事尽管讲,需得着我的地方,一定鼎力相助。”张狱钟淡然一笑。
    汤才元呷了一口茶,把安先生弟兄四人于九月二十三日夜晚,被保长方子乔黑脸谋杀的来龙去脉诉说了一遍,叹了口气说:“我望大人捉拿凶手,审明来由,以正国法。”
   “周口联保已经送来安先生通共通红被剿灭的报告,眼下公务繁忙,还腾不出手来办理。”
   “张大人,我的嫂妹子已经来到蓬安,正在赶写诉状,请大人明察秋毫,为安先生弟兄四人洗白冤情,讨回公道!”
   “安先生,安先生怎么啦?”肖婷刚从巷道过来,听见有人说安先生,急忙走进会客室。
张狱钟告诉汤才元:“这是我内人肖婷。”用手指了指汤才元,对肖婷说,“这是杨将军部下汤才元,汤大哥。”
   “太太,汤才元有礼了。”汤才元站起来行了个军礼。
   “汤大哥刚才说安先生,他怎么了?”肖婷急切地问。
    汤才元告诉她:“太太有所不知,安先生是我内兄,他弟兄四人被保长方子乔谋杀了。”
    肖婷听了惊讶不已,想不到恩人被一个小小的保长杀害,一定要丈夫查个水落石出,为他伸张正义。想到此,眼前浮现出安先生为她治病的情景:
    今年六月,肖婷患鼓胀病,不吃不屙疼痛不已,服了陵江城里医生的药却毫无效果,急得张狱钟坐立不安。侍女提议:“听说水井湾的安先生治病如神,何不请他来试试。”张狱钟应允,派保安前来水井湾请安先生。
    安先生来到书房,见张狱钟陪着妻子坐在椅子上,用药包在她肚子上运来运去,从她愁眉不展的脸上,现出十分痛苦的样子。安先生号了脉,从衣袋里掏出几粒黑丸子递了过去,说:“太太三碗水和药丸一起喝下去。”
肖婷急忙说:“先生,我两天滴水没沾,喝得下去吗?”
   “太太别害怕,药和水下肚,一袋烟功夫,百病即除。一时三刻之后,太太你要吃三碗绿豆稀饭,外加一碗酸菜。”安先生一本正经地说。
   “先生,太太她……”
   “张大人,吩咐厨房煮饭,太太要是想吃,到那时——等不及呀!”
    书房的人哄堂大笑,侍卫笑得连放几个响屁,众人狂笑不已。肖婷也忍不住笑出声来,不觉放了两个闷屁,肚子好像消了一些,全身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肖太太喝下丸子后,肚子里马上叽哩咕噜地响起来,接着又哇哇地吐了出来,全是淡红色的东西,她漱了口,站起来摸了摸肚子,觉得十分好了九分。爽朗地说:“好了,好多了!”高兴地向丈夫做了个鬼脸。过了一会儿,肖婷问侍女:“稀饭煮好了没有,真想吃了!”张狱钟喜出望外,觉得神医名不虚传,吩咐设宴款待安先生。
    张狱钟发现妻子神不守舍,奇怪地问:“你在想什么呀?”
   “没……没想什么。”
    张狱钟和肖婷耳语了几句,肖婷找到苗刚壮,说:“你去陵江饭店预备一桌饭菜,我们马上就到。”苗刚壮点了点头,按照主子的吩咐,朝饭店走去。
    苗刚壮年方二十,毕业于顺庆中学。父亲苗敬之,是顺庆米行的老板,和顺庆粮食股长韦怀卿是拜把子,他以100块大洋为交易,疏通关节,给苗刚壮找了个工作,安置在蓬安利溪粮所作调度员。他发觉粮所有贪污行为,又怕牵连自己,斗胆揭发有功,调往蓬安粮食仓库作统计员。他往来于县衙,有时为县衙誊写文稿。张狱钟出任县长后,看中他的才华,调进秘书科作秘书。从此,他似蛟龙入海,成为张狱钟最忠实的走卒。
苗刚壮在饭店打完招呼,在会客室门前向肖婷使了个眼色,表示嘱托之事已经办妥,哼着小调走开了。在衙门里,敢在太太面前以眼代言,只有苗刚壮。此外,别无他人。
    张狱钟脑海里闪出:在蓉城,杨森指着汤才元对自己说:“狱钟呐,我这位弟兄,为人豪爽,是条汉子……”妻子碰了丈夫的胳膊,张狱钟才回过神来,对汤才元说:“老兄,内人已备便饭,我们边吃边谈,兄长意下如何?”
   “打扰,打扰!”
    餐桌上摆满了爆炒虾仁,清蒸鲢鱼,红烧肥鸭,青椒瘦肉,油酥鳝鱼……张狱钟知道汤才元的酒量非小,笑嘻嘻地说:“老兄,今天咱们一醉方休!”
   “不敢,不敢!”汤才元摆摆手说,“张大人,小可军务在身,还急回军营复命。”
   “不慌,不慌!”张狱钟笑着说:“待酒足饭饱,我派快马送兄长凯旋,顶多两个时辰即到。”随后对小二说,“告诉苗秘书,备两匹快马,午后店外听令!”小二不敢怠慢,飞也似的往衙门跑去。
    酒美菜香,肖婷陪着助兴,地主之谊觥筹交错。突然,从大街上飘来《孟江女哭长城》的乐曲和少女的歌声,其声调悲哀、凄凉。肖婷情不自禁地回味着,去年八月十五赏月的晚上,父亲被惨遭杀害,自己巧遇张狱钟弟兄四人,才幸免于难。在蓬安的一次大病中,幸遇安先生才大难不死。如今,安先生命归黄泉,倘若不叫丈夫见义勇为,怎么对得起恩人安先生呢?悄悄地对丈夫嘀咕了几句,张狱钟微微地点了点头。
    酒过三巡,汤才元站起来忧心忡忡地说:“张县长,我弟妹的事,就是我汤才元的事,请大人申张正义,为丁家洗清不白之冤,干一杯,先饮为敬!”
    肖婷微笑道:“狱钟,陪汤大哥多吃点菜,慢慢儿喝酒。”一面把好吃的送到他们碗里。
    汤才元本来对酒很感兴趣,由于忧心忡忡,老是吞不下去。但是,要讨好张狱钟,只得舍命陪君子。接着说:“张大人超群绝纶,洞幽察微,在丁家生死的攸关之际,望大人铁面无私,为民申冤,再敬一杯。”
    张狱钟回忆起安先生三粒黑丸救了夫人的恩德,理所当然地公事公办,陪笑道:“汤老兄,我张狱钟有恩者报恩,无恩者公正。丁家生灵涂炭,我深感痛心。兄长放心,我秉公办事,以法律为准则,以事实为依据,缉捕凶犯,以正国法。来,干一杯!”二人站起来,酒杯“哐啷”一声,各自一饮而尽。张狱钟趁着酒兴陪着汤才元喝了四杯,最后说,“这杯酒请兄长替杨军长代喝,我祝他名扬天下,所向无敌,待日我亲自拜望。”
   “好!”汤才元笑着说,“我回去一定向杨军长转达你的美意。”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斟满酒,举杯对肖婷说,“夫人,张大人光照蓬安,他的丰功伟绩也有太太你的一半呐!来,敬太太一杯,望太太高瞻远瞩,为安先生弟兄四人而声明大义,我等众望所盼呐!”
    肖婷深有感触地说:“汤大哥,安先生有恩于我,本应报答,我要督促狱钟重视案子,查明真相,还丁家一个清白。”
    汤才元大喜,满面春风地说:“感谢大人和太太的大恩大德,有朝一日,定效犬马之劳!”
    午饭后,张狱钟握着汤才元的手说:“汤老兄,我一定把你这个事儿当着事儿办,放心好了。”一边走一边陪着汤才元慢慢地下了酒楼。
    店外两匹快马等候多时了,汤才元拜别了张狱钟夫妇,又来到客栈与弟妹子洒泪而别,骑着马回军营去了。
    冬天的太阳慢慢地升起来了,仿佛象一只打足了气的大红球,鼓着圆圆的脸,一耸一耸地向上爬着,看上去好像很吃力的样子,还是慢慢地往上升。张狱钟将抓捕的杀人凶手押来庭审。簇拥在衙门外的人们众议纷纭,一个猜测的声音:“咱们倒要看看这位大名鼎鼎的县太爷,如何公平论断?”
   “八字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老太太不屑一顾。
   “嘿!蕙质兰心的舟爱香,看来是个穷光蛋,这场官司赢得了?”旧毡帽咧咧嘴说。
   “人命关天,谁敢歪断?”白胡子不服气的说。
   “如果不是安先生给县太太治病,张县长还亲自出马?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长胡子不以为然的说。
   “按你说,这也不管,那也不理,我们要个县长耍球?”白胡子瞪着眼说。
    旧毡帽点着头说:“还好,张县长终于去了水井湾。”
   “去了水井湾?还不是出去游山观水,散散心,解解闷。有这样的美差谁不愿乐哉乐哉?我当县长天天出差,都其乐无穷!”长胡子不服气的反驳。
    听趣的,看热闹的,关心案子的人越来越多,把个衙门口堵得水泄不通。人声鼎沸,犹如聚会论谈似的。你一言,我一语,你一套,我一套 ,不着边际地争论不休。
    钟鼓响过三遍,大堂正中坐着县长张狱钟,县衙主任马占一坐在左侧,司法科长宋文浩右侧而坐,书记员苗刚壮另坐一桌,原告代理人清白坐在大堂侧面,桌子上摆了一杯茶水。堂下两旁站着持枪挎刀的卫兵,一个个横眉怒目,面带杀机。
    传令官高喊:“传原告舟爱香上堂——”
    舟爱香抱着秀儿从容不迫地跟着卫兵走进大堂,跪在台下:“青天大老爷在上,民妇舟爱香有礼了!”连忙瞌了三个响头。
    张狱钟问:“舟爱香,有何冤情,诉来本县长听听。”
    舟爱香抱着秀儿跪在堂下,哭诉道:“青天大老爷在上,民妇舟爱香丈夫弟兄四人被水井湾保长方子乔、吴来八、小诸葛、贝时花纠集姚翻天等人,于九月二十三日夜晚谋杀,父辈二老死于庙前是实,请大老爷明察秋毫,为民作主哇!”
    张狱钟把惊堂木轻轻一砸:“请原告代理人清白陈诉状词。”清白老先生严肃庄重地念着诉状:
                                        控     告     书
原告:周口联保水井湾舟爱香
被告:周口联保水井湾保方子乔、贝时花、小诸葛、吴来八。
事由:方子乔结伙谋杀良民丁志安、丁翅鹏、丁大士、丁大志。
案事过程:是年八月十六日晚,方、信二家被盗。丁家仇敌吴来八从中挑拨,把被盗“内线”嫁祸于丁氏弟兄。又因安先生为29军军需官于昆峰疗伤在家,吴来八节外生枝,加罪于安先生通共、通红、通土匪,于九月十九日夜晚,方子乔、一支花、小诸葛、吴来八在龙角山雷神庙呼朋引类,订下谋杀计划。
    九月二十三日,以方、贝、罗、吴四人为首,纠集凶手姚翻天、咬古洞等人,于午夜趁丁氏弟兄熟睡之际,将丁志安、丁翅鹏、丁大士、丁大志四人,绑至水井湾土地庙的树上,倒竖直立,挖掉受害者的双眼,割去双耳和下身,开胸破肚,引火烧其房屋,毁尸灭迹。丁氏二老又惨死于土地庙。剩下丁大方和侄儿丁利生幸免。事后,方子乔畏惧丁氏妇女上告县衙,以恐吓信施加压力,威胁丁氏老幼,以此达到杀人灭口之目的,想把谋杀事件雪化冰融。
    综上所诉,方子乔等人其手段残酷,藐视国法。即使安先生等人通共通红通土匪,也应抓捕归案,澄清是非,名正言顺地以正国法。岂能黑脸魔怪,夜半三更将其谋杀?其现场惨不忍睹,引来上百群众,聚讼纷纭,谴责恶欺善良。敬请青天大老爷明察秋毫,辩别是非,惩恶扬善,缉捕凶手,予以法律制裁。
原告代理人   清白
    张狱钟问:“舟爱香,诉词句句属实?”
   “大老爷在上,诉词一字不假。”
   “你怎么知道是方子乔等人谋杀?”
  “九月二十三日午夜,小诸葛和吴来八在院里大声说,‘方老爷叫行动要快,怕水井湾草民出来就麻烦了’。吴来八还说,‘不要让丁大方跑了’,民妇我耳闻目睹。”
   “舟爱香,你丈夫是否通共通红通土匪?”张狱钟把惊堂木重重地砸在桌子上,大堂里响起一阵回音。
   “禀告大老爷,民妇的丈夫从小患病,留下残疾。地里的农活全靠民妇和幺弟劳作。去年,红军来蓬安,住在民妇家的屋檐下,我端了一碗咸菜给他们,他们都给了两个铜板。方子乔组织反共队对抗红军,安先生和丁大士带着红军追杀他们。他们恨安先生和丁大士,当然说我丈夫通红军,以便杀了。”
   “舟爱香,29军军需官在你家疗伤,此话怎讲?”
   “禀告大老爷,八月二十四日黄昏,我大嫂丹金兰摘南瓜回来,看见桥下一男一女,男的受了伤,血流不止。好心的丹金兰告诉我,便与她到桥下一看,十分可怜。想到大哥安先生是内外两科的医生,觉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爽快地把他接回家中疗伤。10天后,伤好就走了。吴来八正巧碰上于昆峰与梅菲菲上路,把事情告诉了方子乔,说我丈夫通匪抢劫方、信二家,方子乔信以为真,起了杀人歹心,残害良民。”
   “舟爱香,方信二家是谁引线抢劫?”
   “民妇本来一概不知,凶手咬古洞交待是林中凡。”
   “你怎么知道的?”
   “禀告大老爷,方子乔他们杀人后,叫吴来八和咬古洞前来恐吓,正巧联保办事处的陶开章和李海泉,受舟学古之命来调查谋杀案情,夜晚捉住咬古洞,他交待说是方子乔的血老表苏不学串通林中凡,黑脸明枪盗二家。”
张狱钟想了想说:“有证人吗?”
   “方子乔的管家苟才到(人称夜老鸦),他对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如指掌。”舟爱香从容不迫地说。
张狱钟把惊堂木砸了一下,说:“舟爱香押案,交案费100大洋,画押!”
    堂下群众象沙锅炒豌豆似的爆开了:“人都死了,哪来钱?”
   “男人都杀了,房子都烧了,有钱也被抢了嘛!”
张狱钟提高嗓门说:“尊重父老百姓的贵言,案费待官司了结之时再作计议。舟爱香不离客店,等案子侦破后,当面对质!”叫舟爱香在苗刚壮的记录上按了手印。
   “大老爷英明——大老爷英明!”舟爱香跪在地上高呼着。
    张狱钟跟卫兵使了个眼色,把惊堂木在桌沿上轻轻地敲了一下,卫兵马上扶起舟爱香坐在台下侧边的凳子上。
    张狱钟吩咐带凶犯,传令官提高嗓门喊:“带凶犯——”保安把一支花、郝寡母一干人犯押上堂来。
   “跪下!”保安拍着他们的肩膀。
    凶犯们跪在堂下象一只只缩头乌龟,贼头鼠脑的偷视着台上威严的县太爷和陪审员,又见两边站着耀武扬威的卫士,吓得魂飞魄散。只有郝寡母看到马占一坐在台上,心里很平静,脸上泛起自暴自弃的神色。咬古洞、姚翻天一伙愁眉不展,知道大事不妙,只有听天由命,等待县太爷发落。
    围观的人们把大堂里挤得满满的,上百双眼睛盯着台下的杀人凶手,当目光转到郝寡母和一支花一老一少的凶犯时,堂内窃窃私语,象沙锅炒胡豆似的炸开了。
  “叭”的一声,张狱钟把惊堂木在桌上重重的砸了一下,吓得凶手们全身颤抖,你瞅我,我盯你,楚囚而望。
  “侯登科,你把谋杀安先生的来龙去脉,从实招来!”张狱钟理直气壮的说。
  “我说,我说。”侯登科把吴来八、郝寡母怂恿方子乔、一支花和小诸葛在观音庙商议杀人的事道了个一清二楚。最后,侯登科哭着说:“大老爷饶命呀,我本来不去参加的,是姚翻天叫我去的。杀人那天晚上,我是监视丁家人逃跑。结果,丁大方逃脱了,吴来八还把何见鬼打死了。大老爷,我全是实话呀。”
  “侯登科,丁氏弟兄是不是通共通红?”张狱钟不耐烦了,把惊堂木又重重地砸了一下。
   侯登科望了望夜老鸦,说:“县太爷,我本来不知道。后来。方子乔的管家夜老鸦告诉我,丁大士和安先生带领红军追杀方子乔和吴来八组织的反共队,方子乔受了重伤。红军走后,方子乔为报一枪之仇,决定杀害丁家人。”
  “丁氏弟兄是不是土匪?”
  “抢劫方信两家的是方子乔的血表苏不学引强人林中凡所干。”他用手指了指夜老鸦,说,“夜老鸦他亲自看见苏不学来抢的,杀人那天晚上,他也在场。县太爷,你问问夜老鸦就清楚了,放火烧房我都认了。”
张狱钟瞪着眼喊:“夜老鸦?”
  “草民在。”夜老鸦慌忙跪到中间来,吓得象打摆子一样,牙齿“咯咯”直响,缩成一堆。
  “夜老鸭,你把安先生通共通红的事如实道来!”
  “大老爷,草民坦白。红军去年来蓬安,方子乔联合周口的财主和土匪 100多人组成反共队对抗红军,安先生和丁大士带领红军把反共队打散了,何见鬼把受了伤的方子乔背到金龙庙的地洞里,才保住了性命。红军走了,方 子乔把一枪之仇记在丁氏弟兄身上,伺机杀害他们。”
   “丁大士和安先生与红军的关系密切吗?”
   “丁大士是29军的排长,他带着妻子回到水井湾。红军来了打土豪分田地,破仓分粮,他和安先生是当时的积极分子。红军走了,土豪们叫穷人把田土还了,粮食也退了。可是,丁大士和安先生本来很穷,分了吴来八的粮食已经吃光了,而郝寡母带着狗腿子到丁家搜查,找不到粮食,就把丁家的锅碗瓢盆作抵押,丁家人就和吴家的狗腿子打起来,吴来八也受了重伤。从此,两家的仇越积越深。当方家和信家被盗之后,吴来八诬赖丁氏弟兄是盗窃方信两家的内线,借方子乔和一支花的刀杀了丁家人,为自己报仇雪恨。要不是吴来八挑拨离间,不可能出现杀人惨案。”
   “丁家人是土匪吗?”
   “回大老爷的话,抢劫方家和信家的是方子乔的血表苏不学。”
   “方、信两家有钱没有?”张狱钟瞪着眼问。
    夜老鸦看了看一支花,毫不留情地说:“他们都是家财万贯的财主,周口独一无二的金山银山。”
   “抢劫那天苏不学来了没有?”
   “来了。”夜老鸦有条不乱的说,“那天晚上,我睡在柴屋守牲口,看见强人全是打黑脸来的。枪响过后,我透过窗户,在朦胧的月光中看见苏不学蹲在竹棚下面。我正在纳闷,听见他跟一个黑影说,‘左边厢房下面是地下室。’我才明白内线是苏不学。”
   “你是方家奴才,为啥不给主子报告?”
   “我怕影响两家关系,他们是血表,脑壳打烂都合得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我守口如瓶。”
   “夜老鸦,你杀了几个人?”
   “青天大老爷在上,草民连鸡都不敢杀,岂敢杀人?是保长方子乔纠集一支花、小诸葛、吴来八、牛飞仁、邱兆北和几个保丁杀的。”
   “方子乔一个保长,敢聚众杀人?”
   “方子乔想报安先生和丁大士带红军追杀之仇,依仗贝时花两个哥哥和吴来八的表叔马占一是衙门主任,加上民团中队长马应龙煽风点火,就酿成了谋杀惨案。杀人后,为了把事情掩盖过去,马应龙要方子乔和一支花各出两万大洋送给他叔叔摆平。可是,银子也送了,事情也没摆平,还是东窗事发了。大老爷,我句句是实话呀!”
“夜老鸦,方子乔给舟学古送了多少钱?”张狱钟问。
   “回大人的话。”夜老鸦结结巴巴地说,“方子乔为了堵住舟学古的嘴,叫我背了三百大洋和珠宝,陪着他去了。”
   “舟学古收了吗?”
   “不敢给他。”
   “岂有此理!”张狱钟将惊堂木砸了一下,生气地问,“夜老鸦,你敢戏弄本县?”
    夜老鸦一边磕头,一边求饶:“大人饶命呐,我夜老鸦实话实说。”
   “那就从实招来。”
    夜老鸦深深地嘘了一口气,把他和方子乔给马应龙与舟学古送金银珠宝的经过一字不漏地告诉了张狱钟。最后说,“见此光景,钱也不敢送,我刚转身的时候,方子乔像没有骨头似的瘫了下去,双眼紧闭,口吐白泡,浑身颤抖,我把他背回来,过了一个时辰,他眯着眼睛有气无力地骂:“狗日的马家父子,贪了老子四万大洋,心太黑了!”
    张狱钟叫夜老鸦画了押,又看了看跪在台下的乌合之众,浑身颤抖不已。特别是苟才到简直象只夜老鸦,小脑袋,画眉眼,身材又矮又小,长衣大袍,跪在地上真象一只抱小鸭的母老鸦。他觉得好笑,又不好笑。再看两个女凶犯,一老一少绰约多姿,跪在那里洋洋得意的样子。
   “一支花,你身为女流,充当杀人凶手,该当何罪?”张狱钟理直气壮地问。
    一支花不知如何回答,心乱如麻,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只听得惊堂木“叭”的一声响,吓得她前言不搭后语:“我说,我说!大老爷在上,民妇坦白,我家被盗,强人把我绑去作压寨夫人,吴来八娘儿俩说安先生是贼人的内线,我非常生气。又想起去年秋天,红军来蓬安,我们反共队被红军打败,我和方子乔躲在笔架山的古墓里,谁知安先生和丁大士带领红军追杀我们,方子乔为了掩护我而受了伤,我差点儿也被逮住。在观音庙聚会上,我不假思索地说,‘要把安先生碎尸万段,才消我心头之愤!’想不到一句气愤之言却充当了谋杀安先生的催命鬼。后来,我才明白,抢劫我家的是方子乔的血老表苏不学,不是安先生。我说的全是实话,请大老爷饶命呐!”
    张狱钟见一支花供认不违,叫她在供词上画了押。随后把惊堂木砸了一下,义正词严地问郝寡母:“郝世英,你该当何罪?”
    郝寡母眼看夜老鸭和一支花都招了,只得把谋杀丁家弟兄一五一十地认了,哭着说:“青天大老爷,我知罪,我悔过!”
   “叭”的一声,张狱钟把惊堂木重重地砸了一下,说:“罪犯在供词上画押,押回大牢候审,鲁科长带兵捉拿吴来八等漏网之鱼,传讯冯光继、丁元华、马应龙到堂对质,舟爱香住店候案,休庭!”
    张狱钟回到书房,肖婷急忙倒来一杯人参茶,好奇地说:“狱钟,你刚才审案,我在堂下都听到了,丁氏弟兄即使通共通红,也该由国法处置,而保长岂能暗杀之?这桩案子你一定要公断,才对得起九泉之下的恩人安先生呐!”
   “那当然!”
   “丁氏弟兄是不是共产党?”
   “给红军带过路的是共产党,红军拿了点好处给穷人的也是共产党,要是把他们都抓起来杀了,就是蒋委员长也不会这样对待老百姓。”
   “那怎么办?”
   “上峰明示,要我们抓捕明枪实弹的共产党,不要抓捕手无寸铁的老百姓。据夜老鸭交代,丁大士和安先生只是给红军带过路,没有参与红军的活动,而抢劫与丁家人无关。如今,汤才元又是杨森的卫士,安先生有恩于我,这个案子已经很明白了,就是谋杀。”
   “狱钟,凶犯交待出马占一是这场命案的祸首,他贪了几万大洋,怎么处理?”
   “马占一不可能贪那么多钱,等缉拿马应龙归案后,再作理论。而他是军政府的‘红人’,所以有点棘手,我既不为虎作伥,也不惹火烧身,要奈何马占一?难喽!”张狱钟长吁短叹地摇着头。
   “狱钟,要提防点儿,山上的老虎是不会伤人的,睡在身边的老虎才咬人,对吗?”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在蓉城的公园亭子里,老者说,‘舟遇风波’,就怕引出一场风波来。所以审理这桩案子,要随风顺波,十分慎重才是,过犹不及——就适得其反呐!”
    律师清白听了张狱钟审理了首犯,案情就一目了然。从现场看,张狱钟一本正经地追根朔源。可是,人犯中暴露了马占一贪了几万大洋,他侄儿马应龙与这场命案有直接关系。加上张狱钟与马占一口和心异,对官司有害无利。张狱钟的靠山是省府刘主席,树大山高;马占一是川北军政府的红人,各有千秋。虽然不是半斤对八两,这场官司要引出一场风波来,好戏还在后头呢!清白左思右想,觉得吃亏的还是舟爱香,就作为官司赢了,人都命归西天了!他觉得,水井湾这桩命案,豁出命来也要张狱钟公正判案,合情合理结案。如果张狱钟将这场命案倒行逆施,我当仁不让。即是赴汤蹈火,也要为丁家申明大义,主持公道,还丁家一世清白。
    清白,陵江人氏,出生书香门第。父亲曾首考中举。他看破红尘,回乡潜心办学,教育学生要当君子,多做好事。清白受父亲训导,子继父业,从教十多年,深受家长好评。民国十八年三月,老百姓仓无鼠粮,保长派款逼债,他老表策动农民反饥饿,抗租税而被抓捕。清白诉状县衙,义正词严地和知事理论,官府被迫把他老表释放。从此,他弃教替别人写诉状,打抱不平。
   “咚咚咚”钟鼓敲过三遍,传令官高呼:“带马应龙、冯光继、丁元华到庭——”保安押着他们来到台下跪着。
    张狱钟叫他们分别陈述了自己的问题和罪行。最后,张狱钟理直气壮地宣布:“马应龙收入大牢,冯光继、丁元华把谋杀的前后因果写清楚交与本官。”顿了片刻,张狱钟说,“首犯方子乔缴案费两万大洋;一支花缴案费两万大洋;郝世英缴案费一万五千;主犯牛飞仁缴案费五千大洋;邱兆北缴案费五千大洋;在押人犯各出大洋二百块;马应龙所贪大洋全部充公。十日内,由舟学古、冯光继、丁元华配合鲁伦魁率保安收缴,不得有误!继续追捕吴来八、牛飞仁、邱兆北等凶犯再审,舟爱香客栈候传。退堂——”
   “且慢!”清白站起来理直气壮地说,“张县长,两轮审讯,案子已水清石现,红军来到蓬安后,为了追杀对抗红军的反共队,叫丁大士和安先生给红军当个向导。据我所知,红军所到之处,建立苏维埃、游击队,穷人们分了财主的田和粮,和过去穷人吃大户有什么区别?要是保长把那些得了红军好处的人都杀了,财主的地没人种,粮也没人完,我们的军队和官员只有喝西北风!方子乔一伙谋杀丁氏弟兄,已经乱了朝纲,不从严国法,后患无穷啊!”
   “清白先生言之有理,本县长一定按章办事。”
清白接着说:“照理说,不义之财,应该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如今眼目之下,丁氏门中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家徒四壁,贫如水洗,丁氏老弱岌岌可危,为何不将不义之财为人之困呢?舟爱香寄人篱下,筚路蓝缕,腰无分文,要不是官司在身,八抬大轿也请不来。我认为,所收银两应该解救死难家属的燃眉之急。否则,前者杀死,后者饿死、拖死。灾难之后,当务之急是休养生息,才是当前的关键所在,请张县长三思啊!今天,张县长口口声声将不义之财充公充公,且只字不提安抚丁氏残弱,这是为何?我和鲁伦魁等亲临其境,见丁家满目疮痍,惨不忍睹,无不为之伤心流泪,兵士们都慷慨解囊,这公家粮满仓钱满柜,公人们美味佳肴,丁氏老少野菜充饥,一个个寻死觅活,都是这场轩然大波所致。张县长身为蓬安父母官,治国安邦之首,众望所归之星。如果安抚不了一方百姓,民心不定何为安?安而不稳何为治?张县长满腹经纶,平步青云,应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知民情,顺民意,解民难,才可喜可贺啊!如果不惩恶扬善,从严国法,将命案草草了事,还算什么太平盛世?”
    张狱钟用沙哑的声音说:“本县长急于诛暴讨逆,还未宣布拯济丁氏老少。对丁家生灵涂炭,我深感悲痛,本应厚金安抚,待鲁科长收款后,发给丁家每人100块大洋,待官司结果时再作论断。舟爱香所住客栈的费用,实报实销,另发良民证一张。”
   “张县长一言九鼎,难能可贵,希望言必行,行必果。这些钱是丁氏弟兄用六条性命换的,如有人挪为他用,蓬安数十万民众要以排山倒海之势打抱不平,就连蒋委员也难力排众议,更无法将民愤烟消云散!”清白怒火冲天,字字句句如钢针刺在张狱钟的心上。
    张狱钟慷慨陈词:“乡亲们,众望之心甚为感慨,本县长按民意办事,决不失言,休庭!”

 楼主| 发表于 2013-7-1 21:28 | 显示全部楼层
嘉陵山水 发表于 2013-7-1 11:38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第三章     打官司   舟爱香状告凶犯
                               ...

小说《嘉陵烽云》回顾了红四方面军1933年在川北的战斗历程,希望拍成电影、电视剧就精彩了。

 楼主| 发表于 2013-7-1 21:34 | 显示全部楼层
嘉陵山水 发表于 2013-7-1 21:28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小说《嘉陵烽云》回顾了红四方面军1933年在川北的战斗历程,希望拍成电影、电视剧就精彩了。

每天发一章,后面还有精彩的内容。

 楼主| 发表于 2013-7-2 16:4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先遣队   攀登巍峨龙角山
                                        丁族长   讲述传奇水井湾
    丹金兰在夏白杜和队员们的照顾下,吃了老先生的药,神智也清楚了许多,记忆也慢慢地恢复了,天天闹着回家看母亲和玉兰。她把东西收拾好,对夏白杜说:“老夏呀,吃了早饭就回水井湾。”
    大家看到丹金兰英姿飒爽的模样,夏白杜笑着说:“好,咱们再去买些药回去吃吧。”来到胡老先生的诊断室,夏白杜说明了情况,胡老先生说:“少东家,你姐的病是恐吓和忧郁形成的,我给三包药,你们带回去,一定要她吃,让她多开心。”
    胡老先生拨动算珠,只收了三块大洋,将剩下的退给夏白杜,夏白杜又送到胡老先生的手里,笑着说:“老先生,我姐在这里麻烦不少,这点小意思,请你收下吧。”
    胡老先生扳着脸说:“少东家,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医世之道是治病救人,不是赚钱,快收下。”
    队员们被胡老先生的精神所感动,夏白杜激情地说:“谢谢老先生。”
   “不客气。少东家,你一定要督促你姐坚持吃药,慢慢儿就会好的。”
    大家拜谢了胡老先生,踏着通往水井湾的大道走来。一路上有说有笑,丹金兰兴致特别高,拖着疲惫的双腿,一点也没有累的感觉。
    金灿灿的晚霞洒满大地,一行白鹭追逐着夕阳的余晖,飞向龙角山的那边,水井湾显露在夏白杜和队员们的眼前。走进丁家院坝,满目疮痍,房子周围的墙壁换了,显而易见是被大火烧过了,破烂的家什满地都是。两位老人瘦骨嶙峋,穿着褴褛的衣服坐在那里老泪横溢。昔日的欢乐消失了,一片凄凉。丁大方从地里回来,一眼就认出了夏白杜,兴奋地说:“白杜哥,是春风把你们吹来了?”
    夏白杜把队员们给丁大方作了介绍,笑着说:“大方,我上次来的时候,你总是叫我来玩,今天我们来了,就不走了,要你多操心呐!”
   “哪里话呀!白杜哥,你们这些贵客,请都请不来,说什么操心呢?”丁大方回头对丹金兰说,“大嫂,我们找你找得好苦哇,回来了就好,你陪大家坐坐,我去做饭,大家都饿了吧。”
   “幺弟,煮稀饭,吃酸菜爽爽口。” 夏白杜看见大方娘李大妈从屋里出来,走上去扶住她,亲切地说,“伯母,你受苦了。”
  “孩子,你有所不知,方保长和吴来八说大士是共产党,前次接到你的信,他说是通共的证据,在九月二十三晚上,把他们弟兄四人给杀了,他爹爹两弟兄也死了。”老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
    李大妈的话犹如颗颗钢针,刺着队员们的心。夏白杜气愤地说:“一封普通的信就把人杀了,岂有此理!”
    老人接着说:“吴来八扬言要斩草除根,他二嫂到蓬安打官司去了,已经过了堂,就是没结果。”
    夏白杜怒火中烧,对李大妈说:“伯母,我们一定为丁家讨回公道,为死难者报仇!”
    老人听了,满脸的皱纹舒展开来,心里升起了希望的曙光。
    晚上,大方把四位哥哥被谋杀的前前后后告诉了队员们,幸运地说:“我要是逃不出来,也成了凶手们的刀下之鬼,再也见不到你们呐!”
    夏白杜和队员们听了心如刀绞,为丁氏弟兄险遭不测而感到忧心如焚,一封书信让丁家生灵涂炭,而丹金兰忍辱负重又逼成疯子。他痛恨已极,愤怒地说:“大方,我们要诛暴讨逆,血债要用血来还!”
    大方担心地说:“县长张狱钟两轮审案都没结果,二嫂也没回来,我这心里呀,实在难受。”
   “大方,别急。”夏白杜安慰道,“张狱钟受理了,说明他重视案子。况且,凶手们有盘根错节的关系,张狱钟有些棘手。因此,他作为悬案待判,是进一步调查取证,以显法律的公正。”
    代兴荣说:“悬案拖住他,对我们的工作有好处。”
   “我也是这样想的。”夏白杜望了望龙角山,高兴地对大家说,“明天早晨到龙角山去看看,那里的景色很优美,又是我军战斗的前线。”
   “是啊!”大方说,“去年,红军住在山上,还把挑米的上山的黄角树桠插在山顶,今年都长出叶子了。”
   “太好了!”
    大方笑嘻嘻地说:“白杜哥,我明天陪你们去吧。”
    丹金兰走出来说:“大方,我把床铺都整理好了,你陪夏白杜他们去睡吧。”
   “白杜哥,你们今天很疲倦,睡觉吧。”
    秋与冬的交接仪式在一场场薄雾中悄悄地进行着,没有灿烂的灯光,没有欢快的礼乐,也没有热烈的掌声,只有蒙蒙的薄雾。风,微微地吹着,带来一丝寒意。一张张枯黄的小树叶打着旋儿落下来,唯有那翠绿的竹叶保持着清秀挺拔的姿态,在晨雾里,微风中,频频点头,欢迎人们的到来。
    夏白杜和队员们来到战友们住过的盐店街,感到格外亲切,看到老百姓饱含激情地望着自己,仿佛觉得当年的红军又回来了,他们的心里又升发出革命的信心和胜利的曙光。在盐店街口,见到了去年政治部刻写的“武装拥护苏联,取消一切苛捐杂税”的标语,顿时心潮澎湃,决心在战友们浴血战斗过的地方,把嘉陵江沿岸的烽云连成熊熊的火焰,燃遍大江南北,燃遍五洲四海,让红旗在祖国大地的上空高高飘扬!
    队员们来到龙角山上,看见战友们在这里插上的黄角树,果真发出嫩绿的枝叶,大家不胜欢喜,希望它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长成枝叶茂密的参天大树,巍然屹立在川东北的蓬安龙角山顶,标志着我党我军在这里领导川东北人民发动群众,建立苏维埃,打土豪分田地,播下了革命的火种;也标志着我党我军具有强大的生命力,一天天地壮大起来。总有一天,全国人民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赶走小日本,消灭蒋介石,建立一个崭新的中国。
    夏白杜对丁大方说:“大方啊,你把你三叔丁元华请来,我有话说。”
   “白杜哥,我马上去?”
   “好。”夏白杜望着大方的背影,对弟兄们说,“你们瞧,这小子要是当个红军战士多棒啊!”
   “是呀!”代兴荣说,“赵政委指示我们要发动群众,组织兵源,壮大我军的力量,大方就是我们依靠的第一个对象。老夏,你说呢?”
   “不错。要是丁大士还活着就好了,只可惜……”
   “他死了。”
    夏白杜叹了一口气说:“我两封信就断送了他们父子六人的性命,太残酷了!”
   “老夏呀”徐尚友气愤地说,“丁家的血是不会白流的,要用凶手的头颅来祈悼死去的怨魂。”
    夏白杜和战友们来到盐店街的黄角树下,只见丁大方和一个五十开外的人一边走一边说话。他——矮瘦个子,头裹白帕子,身着补丁的蓝布长衫,躬着背拘拘束束地走来。丁大方指着夏白杜和队员们对丁元华说:“三叔,这就是我跟你说的……”
    丁元华抢过话头:“知道了。”然后双拳一抱,躬身道,“诸位贵人在上,草民丁元华有礼了!”
   “快快请起,快快请起!”夏白杜扶起丁元华,“三叔,你家离这儿有多远?”
   “不远,不远。”丁元华用手指着说,“就在龙角山背面的彭家沟。”
   “家里好吗?”
   “好,好。”丁元华慌慌张张地回答着夏白杜,一块脸涨得粉红,本来个子矮小,穿着一件长衫,像个老小子。
   “三叔……”
   “老夏呀,你们站在这儿像啥话?还是到我家里去玩。大方,叫哥们儿走吧!”
   “三叔,你那儿我们肯定要来,而且要住一段时间。”
   “好哇。”
   “三叔,这儿的景色可好啊!”
   “老夏呀,你们瞧。”大家顺着丁元华的手势放眼望去,丁元华滔滔不绝地讲述着:
    巍巍龙角山脉像一条巨蟒横亘在嘉陵江中游的东北面,莽莽苍苍,蜿蜒逶迤三百里。北边的铜鼓山和地藏寺像金绿色的项链,在川东北丘陵的烘托下显得雄姿多娇;东边的燕山寨高耸入云,一些文人墨客在石壁上留下他们的诗文;南边的小乐山,森林密布而高大雄伟,浓雾缥缈而气势磅礴;西边的龙云寺,坐落在龙云山顶,与龙角山遥遥相望。龙角山顶的雷神庙传出的“当当当”钟声,给龙角山披上一层神秘的面纱。远远望去,龙角山又像一只盘旋在广袤丘陵上的美丽凤凰。南北两大支脉就像凤凰的一对翅膀,似乎将要展翅飞翔。笔架山裸露的赭红色山岩,又像一匹枣红马在凤凰追赶下引颈狂奔,滚滚嘉陵江像一条长龙从北向南,在丛山峻岭中蜿蜒盘旋,奔向远方。相传,有一位风水先生在龙角山看后连声赞叹:“好地,好地,真一块风水宝地!”随后口占一云:
                                        观音骑马敲铜鼓,
                                        嘉陵来把玉带舞。
                                        山内宝藏千万计,
                                        方可买下重庆府!
    他称此地藏有巨宝,能解其谜底者可得财宝。然而,其谜底至今无人可解,而留下的诱人歌谣却代代相传。
人们虽解不开富贵谜底,却善良信佛,山顶上的雷神庙更是香火鼎盛,庙内三殿菩萨上千尊,观音菩萨最为壮观,显灵方圆百十里。人们在每月的初一、十五、初三、十三、二十三都来拜会观音菩萨,尤其是每年二月十九观音菩萨的生日,六月十九得道,九月十九坐莲台,更是盛况空前,香客们烧香拜佛,招福祛祸,求子顾显栲,无不效验。
    龙角山脚下有一大块平地,呈弯形,故名大湾里,湾里住着几户丁氏人家。传说嘉庆年间天下大旱,一年不下一滴雨,禾苗干枯,下河街和盐店街的人们,饮水要到嘉陵江里去担,叫人苦不堪言。
    活人不能被缺水憋死,没有水,找水!没有井,打井!要打井,得找水源,找水源就得请风水先生汪老夫子。
    汪老夫子七十多岁了,须发皆白,却身板硬朗,满面红光。人们跟着他头顶烈日脚踏焦土,从山顶到山脚,从坡到弯,来到小山口,老先生左看看右望望,然后点了点头,用他那长旱烟管指了指山口下一块杂草丛生的坡地,笑眯眯的说:“水就在这里了,大约有碗口大的一股冒天龙。”
    众人不解:“一块坡地哪有什么水?”
    汪老夫子哈哈一笑:“这是地理,你们年轻人呐,不懂!前人说得好,‘两山夹一嘴嘛,山口地下就有水嘛!’呵呵,你们呐,还嫩了点!”
    众人喜笑颜开:“真是那样,太好了,谢谢老先生!”
    汪老夫子故弄玄虚,皱了皱眉头,慢吞吞的说:“不过•••••”
    众人异口同声地问:“不过什么?请老先生明示!”
    汪老夫子用左手撸了撸长白胡子,右手拿作粗黑的长旱烟管指了指这边,又指了指那边,叹了一口气,不以为然地说:“上有龙角山,下有盐店岩,龙的肚上凿过洞,百年就有大祸害!”
    人们摸了摸干裂的嘴唇,挥挥如雨的汗水,无可奈何地说:“现在只要有水,那管将来?百年以后的事千变万化,难料也!井,还是要打。”
    大家七嘴八舌,很快作了打井筹划。动工时,按照汪老夫子择的黄道吉日,祭了山神爷,放了几挂鞭炮,弯里的年轻人就轮班刨土凿石开井,昼夜不停。一米、二米••••••三米;一天、两天、五天,打到第十天,水井还不到五米,打井的汉子好像听到“呜喔,呜喔”公鸡在井底的鸣叫声。汉子们好奇地凿开井底的一块石头,似乎一个苍老浑浊的声音从下面回旋开来:“井开祸来,不是三代就是五代••••••”紧接着,一股碗口大的泉水从井底“呼”的喷涌出来,很快就漫过了打井汉子的腰际,汉子们赶紧拿着工具,抓住绳索爬了上来,把刚才发生的奇迹告诉大家,众人惊得目瞪口呆,都说兆头不好。
    按照风水先生的嘱托,杀了一只红公鸡,烧了两捆方孔纸钱祭神,然后才把井口用条石封了起来。到了第三天,泉水就把井口胀破了,“哗哗”地溢了出来,湾里人高兴得手舞足蹈。下河街、盐店街的人们都吃上清凉纯洁的井水,大家把这口井叫神井,周围的人们也习惯地把大湾里叫水井湾。
    夏白杜哑然一笑:“三叔,一口井带来一个地名,神呐!”
   “可不是吗?”丁元华耸了耸肩,看见几个陌生人朝这边走来,低声对夏白杜说,“这些人呐,搞不清是不是共产党的探子,衙门都惹不起,我们更是怕呀!哎——年年说清乡,天天说剿共,这周口街上的共产党,就是不好认呐!”
   “是呀!”夏白杜笑着说,“共产党的头上又没有刻字,即使你和他们在一起,也难认出来呀。”
   “不错。去年红军来蓬安后,就有共产党的活动,他们来无踪,去无影,到哪儿去认呐!”丁元华摇了摇头,“噎,我说到那儿啊?”
   “人们不认识共产党。”
   “对对对。”丁元华看见那几个陌生人远去的背影,回过头来说,“共产党和红军的威力可大呀,去年红军住在龙角山和盐店街,周口街上的人都跑到乡下去了。”
   “穷人们也跑了?”
   “胆大的没有跑,像我侄儿丁大士还给红军买菜买柴,提供情况。红军走了,方子乔、一支花、小诸葛和吴来八,他们说丁家人通共通红,于今年9月23晚上,将我四个侄儿活生生地杀了,太冤枉啊!”
    夏白杜指着丁元华问:“三叔,你身为族长,也不敢为你侄儿们声张正义?”
丁元华羞答答地说:“方子乔一伙虎视眈眈,我丁元华一个草民,岂敢与他们抗衡?想起来呀,我太莫使处了!”
    夏白杜直言不讳地说:“三叔,你太软弱了。”
    丁元华想了想说:“要是红军又来了,我们穷人就好了。”
   “要是红军真的来了?三叔你……”
   “要是真的来了,我也当红军!”
   “哈哈哈!”夏白杜大笑起来,“三叔,当个胡子红军,那才有意思呢!”
    大家来到水井湾的土坡上,丹金兰站在门口大声喊:“大方——叫哥们和三叔回来吃饭了。”
   “大方,你们家惨兮兮的,我就免了吧。”
   “三叔,你不去怎么行?今天是白杜哥亲自叫我来请你,你要是不去,对得起白杜哥吗?”
    丁元华想了想说:“好,我去我去。大方,你吃了饭,到我家去拿几升米回来,客人不能吃点青菜红苕嘛!”
   “三叔,你帮助我们太多了,不好意思喏!”
   “什么不好意思?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嘛,我不是当着客人捅你的底。”丁元华回头对夏白杜说,“老夏呀,你有所不知,我的四个侄子被恶人杀得太惨了!”
    夏白杜扳着脸说:“三叔,今天请你来,就是商量这个事儿,听听你老人家的高见。”
   “我侄媳舟爱香到县衙打官司去了,还不知结局如何。”
    夏白杜说:“不管结局如何,张狱钟对这起命案总得以事实为根据,依法律为准则,他敢违背法律而毁了自己?何况安先生有恩于他,张县长不会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来。”
   “但愿如此!”
    丁大方陪着大家来到堂屋里坐下,夏白杜把丁大方叫到一旁,掏出五十块大洋,说:“大方,你现在家贫如洗,这些钱你拿去度过难关,我住的时间长,今后再想办法。”
   “不行!”大方说,“白杜哥,你就是住个一年半载,我也是高兴的。这钱嘛,我是不能收的。”
   “大方弟,你要是不收?我可生气了。”
   “好好好,我收下,我收下。”
   “一家人嘛,何必客气呢?”
    丁元华见夏白杜如此慷慨,感到满腹疑团。心想,他们五位究竟是什么人?到丁家来干什么?他们为什么豁达开朗而又平易近人?不行,我得弄个一清二楚,要是……丁家再也出不得纰漏了。想着想着,看见丁大方进了里屋,离开座位也跟了进去,悄悄地问:“孩子,他们是什么人呐?”
大方笑着说:“三叔,他们是大哥的朋友。”
   “蒋匪军?”
   “不!”
   “共产党?”
   “你想知道?”
   “那当然嘛。倘若是不三不四的人,丁家可担当不起呀!”
   “你去问问他,一切就明白了。”
   “好人坏人,我得搞清础。”丁元华好象想起了什么,问大方,“他是不是给你大哥写信的那个夏白杜?”
   “对对对,就是他!”
    丁元华一听就怒火万丈,要不是他的两封信,丁家兄弟哪能扣上通共通红的帽子而被方子乔杀害?想到这里,观音会密谋杀人的那一幕就浮现在眼前:         
    九月十九日晚上的酒餐时,心怀叵测的方子乔笑里藏刀,端起酒杯提高嗓门说:“弟兄们,我受上峰命令,请大家商议剿灭共匪一事,确保一方平安,大家要齐心协力,精诚团结,干了这杯酒!”
    佛堂顿时象锅里炸开的葫豆,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方子乔又杀气腾腾地说:“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红军去年来蓬安以后,本保有窝藏共匪的,有勾结土匪抢劫的,有卷枪拖炮回来反对中华民国的,还有和共匪拜把子的。上峰要我们格杀勿论,把他们斩尽杀绝,我们才有安宁之日。”
    姚翻天抢着说:“老爷,你说杀谁,我们就拿刀,袍哥人家不得拉稀摆带。”
    咬古洞随风转舵:“你指东打东,指西打西,你说杀狗,我不得杀鸡!”
    佛堂里闹得一塌糊涂:“杀他个鸡犬不留……”
   “斩草除根……”
   “沉入河去喂鱼……”
   “剁成肉酱……”
    油嘴滑舌的姚翻天又是比又是唱:
                                             好个大湾保,
                                             匪子匪孙跑不了。
                                             男匪全杀光,
                                             匪婆带回垫垫腰。
   “唱得好,唱得好哇!”牛飞仁拍手助兴。
    邱兆北灵机一动,阔嘴一张:
                                             水井湾呐龙角山,
                                             嘉陵江水浪滔天,
                                             开天辟地头一回,
                                             难忘1 9 3 3 年。
   “邱老爷,这是什么意思?”咬古洞问。
   “去年8月,我和方保长刚刚逃出水井湾,红军就追了上来,我的枪打不响,要不是方保长连开几枪把红军挡了回去,我这把老骨头早就埋在土里了!”
    方子乔笑了笑:“我开几枪没有把红军吓到,也没有伤到红军的一根汗毛,他们看到你邱老爷是个老头子,以为我是你的儿子,才放了我们。要不然,能让我们白白地跑了吗?”
    邱兆北玩弄着阔嘴上的花白胡子,问道:“方保长,照你这么说,我们当财主的,加上这帮偷鸡摸狗的土匪,都是红军的死对头?”
   “邱兆北,我方子乔提醒你,你老糊涂了!”
    邱兆北见方子乔说他老糊涂,心中十分不快,难咽下‘糊涂’二字,用手杖指着方子乔:“你自以为势,要不是我把保长让给你,你能威风吗?呸!”
    方子乔觉得邱兆北在众人面前伤了他的面子,也不示弱:“放屁!你邱兆北夜郎自大,民众早就要你这个窝囊保长下台,你在茅坑里捡张帕子----好意思开口!”
   “方子乔,你当保长两年了,为民众干了点什么好事?就连你三个婆娘都没管住,有什么能耐?”
    方子乔见邱兆北揭他的老底,火了起来:“邱兆北,你把两个婆娘管得好,她们为什么偷汉子?”
    邱兆北见方子乔戳漏窟眼,气得眼冒火花,长开阔嘴骂道:“方子乔,你三个婆娘偷长工,戴顶绿帽子好意思?羞杀你八代祖宗!”
    小诸葛见他们吵个没完没了,害怕冲淡了主题,劝慰道:“你们都是水井湾的风流人物,吵来吵去,还不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方保长要高风亮节,以大局为重,书归正传。”
   “罗先生,邱兆北他出言不逊,我才……”
   “放狗屁!我什么出言不逊?”邱兆北的眼里迸发出两道凶残的光芒,射向方子乔。
    方子乔用手顶了一下礼帽,站起来滔滔不绝地数落:“你说我们财主和这帮偷鸡摸狗的土匪是红军的死对头,这点我承认。邱兆北,红军来的时候,周口街上的财主都躲得无影无踪,丁家弟兄带着红军追杀我们,不是这帮弟兄拿着鸟枪和大刀把红军挡住,你还有今天吗?如果不让弟兄们干点偷鸡摸狗的勾当,你这个吝啬鬼愿给他们一个铜板吗?”
    方子乔的话刚落音,庙堂里像炸开的锅,闹闹嚷嚷地喧哗开来。牛飞仁再也忍不住了,走出来摆了摆手:“雅静----请雅静!”庙堂里的喧哗声渐渐地小了,他扯起嗓子说,“打开窗子说亮话,今天是预谋杀丁家人的聚会,不是请你们来吵架,也不是请你们来吃混顿。你们要明白,今天来的人,都是杀手!不过,不过话又说回来,吃这餐饭,就是给大家为杀人而鼓气!”
    吴来八扯起尖嗓子:“各位长辈,我告诉你们吧,安先生在蓬安放走红军链子吊,丹金兰勾结营山共匪把鸦片烧,丁大士卷枪要打国民党,舟爱香窝藏匪党来疗伤。”大家听了哑口无言,佛堂里鸦雀无声,连咬古洞听了也觉得真真假假而疑惑不解。
    方子乔慢吞吞地拿出一封信,谎称道:“这就是巴山共匪夏白杜写给丁大士的信,叫他跟共产党杀人放火……”
    吴来八咬牙切齿地说:“巴山的红匪要是来了,丁氏弟兄和他们里应外合,你我的脑袋都要搬家了!”
小诸葛知道是血口喷人,觉得报复安先生的时机已到,沉下脸来说:“弟兄们,朋友虽多,知己难有。望各位守口如瓶,若有通风报信,杀他个鸡犬不留。”
    一支花的眼前浮现出被绑架的羞辱情景,恶狠狠地说:“咱们要先发制人,杀个狗给猴子看。参加杀丁家人的,赏银20块,若有畏首畏尾者,格杀勿论!”
    郝寡母咬牙切齿地说:“丁家是方保长的仇人,也是大家的仇人。一支花的哥哥是靠山,我老表马占一在县衙给大家撑腰,天塌下来有墙顶着,尽管为所欲为,如有缩手缩脚者,当即斩杀有赏!”
阴险狡诈的小诸葛对大家说:“长辈和弟兄姐妹们,我们不管心诚与否,当着菩萨的面,以血酒为凭,有福同享,有祸同挡,异心者,天诛地灭!”吴老八端起酒盆拿着针,叫每人献出一滴血在酒中,又叫大家端着酒在菩萨面前发誓。
    离开观音庙时,方子乔凶神恶煞地对丁元华说:“丁老兄,安先生是你侄儿,不过我们是为民‘除害’,不得已而为之。可是,你……”
   “当然,当然。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嘛,方老爷…… ”
   “不要说了!有人要通风报信?别怪我方子乔心狠手辣!”
    吴来八恶狠狠地说:“他格老子敢!要是有龟儿子把今天的事通出去,老子把他心肝掏出来喂狗!”
    大方见丁元华呆呆地发愣,笑着问:“三叔,你想什么呀?”
   “我想……”丁元华回过神来,气愤地说,“他夏白杜害了丁家人,还找上门来,我得问问他!”他边说边走了出去。
   “三叔——”丁大方想拦住他,可是他出了房门,
    丁元华来到堂屋里,怒气冲冲地指着夏白杜问:“你是夏白杜,对吗?”
    夏白杜站起来说:“对,我就是夏白杜。”
   “我问你,你给丁大士写了两封信,对不对?”
   “是的。”
   “哎呀----”丁元华指着夏白杜,毫不客气地说,“就是你的两封信,才把我四个侄儿害死的。你呀你呀,冤枉丁家人喏!”
   “三叔,我们不但为死去的冤灵昭雪,而且要为所有的穷人打抱不平。”
   “要为所有的穷人打抱不平?这些话呀,你是在红军那里学来的吧。”丁元华把夏白杜一行人扫视了一遍,又把夏白杜看了又看,疑惑地说,“难道你们,你们是共产党?”
   “哈哈哈哈……”

 楼主| 发表于 2013-7-8 11:0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夏队长  改造财主老管家
                                                             侦察员  教训县衙保安兵
      灿烂的晚霞把大地妆扮得特别美丽,夏白杜一行在落日的余晖中观赏笔架山的自然风光。来到财神楼渡口,丁大方指着陵江的楼房说:“你们瞧,县衙门像一座阴森森的魔窟,张狱钟在里面很少出来。”
      夏白杜说:“国民党的官员都怕人民,当然躲在魔窟里。走!咱们到那儿看看。”
      代兴荣豪情满怀地说:“人们常说,好个蓬安,生在周口。所以,周口比陵江热闹。”
      “周口有便捷的水陆交通,是集市贸易的优越条件,在不久的将来,周口将发展成为具有规模的大城市。”
      来到山坡上,放眼望去,嘉陵江犹如慈祥的母亲搂抱着陵江镇,成了神仙都无法改变的天然屏障。江岸,巍峨的龙角山连绵起伏,透过那蝉翼般的薄纱,绿的树,青的草,伴随着碧绿的江水和绚丽多彩的晚霞,把龙角山妆扮得更加美丽。夕阳慢慢地坠下山去,余晖洒在波光粼粼的江面上,镀上了一层闪闪发亮的金光。
      江水不再唱歌了,是曾经凯歌高奏的时候,被人欺负或是唱哑了嗓子?江边的崖石告诉大家:“不!嘉陵江本来是举世闻名的歌手。千百年来,她从陕西唱到太平洋。自从1933年秋天,国民党匪军的污血染脏了她的躯体,   红军将士的鲜血又融在她的灵魂中,她怎能把诅咒和颂歌一起唱呢?”
      夏白杜和队员们迈着沉重的脚步,来到土地庙,果然阴风飒飒,毛骨悚然。虽然庙宇毁了,伤痕累累的菩萨它想再塑金身,大约一百个世纪之后吧。
     最吸引大家的是屠杀丁氏弟兄的泥土上,长出了嫩绿的小草,充满了无限的生机,真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夜幕徐徐地从天上垂下来了,龙角山上的点点星火倒映在江水中,随着荡漾的微波,满江都是一闪一闪的火焰,让人流连忘返。经过下河街,看见家家户户的灯光亮堂堂的,最亮的要算盐店街的了,它不但亮堂,还格外耀眼。来到丁家,夏白杜把蜡烛拿出来点上,堂屋里如同白昼一般。冯光继走进屋来,打趣地说:“红军走到哪里,哪里的天都是亮的。”
     夏白杜笑着说:“冯保长,你真会说话。”
     “可不是吗?”冯光继边说边侧过身来,发现夜老鸦坐在屋子的角落里,笑了笑:“夜老鸭,还是到光明的地方来坐吧。”
      “没关系。冯老表,我都习惯了。”
      冯光继哈哈一笑:“夜老鸦,你怕我们把你的毛扯了,所以才坐在角落里。”他一句趣话,把大家都逗乐了。
      原来,夜老鸦从牛家回去,像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耳边响起老代的话:“财主和恶霸的下人要和主子划清界限,带罪立功,如果继续与人民为敌,死路一条!”老代又给他宣传了党和红军的宽大政策,他思来想去,打算来找夏队长,把自己的问题交代清楚,求得对他的谅解。便偷偷地溜出来,他边走边琢磨:冯光继都成了红人,自己也是穷人出身,为什么还要和方家同流合污?决心把方家的情况来个竹筒倒豆子,再也不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也好睡个安稳觉。主意已定,大踏步地向丁家走来。
    夏白杜透过明亮的灯光,看见夜老鸦整理着裹在头上的白布帕子,拍打兰布长衫上的灰尘,然后摸了摸小圆口布鞋上的泥巴,站起来一扬一扬地往前走来。他那双小小的三角眼,在又浓又长的眉毛下面东张西望,一张小嘴习惯地发出‘唧唧’的声音,走路时两只胳膊一扬一扬的,怪不得人们给他起个“夜老鸦”的外号。
     丁大方摆好了酒菜,说:“三叔,你和冯表叔陪夏队长和弟兄们好好儿喝一杯。”
     丁大方见夜老鸭坐在那里发呆,催促道:“苟叔,到桌子上来陪陪夏队长和他的弟兄们喝杯酒噻。”
     夜老鸭结结巴巴地说:“大方,你陪他们吃吧,我不饿。”
     冯光继再也忍不住性子了,气呼呼地说:“夜老鸭,大方叫你来喝杯酒,给你很大的面子,你要放下方家二先生的架子才是啊。”
      “冯老表,我夜老鸭也是穷人出身,虽然在方家当奴才,不过混碗饭吃,又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儿。”
      “现在是喝酒吃饭,不是表功。夜老鸭,叫你来吃,就不要装模作样,我冯光继说话直爽,从不拐弯抹角。”
      夏白杜想把夜老鸭改造过来,心平气和地说:“老苟哇,大方有诚心请你,可是你不给面子,主人怎么想呢?”
      夜老鸭听了夏白杜语重心长的话,心里豁然开朗,想不到红军对人这样好,和国民党的乡保长简直不一样,当着夏队长的面,再也不好推脱了,两拳一抱:“红军长官,我夜老鸭见识短浅,望大家宽恕。”
      “这才差不多。夜老鸭,坐这儿。”冯光继指了指侧边的一个座位。
      酒过三巡,夏白杜举着酒杯对冯光继说:“冯保长,今天太辛苦你了,敬你一杯,干!”
      “老夏,喝几杯呀?”
      “两杯。两杯成双嘛!”
      “好,两杯就两杯,喝!”
      “第二杯嘛?”夏白杜收起了笑容,“冯保长,你是水井湾的保长,眼看盐店街的乡亲们已经断炊了,还得想想办法呀!”
      “把酒喝了再说。”
      丁元华想:自己要是有夏队长那个胆量,丁家弟兄就不会受毒害。说来说去,都是自己骨头软,还有脸担当丁氏门中的族长?轻轻地说了一句:“呸!”
      “三叔,你怎么啦?”夏白杜奇怪地问。
      “没……没什么。”
      夏白杜知道他有心事,安慰道:“三叔,我待会儿敬你老人家。”
      冯光继瞟了丁元华一眼,对夏白杜说:“夏队长,丁元华是个软骨头,我们喝酒,不管他。”
      丁元华听了冯光继的刺激话,像霜打的茄子。夏白杜拍着丁元华的肩膀说:“三叔,你先吃菜,咱们再喝酒。”
      “夏队长,我有点感冒,你们喝酒,我坐着陪你们。”
      夏白杜亲切地说:“三叔,你去拿点药嘛。”
      冯光继不客气地说:“夏队长,他的思想毛病很严重,让他静一静,咱们喝酒。”
      丁元华被说得面红耳赤,不好意思地说:“夏队长,你们慢慢喝,我下次好好儿陪大家。”
      冯光继见夜老鸭不吃不喝,沉下脸来说:“夜老鸦,怎么变成缩头乌龟了?你喝了吃了,我们也不会把你的毛扯了。”冯光继的话又把大家逗得乐呵呵的。
      “冯老表,我是,我是来坦白的。”夜老鸦吞吞吐吐地说着,装着害怕的样子。
      “好了好了。”夏白杜为了让夜老鸦从僵局的气氛中解脱出来,开门见山地说,“丹金兰是我表姐,丁大士死于他人之手,我想弄个明白,为死去的冤灵讨个公道。老苟哇,谋杀的情况我都知道了,有些事情需要你证实一下,不要害怕,我们不会为难你。”
     夜老鸦见夏白杜平易近人,恐惧的心里也平静了许多。但是,猜不透夏白杜究竟要干什么,只得小心翼翼地点着头。
     夏白杜开门见山地问:“老苟哇,我写给丁大士的信,你知道吗?”
     “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
     夜老鸦一边卷叶烟,一边说,“夏队长,我不但看过方子乔在19日晚上念的那封信,还看过你写的那两封信。”
     “方子乔念的那封信是谁写的?”
    夜老鸦毫不隐瞒地说:“是小诸葛仿照你的笔迹写的。”
    “你为什么不把我两封信的内容告诉大家?”
    “我……我……”夜老鸦知道事关重大,不敢回答,把头缩进衣领里,露出头上的白帕子和两只三角眼,好一阵才从衣领里发出声来:“夏队长,我有罪——”
     冯光继再也忍不住了,指着他的鼻梁骂:“夜老鸦,你这个狗东西,是谋杀丁氏弟兄的罪魁祸首!”
     夜老鸦哭了起来,一下跪在地上,又把头缩到衣领里,白帕子散在他周围成了一个鸟窝,他像一只抱小鸟的老母鸦。大家看了都想笑,又不好大笑,只有悄悄地闷笑。
     “夜老鸦,你还有何话可说?”夏白杜问。
     夜老鸦长叹一声:“哎——我过去跟着方子乔干了些缺德的事,对不起水井湾的父老乡亲,成了罪人。从今往后,我一定站在人民的一边,从新做人。”
     “夜老鸦,你如果口是心非,继续与人民为敌,为方家吴月琴压搾老百姓,是没有好下场的!”
     “夏队长,我就是吃了老虎胆,也不敢了。”
      冯光继瞪着眼说:“夜老鸦生来就是阴险狡猾的奴才相,仗着方子乔的权势狐假虎威,人人见他都畏惧三分。他叫你站着,你就不敢坐着。他要是找上门来,以种种理由,给你戴上个通共通红的罪名,跳到黄河也洗不清。”
      “冯老表,我真是那样吗?”
      “哈!夜老鸦,把你交给水井湾的人民来审判,就连方子乔的三姨太都说该毙了你!”冯光继把夜老鸦说得哑口无言。
      夏白杜指着夜老鸦:“你帮方子乔收租纳佃,比信家二麻子还狠心,抓兵派款跑在头里。老百姓说,叫你死一百回,都不解恨!”
      “夏队长,我们下人为了混口饭吃,也是逼迫无奈呀。”
      “夜老鸭,你说的全是骗人的鬼话。我们走访了水井湾的老百姓,都说你夜老鸭比方子乔的心眼儿还黑,方子乔要给小林子和小梅每月增加半块大洋的工钱,而你却说过了十八岁才加一块。你根本没有一丝穷人的情感。”
      “夏队长,我……”
      “起来。”
      “夏队长,我不敢起来,怕冯老表……”
      冯光继气呼呼地大吼:“起来!不要脸的东西,夏队长叫你起来,还耍赖!”
      “我起来,我起来。”夜老鸦慢慢地爬起来,口称,“谢主龙恩!”然后坐在矮板凳上,把头缩到衣领里,耷拉着脑袋,一双三角眼瞟来瞟去。
      夏白杜一针见血地指出“夜老鸭,你本来罪大恶极,就是千刀万剐也赔不了七条性命呐!”夏白杜顿了顿,接着说,“你怎样将功折罪,才能得到丁家和水井湾人民的宽谅?”
      夜老鸦想了片刻,说:“夏队长、冯老表,我和方家决裂,把方家的枪支弹药,金银珠宝,谷米粮食,隐藏的地点都告诉你们,拿出来赔偿丁家和救济水井湾的民众。”
      “夜老鸭,不知道你是真心实意或是假心假意?”
      “夏队长,我是有罪的人,要是有半点假意,你就毙了我!”
      “我量他夜老鸦也不敢!要是在我面前耍花招,我的枪不是吹火筒!”冯光继把手枪拿出来,在夜老鸦面前一晃,吓得夜老鸦恨不得把头缩到肚子里面去。
      夏白杜说:“夜老鸭,你回去吧。”
      夜老鸦站起来想走,又不敢走,呆呆地望着冯光继。好一阵才说:“冯老表,你相信,我一定带罪立功。”
      冯光继望着自以为势的夜老鸦,恨不得将他吞进肚里都难消心头之恨。手一挥:“滚!”
      夏白杜看见夜老鸦走远了,不觉哈哈大笑:“冯保长,你几句话把夜老鸦逼上了绝路,他还伤心地哭起来。”
      “夏队长,别看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其实呀,他是个最狡猾的家伙。”
      “冯叔——”二娃子站在门外高声道,“叔妈叫你早点儿回去。”
      “夏队长,妻子担心我喝醉酒就胡言乱语,所以提醒我少喝点。”
      “你夫人担心你的安全是应该的,但是……”
      “但是女人嘛,总是小肚鸡肠。夏队长,明天见!”冯光继两手一抱,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
      夏白杜和先遣队在水井湾的革命活动和牛飞仁自杀的消息传到衙门里,张狱钟大吃一惊,对妻子说:“川东北红军的便衣队来到家门口杀人,目的是挑衅衙门。”有道是:
                                                             风雨飘摇立锥地,
                                                             坐井观天欲哭泣。
                                                             翻江倒海乾坤日,
                                                             弹指之间飘红旗。
      “狱钟,怎么办哪?”
      “只有派马占一前去剿灭。”
      “狱钟,马占一不是陪他妻子到乡下看病去了吗?”
      张狱钟点燃香烟说:“马占一告诉我,他去年请算命先生给他妻子算了一张八字,说她过不了四十春,谁知她今年就生病了。算命先生还说,如果不阴阳两改,必死无疑。”
      “狱钟,南门茶馆的算命先生准得很,咱们请他给你卜一卦,算算你的命运。”
      张狱钟坦然一笑:“当县太爷的命还不好吗?”
      “算一算今后的前程。”
      “前程?”张狱钟的脑子里浮现出曾经在锦江公园算命的情景:
      “一个星期天,金良才邀张狱钟到锦江公园周会。张狱钟心慌意乱地带了一本《红楼梦》夹在掖下出了门。他边走边想:也许他们都去了,每次大家都埋怨自己是罗嗦鬼,说什么关正堂的绳子短。想到这些,加快了步伐,不知不觉来到公园门口,举目四望,连金良才他们的影子都没有,大概都进园了吧。张狱钟急急忙忙买了一张门票入了园。走过长廊,刚下阶梯,一股香气迎面扑来,原来是菊花开了。弯弯花台里的菊花,有的盛开了,有的含苞欲放。那一簇簇金黄的,雪白的,在蜜蜂的歌声中,迎着习习秋风,芬芳吐鲜,十分耀眼。
      来到茶园外面的坝子里,围着许多人看热闹,凑上前去,原来是木偶表演。柜台中央摆着几个身穿旗袍的木偶,原来是《孙悟空三打白骨精》。孙悟空手持金箍棒在前带路,一双锐利的火眼金睛远望前方;唐僧骑着白马穿着宽大的袈裟,颈子上挂着一串念珠,闭目合掌养神;连鬓胡子的沙和尚挑着担,手持禅杖跟在后面;腆着肚子的猪八戒,手拿钉耙的样子实在可笑。它们一边走,一边唱着,还舞着兵器来来往往。再看那化着美女的白骨精,两眼闪动着一对奸诈的小眼,显出一副妖艳的模样,跪在唐僧面前喜现殷情。孙悟空用火眼金睛瞥了一眼,举棒向妖精打去,一阵烟雾过后,剩下一具白骨。围观的人们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
      “糟了!”我要和金良才他们聚会,他们在哪儿啊?张狱钟撒腿就往茶园走去,楼上楼下都找遍了,连个人影也没有。
      张狱钟走出茶园。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他冒雨来到荷花池的亭子里,坐在靠椅上观尝雨景,觉得别有情趣。
      雨点滴落在池里的水面上,溅起了一个个小水泡,水面上仿佛撒上无数颗珍珠。鱼儿游出了水面,有的吐出一串串气泡,有的追逐、嬉戏;有的把莲叶当作伞,在下面捉迷藏;有的跟着妈妈悠闲自得地游来游去。莲茎举着斗笠似的大伞,在秋风中摇来摇去。雨点停留在伞上,像粒粒珍珠,时而“哗”的一声滑落在水中。岸边的柳丝在风雨中微微拂动着柔软的腰枝。园中小道旁的芭蕉叶,雨点打在上面发出铮铮的脆声,随着秋风的呼呼声,伴着雨的哗哗声,夹杂着人们的吆喝声和欢笑声,仿佛交织成一支美妙的交响曲。声景相融,让人望之欲醉,听之欲飘,在这美妙的雨境中乐而忘返,陶醉其间。
      “先生,借光呵!”一位七十高龄的老人走过来慈祥地说。张狱钟抬头一看,站在面前的老人高高的个儿,一点没有弯腰曲背的样子,黑里透红的脸上,配了一道道皱纹;那一挂银白色的胡须和那满头的银发,真象童话里的老仙翁;炯炯有神的眼睛,和蔼可亲的神态。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大好人。
      “老人家,坐好!”张狱钟起身就走。老者拦住道:“先生,堂堂仪表,虎头熊腰,耳大眼鼓鼻梁高,指长嘴皮薄,必是国家的栋梁才呀!”张狱钟被说得面红耳赤,羞羞答答地说:“老人家,谢谢!”
      “请问先生何年何月何日何时生?”老者笑着问。
张狱钟本来不相信算命,被老者缠着脱身不得,只好把出生的时辰老老实实地告诉他。老者眯着眼睛,掰着指头,口里念着:“甲子、乙丑、丙寅……”好半天才笑着说:“先生,奇呀!今年二十四,恭贺要娶妻。”
      张狱钟纳闷起来,妻子不知何方,这娶妻从何说起?真是荒唐。他,也许是个疯子。站起来恭敬地说:“老人家,后生告辞了。”
      “慢!”老者把手一横,沉下脸来说,“先生,我侯八字算了九十九个人了,算到一百不收分文,今天遇上我,算先生走运,坐下来,坐下来!”
      张狱钟被挡回来乖乖地坐下,从包里掏出一个银洋递过去,笑着说:“老人家,你把这点“小意思”收下,后生就洗耳恭听。”
      老者生气地说:“我言而有信,满一百者分文不取,岂敢出尔反尔?”
      “老人家,后生愧疚呀!”
      “哪里哪里!”老者见张狱钟彬彬有礼,叹了口气说:
                                                          甲子配乙亥,
                                                          当官千里外。 
                                                          月夜救美女,
                                                          岳父亡母在。
      张狱钟摸了摸头,不解其意,急切地问:“老人家,这……这是何意?”
      “天机不可泄露!”老者认真地说。
      张狱钟觉得莫知所知,好奇地问:“老人家,后生知识浅薄,眼下为人零工碎活,官从何来?”
      “哈哈!”老者笑着说:“甲戌山头火,火者木薪也;木者水土也!先生如果姓氏带弓字旁,岂不虎添翼也!倘若有姓氏是门字框的栽培,不就飞黄腾达,青云直上?”
张狱钟大吃一惊,我的姓氏正是弓字旁,可是姓氏是门字框的只有父亲的学生关正堂,又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欣喜若狂地道了个谢谢。瞧着老者还在掰着指头,张狱钟好奇地问:“老人家,这初出茅庐,其险恶吉祥……”
老者眯着眼睛,好半天才道出四句话来:
                                                          一官二谢,
                                                           案涉淫雨,
                                                           阴五阳六,
                                                           舟遇风波。
      “老者说完,仰望雨空大笑三声,随后扬长而去。”
      “这是真的?”肖婷睁着动情的小眼睛,一眨一眨地望着丈夫。
      “我现在的理解呀,当县长要感谢关大人和刘主席,你爹被害后,你和你娘不是哭了吗?”
      肖婷摇着头说:“不对。”
      “怎么不对?你爹是十五晚上被害的,我深夜才把他背回去,不是十六吗?”
      “狱钟呐,你的理解有误。”
      “我来蓬安后,又遇上舟爱香这个案子,她也是和你爹一样的性质。我想啊,还要引发大的风波。所以,我非常谨慎。”
      “狱钟呐,我的想象和你的理解不一样,算命先生为什么不给你解释,你想过没有?”
      “想啥呀想?”张狱钟长叹一声,“哎——人生由命,富贵在天嘛。”
      “狱钟,牛飞仁自杀了,你派谁去查?”
      “我一直琢磨这个问题,鲁伦魁为他岳父祝寿,马占一陪他妻子到乡下求医买药,等他们回来再说。”
      “狱钟,我饿了。”
      “走,吃饭去。”张狱钟陪着妻子出了书房。
      清晨,张狱钟把马占一叫到书房里,扳着脸说: “老马,水井湾的牛飞仁自杀了,又听说有几个便衣红军在水井湾兴风作浪,他们的胆子也太大了,还敢在衙门的眼皮底下张牙舞爪,你领兵前去……”
      “不可能,不可能。”马占一抢着说。
      “什么不可能?”张狱钟往窗外瞟了一眼,回头说,“老马呀老马,陵江城都人人皆知,怎么不可能?”
      “张县长,这个……可是……”
      “不要‘这个’和‘可是’。现在,你马上整队,前去抓捕!”
      马占一笑着说:“张县长,红军去年来蓬安,脚跟还没站稳就逃了,如今又从哪里冒了出来?”
      “马占一,牛飞仁是怎么死的,你知道吗?”
      “那个牛飞仁,他和他老婆吵架,谁知他枪走火……”
      “不要说了!”张狱钟生气地说,“马占一,无论他是怎么死的,都给我查个一清二楚!”
      马占一见张狱钟发起火来,又不好顶嘴,顺从地说:“好,我派四狗子马上就去。”
      “他去,你放心?”
      “我妻子的病实在严重,我守她一守。四狗子是我的马前卒,他是我的得力干将。张县长,你放心好了。”
      “那好嘛,叫他立即出发。”张狱钟见马占一走出门槛,尖着嗓子说,“告诉四狗子,无论是便衣红军或是码头上的袍哥,都要抓捕归案。否则,军法论处!”
     小林子从陵江回来,气喘吁吁地跑来说:“夏队长,保安排长四狗子带了一个班的保安抓人来了,你们快躲哇。”
     “你怎么知道的?”
     “我在陵江替吴月琴收账,碰到孙村云的老表小黑子,他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我,我乘小船就赶了回来。”小林子   一面擦汗,一面着急地说,“夏队长,你们到我家的地洞里躲一躲,好不好?”
      夏白杜笑着说:“躲什么躲?四狗子既然来了,我们就欢迎噻。小林子,你去把冯保长叫来,我有事相商。”
夏白杜和队员们召开了军事会议,认真研究了对付敌人的策略。冯光继带着小林子、郭威、龙文达、胡大寿和孙村云赶了来。夏白杜不慌不忙地道出一番话来,笑着说:“我要保安队抓捕红军反遭殃!”分手的时候,夏白杜握着冯光继的手说,“老冯啊,我们都进入角色了,要把这个戏演好。”
      “夏队长,我已经进入状态了。”
      “好!咱们行动吧,不然的话,四狗子会生气的。”
      四狗子带着保安来到周口镇,小胖子急忙把他们迎到办公室,笑着说:“四排长,辛苦了,喝茶。”
      “小胖子,舟学古他在哪里?”
      “舟主任带着民团清乡去了。四排长,有话跟我说。”
      “听说有几个红军便衣队杀了牛飞仁,这是真的吗?”
      “牛飞仁是自杀的,舟主任听说有几个便衣队在水井湾,马上派李海泉去抓捕,他们听到消息就跑得无影无踪。”
      “后来呢?”
      “后来,李海泉带着二十多个乡丁追到白杨,而红军的便衣队似闪电般的向营山的绿水遁去。”
      “如此说来,红军真是人们传说的神仙,来无踪去无影。”
      “至于红军是什么模样,我也没见着。四排长,你见过没有?”
      “我要是见过了,还问你?这样吧,你把水井湾的保长叫来,我问问他就知道了。”
      冯光继来到联保办公室,看见保安们萎靡不振的样子,四狗子鼾声大作,只得耐心地等待。四狗子醒来,冯光继打躬道:“在下水井湾保长冯光继到。”
      四狗子打了一个呵欠,懒洋洋地问:“冯光继,听说水井湾来了几个红军便衣队,你知道吗?”
      “知道,知道。他们不是红军,是共产党!”
      “共产党!”四狗子猛然一惊,倒退了几步,把枪摸出来说,“他们来了,你为什么不报告?”
      “老总,他们说,我要是报告,叫我的脑袋搬家!”
      “岂有此理!要是共产党在我面前……”
      “四狗子,我们回来了!”夏白杜的双枪抵到四狗子和冯光继的胸膛,横眉怒目地说,“举起手来!要是顽固,我就打死你们!”
      “举起手来!”代兴荣、徐尚友、韩书林和胜小艺亮出手枪在保安面前晃来晃去,孙村云、丁大方、丹金兰、胡大寿、郭威、小林子和龙文达各持武器,堵住了大门。
      保安们害怕送了命,苦苦哀求:“共党先生,饶了我们吧。”
      夏白杜扳着脸说:“四狗子,我们是29军的特务连,丹金兰是我姐姐,丁大士是国军的排长,他被方子乔一伙杀了,团长叫我们来讨个公道。牛飞仁自杀偿了命,也就罢了。你要是将我抓起来,就请吧!”
     “兄弟,我……我浑身是胆,也不敢呐!”
     “告诉张狱钟,方子乔敢杀现役军人,要是他断不好这个案子,他的乌纱帽不但戴不成,监狱还等着他呢!”
     “共党先生,我们……”
     “四狗子,我告诉你嗷,假如我是共产党?你……”
     “别开玩笑?丹老弟,原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不要误会,不要误会!”四狗子吓得颤抖不已。
     “谁给你误会?”
     “是……是!”四狗子结结巴巴地说,“长官,咱们一家人……”
     “胡说!”夏白杜见四狗子恐惧的样子,理直气壮地说,“你们地方上的保安、民团,都是一伙土匪、棒老二!”
     “是,是。”
     “你们借清乡剿共为名,奸淫诂霸,诈骗钱财,残害老百姓,是祸国殃民的坏蛋!”
     “是是。”四狗子像坛子里淹过的菜,耷拉着脑袋,接受训斥。
     “四狗子?”
     “小人在。”
     “你转告张狱钟和马占一,他们要是执迷不悟,继续与人民为敌,怕不怕脑袋搬家?”
     “小人遵命!”
     夏白杜对冯光继说:“冯保长,我们前脚走,你马上就请保安来追杀我们。要是我姐有什么闪失,我找你算帐!”回头对四狗子说,“四狗子,你要好之为之!”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那好,咱们后会有期!弟兄们,我们走。”夏白杜带着队员们扬长而去。
     “丹老弟,丹老弟……”冯光继追到门外。
     “回来!”四狗子回过神来,沉下脸来问,“冯保长,我问你,他们真的是丹金兰的表弟吗?”
     “你刚才为什么不问?”
     “这……”冯光继一句话问得四狗子哑口无言,好半天才想起如何向马占一交代,要是实话实说,准会挨臭骂,要把马占一骗过去,只有编故事。对他的士兵们道出一番话来,恶狠狠地说,“要是有人胡说八道,别怪我四狗子脾气苤!走,打道回府。”
     冯光继送走了四狗子,见到夏白杜,笑着说,“夏队长,这出戏演得多好哇!”
     “有了你冯保长的配合,倘若演不好,就得罪观众,你说是吗?”
     “夏队长,我冯光继服你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欢快的笑声一阵高过一阵。

发表于 2013-7-8 13:00 | 显示全部楼层
写得好,拍成电视剧哟

 楼主| 发表于 2013-7-10 15:0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水井湾   先遣队惩治恶霸
                                                         下河街   舟学古拜见红军
      马占一听了四狗子的“汇报”非常高兴,得意洋洋地来向张狱钟交差。刚走到亭子边,看见张狱钟和他妻子在花园里散步,追上去笑嘻嘻地说:“张县长,你从蓉城带来的芙蓉花真香啊!”
       “老马,你该把乡下的野花挖回来栽上,它开的花也香啊。”
      马占一听了好不痛快,明知道张狱钟在讥讽自己,也不敢发火,只有耐着性子汇报:“张县长,四狗子回来了。”
      “几个便衣抓住了没有?”
      “是丹金兰的亲戚,他们来了解情况和牛飞仁抓扯起来,丹家人三个重伤,两个轻伤;牛飞仁的枪走火,误杀了他的独儿子,一气之下他也自杀了。”
      “就这些?”
      “水井湾的保长说,丹家的亲戚见牛飞仁死了,也吓得逃之夭夭。”
      “好,好。”张狱钟回头对妻子说,“你瞧,金良才带来的花苗都长出嫩绿的叶子了。”
     肖婷拉着丈夫的手说:“快去看看。”
     马占一望着张狱钟夫妇亲密友爱的样子,不好意思地往回走。来到梧桐树下,望见四狗子垂头丧气地坐在亭子里发呆,正好找他详细地说说水井湾的事儿。不料,家奴走过来说:“老爷,太太告诉我,二公子要把你的手枪带到乡下去打猎,家里人奈何他不得,太太叫我们把他锁在屋子里,可是他打门砸东西,他要是跑了,麻烦就大了!”
      马占一怕儿子跑出去又惹祸,愤怒地骂道:“他真的把枪带出去,我要打断他的腿,剁了他的手!”
      四狗子见马占一骂他儿子,心里也舒坦多了。原来,他给马占一汇报水井湾的情况时,被臭骂一顿,在亭子里面生闷气。四狗子想:水井湾来的共产党简直兵贵神速,把我四狗子都镇得住,实在了得!要是马占一碰上他们,准会吓得屁滚尿淋,比我四狗子还狼狈。四狗子越想越闷,索性到赌场里去碰碰运气,把昨天输了的钱赢回来,再到酒馆里去喝几杯,把吓丢了的魂魄收回来,一边想一边往赌场走去。
     冬天的太阳刚刚驱散满天的乌云,放射出耀眼的光芒,给人们带来暖洋洋的感觉。小林子匆匆忙忙地来到水井湾,对夏白杜说,“夏队长,方子乔的三姨太吴月琴叫夜老鸦转移密室的东西,你看怎么办?”
     夏白杜急切地问:“转移了没有?”
     “现在还没有。”小林子说,“吃了早饭,吴月琴把夜老鸦叫到楼上唧唧咕咕地说了好一阵子,夜老鸦下楼的时候,吴月琴拉着他说,‘苟叔,把下人全部赶走,快点儿转移,要是姓夏的来了,就来不及了。’夜老鸦一听就懵了,如果把粮食和金银藏起来,倘若夏队长知道了,这如何是好?假如不按主子的意思做,怎么对得起她和自己那段甜蜜的情感呢?这下可把他难住了,不知怎样办才好,又不敢把自己在夏队长那儿坦白的事告诉她,就傻乎乎地站着。吴月琴见夜老鸦这般模样,急切地问,‘苟叔,你怎么啦?’夜老鸭猛地一惊,‘没……没什么。三姨太,就照你的办吧。’接着,吴月琴把夜老鸦拉到里屋又说了好一阵子。”
      “说些什么?”
      “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小,我听不清。夏队长,快拿主意呀!”
      夏白杜对队员们说:“夜老鸦昨晚还说立功赎罪,怎么说变就变了?如果他口是心非,看他如何向我交代。同志们,咱们到方家去看看。”在路上,夜老鸦慌慌张张地走来说:“夏队长,三姨太叫我把金银珠宝、枪支弹药、细软物品都转移出去,你看如何是好?”
     “老苟,这不是空城计吧?”
     “哪里话呀。夏队长,我就是借100个胆子,也不敢在你面前耍花招嘛。”
     “好!”夏白杜对丁大方说,“你和小林子去告诉冯光继,叫他通知盐店街和水井湾的乡亲们到方家领胜利果实。”回头对夜老鸦说,“老苟,你在前面带路。”
     “夏队长----”冯光继气喘吁吁地赶来说,“夏队长,吴月琴的舅子吴水金和一个陌生人来了。”
     “吴水金是什么人?”
     冯光继告诉大家:“他过去是土匪,依仗方子乔的势力,在周口胡作非为。1931年7月,他致死人命,逃避官司而逍遥法外。后来,在罗泽州部队里当了个排长。”
      夜老鸦吃惊地说:“这就奇怪了!刚才,我从方家出来的时候,吴月琴都没说,怎么就来了?”
      冯光继扳着脸说:“夜老鸦,你是不是和吴家小子设的圈套,让我们往里钻?”
      “冯老表,我夜老鸦就是钢做的胆,也不敢在夏队长面前耍花招!”夜老鸦害怕冯光继怪罪于他,一下跪在夏白杜的面前说,“夏队长,我确实不知道吴家小子什么时候来的,请你相信我,我要是做有对不起夏队长和红军的事,定遭五雷轰顶!”
      冯光继指着夜老鸦的鼻梁说:“我量你也不敢,即使你和吴家小子串通一气,有孙悟空的本领,也翻不过夏队长的手掌心!”
     “冯老表,你冤枉我了,我真的不知道哇!”
     “不要说了,起来!”夏白杜把夜老鸦扶起来,沉下脸来说,“老苟,无论你真知道也好,假知道也罢,到时候便知端的。”
     “对对对!真金不怕火来炼。夏队长,我夜老鸦可以把心掏出来给你看,我是……”
     “别说了!吴水金他既然来了,咱们还是‘相陪嘛’。”夏白杜回头对徐尚友、胜小艺和韩书林说,“你们在外面警戒,我和老代、冯保长,去见这个恶霸。”
     徐尚友满有把握地说:“老夏,莫说一个恶霸,就是十个恶霸,也算不了什么,你们去吧,我们见机行事。”
     冯光继对夏白杜说:“夏队长,小胖子告诉我,联保主任舟学古要亲自拜望你,不知你欢迎不欢迎?”
     “我当然欢迎。”夏白杜边走边说,“只要与我党我军合作打日本,我们都欢迎。至于那些和蒋介石出卖国家的败类,只要他改过自新,我们也欢迎他成为我们的朋友。老冯啊,你说对吗?”
     “对。”
     却说舟学古回到办事处,小胖子把夏队长在水井湾打土豪分田地,训斥保安四狗子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舟学古一边卷烟,一边想:红军1933年来的时候,自己在重庆,赶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走了。如今,红军又来了,我不但要热情接待,还要让红军理解我舟学古并不是学古人的曰老夫子,乘着共产党的改良浪潮,一定要站在改良的浪头上,过好平静的后半身。否则,要被汹涌澎湃的改良浪潮所淹灭。舟学古越想越兴奋,脑海里闪现出在顺庆读书时的一个晚会,敲开了他封闭十八年的心扉。晚会上,高三六班集体演唱的《国际歌》,许多同学都哭了,自己也掉泪了。毕业后,有的同学到上海,上陕西,下重庆,有的还长途跋渋去江西,还有的去了广东的黄埔,改变了他们的人生。可是自己呢?家庭的束搏像一根根绳索,紧紧地套住了自己。有时,独坐在阁楼的窗台上,环视鳞次栉比的下河街;静观落日的余晖,仰望夜空的星星,感到博大的豪情和快乐的心怀。但是,他不愿享受这一份祖传下来的快活、自在和闲静。从私塾老师到联保主任,是感叹,是悲哀,是一匹在旷野里奔驰的马。舟学古长叹一声:
                                               初出茅庐少年孩, 
                                               赤子之心心底埋。
                                               叱咤风云同窗友,
                                               临渊羡鱼数十载。
       “老爷”小胖子走进房来说:“方家的三姨太来找你,她……她……”
       “你瞧你这个孩子,说话吞吞吐吐?”
       小胖子见舟学古生气了,就直截了当地说:“她送来三副金耳环和金戒指,说是送给太太的。”
       舟学古吃惊地问:“你收了?”
       “我哪敢收哇?叫她带回去了。”
       “这就对了。你想想,我当联保主任以来,她从没送个东西。现在,方子乔死了,想在我这里打主意,你明白了吗?”
      “我本来就明白,所以叫她拿回去。”
      舟学古严肃地说:“你做得好哇,要是沾污了我的名誉,我可饶不了你!”
      “老爷,你就是借100个胆子给我,也不敢呐。”
      “那好。”舟学古把写给夏白杜的信递给小胖子,吩咐道,“你转告夏队长,我把公事处理完了,再去拜访他。”
      “老爷,我给娘买的药送了回去,再给夏队长送信,不会晚吗?”
      “好!你忙去吧。”
      却说吴月琴急急忙忙地打开夹壁,和侍女小梅将金银珠宝装在几个大麻布口袋里,等了好久都不见夜老鸭回来,索性走出来张望。听见狗叫声,看见两个穿军装的人耀武扬威地走来,原来是她大舅子。她喜出望外地迎上去,亲切地问:“兄弟,什么时候回来的?屋里坐,屋里坐!”吴月琴见了舅子犹如天降救星,惊恐的心也平静了许多,连忙叫小梅倒来茶水,陪着拉家常。
      吴水金奇怪地问:“姐姐,三年不见,你怎么这样憔瘁?”
      “唉——一言难尽呐!”吴月琴话到嘴边就痛哭起来。
      “姐姐,别哭,有话慢慢说,要是有人欺负你,老子吴水金的枪不是吃素的!”
      吴月琴擦干眼泪,把水井湾两年来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叹了一口气说:“兄弟呀,我……”
      “怕什么?姐姐,有我们在,就是张狱钟也乖乖地听咱的。”
      “兄弟,张狱钟是县长,他为什么听你的?”
      “哈!”吴水金拍着腰板说,“咱们是罗泽州的部下,响当当的排长。这世间,有枪就是山大王,张狱钟一个县官,算什么东西!”
      “兄弟呀,口气别大了。”
      “哈哈!”吴水金接下来说,“姐姐,怕什么呀?张狱钟已经答应了,要把收缴的钱退回来。”
      “你去了?”吴月琴惊讶地问。
      “去了。”吴水金说,“张狱钟说,把水井湾谋杀案结了,叫人送来。”
      “他同意了?”
      “他当然不同意。我把枪往桌子上一放,他就吓傻了,只是说,‘在下商量,在下商量’。”
      “哎呀,兄弟,你坏了坏了。”
      “姐姐,怎么又犯愁?”
      “兄弟呀,你有所不知,张狱钟收缴的钱不过九牛一毛。可是……可是……”吴月琴欲言又止,她知道舅子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土匪,要是他知道红军先遣队在水井湾,惹出麻烦不好收场。
      “姐姐,可是什么?说呀!”吴水金催促道。
      “可是……”吴月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姐姐,有什么委屈尽管说,我给你作主,怕什么呀?”
       “兄弟,我不是怕,姐姐要是说出来,怕……怕你惹祸哇!”
      “哈哈!”吴水金把手枪砸在桌子上,洋洋得意地说,“在周口这片土地上,什么样的事我没做过?什么样的人我没见过?老子走到哪里,说杀谁就杀谁,就连那些英勇无比的红军,我都不畏惧。”
      吴月琴听了舅子的话,觉得他连张县长都不怕,还怕红军先遣队?思考再三,鼓着勇气说:“水井湾来了几个红军便衣队,我怕他们来苏维埃。”
      “他们人呢?”
      “在丁大方家。”
      “这就对了。我这一趟回来得好哇!要是逮几个红军回去,我就发大财了。”吴水金回头对他的同伙三毛子说,“老三,操起家伙,咱们去逮红军。”
      “兄弟,别莽撞,这些红军便衣队太厉害了,财主都怕他们。”
      “人家怕他们,我可不怕!抓住一个红军,领赏200大洋。这样的美事,何乐不为!”
      “兄弟,还是把饭吃了再去,网里的鱼,飞不了。”
      “不!我把红军逮来再吃饭。姐姐,夜老鸭哪里去了?”
      “我叫他去请我老表转移东西,怎么还没回来?小梅,去看看你苟叔。”
       “是。”小梅走到门口,看见夜老鸭回来了,尖声叫道,“苟叔,快点回来,太太等你多时了。”
      “来了来了——”夜老鸭听小梅这么一说,心里全明白了。为了应付眼前出现的一切,一口气跑进屋来,看见吴水金和一个穿军装的人在玩弄手枪,笑呵呵地说,“吴大少爷,稀客呀,奴才有礼了!”
      “别客气。夜老鸭,跟老三学会儿手枪,咱们好去逮水井湾的红军。”
      “吴大少爷,我夜老鸭大半辈子都没摸过手枪,要是把我教会了,我睡着了都会笑醒。”夜老鸭接过手枪,在三毛子的指点下,几分钟就学会了,笑着说,“感谢你。”
      “夜老鸭——”
      “谁呀?”夜老鸭知道是冯光继和夏队长来了,握着手枪走出门来,笑着说,“原来是冯保长,快进屋来。”
      夏白杜和代兴荣在冯光继的陪同下,来到方家大院,只见夜老鸭握着手枪,冯光继问:“夜老鸭,你都玩上手枪了,不简单呐!”
     “哪里哪里,冯保长,吴大少爷叫我学打枪,好保护太太 。”夜老鸭暗示夏队长,证明吴水金在屋里。
     夏白杜和代兴荣对视了一下眼神,对冯光继悄声说:“冯保长,要看我的眼神行事,不要冒失。”
     “夏队长,请放心,我冯光继不是傻瓜。”说话间来到堂屋里,看见吴水金和三毛子坐在太师椅上,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令人望而生畏。冯光继双拳一抱,满脸笑容地说,“吴大公子光临水井湾,我冯某未曾远迎,失敬失敬!”。
      “哪里哪里。姓冯的,听说你都当上水井湾保的保长,算个小小的父母官呐!”吴水金点着香烟叼在嘴边,傲慢地客套着。
      冯光继客气道:“吴大公子,你折杀我也。我一个小小保长,算什么呢?在你眼里,算根草。如今,你都长官了,为我们周口镇增光添彩喽,值得贺喜呀!”
      吴水金见夏白杜和代兴荣怒不可遏的样子,问冯光继:“冯保长,他们是谁?”
      “他们是我的朋友,顺便来看看你。”
      “好说好说,请坐。”
      吴月琴听到说话声,从楼上下来,看见夏白杜和代兴荣找上门来,心里捏着一把汗,屁股一扭一扭地走出来,卖着关子:“嗨哟喂,今天的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瞧,红军夏队长和代先生都光临了,贫妇有礼了。”
      吴水金听说是两位便衣红军,吓得变脸变色,急忙把手枪摸出来,时而对着夏白杜,时而对着代兴荣,一时不知所措。
      “哈哈哈!”夏白杜笑着说,“吴先生,你瞧你,何必这样紧张?”
      “对对对。”吴月琴对吴水金说,“兄弟,红军夏队长只要瞧得起咱们,就交个朋友吧!”
      吴水金恶狠狠地说:“谁给他交朋友?姓夏的,举起手来投降吧,免得受罪!”
“哈哈哈哈!我们共产党领导的红军从来没有举手的习惯,只有国民党军队才怕死,听见枪响就丢盍弃甲,举手是你们的常规训练!”夏白杜一针见血地戮穿了国军的丑恶面目,并注视着吴水金和三毛子的举动。
      “少废话!”吴水金把手枪晃来晃去,口出恶言,“我今天要来捉拿你,想不到你找上门来,这就怪不得我了,快举起手来,我好带回去领赏!”
      夏白杜一手插腰,一手指着吴水金骂道:“吴水金,好一个土匪起家的恶霸,你致死人命,犯下了滔天罪行。如今摇身一变,成了罗泽州的兵痞,周口人民早该审判你了,把枪放下,向人民低头认罪,才是你唯一的出路。否则,死路一条!”
     吴水金被夏白杜骂得无言可答,把枪插进盒子里,气得脸红脖子粗,坐在凳子上喘粗气,想了想对三毛子说:“老三,你去县衙门,叫张县长派兵抓捕他们,我在这儿守着。”
     夏白杜厉声说道:“谁敢迈开一步,我就打死他!吴水金,放下武器,举起手来!”
     “放下武器,举起手来!”徐尚友、胜小艺和韩书林冲进来,吼声似惊天响雷,吓得吴水金神魂颠倒,拔出手枪“啪啪”两枪,夜老鸦的手一挡,子弹朝着三毛子飞去,吴水金做梦都没想到,把跟随他多年的奴才送上了西天。看到死去的同伴,想到罗军长的军法,也要自己赔命,懊悔之下,朝他自己扣动了扳机,子弹穿透了他的胸膛。
      吴月琴急忙跑来,扑在吴水金的身上,失声痛哭:“兄弟,你为什么这样,你为什么……”
      “姐姐,不要为我伤心。在周口镇,我致死人命,当了土匪,打死了两个女人;当排长,我枪毙了三个逃兵,这叫冤魂不散。姐姐,咱们在鬼门关见吧!”吴水金说完,闭上了罪恶的眼睛,地上凝固了他又黑又臭的污血。
      吴月琴见吴水金一命归阴,失去了活的信心,一头撞在壁头上,昏了过去。
      院坝的石阶上,站满了盐店街和水井湾的男女老少。夏白杜高高地站在石阶上,放开嗓门说:“父老乡亲们,你们刚才都看到了,也亲耳听见了吴水金的忏悔,他是害死五条人命的杀人狂,是十恶不赦的恶霸,现在自取灭亡了!乡亲们,事实证明,凡是与人民为敌,决没有好下场!”
      院坝里一片翻腾:“吴水金罪该万死,死有余辜!”
      夏白杜高声说道:“乡亲们,土豪劣绅宣扬什么‘人生有命,宝贵在天’,完全是骗人的鬼话!只有跟着共产党闹革命,打土豪分田地,建立苏维埃,组织自卫队,手里有了枪,就不怕土豪劣绅了。”
      院坝里、石阶上的人们听了夏白杜的演说,觉得他的话像一盏指路明灯,照亮了大家。好几个小伙子跑到夏白杜的跟前,请求参加自卫队。
      夏白杜见老百姓群情激奋,满怀豪情地说:“乡亲们,我们都揭不开锅了,可是方家仓里存了上万斤的谷子,夹壁里装的是金银珠宝。我代表红军总部决定,将方家剥削我们的血汗分回去,把藏在地下室的枪支弹药拿出来发给你们,保卫我们的家园。”
      院坝里响起了“红军万岁!红军万万岁!”的口号声。
      夏白杜激情地说:“现在我宣布,请丁大方、丹金兰、孙村云、龙文达、胡大寿和郭威组织分配,你们回去拿箩筐来挑。”
      丁大方带着盐店街和水井湾的人们涌进方家,夏白杜叫夜老鸦打开地下室,胡大寿把枪支弹药取出来;龙文达带领大家打开粮仓,把粮食一担一担地挑出来,摆满了整个院坝;郭威带人把捆好的十几包金银珠宝抬下楼来;孙村云和小伙子把细软物品挑出来摆在院子里,分给大家。
      夏白杜离开方家时,叫方子乔的家人把吴水金两个坏蛋埋了,命令吴月琴接受群众的监督,争取宽大处理。
夏白杜回到水井湾,对队员们说:“我们离开方家时,夜老鸦告诉我,吴水金要张狱钟把收缴方家的钱退回来,可见吴水金嚣张到何等地步!”
      代兴荣说:“吴水金是土匪出身,穿着军装耀武扬威的样子,张狱钟当然要敷衍塞责。”
      “说明狗屎虫怕蟹屎虫。哈哈哈哈!”
      雾像一件灰白色的纱衣,显得那么神秘。舟学古怀揣亲手拟写的财产,前来拜见夏白杜,请求开城布公。
      “舟主任”冯光继指着夏白杜,说,“这位就是红军队长夏白杜同志。”
      舟学古笑盈盈地说:“夏队长,你光临水井湾,小可未曾迎接,万望恕罪!”说完深鞠一躬。
      夏白杜扶起舟学古,激情地说:“快快请起。小胖子送来你的书函,我已拜读,就是来不及登门拜望。”双方客套一番之后就步入丁家的堂屋。
      舟学古坐下来开门见山地说:“夏队长,丁家惨遭祸殃,我舟学古惭愧,惭愧呀!”
      夏白杜哑然一笑,一针见血地说:“舟主任,方子乔一伙草菅人命,他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死有余辜哇。”
      “张县长到水井湾开棺验尸,将凶手抓捕了,正在审理。”
      “我都知道了。”
      舟学古瞟了夏白杜的脸色,话锋一转:“杀人凶手牛飞仁……”
      “已经自取灭亡。”
      舟学古接着说:“夏队长,如今共产党和红军又回来了,我把我家的契约、田土数量、财产,都带来了,全部交给苏维埃。”
     夏白杜喜出望外,感慨地说:“舟主任思想开明,我代表红军总部,对你高风亮节的精神表示欢迎。不过……”
     “不过什么?”
     “正当的收入,属于私有财产,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夏队长,我有一百担田地,自己也没劳动,靠收租纳佃过日子,这财产……”
     “这财产属于剥削。按照川陕省委‘二五减租’的政策执行。”
     “正因为如此,就按苏维埃的政策办,我舟学古毫无怨言!”
     “舟主任,你是真心实意地拥护共产党的政策,还是应付一下当前的潮流?”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明天从我家开始,我这个联保主任,请夏队长另选高明。”
     “这哪儿成呐?舟主任,你是个开明人士,为大家做了榜样,本来是位难得的贤才嘛!”
     “夏队长过奖了!”舟学古满心欢喜地说,“今天,我一则请你们到联保办事处作客,二则我要讨教讨教!”
     “舟主任言重了!”夏白杜喜行于色地说,“宣传共产党的政策,讲一讲红军英勇战斗的事迹,那是可以的。要说讨教?你当过先生,我得讨教你才是呀!”
      “不敢当,不敢当!早知贵党贵军要来水井湾,小人本应前来迎接,可惜的是相见恨晚啦!”
      “哈哈!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共产党和国民党有着根本的区别,我不过是一位红军战士,何须前呼后拥?舟主任,你说对吗?”
     “那是那是!”舟学古感慨地说,“水井湾被方子乔、吴来八搅得天昏地暗,只有红军才奈何于他。共产党和红军来改良,真是大快人心,我舟学古佩服,佩服哇!”
     “舟主任,佩服说不上,我想请你担当改良的重任,不知意下如何?”
     “小人年过半百,眼光短浅,有愧贵党贵军的重托哇!”
     “老帅出朝,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舟主任,你德高望重,何乐而不为之?有共产党的领导,有红军撑腰,这个天下,终久是共产党领导的新中国。”
     “那是那是!不过……”
     “我知道你担心我们的苏维埃能坚持多久,红旗会不会倒?怕就怕在这一点上。”
     “哈哈哈哈!夏队长,我舟学古弃官不做,见这世道黑暗,在故里教书育人,宣传改良思想,早把生死置之度外。为了穷苦大众,只要贵党贵军看得起我,就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咱们一言为定!这里有手枪一支,子弹一百发,作为尚方宝剑。我代表红四方面军第一纵队党委赠送于你,作为信物,愿你把周口的苏维埃办好!”
     舟学古接过枪弹,神采奕奕地说:“恢复周口苏维埃,是人心所望,小人不负贵党贵军的重托,不会让你失望!”
     “好!”夏白杜满怀激情地说,“历代的帝王将相也在改良,达到国富民强,近代的光绪帝改良失败了;孙中山的改良被蒋介石抹杀了。所以,共产党就是为改良而斗争的。”
      舟学古心悦诚服地说:“夏队长,我舟学古:
                                                  安不忘危山河烂,
                                                  爱莫能助朽翁难。
                                                  令人神往改良日,
                                                  傲雪凌霜梅花灿。
     “哈哈哈哈!舟主任,一首诗道出了你的心里话。”夏白杜握着舟学古的手说:
                                                  傲骨天生五尺郎,
                                                  满腹经纶晨上霜。
                                                  悲天悯人展宏图,
                                                  冰清玉润创辉煌。
      舟学古哈哈一笑:“夏队长,你的文采实在了得,让我大饱耳福!”
      “老夏”胜小艺说,“我把田一甫带来了,他煽动群众,把分的胜利果实要退回去。”
      田一甫哭着说:“不是我,是信士假叫我煽动的。他说,如果红军走了,大家要遭殃,所以……”
      “红军即使走了,还有广大的劳苦大众,怕什么呢?田一甫,你告诉信士假,他有几个脑袋?”夏白杜理直气壮地说。
      田一甫跪在地上道:“长官,我错了。”
      “好!”夏白杜怒气冲冲地说,“田一甫,你去请乡亲们把东西拿回去,我亲自验收。”
      “是,长官。”
      “田一甫,你去告诉他们,就说我冯光继说的,要是有人造谣惑众,乡规民约是要作数的,特别是你!”
      “是!我田一甫再也不敢了。”
      舟学古沉下脸来说:“田一甫,你要是在周口场上胡说八道,怕不怕坐乡上的禁闭!带个信回去,就说我舟学古说的!”
      田一甫哭丧着脸说:“有舟老爷的命令,谁敢妖言?”
      舟学古瞪着眼:“行了行了,回去吧!”
      夏白杜笑着对舟学古说道:“舟主任,你在周口镇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苏维埃有你的闪光,就是上天摘星,下海捕龙,都手到擒来。”
      “夏队长,你把我吹到天上去了,要是跌下来,不是粉身碎骨?你们回来了,这周口的天都亮多了,哈哈哈哈!”
      “舟主任真会开玩笑,我夏白杜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既是有的话,狂风暴雨还在后头呢!”
      “夏队长,孙中山先生领导辛亥革命的时候,我才二十六岁,周口街上剪辫子呀,高呼三民主义呀,我都蒙在鼓里,现在想起来呀,白吃了二十六年的干饭,太愚蠢了!”
      “那时侯哇,我娘还没找到婆家呢,哈哈哈哈!”夏白杜一句风趣话,把大家都逗笑了。
     舟学古笑嘻嘻地说:“夏队长,你这样风趣,我应该好好学一学。古人云:“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舟主任,你是先生,我记得曾子说过这样一句话:‘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不已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我就是这样来革命的。”
      “夏队长,走!今天咱们好好叙一叙。”
      “今天我有事,明天一定来拜会你!”
      “此话当真?”
      “我从来不说假话。”
      “夏队长,昨天那么热闹的事儿,也不通知我一声,是不是怕我从中作梗?”
      “不知道事情来得那么突然,吴水金像七月里的暴风雨,说来就来,想找个避雨的地方都来不及呀!”
      “哈哈哈哈!夏队长,我这个人呐,就是太古板,要是你帮我开个缝儿就好了。”
      “我们共产党人就是要用马克思主义为所有人开缝的。舟主任,你接受得了吗?”
      “完全能!”舟学古满怀喜悦地说,“夏队长,我明天派人来接你,不会失言吧?”
      “我夏白杜说话算话,在你面前,岂能儿戏?”
      “有你这句话,我舟学古就放心了,告辞!”舟学古两拳一抱,笑嘻嘻地走了。

发表于 2013-7-10 15:43 | 显示全部楼层
长篇小说难得写,应该高度保密,小心被盗版。

发表于 2013-7-10 20:04 | 显示全部楼层
写好长哟。

 楼主| 发表于 2013-7-11 10:03 | 显示全部楼层
pengzili 发表于 2013-7-10 20:04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写好长哟。

     谢谢网友提醒,请看后多赐教。

 楼主| 发表于 2013-7-11 10:11 | 显示全部楼层
嘉陵山水 发表于 2013-7-11 10:03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谢谢网友提醒,请看后多赐教。

    声明:《嘉陵烽云》此书版权属于“嘉陵山水”本名严明瑜所有,严禁侵权。

 楼主| 发表于 2013-7-11 12:1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巧分兵   苏维埃救济贫民
                                                         设埋伏   保安队活捉土匪
     太阳悬在空中,照在大地上暖洋洋的。送走了舟学古,代兴荣笑着说:“夏队长,舟学古这个曰老夫子服服帖帖地俯首待命,周口的革命一定会出现崭新的局面。”
     夏白杜接下来说:“舟学古算是被我们征服了,要是张狱钟像舟学古那样直率坦荡,横渡嘉陵江就有希望了。”
     徐尚友说:“张狱钟年纪轻轻当县长,大有来头。”
     夏白杜笑着说:“他有三个巧遇。第一,关正堂(省参议员)是他父亲的学生;第二,他巧遇肖婷认识刘主席;第三,他是关正堂的秘书。”
     代兴荣接下来说:“张狱钟要是与我党我军对抗,和人民背道而弛,绝没有好下场!”
     “夏队长——”胡大寿跑来说,“田一甫要把信家的金银转移走,二麻子怕你追查,两个人争论不休。夏队长,快想办法呀!”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从磨子街回来,路过信家,听见他们吵得面红耳赤,我怕他们把东西转走了,就跑了过来。”
     “你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我在信家的墙外,看见二麻子指着田一甫的鼻梁说,‘好好好,要是夏先生知道了,别怪我没提醒你。’”
     “田一甫怎么说?”
     “他说,让我想一想,后来的话就听不清了。”
      夏白杜想,这个田一甫,还是佃家之后,怎么出尔反尔?要是把信家的东西转走了,削富济贫不是成了空话?在这节骨眼上,不能让田一甫的阴谋得逞。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对大家说:“同志们,我们不能让煮熟了的鸭子飞了。老代,你的意见?”
     “争取时间,就是胜利。蒲家湾和赵家坝的老百姓都揭不开锅了,必须把信家的粮食拿出来救济他们。”
     “夏队长----”龙文达跑来说,“吴来八的老婆和她的下人小聋子,把东西藏到地道里,怕苏维埃削富济贫。”
     “龙文达,你怎么知道?”
     “我来的时候,经过吴家,听见小聋子说,‘今天晚上一定要藏完。’我想,也许是藏东西。夏队长,想个办法呀。”
      夏白杜根据新的情况,召开了水井湾苏维埃紧急会议。会上,夏白杜把小聋子和田一甫转移财产的重要线索,作了全面的分析,马上当机立断:“同志们,为了救济老百姓,不能眼巴巴地望着敌人囤积聚集,我们一定要把敌人的嚣张气焰打下去,把粮食夺回来。”
      “夏队长,快下命令吧!”冯光继激昂地说。
      “好!”夏白杜如此这般地部署一番,把手一挥,“出发!”
      夏白杜、冯光继、孙村云和小林子,带着蒲家湾和赵家坝的老百姓闯进信家,信士假弓着背读着《三字经》,看见群众冲进去,他翻起二白眼,闪着昏暗的目光说:“她杀人被带走了,你们看田一甫和二麻子在哪里,找他们就是了。”他说完,埋下头来聚精会神地读着“人之初,性本善……”
      二麻子和田一甫看到夏白杜来了,双双跪到地上,口称:“共产党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家觉得他们实在好笑,趴在地上像两个地乌龟。夏白杜扳着脸说:“起来!”
       “谢共产党恩德!”二麻子和田一甫站起来,“红军万岁,万岁,万万岁!”
      夏白杜气愤地问:“二麻子,你知道我们来干什么?”
      “夏队长,共产党和红军是好人,教训财主和下人。”二麻子一边说,一边叫田一甫把茶水倒来。
     夏白杜开门见山地说:“二麻子,我上次给你说了,信家的金山银山都是劳动人民的血汗,不可能‘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你还记得吗?”
      “夏队长,我记得记得。”
      “二麻子,信家的东西……”
      “原封没动,要是少颗针,我二麻子拿脑袋担保。”
      “有人不是要打主意吗?”
      “田一甫是那样说了,我怎能那样做呢?”
      “二麻子,别标榜自己!你……”田一甫不服气地说。
      “别吵了。田一甫,你把钥匙拿来开门,二麻子把信家的财产先给我写出来,我照点就是了。”
      “夏队长,我二麻子是个直人,虽然长得丑,说话是要算话的,决不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夏白杜笑着说:“二麻子,我们相信你,去写吧。”
      原来,二麻子是个随风倒舵的人,他见一支花抓了,信士假又是木偶人,田一甫虽然是一支花的心上肉,对信家庞大的财产,是沾不到边的。一支花对二麻子又恨又爱,恨他长得丑,无法代替信士假;爱他精打细算,把帐目搞得一清二楚。他在一支花的眼里,是猴子捡到姜,丢了舍不得,吃了又怕辣。
      二麻子写着写着,眼前浮现出夜老鸦前天晚上来打探的情景:
      夜老鸭对二麻子说:“二麻子,不得了了,共产党和红军要打土豪分田地,这事儿……”
      “哈哈!”二麻子不以为然地说,“打就打吧,分就分呗,我是个穷人,又不是土豪,看他们怎么办。”
      夜老鸦冷笑道:“二麻子,这样说来,你不怕?”
      二麻子昂起头说:“哈哈!我怕什么?当个信家的奴才,搞了几个丑婆娘,算个啥?”
      “二麻子,你倒碰到狗屎运气了,而我呢?成了车胎漏气——滚不动了!”
     “哼哼!”二麻子奸笑道,“夜老鸦,你呀你呀,曾经你在方家是猛虎扑羊,所向无敌。方家父子在世的时候,  你是赶车不带鞭子的人。现在,成了大老爷下轿?”
     “唉——”夜老鸦叹了一口气说,“我呀,还不是烂肉喂苍蝇。”
     “夜老鸦,我不是说你,那时候哇,你是鸭子飞上天——想充大天鹅!”
     “二麻子,那是过去的事了,你要是把麻子铲下来,成了一支花的边外餐,还不是掉在炭里的粘糕,不好收拾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二麻子大笑起来。
     “二麻子,你笑什么呀?”
     “夜老鸦,你说我笑什么?过去,我说你把方子乔的三个老婆都抱了,你还骂我。今天,你不是自招了吗?”
     “二麻子,你还胡说什么呀?咱们说点正经事嘛。”
     “好好好,就说正经事。夜老鸦,我问你,方子乔密室的金银珠宝和粮食,你打算怎么办?”
     “我给夏队长都说了,把东西交出去,救济周口街上的穷人。你怎么办?”夜老鸦昂着头,一双三角眼望着二麻子。
     “我?哈哈!你夜老鸦都猫儿不吃死老鼠,我还睁眼瞎子考状元?几天前,夏队长也来找过我,他说……他说……”
     “他说什么?”夜老鸦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夏白杜说些什么,总想把二麻子的口气套出来,自己心中也才有个底。那些金银珠宝虽然不是我的,也不能说交就交嘛,要是真的搞完了,怎么对得起九泉之下的方老头子呀!
     二麻子见夜老鸦心不在焉,笑了笑说:“夜老鸦,你在想什么呀?是不是在想方家的三姨太?”
      “二麻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我问你,你给夏队长说些什么?”
      “我给他说了,把信家的金银珠宝都拿出来,夏队长听了非常高兴。他还说,我是穷人,要和穷人团结起来,跟着共产党走。”
      “二麻子,你现在是桂花糖下肚,吃香喏!”
      “夜老鸦,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叫我二麻子红糖拌黄连?如今风云突变,非要趟混水?哎呀——又说回来,   我也是穷人卖儿子,迫不得已呀!”
      “二麻子”夜老鸦用充满怒意的眼睛滴溜溜地望着说,“我还不知道你的为人?你二麻子是扯着胡子打滴溜,舍得张了网就走!”
      二麻子有口难辩,羞得满脸通红。曾经做过一些偷鸡摸狗的事,背地里多给那些下人几个铜板。后来,当了信家掌柜,有权有势,自己说多少就多少,一支花睁只眼,闭只眼,把我何奈其哉?二麻子摆出一副高傲的姿态,一手叉腰,一手搭在帽沿上,不客气地说:“夜老鸦,哪个不知道你是掉在油桶里的西瓜?”
夜老鸭也不示弱,指着二麻子的鼻梁说:“二麻子,谁不知道你是做梦都抱着钱罐子的人?”
      “夜老鸭,你别在我面前装腔作势!周口的大人小孩,谁不知道你是骆驼走沙滩?”
      “你……”
      “二麻子——夏队长找你呐!”孙村云的喊话,打断了二麻子的沉思,他拿着写好的清单一边跑,一边答应:“来了!”
      蒲家湾和赵家坝的男女老少,按照二麻子的清单,把粮仓打开了,钱柜也打开了,还把埋在地下的枪弹也挖了出来。冯光继和孙村云把信家的田契、高利贷契据化为了灰烬。胡大寿和龙文达组织大家搞分配,乡亲们背的背,挑的挑,心里乐滋滋的。
     与此同时,第二组的代兴荣和徐尚友几个队员,带领自卫队员和盐店街的父老乡亲来到吴来八的家里,烧毁了契约,把枪支弹药挖出来,打开了粮仓和钱柜,把钱粮分给了老百姓。当晚,吴家下人小聋子急忙向吴来八报信去了。
      再说吴来八逃到重庆,投靠朝天门阳会混江龙之后,将做生意的五千大洋作为进见之礼。
      混江龙是重庆轮船运输社驾长的儿子,父亲运货至三峡触礁船毁,被老板以越货告到法庭吃官司,导致家破人亡。十五岁的混江龙怀着深仇大恨,结识了二三十人的穷家小子,在朝天门练习拳棒,专为穷人打抱不平。混江龙得知吴来八是被官府缉捕的杀人凶手,他指着吴来八破口大骂:“姓吴的,我混江龙有眼无珠,看错了人!你原来趋炎附势是想叫我乱杀无辜,坏我混江龙的美名,你这狗崽子滚出重庆,别让我和弟兄们看见你。否则,决不饶你狗命!”
      “大哥,小弟遵命。”
      “谁是你大哥,滚得越远越好!”混江龙吩咐老幺拿了包银子甩给吴来八,赶出门去。
      吴来八走出重庆。他想:上哪儿啊?有家不敢归,何处才是栖身的地方?他昏沉沉泪涟涟,来到小山峡,看见几堆新坟,想觅寻短见。猛然间,耳边响起了母亲的嘱咐:“留在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抹去了泪痕,咬牙切齿地指天发誓:“只要我吴来八有一口气,决不让水井湾有安宁之日!”他打听到营山县安乐庙招土匪,前来入伙。土匪头子是外号玄机子的退役军人,曾经在二十军当排长,在广安强奸民妇,被老百姓阉割成了废人。解甲后来到安乐庙,招了十几个徒弟操练武功,打家劫舍,老百姓怨声载道。
      1933年秋,红军解放了川东北20多个县的广大地区,建立了苏维埃政权,掀起了打土豪分田地的土地改革运动。然而,不甘心失败的杨森,妄图东山再起,动员所有的大小土匪,配合国民党军队剿灭红军。从此,玄机子趁机抢劫老百姓,成了一大祸害。
      吴来八得知家里被红军苏维埃的消息之后心痛欲裂,昼不食夜不寝。几天过去了,哭哭啼啼地跪在玄机子面前诉说道:“大哥,我家被红军的便衣队苏维埃了,妻儿们怎么活呀?”
      “老三,怎么不早说?起来起来。”玄机子扶起吴来八,劝说道,“几个便衣红军有什么了不起,派几个弟兄把他们剿灭不就对了。”
      “大哥,便衣红军可厉害呀!”
      “我知道他们厉害。”玄机子回忆道,“去年秋天,红军打到营山的时候,杨森叫我们土匪配合打红军,我这条腿就是在丰窦铺战场上被红军打成残废的。老三呐,我不报红军这一枪之仇,死不瞑目!”
      “大哥,我吴来八跟着你一辈子打红军!”
      “好!只要你忠诚于我,所有的仇都能报。”
      “大哥,咱们把几个县的绿林都团结起来,将来你就是川北王了。”
      “老三呐”玄机子抢着说,“营山的地盘是我的,蓬安的魏福堂,仪陇的尤独耳,都是我的弟兄,只要我一声令下,营蓬仪几个县都是我玄机子的了。”
      “报告大哥”一个土匪跑来报告,“八个商人和两个保镖从口子上经过,是劫还是不劫?”
      玄机子气势汹汹地说:“不能放过一个机会,传我的命令,集合队伍,马上出发!”回头对吴来八说,“你昨天出差受了伤,好好歇息,我和弟兄们取胜就回。”
      吴来八见玄机子带着土匪们走了,回到房间躺下,刚刚迷上眼睛,闪现出和母亲分离的那一幕:
      一个毛毛细雨的下午,吴来八把舟爱香告状的消息告诉了母亲,母亲吃惊地说:“虽有马占一左右局势,但是水井湾杀人惨案的真相已暴露在广众大庭之下,即是有呼风唤雨之能,也无法抵挡这门临大祸呀!”
      “娘,怎么办哪?”
      母亲处心积虑地对儿子说:“孩子,你只有远走高飞,避开这场灾难,当风雨过后,云开日出之时再作计谋。”
      “娘,你怎么办?万一他们供出你来?”
      “孩子,你不用担心娘,我早就预料到了,终久会有这一天的。”
      “娘,你……”
      “孩子,放心好了,就是天塌下来,你娘我——顶着就是了。人是我杀的,计是我出的,这个家是我撑的,大树招风嘛!你娘,我担着。”郝寡母说到这里,喉咙哽咽了,风云一时的商场女霸王,连黄水都不留一滴的,如今也泪流满面。
      “娘——”吴来八跪在母亲的跟前啕天大哭。
      “起来,起来。孩子啊,几十年来,你娘我——里里外外一把手,在贸易场上,无论勾心斗角的,还是刁蛮撒野的,都是我手下之败将。娘啥事没见过?什么荒诞不经哪,什么风谲云诡呀,什么魑魅魍魉呀,什么妖言惑众呀,我都巧妙地地应付过去了。眼下,祸起萧墙,一支花将我们画地为牢。但是,在我面前,她不敢高打一掌,只有刺刺不休地数落你。一旦事发,我——只有和盘托出,至于成败利钝?只得火中取栗,舍兵保将了!”
      “娘——”
      “唉——孩儿呐,想起过去,娘还是风光过。头戴金簪银花,项佩珍珠,手戴金戒银镯,身着绸缎,出门上下,不是坐轿就是坐滑竿,酒店茶馆,哪里没有我的影子?如今——”
      “娘,你……”
      “娘老了,过去的事儿,已是春梦无痕。这皱纹,早就出卖我啦!而今灾祸进门,我使出浑身解数,也要保住这个家,更重要的是保住你呀!”郝寡母说着说着就泪如泉涌。
      “娘……”
      “孩子啊,我年轻的时候从没哭过。曾经呐,也遇到了让人心寒的艰难险阻,渡过了意想不到的惊涛骇浪,制服了那些连常人都难对付的小人。这些都是我稳操胜卷,才获得成功。孩子啊,人世间的这台戏,不好演呐!娘一辈子,走过了多少的坡坡坎坎,涉过了多少的急流险滩。无论洋的、土的、善的、恶的,就连那长脚蚊,我也认得出公母。这个世道已经变了,将来的天下就是穷人的了。”
      “娘——你……”
      “水井湾已经出了名,任其自然罢了!”郝寡母慢慢地站起来,擦着眼泪望着儿子。
      吴来八哭着说:“娘,舟爱香去告状,对我们凶多吉少,一支花要是把罪恶嫁祸于我,顶得住吗?”
      “一支花这个水性扬花的婊子,恳定是恩断义绝,你只有躲避官司,带些银两去重庆谋生,待风平浪静之时才返乡归家,到那时冤散气消,不就万事大吉了?”
      吴来八觉得母亲所言即是,立即收拾银两,拜别列祖列宗,抱着母亲和妻儿大哭一场,鬼头鬼脑地抄小路逃走了。
      玄机子抢劫回来,听见吴来八伤心地啼哭,走进屋去看,原来是做梦。奇怪地问:“老三,你哭什么呀?”
      吴来八故意编造了一个谎言:“我刚才呀,梦见我老婆带着两个孩子讨口要饭,我跑过去抱着他们。不料,几个便衣红军在丁大方的带领下,走过来抓我,我舍下妻儿,没命地逃跑,他们一边追一边打枪,我一边跑一边啼哭,好容易才躲过他们。”吴来八笑着说,“大哥,要不是你叫我,也许还在哭呢!”
      玄机子哈哈一笑:“老三呐,我派几个弟兄把几个便衣红军抓来,任你摆布就是了。”
      “大哥,我流浪半年多了,想回去一趟,不知妻儿们是死是活,我一概不晓,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小弟我遗憾终身呐!”
      “老三,你既然要回,我得派几个弟兄和你一路前往,你一个人行走,我怎么放心?”
      “大哥,有你一片心我就满足了,弟兄们天天出差,太辛苦了。我还是一个人最好,目标小,又好躲避。”吴来八一边说,一边收拾行李,准备出发。
     玄机子见吴来八说走就走,觉得单独行动很不放心,把手枪往腰间一插,关切地说:“老三,这样吧,我陪你回去把妻儿接来,免得牵肠挂肚,过一段时间,我和弟兄们打破蓬安牢房,把你老娘也接来享清福,不就团圆了吗?”
      “谢谢大哥美意!”吴来八对玄机子道出一番话来,接着说:“大哥,你放心,小弟我速回速归。”
      “老三心急如焚,大哥我成全你。”玄机子见吴来八回家心切,只好派两个匪徒一路护送,以防不测。                                                                                                                                                                                                         
     吴来八和两个土匪一路走来,眼看天色不早,还要赶三十多里的路程,加上他的腿不好,只好加快了步伐,忍着饥饿往前赶。三个人来到沈家梁的垭口上,吴来八叫大家坐下来歇歇,抽袋烟再走。可他心里老是犯嘀咕:县长张狱钟贴出捉拿他的告示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红军先遣队,他们发动群众打土豪分田地,实行全民皆兵,那才是最可怕的。特别是先遣队长夏白杜,智勇双全,让人胆颤心寒。                                                                                                                                                                                                         
     夏白杜在水井湾打土豪分田地,恢复苏维埃,犹如春风吹遍了周口大地。接着,木桥沟、毛坝子、彭家沟、凤凰沟,恢复了苏维埃政权,开展着打土豪分田地的热潮。为了疑惑敌人,对舟学古道出一番话来,笑着说:“写一个报告,叫李海泉送到蓬安县衙。
      张狱钟看完报告,十分纳闷:军政府打来电话,红军被围困在广元、巴中一带,可能要向营山和仪陇逃窜,叫我们作好防御。可是,水井湾发现红军的小分队,难道从天上掉下来的?张狱钟是个有心计的人,他思来想去,脑海里浮现出吴水金和他的随从,是不是他们呢?他们曾经当过土匪,这次要索回他姐姐缴纳的银两,我没同意,是不是敲诈老百姓而生出的事端?总之,都要派人去调查才知端的。派谁去呢?犯起愁来,马占一请假伺候他病危的妻子,只有叫鲁伦魁走一趟。
      鲁伦魁来到办公室,张狱钟说:“鲁科长,舟学古送来报告,说有几个便衣共军在周口兴风作浪,你带一个连的保安前去剿灭。”
      “张县长,马占一是剿共司令,是不是叫他一同前往?”
      “马占一要伺候他病重的妻子,可以原谅他,你是公安科长,清乡剿共也是你职权范围,领兵去吧!”
      “张县长,要是马占一异端邪说,我可担当不起呀!”
      “没什么大不了的,即使让红军逃走了,也不是你的过,去吧去吧!”
      “只要有张县长这句话,我鲁伦魁带兵前往就是了。”
      “鲁科长,你最好派一个排埋伏在沈家梁,一个排到周口搜查,一个排堵住白杨到营山的路口,防止共军逃脱。”
      “我也是这样想的。”
      “好!我等候你的好消息。”
      鲁伦魁用三条船把队伍运过河去,按照张狱钟的部署,为了不打草惊蛇,连舟学古也不打招呼,秘密地行动。
      却说四狗子带着一个排的保安来到沈家梁的垭口上,看见垭口上有三个抽烟的人,偶尔传来说话声,看样子十分可疑。他如此这般地吩咐之后,马上行动起来。
      吴来八看天色还早,怕人们认出他来,故意拖延时间,等到天黑之后才回家。为了安全起见,他叫两个匪徒把手榴弹放好,把枪拿出来检查一遍,将子弹推上枪膛。他对两个匪徒嘀咕了几句,就大摇大摆地下山来。
      夜幕已经降临了,四狗子见三个鬼鬼祟祟的人走来,以为是便衣红军,叫大家做好战斗准备。眼看吴来八三人走进了埋伏圈,他大声喊:“弟兄们,捉活的!”保安队员一跃而起,把吴来八三人团团围住。惊慌失措的吴来八为了脱身,然后把手榴弹甩了出去,纵身向路边的悬崖跳了下去,两个匪徒怕跳下去送了命,把枪放在地上,举起了双手。吴来八跳下去,被悬崖上的树枝挂住,捡回了一条命,逃回安乐庙已经后半夜了,哭哭啼啼地向玄机子诉说道:“我们行至沈家梁,中了保安团的埋伏,两个兄弟陷入魔掌,我差点儿上了西天。大哥,张狱钟太狠心了!”
      “老三,你回来就算幸运了,等我养好伤之后,再去报复他,你去休息吧。”
      “大哥,保安团把我们当做便衣红军来打,我又不敢声辩,成了黄泥巴滚到裤裆里——不是疤疤也是粪,你说冤枉不冤枉?”玄机子听了,不觉嘿嘿嘿地笑起来。
      鲁伦魁见四狗子逮了两个土匪,高兴地来到周口联保办事处,舟学古喜笑颜开地把鲁伦魁一行人迎进屋里,一面叫李海泉给军士们上烟倒茶,一面吩咐小胖子到酒馆联系晚餐。
      舟学古忙呵完了,坐在鲁伦魁的面前,倒了一肚子苦水:“鲁科长,吴水金冒充红军,在水井湾搞得乌烟瘴气,把我都整懵了。我派民团围起来,原来是方子乔的大舅子吴水金,让我们虚惊一场。”
      “舟学古,你不是说来了真正的红军吗?”
      “不错。”舟学古一本正经地说,“吴水金从方家出来,就碰上丹金兰的舅子,他们冤家相逢,动起火来。”
      “后来呢?”
      舟学古漫不经心地说:“当天下午,营山过来的游击队,把几个财主的东西搬出来,叫穷人们去拿。周口几条街的饥民,是饿老鸦变的,哪里见得死鳅鱼?我们民团一去,全副武装的游击队向我们民团开枪,我们民团哪里是他们的对手,只好败下阵来。”
      “舟学古,这样说来,你们民团是外强中干的饭桶,连共党的游击队都不敢抵抗?”
      “鲁科长,说个实话吧,我们十几个团丁,七八条破枪,不上100发子弹,能和谁抗衡?哎——我这个联保主任早就不想干了。无论红道黑道一来,先砸牌子后捆人,抢了钱抢粮,打死人就走,你叫我这个主任怎么当啊!”舟学古当着众位军士的面,诉说了自己的苦衷。
      “舟学古,你没亲临现场?”
      “我舟学古手无缚鸡之力,要是死在土匪或者红军的枪口上,一家老少的日子就惨了!鲁科长,我写了个辞职报告,请张县长将我免了,我也好过个清闲的日子。”舟学古从怀里摸出报告,恭恭敬敬地递给鲁伦魁。
      鲁伦魁一边推让,一边说:“舟学古,你就是写一万个报告,张县长都不得批。周口镇的联保主任,非你莫属!”
      “要是你们说我舟学古和红道黑道打得火热,我就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呐!”
      “这算什么?有人说军政府剿共司令敖世尧通共,难道他也跳河?舟学古,心中无冷病,哪怕吃西瓜!”
      “就说今天吧,吴来八和安乐庙的土匪前来骚扰,要不是四排长逮住他们,谁说得清楚?”
      “你只要不通共通红,谁敢栽赃?”
      “鲁科长……”
      “不要说了!舟学古,你要是再说,我可生气了!”
      小胖子走来说:“老爷,请鲁科长和老总吃饭了。”
      “知道了。”舟学古满脸笑容,客气地说,“弟兄们,把你们饿坏了,请到酒馆就餐。”
      军士们早就饿了,看见桌上摆着丰盛的酒菜,狼吞虎咽地吃着,觉得舟学古是个值得钦佩的正人君子。
      晚饭后,鲁伦魁对舟学古说:“你叫水井湾的保长把财主的奴才找来,我要亲自过问。”
      “好,我叫小胖子把他们传来。”
      过了一会儿,小胖子带着冯光继、二麻子、夜老鸦和小聋子来到联保办事处的大堂里,舟学古沉下脸来问:“二麻子,红军的便衣队来了,你为什么不向我报告?”
      “老爷,财主们听说便衣红军来了,躲得无影无踪,他们把信家的东西分给穷人就走了。”
      夜老鸦说:“老爷,他们把方家的粮食分给穷人之后,什么时候走的,我都不知道。”
       “胡说!”冯光继一掌击在桌子上,大声吼道,“为什么不向我报告?”
       “冯保长,他们把我关在黑屋里,我怎么向你报告?不是小林子把门打开,也许闭死了。”
       “怕死鬼!”冯光继气呼呼地说。
       舟学古说:“夜老鸦,你们听着,红军要是再来,不向冯保长报告,我把你们送去坐大牢!”回头对鲁伦魁说,“鲁科长,听听你的高见?”
       鲁伦魁说:“夜老鸦,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了,从现在起,一有情况就报告,要是知情不报者,按通共通红论处,听清楚了吗?”
       “长官,我们听清楚了。”
       舟学古沉下脸来说:“你们发现可疑的人,马上向冯保长报告,回去吧!”
       夜老鸦和二麻子三个人站在那里一直颤抖不已,听到舟学古叫他们回去,心里才平静下来,蹑手蹑脚地挤出了大门。
      舟学古见夜老鸦他们走远了,对鲁伦魁说,“鲁科长,我陪着大家到水井湾去多了解几个财主和他们的下人,情况不就更明白了吗?”
      “老舟哇,我还不相信你吗?我回去要给张县长汇报,加强周口镇的武器装备,确保河东的平安。”
      说话间,在白杨堵卡子的保安也回来了,舟学古对小胖子说:“快去安排弟兄们的晚餐。”
       “不用了。”鲁伦魁握着舟学古的手说,“我回去还给弟兄们请功呢!”手一挥,“打道回府!”
      舟学古送走了鲁伦魁一行,把夏白杜请到办事处,笑着说:“四狗子抓住了吴来八带领安乐庙的两个土匪,真是大快人心呐。”
      夏白杜说:“要是把吴来八抓住就好了。”
      电话铃响了,舟学古抓起话筒,话筒里传来苗刚壮的声音:“舟主任,张县长叫我通知你,明天派人来领五支新式步枪和1000发子弹,加强周口的防范。”
      舟学古回答道:“苗秘书,我请鲁科长向张县长转达我的意思,最好是另选高明。”
      “舟主任,张县长叫我告诉你,周口镇的联保主任非你莫属。你要注意红军的动向,防止社会上的残渣孽余和吴来八的骚扰。”
      “苗秘书……”舟学古见苗刚壮把电话挂断了,慢慢地放下话筒,对夏白杜说,“夏队长,张狱钟叫我派人到县衙领武器,维护周口镇的治安秩序。”
      “好哇!”夏白杜道出一番话来,笑着说,“舟主任,你是张狱钟的守护神,晋升一格了。哈哈哈哈!”

 楼主| 发表于 2013-7-11 17:01 | 显示全部楼层
嘉陵山水 发表于 2013-7-11 12:11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第八章     巧分兵   苏维埃救济贫民
      ...

     舟学古出身富家,经过辛亥革命的洗礼,思想上有些进步。但是,很难从封建社会和家庭束缚中解脱出来。

最佳新人

发表于 2013-7-11 17:08 | 显示全部楼层
好辛苦呀

 楼主| 发表于 2013-7-12 11:23 | 显示全部楼层
关察嘉 发表于 2013-7-11 17:08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好辛苦呀

      谢谢关察嘉网友的赞许。写小说本来很辛苦,特别是写我党我军战斗历程的题材小说更是辛苦百般。为了收集红四方面军在川东北活动这方面的素材,我走过数千里路,访问过上千人次,踏过川东北的山山水水,实地考察和考证,经过十年功夫,成功地完成了72万字60章的《嘉陵烽云》,经朋友建议,内容太长难看完,才缩为36章36万多字。为了歌颂红四方面军和川东北人民的丰功伟绩,我辛苦一点也是值得的。

 楼主| 发表于 2013-7-12 12:11 | 显示全部楼层
关察嘉 发表于 2013-7-11 17:08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好辛苦呀

     谢谢关察嘉网友的赞许。

 楼主| 发表于 2013-7-12 23:56 | 显示全部楼层
嘉陵山水 发表于 2013-7-12 17:46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第九章    斗恶棍   肖子麟血染省城
       ...

    省参议院关正堂推荐张狱钟当蓬安县县长,希望他当个清官,可是他忘乎所以,堕落成人民的罪人。要知道他怎样堕落的,请网友一章一章往下看,直到他死于嘉陵江,这就是贪官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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