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是母亲轮椅上的思念 □巴山唢呐 有母亲在,才是一个温情弥漫的家;有母亲在,漂泊异乡的归期才洋溢着幸福和甜蜜。 春光渐次深入城市,推着母亲慢行在小区的院子里。 母亲盯着院子里不认识的银杏树,轻声说道:一片片树叶长得多乖哦,乡下又该是忙的时候了。我鼻子一酸,附和着母亲的话,心里明白,坐在轮椅上的母亲,还在牵挂老家屋前屋后那几块田地。 母亲和村庄如血脉一样,一直是我的依恋,难以分割。每当脆弱的思念涌出寂寞的胸腔,像升起的一轮月华,从异乡的夜空出发,向青松翠柏的草庙山下,一个约有600年历史的村庄——杨家营,洒下缕缕银色晕光。 2011年腊月,寒冷的山风很强势地包围着我的故乡、我的村庄、我的那几间陈旧的木板房。在时光接近新年的脚步声中,新痛还未愈合,母亲又患疾病,也就是父亲去世刚好15天的一个早晨,哪知住在老家的母亲,突发脑溢血,在邻居亲友的帮助下,立即送往县医院抢救治疗。自那刻起,一种强烈的悲痛向我劈来,母亲被高血压这个病魔,击倒成半边瘫痪。 对我而言,离家20年来,有不少的惭愧和内疚,每每提起,母亲虽有一些小小的责怪,但慈祥的笑从一脸的皱纹里绽放,照耀在我的身上,温暖着我心中的歉意和愧疚。 那天午后,从达城匆匆赶回故乡小城的医院,看到母亲半坐在病床上,左脸有些浮肿,蜡黄的皮肤透露出病态,说话的声音不但嘶哑,还有些吃力,是叹息和对自己的责怪:唉,我才莫得出息,得了这种瘫痪病,手脚好不方便嘛,连吃饭穿衣都要麻烦你们呀。一生勤劳坚韧的母亲,在我的记忆中,几十年来,她都是从容面对家里遇到的大大小小的困难,坚决不低头、不气馁。面对眼前坚强硬撑的母亲,我只好低着头听她的絮语。 在医院陪护母亲的那段日子里,母亲的话语虽然简单,总是在自责,总是说她这种瘫痪病难以恢复,难以走路,不能穿衣吃饭,上厕所还得依靠子女扶来扶去,带给我们将是无尽的烦劳和麻烦,她心里有些难过。“母,不要想那么多,儿女们就是你的拐杖,儿女们就是你的轮椅啊。”当母亲自责的时候,我总是用这句话宽慰母亲的唉声叹气。 母亲出院那天,天气晴朗,寒风来来往往,温暖的阳光铺满小城的街道,让人感到很亲切。呆在医院近一个月的母亲,像出笼的小鸟,高兴、激动,一种归心似箭的心情非常明朗。面对母亲渐次展开喜悦舒畅的心情,我便把想法告诉母亲,出院第一件事先去买一个轮椅。 搀扶着母亲走出医院广场,母亲有些累了,便对母亲说:母,我来背着你走,顺便看看街上的热闹,看看城市的风景。在拥挤的街道上,瘦弱的母亲在我背上,伟大的母亲在我背上,母爱在我的背上,走着走着,虽说有些沉重,但感到非常温馨。离别老家和父母20年来,是我应该偿还的一份深深的回敬和补偿。 回到老家,不得不把住了几代人的老房子中的门槛锯掉,让轮椅自由穿梭在屋子里。坐在轮椅上的母亲,扫视着自己亲手料理的东东西西,以及灶台上的锅瓢碗筷,一种复杂的情感弥漫在心空,我不得不强忍着眼眶里的湿润。 搀扶着母亲走在小院里的林荫下,听着母亲对乡下老家的念叨,尤其是屋后那块菜地,由她亲手种下的青菜、韭菜、香菜等作物,清幽嫩绿的一株株、一丛丛,无人照管的可怜和酸涩,多么真实地出现在我的眼前,却又找不到确切的话语安慰母亲的牵挂。 晚归的夕阳,再次洒下温和的光晕,透过母亲的心空,看见轮椅背后的村庄,又是一个金黄多彩的美好时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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