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5岁到14岁这9年我们家住在大院子爷爷奶奶建的老房子里。 邻居很多很热闹。
最让我不能忘记的是房前右侧那家人。邻居那些年他们对我们家细水长流的友善。一对和我爷爷奶奶年纪相当的老人。但是他们家辈分小，女主人一直谦和的称我爸妈大爷大娘，我也只有到了万不得已时才从嘴缝里逼出句哥哥嫂嫂。他们育有6个女儿，最大的外孙女还长我几岁。问老妈我该怎样喊他们女儿，她也犯难，最后说：人家比你们大那么多就喊姐。我就这样实在没法抹和问话时别扭的称两位老人哥哥嫂嫂喊他们女儿姐姐。
这家人祖上是富农。也记得90年一帮小娃儿在他们家拆下老房子的大堆屋梁瓦格子上翻找没取干净的铜钱。不久他们家在原地基上建起了村里最高的三层楼房。给我印象最深的不是他们有钱。是女主人的麻利整洁，瘦高个子永远挺直的背走路轻快。事事忙在人前。他们家屋里屋外干净有序，周边见不到长深的杂草。夏时差不多每天听到他们喊孙儿洗澡睡午觉，这在当时农村是不多见的。年长十多岁的老哥则不紧不慢悠悠自在，他们家灶屋里飘出青烟时也总能听到他放声长音慢调，那也是我唯一近听的川剧独唱。我十四五岁时二老已进城看护孙辈上学。知悉而今他们的女儿们依旧自强富足几位孙辈已受高等教育获得极好工作。 从他们身上我看到真正富有的传承是持续的良好习惯的养成。
小的时候我和大我一岁多的哥哥性格都怯弱内向。有人说我们听话不闹事，有人说我们古董、莽。 平常只会去要好的同龄伙伴家玩，这近邻家也只是跟大人身后羞答答瞄了几回。好些年里爸爸想创业（很多人说是瞎整）致富欠下巨债，生活艰难，受人白眼。给原本不大方的性格添上更多拘束。别人斜视我远视愤视。小小年纪记下了各色脸。 唯有这家邻居令我又卑又敬。
他们家亲戚多不逢年不过节也多客，来了和我们一般大的小客人我也是不敢凑去玩耍的，躲在窗户下看他们穿好好看的衣裳和院子的小伙伴们嬉闹。客人走后嫂子总会拿些稀奇的吃食进我们家，在老妈一番推辞下嫂子笑眯着拿起空盆子或空撮箕走了。那时候农村人穷农家果树也少偏偏他们家房前就有一棵大梨树，每年成熟了也会摘了送我们几个。在那些年的孩子们心里这些可都是美滋滋的宝贝。这样次数多了爸妈心里也过意不去，家里也实在没有能还这情份的东西。盛情难拒。那时候一般的人家吃喝用水都是在几十米外井里挑，非常吃力。他们家和亲戚买了细水管从山上接回了山泉进屋再不用挑水，他们又私下叫我爸妈也弄一小断管子从他们家接过来。此后我们也再不用辛苦挑水吃上了“自来水”。 还听妈妈讲了很多他们平常照顾我们的小事记不完整就不例举了。
邻里间相互帮助也是多平凡的事。像他们家在那个都还不富的年代那样客气谦和长时的助弱却是不多。他们的温情融化着我冰寒的心。是许多血源亲属不及的。
“人穷百事衰。”打我记事起就知道爸妈身体不好常年问医拿药，我们家也就从来没富起来过。只是忘不了一定给人家道声谢才会心安。
外出打工后再难见到他们家人。免不了啰嗦爸妈：嫂嫂回村时弄些小菜给她带去城里吃。说多了，老妈不耐烦：每回说给菜都不要。有次送到手上了还叫队上谁拿来还给我们，人家有钱不稀罕你这个。听妈妈说这些时眼里朦胧着泪。
2012年4月嫂子回村建坟 ，刚好我在家待产。也刚好我们家距坟地最近，石头打磨那些需要用电在我们家接。几天后完工了，嫂子来给电费钱，我说不用。她坚持要给。争不过，我说那你就给10块钱吧。我都快哭了说你们那时候对我们那么好我都没还这几十块钱真不要。还是没能说服她，留下40块钱走了。 爸爸见我说只收10块钱气极了：没见过这样的女子用了的该收就收，人家有钱。
深藏心底20年的情结大爆发我撕心大泣泪如泉涌。他们哪知道遭人唾亲戚嫌的那些年邻居一家的怜悯给了一个幼小心灵多大多大的慰藉啊！让一个小女孩知道人间有爱有温暖让绝望的心没有一度偏激仇恨！
2014年冬天听说80多岁的老哥摔到腿不能走路了。想去探望忙到春节后才兑现。坐他们家里轮椅上的老哥没说话一直微笑着看我。在心里说了多年感恩本就不善言辞的我来到他们面前还是语无伦次，是啊千言万语也道不出心中的感念。看到他们那份心债总算使我舒坦些了。
过后不久一个晚上，我们推着小女在德惠超市买家用，巧遇嫂子和几位婆婆也在里面逛和她们招呼后我们继续挑拣物品。走去买单时又见嫂子，这会她手里拿着卷好的钱往女儿衣兜里塞，说给小孩一点压岁钱。我大急哪能还要她的钱啊 ，她虽健朗也是70多岁的人了。而且听说了闲不住的她还在北街扫路。可是依旧没能争过她的执意，还说：你看没多少几十块零钱。
我打开她卷好的钱是一百！望着她消失在密扎的人流泪水再次模糊我的双眼。
为何这般不领我心情啊？可知我会多难过？难道真如爸妈说的瞧不起？
然而一位生于解放前在农村生活大半辈子的老人如此施人而不宣又怎不让人长久礼敬！
2011年村里大拆空置房前我拍下了这照片。永远的记忆。
好人多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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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13 1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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