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在世时,我常用轮椅推他去滨江路玩。
父亲是生于斯长于斯的苍溪老城人,对这小城,感情极深。三桥开工了,老人很是高兴,平时注重仪表的父亲,出门时在轮椅上正襟危坐,难免精力不济,可沿滨江路往对岸看,老人家兴致就来了:河那边,哪儿有魁阁,哪儿建过工事,哪儿有过蚕丝观小学,哪条路去汉昌故地,哪条路经漕泥沟(母亲教书过的地方)去阆中,记得清清楚楚。由三桥去杜里新城看看,成了老人家的心愿。
老人家没有等到三桥建成,便永远地离去了。送父亲上山时,灵车专门从滨江路走过,我捧着骨灰盒,在心中对父亲说,到时,一定上三桥走走,了却您的心愿。
父亲走了一年零五个月,三桥通车。之前,我少有到滨江路。说起来,一是从我居住的北门沟深处到滨江路,太远;更重要的是,风景如画的滨江路(可惜那景观工程毫无苍溪特色,花花绿绿的建筑物初建成时,我还以为是蒙着彩条布),较之有贫民区之称的北门沟,是天上人间,一个人去滨江路,总觉得瓜兮兮的。
我们的祖屋在晓古街,爷爷的小铺子在老南门边,背靠嘉陵江。对老城的轶闻趣事,父亲如数家珍,可却鲜有提到他自己。
父亲是四十年代中期读剑阁师范毕业的,那时是步行去学校,过嘉陵江。那到剑阁的路怎么走,我不知道。
父亲在镇水的金花村教过书,是五十年代中期。那路,从赵家渡过嘉陵江,上赵家山,下黑旗帜沟、走沙坝到孙家仑,再沿河崖走,就到了。
有一次,我害“寒包火”(腮腺炎),父亲连夜从学校赶回城,因天黑了赵家渡没渡船,父亲是从孙家仑过河,才摸黑回到城的。可见没桥回城的难处。我想,父亲盼三桥通车,由三桥到杜里新城,是想过把走当年的路的瘾吧。
说到隔河渡水的难处,我也深有体会。那是我在镇水读高小时,应该是六十年代初。四五月间下黄沙的日子,一早从学校出发,一个人走过静悄悄的黑旗帜沟,好像后边有人追一样,害怕得不行。到赵家山梁上,就听见食堂的午饭锣声,可发桃花水的季节,大风夹着黄沙,渡船没有开渡。在烟丛寺的渡口等到下午,还只有从陵江渡才能过河。这样情形有过多次,有一次从母亲教书的白桥回城,涨水封渡,还在谢家渡的老百姓家借宿了一夜。
九十年代初嘉陵江大桥建成,记得那碑记有“一桥飞架,四方通衢,惠施当代,泽及子孙,人民大众,额手称庆,乐莫大焉,善莫大焉!”真与我的心情一样。
三桥通车典礼那天,我没去观看。下午也没去。那天,早上7 :00,就和当家的去离我家不远的北门大道上的好又多超市,赶头轮买便宜货、争取抽奖。那才是靠养老金过日子的人的实实在在的生活。
哦,还得说说好又多超市。
北门沟,我住了二十年了。前十年天天匆匆忙忙到龙王沟的工厂上班,后来又在外打工,对居住之地,没多少可以言说的。总之没几个人认识我的。不过远离了城中心,特别是远离医院,那可是让人吃尽了苦头。多年来,北门沟的房子,不断地向两边的山上、向沟里延伸,据说是居住了全城近一半的人。可人在增加,市政设施并没跟上,就是那北门沟路,也似乎是将七就八地改造而成,昔日“来若游龙。。。。。,鱼跃碧潭,树浓夹岸而苍翠成溪”的北门沟,也几乎成了臭水沟,没人关注的。只有东河里进城的车,才会过那儿,不过,很拥挤的。唯一的小小的北门市场,菜价比城里还贵。
前些年,有人用那城北应急避难广场的土地,建了叫“泰福嘉苑”的商住楼。好又多超市,就在那楼下。元旦,开业大酬宾,三天打折。超市,是民营的,开业时,苍溪商界的大腕来了不少。就是那购物卷上,还有底金18.80元。听人说,开业优惠的三天过去了,超市老板娘还是一如既往地在商场内巡视,及时补货配货,营业员的态度也好。有了这超市,油、盐、柴、米、酱、醋、茶,日用百货齐全,经济实惠,方便多了。
我愿好又多超市越办越好。
听说,北门大道上还有新楼盘开建,九曲溪整治一期工程正突飞猛进,雨污水将分流(那污水沟建在挖开了的沟底,那分散的家家户户流出的粪水怎么排走,还看不出来),鱼跃碧潭的景象也许将重现(前父母官有将嘉陵江水引入北门沟的设想,我想,这方案更好)。
这是北门沟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事,也许,这是我这几天没走出北门沟的原因。
我是个讲求实际的人,关注自己居住的北门沟,甚于滨江路、甚于三桥。如果说河对门有我关注的,倒是长途车站。北门沟到望水垭,多远啊。
不过,哪天,我还得上三桥走走,试着用父亲的思想感受一下,到时把三桥的、北门沟的变化,说给父亲听。
2015-1-9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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