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孝子传》

南山种豆翁

《张孝子传》

彭肇洙

  孝子日华张氏，洪雅徐村人。六世祖鹏，前明顾鼎臣榜进士。代次胶庠。日华生二岁而孤，性恳挚，依母不稍离。献贼入蜀，兵四起。狄三品据眉州，掠旁县及洪，日华甫十岁，与兄日炽就家塾，为抄兵逻去，母子遂远绝。日华入营，分左标章臣隶，思母，日夜啼不食。时同虏百馀人及兄多方慰之，不听。章臣妻董氏，闻状慰之曰：“尔思母，有尔方有母。尔不食，胡能生？尔且不有，谁见母？饮食，吾尔归矣。”日华喜而跃，后食。自后，盻顾异他虏。移营，兄日炽不知所在，从此去。建昌中，历福建、广西、贵州。驻云南，日华外谨顺，私断酒肉，祈早见母，人无知者。岁且三十矣，是年，章臣攻水西寨，日华随乘，不意擒其将，服则释之，酋为感泣。康熙四年，移驻湖广蕲州。楚蜀接壤，过江达故土，便于滇、黔。日华念主将恩，又不知母存亡，久之，会赴川南回者，得母生耗，旋束身，尽掷槖中所有，留谢主人，由陆披星走荆门、彝陵、夔、万，万山中，踵茧趾裂，蔑如也。两越月抵家，母子再聚，其时康熙十年，约虏迄归，在外十九年。初，日华在云南，同营嫠妇利其年少，屡以终身托。日华举初誓：生不见母不娶，转加礼如兄。嫂嫠，感咏《柏舟》以终；而蜀当兵燹后，瘟疫流行，日华归，亲友物故尽。始营家计，娶妻生子，延张氏脉；叠葬堂兄、嫂、侄六丧，抚族孙、外戚孤婚配。家不丰，喜周急，如解衣衣里人袁逢高、萧凤鳌，蠲佃欠陈君德等租百石。在湖广，有贷金无偿者，议鬻婢子，日华随焚其卷。其生平好义轻财多类此。闾里中称为孝子，或呼善人而不名。康熙十九年母病剧，药罔效，日华刲股进之，应愈。后母没，庐冢侧三年。每念母当乱离时，赖野蔬得全，绝荤终身焉。

  抚松亭曰：卓哉心乎！心在，江河不能溺，山岳不能摧，阴阳不能侵，虎狼不能毒。离奇百折，卒能完初志。所以然者，亲恩不可以生死二，天之所助者顺也。前史载苏子卿秃节塞外，朱康叔遇母秦中，裂金石，泣鬼神，岂不与张孝子异地皆然欤？而年少而机智深沉，殆不可及。谁当振铎，忽金声，销下里，顽懦之不立，所由来渐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