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平等生存权
-----一位老人上访者的呼声
"我乃四川蓬安人,陆姓大椿我的名。" 说这话的人是一位扎着零乱的长发、衣衫褴褛的中年男人。
看到这模样,很容易联想到那些沿街乞讨的人。的确,他靠乞讨为生,但与一般的乞讨者不同的是,他来成都
是为了上访。
他原本是一个自食其力的劳动者,所以沦为乞丐还得从十一年前的一件事情说起。
一
1996年5月16日,收荒匠陆大椿正在蓬安县烟厂捣弄废弃的锈水管,这时路过的熟人告诉他,不远处的
地里也有这样的废水管,于是他便带上工具去挖,不久,蓬安县自来水公司的人找来了,要陆大椿给他们钱
才让挖。"为了以后能有个关照,我与自来水公司业务科长口头协商,答应给他们60元钱。5月23日我又去挖,
自来水公司的人又来了,说要先给钱.当时废水管尚未挖出,更不可能变卖,哪有钱?他们态度很凶,我也就顶
了几句,惹得他们非常生气,不想他们竟向城南派出所报案,说我是盗贼。很快派出所的人来了,不由分说,
在一番殴打之后,将我带上手铐押到派出所。"
在派出所,陆大椿再一次尝到了"顶嘴"的苦头。他被拷在楼梯栏杆上,直到天黑时分才准备将他放回
,这时一副所长上来问了他叫什么名字后说,你狗日的,屡教不改。陆大椿回嘴说:"同志,请问哪个派出所有
我违法犯罪的记录?"副所长勃然大怒,说,你龟儿子敢嘴硬,把你丢进去关几天,看你还敢不敢嘴硬。派出所
当晚对他进行刑讯逼供,做了笔录,录了像,并在当晚蓬安电视台的蓬安新闻中播出,罪名是顶风作案,盗挖
破坏自来水公司的供水管道,决定对其立案收容审查。
当时正值严打,碰到枪口上的陆大椿自然就成了"严打"的对象。第二天,也就是5月24日,派出所到其
住处搜查,当天下午将他送进收审所。5月28日,他被剃光了头;5月29日,挂上盗窃犯的大牌子,押出去与死
刑犯一道游街示众,6月14日派出所把他放出来。
回到住处,屋里的财物已被洗劫一空,租住村有的公房也被收回。他已无家可归。他找到蓬安县公安局
,要求撤消收审决定,为他恢复名誉,退还扣押的财产,而得到答复却是:"你是不是在牢里没呆够?"
他去找了县委、县人大、县政府、县政法委,都没有结果。他决心要告公安局,而且决心要告赢公安局
,因为"不相信世上就没有公道"。
陆大椿赢了官司,法院判决公安局赔偿他5600元,但却没有给他恢复名誉,"判决结果与事实不符,严重
模糊避重就轻,且赔偿也是过于低而不全,我也不服这个判决。我没有住处,没有土地,只有一个人,一个背
包,一笔债务,一卷写满遭遇的申诉状。这件事情不能算完。"
二
陆大椿开始了他漫长的上访生涯。十一年来,他先后借债、乞讨、给人擦皮鞋、再乞讨,在了蓬安和成
都、北京之间往返奔波,无数次地找了该找的所有部门,求助于中央、省、市、的各个有关单位。
陆大椿说:"全国人大、中央政法委、最高法院、最高检察院、省委、省政府、公、检、法以及省人大
等部门的信访办我都去过。省级这些部门只有省政府的信访办态度好一点,虽然不能解决问题,但他们不随
便打人。而有的部门的人则视我们这些上访者为仇敌,稍不如意就打人,看谁不顺眼就打谁。"他在一份书
面的材料里,这样记录着他其中一次挨打的经历:
"我于2000年4月12日上午去到省高院大门口的门卫传达室,向其说明我过去已向信访接待室递交过不
少的申诉材料,可是至今都无消息,并请求其为我向有关院长或庭长打个电话传达一下,请出来当面接收
一下我的申诉材料。但传达室不给传达,我于是便要去办公楼里递交申诉状,由此遭到门卫的严重毒打,
并被扯烂衣服推至门外。我在遭毒打时,办公楼的窗户里只是伸了不少看我挨毒打的脑袋出来,但没有一
人能够开口制止一下,在大门口外挨打时我便用力冲上去想砸烂其吊牌,可终因体弱力微未达到目的;幸
得过往群众的极力声援相救,才免遭了更为狠毒的毒打。"
陆大椿悲伤地说:"我现在连生存权都快被剥夺了。为了把我逐出蓬安,他们注销了我的户口,剥夺了
我的公民权利。后在省公安厅的干预下,虽然又给我恢复了户籍,但如今地方征地分配依然没有我的份,
选举没有我的名额。我想,任何人只要来到这个世上都有平等的生存权,生活得好坏是能力问题,我的能
力低下,只能当收荒匠和种地,但我们这些生活在社会底层的普通人不等于就没有平等的生存权利。可是
我今连乞讨的权利也要被强制剥夺了,我还能有生存权吗?!"
三
当陆大椿意识到我们在注意他的满头长发时,他解释道:"这头发我留了快十年了,我想看看我的头发
到底要留多长,我的上访才有结果?!"
就在自己"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的情况下,他还在用讨来的钱替别人上访,帮他人反映情况。
过去,他常带人到单位来上访,后他见单位给他和他所带来的了人都帮不上忙,就没来了但后来他又到处求
人在网上不断发表他所写的呼吁和建议文章!他手里随时都有或多或少的他人的材料。"我上访出了名,
一些有冤情的人就找到我,求我帮个忙向上反映。这都是些没有门路、说不起话的人。我不幸,但还有更
多比我更为不幸的人,我要尽我的力去帮助他们。"他承认,多年以来他所帮助过的人,直到目前其中能
终有结果和能终告一个段落的,共计不足二十人。
陆大椿曾求助于新闻单位,希望通过舆论的监督作用解决他长期无人理睬的问题。省内外很多报纸和
新华社内参以及海外很多网上都对他的情况作过比较详细的报道,和对他的人品也都作过较高的好评,但
使他绝望的是,这些报道没有引起任何有关方面对他命运的关注。
只上了不到两年学的陆大椿在历经十一年的各种遭遇和挫折后,思考了不少问题。他告诉我们,他现
在一个最强烈的心愿是,希望党中央、全国人大、中纪委和最高两院能够听到他和众多上访者的建议呼声,
切实促进地方各级党委、政府、各部门能够积极主动地把老百姓的问题解决在萌芽状态。他以及和他一样遭
遇的所有老上访,如果在出现问题和矛盾的早期就能认真正确对待的话,根本就不会落到今天这个悲惨的
地步!!
编后话
首先,我们毫不犹豫地赞同陆大椿打官司的行为,这是他作为一个公民应该得到的权利。在法治国家
,行政机构不能凌驾于法律之上。从这个意义上说,陆大椿的心态是成熟的。
其次,我们被陆大椿打官司的艰难和执着所感动。虽然(行政法)已出台十几年,虽然普通公民被侵权
之事时有所见所闻和亲身经历,但真正用法律"武器"来维护自己权利之人却不太多。缺乏法律意识是一个
原因,但更多的是"民告官"这一说法,已使人望而生畏,进而知难被迫而退。陆大椿的勇气可嘉。
最后,我们强烈呼吁有关方面,应尽快依法妥善解决陆大椿的申诉上访问题为宜。因为这是体现一个
"法治"国家的法治是否到位,和基本人权是否具有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