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飞机 五十多年前的家乡是很闭塞的。大约在1935年时候，那时我八、九岁。虽然盘踞四川的军阀已有了飞机，但我们那里却从没有人看见过，总觉神秘得很。有些人正埋头弯腰挖土，忽听得头上呼的一声什么东西飞过去了，就大惊小怪以为是飞机。有一回母亲由舅父家回来，在路上正走着，忽听得隆隆之声由远而近、由小而大从远处天上传来，然后果然看见一架双翼飞机缓缓飞行，她当然是目迎目送，大饱眼福，回到家来向我们谈起时眉飞色舞，兴奋异常，我们则听得来羡慕之至，很懊悔没有同她一路。 大约又过了大半年，有一天我们在家正准备吃午饭，忽听得空中隐隐有隆隆之声由小而大，母亲首先呼叫起来："过飞机！"于是全家忽拉一下跑出门外，个个仰脸向天空搜寻。二哥首先发现直呼"在那里！在那里！"大家随着他的指点，果然在南边山头天空找着一架双翼飞机向北飞来，也是缓缓的，声音时强时弱，慢慢飞过头顶朝北飞去，机上双层机翼间的拉杆隐约可见。我们目不转睛的看着，好一会飞机才隐没在北边山头后面去了，我们又追上北边山头（山不高也不远，但至少距离400公尺），还看见这架飞机在向北缓缓地飞行，可见当时飞机速度是多慢了。 在这以后，大约过了一年多，看见有单翼飞机飞过了。但我们实在搞不清是怎么回事以为人是坐在机翼上的。心里凭白无故的以为双翼飞机一定更安全，人坐在下层机翼背背上，却没有什么可拉住吊住的，万一滚下来怎么办？非常担心。 到1942年秋天，和同乡同学程远富同去宜宾投考宝元通，考取后回家因没有钱坐轮船，就走路。出宜宾城不远有个飞机场，靠近岷江边，离我们走的大路直线距离可能有一公里，大路的一个山顶上，可以远远地看见机场和飞机的起降。在这里还有乡人搭了个茶棚卖茶，供专门来看飞机的人坐着慢慢观看。我们路过，无意中得此良机自然十分高兴，竟也在此停留半小时以上观看飞机起降（训练）。虽然与第一次看见飞机已时隔七年，而且也看见过轰炸乐山的日本飞机大编队飞过头顶（《龙门阵》92年第3期载，时为1939年5月20日），但这么近而且在地面的飞机却还是第一次见，所以耽误赶路也还是值得的。
看电影 在我十七岁以前，家乡是没有电影的。不仅乡镇上没有，在犍为县城也没有常年的电影。我八九岁的时候（1934年或1935年），大哥不知什么事与三舅父反了目，不给他当"掌柜"了，与一个朋友约起一道去外面找事做。去了将近一个月，回来谈起他在宜宾看到了电影，说是一个打仗的片子，什么战场上两军交战烟呀火呀，一方飞机轰炸另一方阵地，丢炸弹，烟火石头崩起多高呀，炸死的人立刻长条条摆起呀，听得我直吞口水，直羡慕他有福气。 过了三年多，在我小学快毕业的暑假中，母亲用自己养蚕收的蚕果换回了几丈土白大绸，她给她自己和父亲各缝了一件大绸长衫，这样贵重的衣裳不仅在我们家中前所未有，在邻里中也未有过。其时我听说县城里来了放电影的，于是我就千方百计编排母亲，让我把二老的绸衫拿到城里染成宝兰色。但无论我如何纠缠，母亲终未应允，也不知是对我不放心，还是怕花钱。 1942年秋天，我与程远富去宜宾报考宝元通的时候，每人花了一餐伙食的代价，买最低等级的票去看了一场电影，是什么片名早已忘却。进电影院后，银幕上正在映广告。那时的电影广告是在玻璃板上用毛笔写上黑墨字，字写得歪歪扭扭十分拙劣，偶尔映出一张彩色涂绘的，也十分稀罕。广告放了好长时间，我们又不明白这不是电影，心想怎么没有打仗、飞机等事情？难道这就是电影？十分失望。至少过了半小时，突然电灯全熄，银幕上真的电影出来了。却是一部外国"默片"，只见动作，不闻声音。银幕下面一块字幕，说明又长又罗嗦，根本看不赢。电影终场了，却完全没有看懂是怎么回事。看完回家，自然没有什么可吹的，只说是看了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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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2-21 1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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