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
我是一个很纯粹的农民,没读过几天书。我都四十几了,进城务工很多年,仍然是穷得丁当响。我不是奢侈想要有车有房。我还有几间农村里的砖瓦房可以歇脚。车子我也有,一辆加重自行车,骑起来还是可以满世界跑。我的最大的愿望就是照顾好我的妻儿老小,让他们不至于挨饿受冻。别笑我没追求,我觉得人要知足。
我每天都是早起晚归,往城边的菜市场送点蔬菜,挣点稀饭钱。我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那辆加重自行车。它虽然土了点,但骑起来很稳当。我家老婆却心疼我了,说我都四十几了,天天这样子折腾受不了,喊我换辆摩托车,骑起来方便些。我说贵,家里用钱的地方还多。
我老婆听了就忍不住抹眼泪,说我累翻了还有哪个来撑起来这个家。我一看她哭就慌了,只好答应她。
我取出了我几乎所有的积蓄,好几千块,到市场上买了辆摩托。我家隔壁的王二娃是个助人为乐的好青年,他手把手的教会了我骑摩托。王二娃还跟我说,哥,要骑摩托还是要考驾照的哦。我说,对了的,我晓得,操作我还是整得好。王二娃又说,要理论考试的哦。我一听就迷茫了,要用笔写么?我不会啊。王二娃说,要在微机上考试。我更迷茫了。微机?我娃儿整得懂那个东西。
过了些天,我终于坐在传说中的微机面前了。我面前,有一个显示屏,写满了字。桌子上还有个耗子似的东西拖着尾巴。我听人说过,这个是鼠标。我看不懂显示屏上写的什么,也不知道鼠标怎么用。于是,我就在那傻坐了半个多钟头,直到考官喊停。
我郁闷地回到家,跟我老婆说,我考不来,还是骑自行车算了。但我老婆说了个让我更郁闷的消息:她把我的加重自行车送她娘家人了。我心里面暗骂一声:败家的婆娘。
大奔
我的女朋友就在交警A分局上班。我的大奔在交警A分局里进进出出都不知道多少趟了。
这两个月,我一直注意到这么有一个人,每天都会出现在A分局。他嘛,头发有点乱,衣服也有点乱,走路进走路出,焦虑中又有些沮丧。我是有点好奇。
有一天,我发现他正从A分局里走出来,神情依然是沮丧的。我实在是无法控制住我的好奇心,于是一脚刹到他身边,挡了他的去路。他想避开。我赶紧跟他说:“哎,你怎么回事?怎么每天都往这跑?”他后退了一点,怯怯地说:“我的车遭扣了,还没取到。”我说:“你不要站在外面,进来说吧。”他也不怕了,打开车门坐在了副驾上,说起他的经历。
原来他是个近郊一个贩菜的农民。“我通不过理论考试。”他说:“但没有办法,为了生存,我还是只有毛起胆子上路。运气实在是有点霉,没跑几天,我就遭逮到了。”我惊奇地说:“那你把他取出来就是了嘛。”他叹了叹,继续说道:“是,我也想取出来。但是交警局说要罚款一千块。”我说:“那你交没有?”他说:“我是到处去凑了一千块。本来是打算把摩托给取出来的。可是走到交警队门口遇到一个串串。”我疑道:“串串?”他说:“是串串。他说他有熟人,只要800就可以取了。我想到节约了。”“然后,你就上当了?”我猜道。“没想到他只是个小串串,这个小串串又跑去找大串串。大串串收了钱,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始终没有把摩托给取出来。”说着说着,这个大男人竟伤心地哭起来:“我到荷花池30块买了双皮鞋,天天走路来走路回。鞋底都磨烂了车都没取到!我该咋办哦!”
我很生气,这些串串太不厚道了,连一个老实巴焦的农民的钱都骗。
“哪个串串骗了你的钱。带我去找他。”我冷冷地说道。
他抬了抬头,指了指A分局门口一个正在晃荡的家伙,说:“就是他。”
我下了车,径直走到那个串串面前,也不说话,直接甩出两记直拳,打得他摔倒在地,哇哇直叫。这时,那个农民菜贩也走到了面前,赶紧拉住我。我挣开农民兄弟,纠住串串,咬牙道:“把钱还给他。要不然老子见你一次打你一次!”那个串串吓得脸色发白,赶紧说:“我现在没这么多现钱。我马上去借嘛。”“给你半个小时,把钱拿过来!”我把串串摔在地上,恶狠狠地说:“你应该认识我。”他连声称是,赶紧爬起来跑了。
不多会,那个小串串回来了,必恭必敬地把一千块放在了菜贩的手上。
我对菜贩说,你跟我进来。菜贩跟着我进了A分局。
找到负责赎车的人,我从皮包里拿出一千元,对他说:“我帮他把罚款交了,你马上把事情给我办了。”负责人点头称是,很快去办理相关的事宜去了。
只有那个菜贩在那里惊得一动不动,不知如何是好。
我跟他说:“好了,事情解决了。车子取回去,好生过。”
没想到,他却“扑通”一声跪下了,又猛地哭起来,怎么劝怎么拉都不知,又含含糊糊地说了许多感谢的话,弄得我一时也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事过去很久了,我却时常想起它来。我想,对于农民兄弟,鉴于他们的文化素质,他们中很多都没有办法通过上机式的文化理论考试,但仅凭这一点就应该剥夺他们上路的资格吗?我们的国家在提倡以人为本,有些服务模式也不要因循守旧,而应该与时俱进,积极想办法的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