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边的大树

瘦骨寒梅

小镇边的大树
    镇的北边，有一株大槐树，老远老远就能看到的大槐树。也许它老了，身上东一块，西一个的的洞，皮肤也干燥得起鳞甲。特别是树根下的那一个大洞，又黑又深又大，听大人讲，那里有蛇，我们从来不敢到那里耍。有一年又下大雨又打雷，硬是把它劈掉一小半，老人们说是蛇招的。剩下的半个树仍然活着，顽强地活着。到了夏天，它那只有一半的老的枝桠，又长出许多嫩芽和新叶。
    它高高的树稍上，有好多个大大的老鸹窝，又黑又大的老鸹，常年在这安家落户。在周围方园四、五里，再没有这样大的树了，老鸹只能到这落脚了。
    平常到了傍晚，也就像人到了晚上人要睡觉一样，老鸹成群集队地回窝了。它们黑呀呀地一片，绕着大槐树飞呀，飞呀，一会儿盘旋转着飞，一会儿扑腾着往窝边跳。边飞还边嘎嘎地叫呀，唱呀。它们太高兴了，我想它们一定在笑，在哈哈大笑。它们一家大小，老少爷们回家团聚怎不高兴呢。
     在夏天，黑云压顶，狂风骤起之前，它们再也等不到傍晚，就嘎地一声栽进窝里藏着。下了一夜的雨也停了，一个老鸹窝散乱地掉在了树脚下，几只长着的稀疏羽毛，但已被雨水湿透粘在一块的小老鸹，在地上颤兮兮地打抖。还有一只一动不动地死了。树上的大老鸹，凄凉地嘎啊呀地呼着。
     到了冬天，大槐树只剩下干枯的枝头，老远就可以看清一个又一个的老鸹窝。大地再也没有春天的艳阳，夏天的绿茵，秋天金色的硕果。北风刮得老枝干上的乌鸦窝摇晃欲堕。很少听见鸦叫，老鸹全躲进了窝里。
     1956年我再回到小镇，老槐树早已砍掉，老鸹无栖之所，不知飞到那里去了。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老鸹了。也许许多五十岁以下的朋友，只是在电影中见过这些人类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