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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印记] 舟戈小说百姓故事的鸿篇巨著,成都平民的《两代沧桑》终于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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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度优秀版主

发表于 2015-7-12 19:1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认识舟戈老师的时间短,前年年底的一天下午,我们约在城北花圃喝茶,这也是摄影结下的缘分。
雅安地震之前我还用的佳能胶片机,后来买不到胶卷了,才换了一台佳能数码550也只会用自动档,又用不来电脑。雅安地震当天,我们曾经在“5、12”汶川映秀参加救援的“老兵救援队”赶到了雅安,道路遭封锁进不去,我们就帮雅安市第二人民医院转移伤员,其中我拍了一些片子,回家后问女儿咋个办?她说要在电脑上才能处理,我马上又去买了一台手提电脑,还是女儿指导下我发了一些到麻辣社区,打不来字净用手写板,相当麻烦。片子发出去了,总觉得不对,有些片子灰不溜秋,难看疼了,以为是照相机太孬,又去买了一台佳能5D3,还是不理想。这个时候,我就在舟戈老师的帖子上提问,电脑上咋抖得清楚嘛?后来我们见了面,舟老师坐下一哈儿,发现我5D3用的P档,当时就说我糟蹋圣贤,马上喊我把相机放在茶桌上不动,按他说的方法,对准侧边小树子的颠颠,按了三张,一回放我才看出,其中有一张效果最好,从此,我咬牙再没有用过自动档;从此,我随时同舟戈老师一起实战,他爱对我现身说法,把多年耍机械相机的的经验,用倒数码相机上,我一下就豁然开朗了许多……
之后,我又晓得数码相机照的片子要用软件处理,就像原来暗房冲洗照片一样,从手工操作转换成在电脑上处理。在与舟戈老师交往学习的过程中,我才晓得他叫周宗富。他找人帮我装了台式电脑,安装了PS软件……还逼我学打五笔字,喊我把手写板子扙了,哎呀,我学得之苦哟,背字根,背倒了要不倒一天又搞忘了;哎呀,说起其中苦哦硬是有几箩筐,最终还是遭周老师把逼出来了。这阵,我逐渐找到了很多年前洗黑白片的感觉了……
有一天,周老师给我做PS入门演示,我兴致勃勃作记录记了大半篇,就在这个时候卡壳了,他接了一个电话,听他这头语气多次唉声叹气,电话打完,我就不解的问他,他忍了一阵才对我说了,将才是一个文学评论家朋友张义奇劝他还是自费把小说拿来出版……他用了13年呕心沥血写了一套(三本)小说,用地道的四川方言写的纪实长篇小说:成都平民的《两代沧桑》,写好六年了,都还没有出版,为写书,他远离繁华,清心寡欲,与外界莫得联系,晓得他的好心人说他隐居了,好多不晓得他的人都以为他死了。问他为啥子不拿去出版呢?他说哪儿有那么容易哦,好多出版社找他,说来说去莫得钱免谈,他这些年靠点退休费生活,拿啥子钱去出书嘛?他在天涯论坛舞文弄墨发了十几万字,网友点击数达四十五万多点,就是没有遇到伯乐。有到是有几个,不是喊把版权交给人家,就是要求署名,他啷个舍得嘛,这套书像他的三胞胎儿女一样,写了十三年就长了十三岁,又等了六年,该说已经成人了,当然是他的心肝宝贝,一火抱给人家还要遭改名换姓,天底下哪儿有这本书卖嘛?于是,出版的事就搁下来了;于是,他还是一直苦于莫得出版费用。
我捧到他自己双面打印装帧好的第一部样书,从第一页开始,乡土味就扑面而来,慢慢往下读,我随时是读得鸡叫二三遍,硬是欲罢不能,语言之生动、情节之扣人心弦,老四川老成都的故事之多……这儿,不用我去细说了。之后,我接倒仔仔细细把三大本读完,一百多万字的鸿篇巨著,还没有发现哪儿出现牛皮鲊鲊牛皮段落、句子,很多情节都是点到为止。周老师说的,在出版过程中,因为印张太多(书厚),他还删了些与主线关联不大的内容,有些地方的删节是逐字逐句的删,可想工程之大,出版中的一二三四校,最后对红,就拖了七个多月。
    我也是土生土长的成都人,对成都话倍感亲切,但是现在好多人都不说了,就是说得来,也写不起好多方言字,哦哟,周老师的方言正宗地道,好多方言字他是考证了各种版本的方言字典、方言书籍才确定的,最后又请方言学者张世光一一审读过,这点,我就受益匪浅了。早先我写前言不大抓不倒要点,我读周老师的三本小说,我发现,那么长的小说,一段一章的写,这段章节是用的直叙,下段章节就用的倒叙,再下个章节就用的是插叙,还有啥子伏笔、悬念……用过的民谣、谚语、顺口溜、歇后语、俚语、俗语,几乎很少重复;人物出场也多,各有声口各有故事……总之,他的写作技巧多,恕我直言,这些也让我受益匪浅。同时,我在书中找到了很多过去的记忆,也就是成都平民的记忆……这部书不出版实在可惜,如果在个人手头,就莫得一点意义,要让世人看到,周老头才是对社会做出的贡献,不枉自吃那么多苦,受那么多罪。我在想,我们岁数就相差十多岁,咋个命运就这么不相同呢?我决定帮周老师一把。最开始周老师说钱少就出一本书算了,以后有钱了再出后两本,我说那咋个要得呢,读者不能只看一本,后两本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要出就三本一起出。拿到钱的一年多时间,舟老师找了几家出版社,要价都高,最终敲定是白山出版社,开印最起码是一千套,周老师拿了五百套给我帮到卖。在买书号、校对、编辑、印刷的过程中,周老师也去借了几万元钱,卖书的钱首先把周老师的帐还了,其他再考虑下一步改编的事。
周老师在《后记》中写的从内心感谢的话,说我是慈善家、摄影家,虽说是对我的鼓励,但把我夸大了,我最多是一个爱参与公益活动的志愿者和摄影爱好者而已,真的。
    最后,我也套用文学评论家张义奇的评论:这套书是近百年成都平民的一部生活史,成都平民的创业史,成都平民的民俗史,成都平民的沧桑史,概括起来就是一部成都平民生活的百科全书。也算是,继李劼人先生的成都乡土小说之后成都地域文学的又一重要收获。
        希望麻辣社区的网友支持捧场,还周老师一个心愿。《两代沧桑》一套三部定价188元,包快递费。欲购者请加舟戈QQ:958798905,醉墨堂主QQ:2602919756,电话:13550148195,谢谢大家。

田明章
2015年7月8日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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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度优秀版主

 楼主| 发表于 2015-7-12 19:2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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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7-12 19:22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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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7-12 19:33 | 显示全部楼层
四川方言长篇纪实小说《两代沧桑》终于出版面世

舟戈,本名周宗富,呕心沥血坚持13年,写完了一套(分一二三部) 四川方言长篇纪实小说:成都平民的《两代沦桑》,共计135万字,6月初已由白山出版社出版面世。
成都平民的《两代沧桑》是用平头儿百姓的语言,写出真实的两代成都平民,时间跨度近百年,涉及的三教九流七十二行,有骨有肉的人物众多,都随着时代变迁各具情态声口,先以父母一代为一根主线,再以儿女一代为一根主线。尽量把两代老四川、老成都真实的过去写得跌宕起伏,写得扣人心弦;善与恶,美与丑,爱与恨……包括所涉及的地理环境、生活状态、人物内心、风土人情、民风民俗……全部采用川人快要搞忘、快记不倒、少有再说的亲切的地道的四川方言,随时巧妙冒些谚语、警句、格言、歇后语、顺口溜、民谣、童谣、口头禅、俗语、俚语、乡言上千句、段、首,尤其是没有上书的俗语、俚语、乡言,给情节添了些生动与味道儿。
我先把老年人以前摆的唠叨的经历、教诲下一代的道理,从记忆中挖出来,也把自己有记性后经历的见倒的一切,在回忆中使劲找寻转来;我还民间采访、走访了方方面面的老人几十个(这阵活在世上的几乎莫得了)……
我产生写《两代沧桑》的念头是在1989年初,之前我早就开始采访、搜集资料。第一次动笔是在1992年夏天至1997年初,只写了近十万字,第二次执笔是2000年初至2007年11月31号搁笔,不,是丢笔、甩笔、跘笔,还喘了几口长气,一共坚持了13年。每写完一部,先要在手稿上作认真的编删,然后又在打成样书的第一个版本上作了些删改,甚至还在第三个版本上又作了把细清理,交出版稿已经是第五个版本了,要不然,好多段落,尤其是记叙炎凉世态、人情百态的段落还要精彩亮色得多……主要是修改方言词字,每作一次修改,我就要读135多万字,至少要拿两个半月来起早摸黑的细读……简直是:筲箕装菩萨——淘神。
我怕麻烦没有去过图书馆、档案馆、方志办,长年奔走于各地的旧书摊,从几十个旧书摊无数次的搜集,才搜集到部分相关的文史、方志、资料等。然后,经过长时间家史考古的整理……撰文过程中,如,一个人物的出现到这个人物的消失,一件事情从开始到后来;一个乡场、一条街巷……不同时期有不同的名称;一个历史事件的时间,一个风俗习惯,一个行当……有时要查对几个版本的资料才敢认定。
我写这套长篇小说,创作意图以头就包含了咋个充分发挥四川方言的长处,同时也在打捞、传承四川方言,尽量用精炼、生动、笑人、精头儿、地道的四川方言去打动读者……乱写方言词字是误人子弟,好多方言词字都是有出处、传说、掌故、典故的。当然,中途我几次想丢笔,我的几根发都写成了光头儿了,还招来亲友或多或少的冷言讽语,以至剌儿话,最后我还是我行我素,挤时间朝死里整。我随时都默倒在浸泡在回忆中……尤其,成都遭改造得越来越不像早先的成都后。
三部小说一共21个大章,一个大章五六万字,有时间来得快,一个章节两个多月就写杀角了;有时间疲得遭不住,哪些事情该写,哪些事情不当写,当写的又该咋个写?写上一万字,再咬起牙巴来删改编辑……五六万字要整半年;有时间,又遇倒屋头外前有这样那样的事,丢上十天半月,又要拿几天来格外调整思路、情绪,又才拱进小说里头去;有时间,为一个字一个词,要查多久的词典、辞海或几本方言字典,还翻了这本儿书,又翻一墩资料……冬时间,冷得手脚麻木起冻冰儿;热天头,热得打光董董儿穿火炮儿都在冒颗子汗……不懊怜我的人净说:毬大爷喊你:夜壶提上床——寻倒挨毬嘛?
写这部(套)长篇小说的13年,我还耍不来电脑,《两代沧桑》一二三部,写原始稿时废帐本废表格纸用了一大捆,编改后又抄写在信笺纸上也是一大捆,最后誊写成手稿的标准稿笺纸用了150多本儿,三四元一杆的钢笔用烂一大把,红蓝泡沫笔用了若干盒,浆子、炭素墨水随时是两瓶两瓶的买……写好一部就请人打字,包括我一二三校,前后加起来的时间都用了五年,总共用了8000多元。2008年初我才咬牙学电脑,才艰难学会打五笔,才没有再在纸上改稿,最后我估倒学会双面打印,又把三部小说打印成样书……
2009年初开始在天涯网舞文弄墨栏上发了第一部前两章,约13万字,寻求出版,反响强烈,现在点击数45万多点。
俗话说,无川不成军。世界的旯旯角角都有川人,我想,不管是远走异国的海外游子,还是扎根他乡的父老,或是在他乡打工的兄妹……以及对成都对四川有点儿感情的人……可以说,都该是这部(套)书的知音。
要是想温习一代人的过去,也温习方言,甚至想学四川方言、成
都方言,而不是四川普通话、成都普通话,不管是本土人,还是异乡人,包括外国人……应该说,更是这部(套)书的爱家。
再说九几点儿,尤其是从事影视、戏剧、曲艺的人,从事语言研
究或在大学学语言的人,从事文史、方志、档案、图书、出版的人……想来,这部书就是诸位现成的一部百科全书。退一万步说,二天好多成都方言、四川方言失传了,这部《两代沧桑》也可以拿给后人晓得,早先成都人、四川人是咋个说话的。于是,我用四川方言写《两代沧桑》长篇纪实小说,说真正的正宗四川话、成都话。语言的表达,各地方各有不同,之所以川成方言巴适、安逸、笑人、精头儿、易学……其实就是民俗文化的独特所在。方言不该受白眼挨奚落、遭排挤被遗弃……或者看倒它、等倒它自生自灭。
俗话说:儿好不算好,要媳妇儿好才算好;女好不算好,要女婿好才算好。我在这儿不是想占哪个的欺头,是想说明,要读者说这套书好才算好。打比,我觉得这部《两代沧桑》是个宝,别个可能看成是堆草。想嘛,马路边上卖草鞋,有人说长有人说短。不过,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舟 戈 (周宗富)
2015年6月8日成都

2014年度优秀版主

 楼主| 发表于 2015-7-12 19:34 | 显示全部楼层

《两代沧桑》一二三部四川方言长篇纪实小说,共130多万字。从语言结构来看,
一直是走路看地下,打鱼看浪花,不脱乡土壳壳,一直莫得装疯迷窍的华丽词藻,都是用精炼的口水话去白描,好多不打紧的事情就没有去挨边,就怕搒倒就收不倒口口,哪怕是挨了边的事情也是点到为止……一二三部出现的人物多,莫得篇幅去把细描写他们的长相、内心活动……这样子可以留给读者很多想象。不过,爱恰到好处的一个接一个的展言子,好多言子还是谚语、歇后语书上莫得的干货,主要是使拉杂的长文更有嚼头……
往往,你写哪个人好,他觉得是应该的,甚至还嫌你粉(夸)得不够;要是你把哪个人写有点儿不周正,也就是用了贬义词或反讽手法,他都有可能跳起八丈高……不过,我还是把《两代沧桑》一二三部写杀角了,哪怕好多该写的没有写,想写的又不敢写……
难哦,从动笔到写完,130多万字的四川方言……前几年闹吼了,要推广官话,也就是普通话,有朋友就善意的给我泼冷水:“你娃使方言写小说写来捞毬(无用),语言障碍一开始就把自己的路堵死了……”我中途几次都想丢笔,因招来亲朋好友或多或少的冷言讽语,以至剌儿话,最后我还是我行我素,挤时间朝死里整。可以说,用方言行文很苦,我估倒多吃力地要用方言来写《两代沧桑》。要是用官话来写,根本写不出老四川老成都的味道,关键是,用官话来写就点儿都莫得写头了。
     难哦,由于种种原因,一二三部第四个版本都是用的第一称写的,第五个版才改成第三人称,哦哟,这一改工程就大了,每部至少要用一个半月的时间,起早摸黑逐字逐句改成第三人称,由于阅读惯性,就是在出版的一校中,都难免要不要逮倒一个“我”。
     难哦,出版过程中,排成书版的一校书稿,又由于有些原因,加上我也嫌篇幅太长了,每一部在校对完了后,又把细删节了一两个印章。这种删节,也是逐字逐句的删,删那些筛边打网的与主线关联不大的内容,还有不该搒的……淘神,实在淘神。
早先,世人都还在说我运气好,那阵躲脱了上山下乡……于是乎,我足足拿了21万字的篇幅,俭俭省省的把我在铁道兵刻骨铭心的五年,所亲自经历的亲眼看倒的亲耳听倒的,真真实实的整理筛选出来,写了三个大章,也只算是门缝缝头看铁道兵——至少让人们晓得啥子是铁道兵?也让七十年代以后出生的人晓得中国早先有个最大的兵种,叫铁道兵。部队上,算是语言大杂交大杂烩的地方,东北人也不见得说的就是纯正的东北话,四川人也捡了不少北方腔。
虽说我没有下乡,其实比当知青儿万恶多倍……当然,像我这号咬卵匠,就像豆芽儿长齐天——还是小菜一碟,弄得你娃是黄连投的苦胆胎——一苦到底。
这二年,媒体先是麻起胆子在整方言,这阵是敞起在整,报纸爱使用方言词字做
扯眼儿标题,文中夹杂方言词字;电视也莽开方言节目,操的恰恰又是四川普通话,屏幕底下打字幕。不过,写的方言多半都是在音译,也就是音同字错,有的还错得简直不巴谱谱……莫得笑头,我早就见怪不怪了。怪哪个,我在这儿不多发杂音,问题是,乱写方言词字也是误人子弟得嘛,好多方言词字都是有出处、传说、掌故、典故的得嘛。
不管你咋个认为《两代沧桑》都不来头,只愿你能在当中看倒一些你不晓得的、原来没多余弄醒豁的点点滴滴,那正是该我抿笑的初衷。

首先,我要感谢我的父母,从小到大给我摆了他们么多早先的故事;也要感谢刘舅娘、韩大孃、卢少统、周济生……给我摆了不少我父母早先的事、大安乡的事;还要感谢我的大哥给我摆的写的他当细娃儿的事……
其次,我要感谢遂宁市市中区政府办的付勇,2001年6月12号,我闯进他的办
公室三言两语说明来意,他从文件柜,捧出一本精装的《遂宁县志》给我;我也要感谢陕西旬阳县文化馆,2004年我给他们打了一封信,他们找县档案史志局,由李春坤使快递给我寄一本儿《旬阳县志·民俗志》的油印本儿来。
然后,我要感谢一直关心我这套书和帮助过我的朋友们:
田明章,民间慈善家、摄影家。我的小说写完8年了,2013年12月,我与田明
章相识简直是缘分,他当过兵,学过木匠,种过花木,养过鱼……当他得知我为出版这套小说一直焦头烂额,便主动资助一半多的出版费用,这让我感动万分,要不是他的慷慨解囊,我的这套小说不晓得何年何时才能面世?于是,凡是晓得这位伯乐资助我的朋友,都请我代他们向田明章致谢。
冯至诚,原《成都晚报》主任编辑、主持老成都专版。他曾为这套小说写的评论中概括:犹如一册二十世纪成都民俗生活世界的清明上河图。这正是:成都多大赋,平民少长歌,方言存信史,耐得岁月蹉。
冯荣光,擅长撰写老成都的作家。他帮我找过资料,又帮我刻录第一部样书的光盘,不下十次劝我学电脑……摆起我这套书,也是击节叹赏:算得上是成都方言之大成的地域语言宝库。
张义奇,文学评论家,对成都地方文学颇有研究。他很下细细的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通读了这套小说,他评论:这套书是近百年成都平民的一部生活史,成都平民的创业史,成都平民的民俗史,成都平民的沧桑史,概括起来就是一部成都平民生活的百科全书。也算是,继李劼人先生的成都乡土小说之后成都地域文学的又一重要收获。
张兵(张回力),深圳电视台记者、编辑。他早先隔两年要回蓉探亲,见到我不
仅口头上给我鼓劲,每次都估倒塞几百元给我,喊我拿去买笔墨、稿纸、书籍……让我着实感动。
卿少芳,机关打字员。前前后后五年,她挤业余时间把这套百多万字的方言长篇
纪实小说打出来了,我校对、删改了近十道,她都认真改正。
冯子禹,冯荣光的儿,我喊的冯儿,2008年初老冯支冯儿帮我在电脑市场组装电脑,我才晓得冯儿是电脑行家,从教我开机关机到文案操作,就成了我的电脑启蒙老师,反以后他都抽空或远程指教我,四年前他又引我跨进PS图片处理的门坎。
肖伟,计算机本科毕业,由于冯儿到外地打工半年,他就引荐中学同学肖伟来教
我。肖伟除了教我电脑操作,我整了两个月都没注册成功天涯网,2009年1月30号,他来五分钟就帮我注册成功了,马上又帮我把小说发上天涯舞文弄墨版,又教我咋个更新咋个顶帖回帖,后来还教我咋个清理维护电脑。
    龙梅,我的一个农民朋友老龙的大女子,为了小说的双面打印,我吃了很多苦头,结果龙梅来大半天就把我教会了。于是,我的三部小说,第四第五版本的双面打印,就是我自己打印的。
田凤荣,河南漯河人,作家,是我在天涯神交了七年的好友,她曾多次高度评价《两代沧桑》,于是天天顶我的小说,一直坚持了三年,后来她的小说在天涯沉了,她都又坚持了两年天天顶我的小说,很让我感动。
盛利(盛诗淇),重庆人,作家,也是我在天涯认识了六年的好友,她也多次对《两代沧桑》作过精彩点评,也是天天顶我的小说,也是她的小说在天涯沉了,又天天坚持顶我的小说一年,2010年初夏,她专门驱车到成都来见我。
张世光,他2009年4月在天涯发现我的方言小说,也是天天顶我的小说,见面
后才晓得他是研究四川方言的民间学者,于是我们成了知己,他曾把细的把三部小说中的方言字词作过认真梳理与规范,还在网上买了好几本不同版本的四川方言字典、书籍送给我,出版过程中又一次嗯腾都不打,带病帮我一一校对,还是分文不取。
    岳立,遂宁蓬溪人,大学毕业在杭州工作,他是2010年下半在天涯发现我的方言小说,有空就顶,2011年春节专门来看我,以后我的电脑稍不周正,他就远程几分钟帮我弄规矩,过后我就没有再麻烦冯儿和肖伟了。
我还要感谢关心过这套小说的朋友:高蜀平、刘煜、李为刚、易佳、吴克勤、吴晓毅、石光华、戴善奎、谢庄、杨雪玲……
最后,我还要感谢:时代与岁月、人生与命运给了我这闷多的经历;坎坷与苦难、
成功与失败给了我这闷多的阅历;勤奋与思考、好学与向上给了我这闷多的积累……
限于敝人读书不多,这套书以头难免莫得这门儿那门儿的:吃玉麦打喝害——
开黄腔的地塌,敬请读者品头论足,也就是揪、打、掐、摸、哈、骂……

舟戈(周宗富)

2014年12月28日于成都

2014年度优秀版主

 楼主| 发表于 2015-7-12 19:36 | 显示全部楼层
  一幅四川民俗画卷  一部四川方言大成
                                                                                                                                        张世光
                                   (张世光,民间方言学者、《两代沧桑》责任校对)
     欣闻舟戈先生的大作:成都平民的《两代沧桑》近期已由白山出版社出版,颇感高兴。
      这不由得让我想起七年来跟舟戈的结识和交往,以及前几个月受他之托为该书校对的事情来。
      七年前,我在巴蜀网上偶然读到舟戈这部小说的开头部分。由于这是四川方言小说,而敝人多年来一直在研究成都方言,所以一下就把我吸引住了。
       随着小说情节的展开,民国时期的四川乡村及成都市的生活场景历历在目,是那样的熟悉,加之全书由地道的四川方言写就,让人倍感亲切而爱不释手。
       当读到春妹子在刘文辉家当女佣的时候,我不由回帖,说我家就在刘公馆对面,两个公馆门对门……于是我加了他的QQ:958798905,于是我们相约见面,舟戈把我接到他屋头,我看到他的几大捆书稿:用帐单子背面写的原始稿、使信笺纸抄的编改稿、用国标稿纸抄的书稿、用复印纸自己双面打印的一二三四版本样书,可见舟戈不光是用心血在写方言小,是在用灵魂在写成都平史,还有他屋头的藏书,以及他的摄影作品……我才晓得俗话说得好,高手在民间,不仅让我着实的佩服舟戈,而且深感舟戈在传承、打捞、挖掘方言上简直功德无量……
       于是,我们一下就成了好朋友,随时邀约起吃茶,摆方言,摆民俗,摆老龙门阵……舟戈的经历太丰富太坎坷了,同时,他在天涯网舞文弄墨栏上发了第一部前两章,约13万字,寻求出版,反响强烈,得到各地读者的高度赞扬。好多人更是希望早日读到全书,并鼓励出版。然而,当今出版何其难也!当年在帖上出现的欲购者,大多都两三年没有上网了,舟戈无法与他们取得联系。
       去年春,巴蜀网站长雷康先生约我茶楼会面,我得以幸会《华西都市报》传媒中心首席记者刘建,他拿了一本中英文版的1917年出版的《华西第一年学生用中文教材》给我,望我能把该书译成汉语,并加注,以便出版,目的是保护,传承成都话。这本书的作者是加拿大英美会传教士,全书有1000多条成都话的日常生活用语。翻译我还将就,喊我加注,就是要考证书上每一条成都话对不对……这个活路就相当淘神费心了,我花了半年时间,终于把这本书注释完了,又打成样书,心头还是有点怕有放黄处,于是请舟戈先生,帮我再看一次。一个多月后,舟戈拿我,我一看,简直是帮我全面审校了一遍,我这儿才晓得,舟戈在方言方面功底之扎实,在全书的审校中,对成都方的读音、用字、用词提出了不少很好的意见,我已采纳,于是从内心感谢他。
      舟戈为《两代沧桑》的出版,硬是弄得焦头烂额,后来他有幸认识了慈善家、摄影家田明章,之后田先生慷慨解囊资助,《两代沧桑》才得以付梓。随即,舟戈找我帮他校对书稿,我也才读到了全书的内容。
     这套书,分一二三部,共计二十一章,一百三十八万字。鸿篇巨著也!
     小说从遂宁大安乡拉开,十九岁的周老幺,因多次逃壮丁跑到成都。半年后,十六岁的春妹子也独自到成都,终于在凤凰山空军找到男人周老幺。以后春妹子从帮营长到帮团长两年,再帮刘文辉六年。十年后周老幺离开部队拉黄包车,春妹子勤俭持家养儿育女……历史跨度近百年,涉及七十二行,有骨有肉的人物众多,都随着时代变迁各具情态声口,人生经历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简直有收藏家价值,欲购者请加舟戈QQ958798905
      从人物性格来看,有精明能干春妹子,忠厚老实的周老幺,老人婆的杀力,媳妇的奸滑;也有米舅娘的不安份,李三妈的忠贞,胡掌柜的知书达理,吴掌柜的仁义道德,曾麻子的医德,杜自明的医术,夏甲长的勤俭,敖地主的奢华,梅老师的盆雕,希老先生的识古;还有卢青文的懒惰,麻二娃的长洋,秦车民的改邪,全金石的枉自,秦老孃儿的万恶,刘秀芬的凄惨……以及周老四的千翻……
       从民俗来看,有发蒙的礼仪,长声吆吆的喊魂,裹脚的讲究,红白喜事的风俗,抓壮丁的恐怖;也有滑竿的风趣,豪门的阔气,天干求雨的搬东窗打旱魃,人力车行当的深沉,袍哥的亮海底,妓院的名堂;还有清明开水大典,六月六晒衣服,生儿育女的习俗,单方治病,通人性的家狗,取名的学问,街坊邻里的交往……
       从土特产来看,有卢家场的干咸鱼,唐昌的郫筒酒,蒲阳的柳叶锄,中和场的剪刀,唐场的红豆腐,龙泉的水蜜桃;还有柏合的草帽,大面的茉莉花,蒙山的茶,籍田的清油,崇宁的线,绵竹的酒……
       从市井风物来看,有乡村的风光,乡场的风情,庙宇的古朴,栈房的风趣,东大路的险要;也有少城的春秋,金河的故事,少城公园的乐趣,民居的格调,街名的趣事,大街的繁华,小巷的幽静,五花八门的店铺,祠堂街的馆子,青羊宫的黑市……还有老字号的掌故,人文掌故……
      周蒜儿,进初中就比读小学醒事些了,哦嗬,文革开始了……上北京、去长征……只图吃得倒饱饭,当铁道兵算是一个大转折。哪晓得他母亲遇难……又遭小人诬陷,又一次彻底改变了命运……当兵回来,周才满咋个一火栽倒郊区,过后又咋个调倒市郊再调进市内……绊了三跤,还不知天高地厚……
       故事曲折,情节跌宕,语言风趣,人物鲜活,让人真想一口气读完才过瘾。书中除了使用地道的四川方言外,还随时巧妙地冒些谚语、警句、格言、歇后语、顺口溜、民谣、童谣、口头禅、俗语、俚语、乡言,有上千句、段、首,尤其是没有上书的俗语、俚语、乡言,更是精彩。
       我以为。自李劼人先生的“大河三部曲”以来,终于又有了一部四川方言巨著,真的可喜可贺。又想,如果有慧眼者能将其改变成影视剧,一定大受欢迎。但愿有一天能在荧屏上看到活起来的这部书!
       现在出版书几乎是自费自己销售,为卖书舟戈又一言难尽,现在欲购:成都平民的《两代沧桑》的网友,请加舟戈的QQ:958798905 。



                                                                                                                                                     2015年7月1日于成都

2014年度优秀版主

 楼主| 发表于 2015-7-12 19:4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闯荡省城( 1
四川省遂宁县卢家场乡,位于盆地中部。自古为偏僻闭塞之域,历经战乱、旱涝、瘟疫、饥馑……的磨难。
卢家场乡,又位于县城东南端,途经三家、玉峰、安居坝、乐至简州县境至成都,共四百六七十华里。陆路:有石板铺成宽五尺至一丈的驿道;还有泥土铺挖成宽三至五尺的小道,驿道、小道可担、抬、背、驮,行滑竿儿、轿子、鸡公车、架架车、板板车等。水路:靠琼江大小船只,以水力、风力、摇浆、拉纤等为动力,可行一段航程。全乡东西距离为十六华里,南北距为八华里;东北多为丘坡,西南多为平坝。
卢家场乡场,是卢氏大家族祖辈于清末捐资买下的地皮,民初得名。乡场南靠琼江,北依大安河。呈马蹄形,如半岛似帆船。论繁华,较之附近几个乡,称得上是盖面的嘎嘎。街道宽二丈五尺,长两华里余。两侧民居有街殿(阶沿),拥有七十二间铺店:米店、布店、杂货店、药铺、客栈……乡场分上下场,热闹场面不分彼此。一到夜间各关各的栅门,打更匠要打一二三更。街为三面四堂人,三面:卢俊山、夏斌山、夏甫仁;四堂,街上四个堂口插社旗,每个堂口常有两人,一管内一管外。只要进入街上做买卖摆摊子,由外管事挨一挨二收取:一窝白菜,一指葱,两根红苕,一捧米,一把花生,或两根柴棒棒作为摊位地皮费,乡民对此乡规民俗都依教。管事五爷,都是说得起话的人,打比:舵爷的舅子,乡长的表侄,卢氏家族居多。
乡场有四大庙宇:关圣庙、文昌庙、康熙庙、娘娘庙,尤以关圣庙值得一叙:
关圣庙建于清乾隆十三年(1749),庙门有对人多高的大石狮,殿沿十二柱黑漆铮亮,撑拱雕镂精巧,镂纹揉金,灿烂辉煌。飞檐高翘,龙脊有吻(兽)。正中立柱有楹联:
做好人,心正身安魂稳;
行善事,天知地晓神钦。
公案两旁的架子上插有:“肃静”、“回避”的大木牌,殿神龛内塑有金身观音菩萨一尊。庙内王殿两厢十二殿阎罗,左右各殿,各殿横额题书有:秦广司、楚江司、卞城司、平等司、宋帝司、泰山司、都市司等。
每殿各有一组彩泥塑像,比方:滚刀山、下油锅、过奈河桥、进枉死城、抱铜柱、望乡台等,描绘出一幅幅阴间地狱的图景。有些是按戏目造的型,比譬(音配):《梦斩金角老龙》、《鱼藏剑》、《击鼓骂曹》、《活捉王魁》、《腰铡陈世美》、《安安送米》等,每尊塑像均有八尺高。比例匀称,栩栩如生。
关圣庙两侧、背后都有竹林、枇杷、核桃树,两窝高六丈的古柏,枝叶参天郁郁葱葱。庙宇四方的桅风角,都用铁链斜拉于地柱,颇似巨船之风帆。
街道两旁的房子,背后也是片片竹林、果树、菜园、庄稼,美在绿中。
进场口两头,各立得有一座多高的石牌坊,雕刻精细壮观;并各建有一座算制高点的碉楼,碉楼五层,用红沙条石浆砌而成。层层铺有楼板,层层四方均有瞭望口,巍峨雄伟。
江边有一个像模像样的码头,天天都停泊有十几二十艘木船,装货卸货。岸边,几十部牛车、马车、架架车……忙碌地来来往往。
码头不远是渡口。渡船每趟可载上百人过江。南岸是卢家坝……安岳、潼南的乡民,都要在此摆渡,赶场天可达二三千人。
江面上,由西向东的船蓬一艘接一艘漂向下游;而由东向西的逆行船只,则由几个或十几个纤夫,一路吼起朗朗上口,又铿锵有力的船工号子,在岸边艰难跋涉。
素有“一脚踏三县”的卢家场,古往今来,既是过路人的驿站要道,又是各路商贾汇集和乡民购物的集市。乡场占地约四百亩,有川中小镇的古朴风情,又有山乡村落的田园风光。
饭馆八九家。卖帽儿头饭、豆花儿饭,也有蒸炒、腌卤、各类小吃。少则两三张桌子,多则十几张大方桌、高长板凳儿。茶铺十几家,均为矮桌子、矮竹椅,开书场的有两家;多数卖盖碗儿茶,少数卖土巴碗茶……
周家湾,位于乡场的北面。据称,康熙年间(16621723年湖广填四川期间),一户周姓三兄弟,有说从贵州省遵义府打铜街108号,有说从湖北麻城孝感乡,迁徙到卢家场乡境一带,老大生根在大坡附近,老二根扎在周家湾,老三落脚在潼南崇龛。传言,老二这房人比较发达。大约在清雍正年间(17231736),已发展到二十多户人家。由于每隔五至八年涨一次大水,十五至二十年泛一次特大洪水,致使祖业毁于一旦。祖辈便逐渐向坡湾进伐,并驻进两户人家。到同治年间,已发展到近十户人家。从周氏家族祖先进驻这个湾,开垦、种植、繁衍以后,由于严重缺水和贫穷,一直被公认为“周家干湾”。
周蜀民兄弟四个,生于清同治四年(1866年),排行老三,个子高大英俊,念过私塾,有一手好字,为人忠厚,勤劳俭朴。农忙替人种田,农闲织布,有“周布客”的雅号。他的女人周王氏,清同治九年(1871年)出生,勤劳,会织布。两口子生有四儿四女。
周家湾有水田一百余亩,坡地几十亩。呈东西走向,湾口朝西,湾端朝东,湾似马蹄形。湾端尾子又朝东南方向弯曲,人们把这个弯弯称为刀把子。周布客的老屋基就在刀把子西侧的坡坎上,五间穿斗草房座西北朝东南,屋基背后是丘坡,屋基面前的坡下,是葱郁的竹林;南面坡下有一口古井,井水清澈甘甜,不遇大旱不会枯;屋基背后坡上是密集错落的柏树、桐籽树、柑树、核桃树。林间,有一条羊肠小道可通向乡场。从老屋基到湾口马路,约有一华里的田间小道。
周家湾丘坡蜿蜓起伏,最引人注目的是:屹立在湾中段水塘边的一窝大黄桷树。据说,周蜀民曾祖父在世时,就已经是一窝大树。树干要七八个人围抱,树枝苍劲争奇,树冠犹如几十把嫩绿的大伞,重叠多姿。一出太阳,树下自有一片诱人的凉荫。这窝黄桷树至少经历了二百多年的风风雨雨,斑驳的树皮和发达的根系,正是周家湾世世代代艰辛、勤劳、勇敢、俭朴的见证。
周老幺生于民国三年,那阵周布客四十八岁,周王氏四十三岁。周布客中年得子有些不以为然,而周王氏一连生了八个儿女,最后生个儿,当然爱幺儿。那年是民国三年五月二十日。(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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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7-12 19:4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闯荡省城( 2
由于子女多,生活过得很贫寒。周布客带起大儿、二儿、三儿下地,帮周家湾湾口一家姓杨的地主种田,周王氏和几个女儿在屋头纺线织布。赶场天,周布客把布背倒卢家场街上去卖,一辈子仅有三亩坡地和五间草房。
后来,大女放到刘家,二女放到殷家,三女放到徐家。
  
周老幺是八岁发的蒙。
发蒙很讲礼仪,见先生之前要带见面礼。再穷也要用红纸包几百文铜钱,再带上敬孔子用的香蜡纸绸,以及《三字经》一本。
见先生那天,先由周布客向先生走过场地说明来意,得倒()的先生认可后。戴黄铜丝边老花镜的先生喊周老幺向“大成至圣先师孔子”神位,行三跪九叩礼。起来又向先生行鞠躬礼,先生还礼并口中喃喃说些“发奋读书,将来入学中举,显亲扬名”之类的吉利话。
然后,先生在周老幺带的《三字经》后页上,将“勤而学,壮而行,上致君,下泽民,扬名声,显父母,光于前,裕于后”用墨笔醮红水勾出来。先生领诵一句,周老幺跟倒读一句,连读三遍。
读后,先生思忖良久,写下周老幺的学名:友敬。意在今后重情重义和福禄双收。
最后,先生把事先准备好的红模大字板“幼学壮行”四字,喊周老幺填写一遍,周老幺填完后在字边歪歪扭扭落下学名。
发蒙礼仪整完后,周布客又向先生作揖道劳,又把贽礼和供品递给先生,周老幺再向先生鞠躬道别。
第二天,周老幺就开始上学了。私塾在湾口北面一华里的小庙里(音以)头。
周老幺,一来天生不大灵性,二来读书也不刻苦。字都还写得马马虎虎,就是背书恼火。加之,周老三平时也乱教。于是,周老幺背《三字经》,不仅背得吞吞吐吐,还爱把“人之初,性本善”背成“人之初,狗咬猪”,把“苟不教,性乃迁”读成“狗不叫,打它叫”,甚至把“子不学,断机杼”读成“子不学,断鸡脚”等等。周老幺挨先生的戒尺就不说了,光是背书,不晓得挨了周蜀民好多打。硬是屁儿打得绯红,磕膝头儿跪起茧疤。
不管咋个说,三年下来,周老幺还是读完了诸如《百家姓》、《增广》、《王氏蒙求》、《五言杂字》之类的课本,一手墨笔字写得也将就。
正当周老幺要进高小时,遇倒()大旱,几个县都遭了,周家湾差不多颗粒无收,周王氏劳疾患病去世,一家人的境遇更惨了。
周布客的二儿周作雨只有倒插门,插到离周家湾有十来里路的坡上。倒插门,是男方屋头穷得莫奈何了,才走这一步,好在周作雨没有遭改姓。
周布客带起三儿、幺女和周老幺在大儿屋头吃饭。
要不是周老幺的娘娘早先偏爱他,周老幺根本读不成书;要不是他娘娘平时间多卫护他,周老幺挨的打更多。周布客的家规:黄荆条子出好人。
三儿周作源生性灵醒又正当年华,不仅能做田头的活路,还可以帮他老汉儿在场上卖布,平时间也会染布、算帐。
大儿周作水大周老幺二十一岁。虽然周布客在世,但山乡那种长哥为父长嫂为母的传统讲究得很。加上,周老幺还没满三岁的时候,周大嫂生了一个女,莫得一岁夭折了。周大嫂的奶没有停,长行(经常)胀得恼火,挤了实在可惜,周大嫂就拉周老幺去啐(音局,意吸)。
直到周老幺十一岁,周大嫂又才有了生,生下一个儿,取名叫周才田。周老大、周大嫂、周布客硬是欢喜得佳了。
周老幺吃了周老大的饭,就要在周老大屋头干:扫地、洗碗、担水、割猪草、捡狗屎、放牛,还要不拘时间把田娃子背倒背上。不哭就算了,周老大一听倒田娃子哭,肯定就有戏唱。
周老大一字不识,遇事横(音环)木头,又粗鲁又暴躁又野蛮。不拘哪阵都板起一副秋风脸,不是搧周老幺的耳巴子,就是使劲揪周老幺的耳朵;周大嫂也要骂,不过最多只是揪周老幺的脸和耳朵。
总还(音环),周老幺随时都可能挨一顿饱打,打比:洗碗洗得不干净,要不然把碗打烂了一个,大石缸的水没有提满,割猪草没有割够规定,捡狗屎捡少了,放牛牛没有吃饱或奔脱了等等。
周作水从不管哪儿些打得,哪儿些打不得,净是抓倒()啥子就拿啥子打,也不分轻重。周老幺挨竹片子,算是运气好。
就有这闷()一回,周老幺遭周老大扎扎实实地饱打了一顿:
一天下午,天将将下了雨,地上溜得很。周老幺背起田娃子去提水,水井不远,要下二三十步的缓坡。哪怕打光脚板儿,烂黄泥巴也难踩稳。没谙倒,周老幺就是没有踩稳,连人连桶连田娃子,连爬带滚跘倒地下。
周老幺赶紧爬起来,只默倒再去提一桶。哪晓得,田娃子放泼的哭得收不倒口口。周大嫂出来一看,马上惊风火扯的骂周老幺不中用;周大哥又冒出来,一看幺兄弟、宝贝儿身上净是黄泥巴汤汤。他们晓得,幺兄弟戳了笨,绊了跤子,又看倒娃娃哭得凶,就认为田娃子惊了魂。
这下不得了,周老大随手在灶房柴堆堆以头,扯了一根树棒棒。天嘞!这是一根牛肋巴树条子,绵、硬,还有小刺。
周老大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歇地乱打。脑壳上、脚杆上、手杆上、背上。先打得周老幺双脚跳,后是打得周老幺在地下打滚儿。
周老大边打边讨,牛起要周老幺认错,偏怪周老幺犟起就是不认错,周老大就一直打。打得周大嫂看得惨不忍心了,都在侧边说情了,又估倒使劲抢下周老大手上的牛肋巴条子,周老大才熄火。
一顿趸打后,周老大又喊周老幺在猪圈边上跪石板。
周老幺闻猪圈臭味倒是闻惯了,难忍的是,脑壳上净是包,有的包菊清在流血;身上净是血浸了的猪儿虫条条,多半也在流血。饿饭是肯定的,两个磕膝头儿,跪肿了都不准起来。
天都黑尽了,周老三几次想去拉幺兄弟起来,都遭周老大挡倒了。后来,还是周大嫂悄悄儿把周老幺拉起来,还一再喊幺兄弟不哭出声,更不要呻(音伸)唤。
这样子一来,周老幺浑身痛了好几天,简直挨不得床。最有运气的是,周老幺命大,还没有灌脓,也没有害病。
话又说这头,周大哥、周大嫂总认为田娃子遭惊了魂。连倒()几个擦黑,都要周大嫂给田娃子喊魂。
喊魂的时候,周大嫂右手掌心放一个鸡蛋,左手怀抱田娃子,嘴巴头大声依乌呀乌:“宅神、坛神、火神、土地神——我们田娃子——你的幺满把你跘倒了——把你吓倒了,三魂七魄快回来啰!”
本身该田娃子回应,但田娃子说不来话,就要大人帮腔。周老幺是罪魁祸首,正该当应声虫,同时也该赔罪。
周大嫂又接着扯起喉咙儿,长声吆吆地喊:“田娃子哦——牛叫、马叫、狗叫、猫叫,还有你的幺满不是人——把你吓倒了——四魂八魂,快回来,归身附体哟——。”
周老幺也放声回应:“回来啰——回——来——啰。”
这样子要反复十来道,再由周大嫂,拿鸡蛋在田娃子身上,从头到脚慢慢儿画圈圈儿,边画边小声说:“田娃子的五魂十魂,回来啰,回来啰!”
周老幺也小声应:“回来啰,回来啰。”
最后,还把喊魂用的鸡蛋,使浸了水的草纸包起,放倒灶烘吼(里)头烧熟,再剥给田娃子吃。天天如法炮制,周老幺硬是冤枉得很。(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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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7-12 19: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闯荡省城 ( 3 )
周作源体周布客,个子高大,也是一表人材。私塾读完高小,念完了《论语》、《孟子》、《中庸》、《诗经》、《尚书》、《周易》、《春秋》等课本。假使周家屋不是那闷(么)贫寒到蛀,周老三继续读书会有造化。
他在周家湾有点儿自视清高,墨笔字比他老汉儿写得更到佳,不纠()是楷书还是行书。他习过《勤礼碑》,练过《东方塑》;楷书横竖顿挫强弱分明,撇捺入收刀刃有锋;行书运笔嘎利自如,间架有骨,提顿有肉,一气呵成。
平时间周作源爱帮湾里(音吼)头左邻右舍写契约,字句通顺,文气十足,款式规范;替人算帐(包括佃农年终与地主算帐),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分毫不差;遇倒逢年过节,这家那家提起五个十个鸡蛋来找他请副对子(春联),他总是笑脸相迎挥笔而就,如:“人勤春来早;家和福自生”,或“细雨春笋节节高;秀水青山沟沟绿。”……周作源曾舞了这样子一副对子,不过没敢疤()出来:“甲长保长乡长;蚊虫臭虫螬虫”,横额:“尽都吃人”。
周老三穿起那身深蓝长衫,外套马褂儿,脚蹬双缸青布朝元鞋,戴顶瓜儿皮帽,举止言谈还颇有点儿书卷气。在卢家场街上,帮老汉儿卖布,也看倒好多不平的事。他心头默,乡官一伙趾高气扬,耀武扬威;公子哥儿亲戚老表,也仗势欺人,扬眉吐气,只能说明:一人当官,鸡犬升天。谋事在人,成事在官。周老三总默倒,有一天能出人头地。
周老三比周老幺大六岁,两兄弟自有手足情。周老幺读个初小,周老三也给了不少辅导,尤其是周老幺练墨笔字。周老幺从内心佩服他的三哥。周老三后来也给幺兄弟说了些,打比,遇事要考虑进退,阴阳要平衡,物极必反;古今多少事,都付之笑谈中之类的道理。早先,幺兄弟发蒙时,他乱教过,也不过是不懂事搞起耍的。
周老幺跟倒()周老大,受的恶气要用箩筐装。差不多是吃红苕、玉麦长大的,更是挨骂挨打长大的,十七岁长得长枝懒杆像高梁秆儿。
捡狗屎,周老幺麻麻亮就要起来,提个烂鸳篼,拿根两尺多长的竹夹夹,跑倒坡上坡下沟边田头,去拣狗屎来做肥料。
割猪草,不分上下午、擦黑。周老幺背个大背篼,拿把镰刀,满山遍野去割。只要是猪吃得的各种青草都割,装满一大背篼,再躬腰驼背地背回屋,再用刀铡成渣渣煮成猪潲喂猪。
周布客的三女放倒徐家屋头,叫徐三孃,两年前死倒()月子头;幺女打发倒夏家屋,叫夏满孃;田娃子七岁上学,学名:绍贤。
这下,周老幺已经做的是大人的活路了,担、抬、挖、扛,甚至操田犁耙。犁要犁得深浅合适,沟线整齐;耙要耙得粗细匀净,高低平整。这该是有经验的庄稼人做的活路。
车过来,周老大一向把周老三恨不住,只有把周老幺吃得焦干,这种高难活路也逼周老幺做。不过,周老幺不做,又哪个做?周老幺算是周家屋头的全劳力了。所以,不仅要干,而且还要干得周老大满意。
为此,周老幺也挨了周老大好多的骂。骂不出气,自然还是朝死里打,而且还是捡牛肋巴树条子乱打。不过,周老幺还是打死不求饶,而且一打就迢(跑)。周老大撵,周老幺少年力壮,爬坡上坎儿脚板儿翻得快,周老大跑不赢。这就是周老三教周老幺的进与退。周老幺在周家湾迢趟趟儿,迢得快是出了名的,这也跟他长行(时常)挨打、迢惯了有来头。要是怕夜晚睡了挨打,周老幺就把他那扇门拿杠子抵起。
民国二十一年初夏,周布客托人给周老三说亲,嘿!周作源根本不耳视。
一般乡下的男人十七八岁就接婆孃,周作源二十四岁了,还丁点儿都不着急。早先说了好几个,媒人先看了人,二话不说。他红黑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哪怕也有的妹仔让他动心,周作源也没有认真对付过。
周布客把周老三的生辰八字,报给算命先生。算命先生掐指一算:先说周老三是只野猴,烈性,难驯服;还说周老三是只骚猴,狡猾,难收心。娶个女人必大三,要不然,八字难保,儿孙满堂……云云。
周老三看得起的,周布客高矮不答应。弄死要周老三娶林家屋头的大女子:个子高挑,丰满,五官端庄,脸上有麻子,比周老三大三岁。周布客说的好得很:女大三,抱金砖。
不管周老三咋个喊醒不答应(音因),周布客还是估倒包办了这门亲事。
周作源早就晓得,“九·一八”事变,日本占领了东北三省;几年前就听人说,四川省边防军总司令李家钰驻守遂宁,在遂宁不仅治军严密,而且还在遂宁大搞土木建设,修马路,建大街,修电影院,建学校……颇得人心。周老三也想,李家钰也是农民出身,读过军校,参加过辛亥革命,在“泸纳战争”中战绩卓著,历任排、连、营、团、旅、师长……
周老三最后拿定主意,实在逼婚,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事先,周老三对幺兄弟说过,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他不混出个样子,决不回周家湾。同时,也告诫周老幺:往后自重,要是在周家湾确实难过,也可以另寻它路。与其等死,不如找死。还嘱咐周老幺,他要走的事,切不可外传。周老幺也一再表示,死不吐言。
不管咋个,周老三还是硬不过周布客,只有来个顺水推舟。这年八月间的一天,周老三同林家大女子的婚事,在周家湾还是办得闹闹热热的,拜了天地,黑了进洞房——老屋基的第四间。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一天黑了,任何人都不晓得,周老三没有上床,在板凳儿上坐倒()深夜。
林三嫂早就晓得周老三不满意这门婚事,只巴望倒生米煮成熟饭,周老三会慢慢儿收心。血气方刚的周老三也很守旧,连手都没有挨林三嫂一下。只顾对林三嫂说:“婚事弄成这副儿样子,你我都没得错,完全是老人的武断。按说儿遵父命,不过三更后,我要出远门一趟。混得好,我会回来……”
鸡叫头遍,周老三打个甩手儿,轻轻儿打开他的那扇门,又轻脚轻手走下老屋基的缓坡。
他站倒古井边,调转脑壳望了又望生他养他的老屋基,又跪倒地上磕了三个响头,站起来又肃立了一阵,就一去不复返了。
就这样子,周家湾第一个削发剪去长辫、第一个不满包办婚姻、第一个背上长反骨的不肖之子,就是这个周作源。
春妹子出生在卢家坝,一个富裕的卢氏家族。
卢家坝位于乡场琼江南岸,一马平川。自古就是川东的小江南,物产丰富,称为鱼米之乡。
卢氏家族祖辈较兴旺发达,清朝出过举人。不仅买下了乡场的地皮,还捐资在坝上建了一所“仁和书院”学堂,优先满足家族子女读书。
卢家屋头的人,在本乡有点儿高人一等,相当说得起话。不仅做田头活路的行家能手多,而且五匠艺人也多。在乡场街上开馆子、开铺子做生意的有二十多户,还有管堂口,在袍哥中跑二排的,以及地主也远远多于其它坝、沟、湾。
卢氏家族拥有二三百亩土地。春妹子的老汉儿卢志江这房人,有兄弟六个,田地有一百来亩,住卢家大院的几十间房子,卢志江分有二十多亩田地。
卢志江排行老二。虽是庄稼人,但念过私塾,聪明超人。能织网,爱打渔,还有一手不同凡响的铁匠手艺,人称“二铁匠”。不仅能打制各种精巧的农具,还能锻制各种猎枪,枪法之神,他一举枪,飞鸟立马落地。
有一次,卢志江为民除害,一个人去打一只疯狗。疯狗遭打死,人却遭疯狗咬伤。一个月后,没治好而去世,才三十七岁。那阵春妹子还在她娘肚子头。
春妹子的娘娘也念过私塾,精明能干,会纺线、织布、染布,挑花绣花更是一双巧手。
春妹子生于民国六年,二月初八,排行老幺,取名:卢春。春妹子不足两岁,她娘娘因卢志江去世怄气伤肝也病逝了。
她娘娘去世时,春妹子和她的大姐、二姐就由她们的伯伯卢志洋抚养。车过来,属于卢志江的二十多亩地自然就归卢志洋所有。那阵春妹子的大姐十三岁,二姐九岁。
春妹子四五岁时,她的大姐放到本乡凉水井韩家大院韩家屋头,人称韩大孃、韩姑爷;春妹子七八岁时,她的二姐又放到离凉水井还有十几里路的殷家大院殷家屋头,人称殷二孃、殷姑爷。
韩大孃、殷二孃小时候都是念过私塾的,因为她们正值读书时,卢志江在世。唯独春妹子没有念过,卢志洋的道理是:孔子孟子,当不倒(到)他一石谷子。春妹子拿给卢志洋抚养,都是卢志洋在尽义务。有饭吃有衣穿就算好的了,何况亲生女儿终久都是泼出去的水。(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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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7-12 19:4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闯荡省城 ( 4 )
七八岁,正当读书起蒙的年龄,春妹子已经穿起背背裤、搭起烧火板凳儿,在卢志洋屋头煮一大家人的饭了。还要割猪草、煮猪食、喂猪……
山村的土灶又高又大,一口锅煮饭,一口锅煮猪潲,灶门前还吊个大瓦罐吊壶煨热水。烧的又是渣渣草草,只是炒菜才烧桠桠柴。一来火大,二来才腾得出时间站灶头。喂猪,提不起一桶猪食子,春妹子就半桶半桶的提。
就算春妹子生性聪慧伶俐,是个读书的料,哪个又来煮这一家人的饭呢?卢志洋的两个儿,从小就是啥子事都不做的,也做不来啥子事的少爷。
女人以拥有一双“三寸金莲”为美,脚裹得越小越好。一是说明这个妹仔守旧、规矩、温顺;二是表明这个妹仔,有家教,好嫁人。
女娃子在七八岁的时候,就开始押脚、裹脚。用宽二寸长七八尺的白布条把脚缠完绑紧,把脚盔起不要脚长大(发育)。盔得好的是:双脚缠得大小一致,小脚趾不拐包,脚底不折皱,脚尖向上翘;前头尖,后跟端,脚腰像月牙弯,脚背不拱包,像个粽子一般。一下要裹三四年,中途最怕遭骨折整成残废,皮破遭灌脓以致丧命,惨不忍睹,裹得好的走路不方便,裹得不好的一步都恰(“大”字底下“步”,出版时,这个字拼起了)不得。普遍的尖尖脚,情愿跪起做事,不敢站起摆谈。
小脚一双,眼泪一缸。春妹子的脚,也拿给她伯妈裹过一段时间,但总是裹得她喊爹喊娘哭得莫奈何。春妹子的婆婆心软,以后就没有再喊大媳妇儿给她裹了。那阵,富裕人家还在估倒裹脚,穷家小户已经是做样子在裹脚,或者不裹脚了。其实,早在清政府就明文规定禁止裹脚,民国政府也一直禁令裹脚。但真正禁止裹脚还是难,尤其在偏远地塌的山乡。
伯妈当然不情愿给春妹子裹脚啰,裹了脚啥子事做不成,真正才是把春妹子白养了。
春妹子的婆婆一直跟大儿一起生活。她婆婆是卢家屋头最有权威的长老,清朝道光年间(1838年)出生。
春妹子的婆婆,取时(从来)衣着讲究,生活多有规律。她面带菩萨像,耳垂特别大,一双“三寸金莲”秀气得很。属关圣庙的居士,长行(一贯)食素。桃屋神龛供得有一尊观音菩萨瓷像;灯盏昼夜不熄,一早一晚上香,初一十五点祭蜡;隔一年的二月十九前,要带春妹子到县城出了名的广德寺,朝山进香会;取时不杀生,平时间蚂蚁(音婴)子都怕踩死;随时手持佛珠,口中念念有词,是一位公认的阿弥陀佛。在屋头一般不做任何事,出门、走人户不是坐滑竿儿,就是乘轿子;又很爱整洁,爱喝盖碗儿茶;要不要抽几口水烟,用以驱蚊虫。眼明耳聪,记性惊人。
春妹子的婆婆最可怜她,也最心疼她,三四岁就给春妹子穿了耳朵,戴起银耳环。
春妹子是卢家屋头几房人孙子辈中,最聪明、灵性、懂事、听话、孝顺的一个。她从小就负责经佑她婆婆。给她婆婆洗脸、洗脚、捶背、捏腰、搔痒、沏茶、掺水、点烟。夏天打扇,冬天把烘笼的桴炭儿装满。
她婆婆有吃夜食子的习惯,有时间(候)春妹子在柴灶上蒸一小碗核桃米籽蛋花儿;有时间春妹子烧桴炭煨一小盅儿冰糖银耳汤,火候净是恰到好处,令她婆婆称道叫好。
她婆婆路来(一贯)爱给她讲家规家教,摆龙门阵,讲为人处事;教她背《三字经》、《女儿经》,教她纺线、用针、绣花……还教了她不少童谣,打比:
月亮光光,芝麻烧香;烧死麻大姐,气死幺姑孃。幺姑孃,会包脚,一包包个弯牛角;弯弯,弯上天;天又高,手上拿把刀;刀又快,好切菜;切倒手,你莫怪。
春妹子从小就不在大人跟前,对哪个说三道四。在伯妈屋头几姊妹中,她最吃得亏,让得人。手快眼快,见啥子学啥子,学啥子会啥子。性情也开朗直爽,好说爱笑。她婆婆昵称她:春儿。长辈和院邻都喊她春妹子。
春妹子笑起来,哈哈总是打得响脆过山。所以,也有人喊她:春巴佬儿。春巴佬儿是山村的一种报春鸟。春天的清早、擦黑爱停倒房前屋后的树子上叫,声音婉转动听得很。
春妹子从小说话口齿伶俐,翻话翻得快,而且记性好。她婆婆教他们绕口令:
春儿坡上坐,坡下站只鹅,田边有条河;宽宽的河,肥肥的鹅;鹅要过河,河要渡鹅;不晓得是鹅过河,还是河渡鹅。
春妹子的婆婆教她两三道,她就背得烂熟,而且“鹅河”分明。但两个读过私塾的叔伯哥哥,横(音环)顺要背来搅起,还前后颠倒。
春妹子十来岁时,在她婆婆的指教下,就已经是卢家屋头做家务的一把好手,而且还学会了做各种盐菜、泡菜、鮓菜。
左还(总还),春妹子跟她婆婆有很深的感情。就在这个时候,她的婆婆去世了,将将九十岁。春妹子是卢家屋头几十个下辈哭得最伤心的。
她婆婆去世时,下午凭(音喷,意躺)倒马架子上养神,以后就没有喊答应。就像睡着了,又莫得一点儿先兆,没有磨造任何人,相当安详。
她婆婆的丧事,在卢家大院办得硬是隆重:
卢志洋、卢志奇……五个,伯妈、三伯妈……共十个,全部穿白布长衣,外套粗麻布背褂。
卢志洋他们还披麻戴孝,即头戴粗麻布帽,脚穿粗麻布鞋,手持两尺长的戳丧棒触地躬腰而行。
伯妈她们戴尖尖孝,就是把九尺以上的白布孝帕折成尖尖顶捆戴在脑壳上,脚穿蒙了白布的孝鞋。
春妹子这辈孙儿孙女,全部脑壳包孝帕,穿白布孝衣;族亲几十个只包六尺孝帕。
还请了关圣庙的几个和尚来诵经拜忏、超度亡魂;又请了卢家场街上的戏班子,打了七夜围鼓、唱戏做道场。
出丧这一天,卢志洋捧灵牌,卢志奇他们手持引魂幡;樟木大灵柩由十六人抬,灵柩两边拴白布作开路纤索,孝子、侄、孙、女、媳等亲友族亲牵了一华里路……
自从春妹子的婆婆去世后,春妹子做啥子都要格外小心。她最怕惹她伯伯、伯妈生气。
卢志洋平时间倒还不多言不多语。伯妈早先一直没有同老人婆(春妹子的婆婆)处好过,春妹子的婆婆去世后,伯妈一下变得多歪,虽从来没有骂过打过春妹子,但横顺要做脸做色,要不然就拈过拿错,总是这儿不生筋那儿不告口。
春妹子一根生(从小)就有极强的自尊心,从来都是响鼓不用重锤。只要她看倒她伯妈脸色不好,心头就很难受,简直比打她一顿还恼火。
可以说,春妹子从小长到大,硬是尝够了没有亲爹亲娘的滋味:平时间桌子上有好吃的,她总是往她伯伯、伯妈碗头拈,自己忍嘴说不喜欢吃。大多数时候,都是舀剩饭、拈陈菜;一年换两套新衣裳,要全家人都换完了,才轮到春妹子换一套;天天净是全家人都洗脸洗脚上床睡了,春妹子才能进屋困觉;而做家务又是做得最多的,还取时(从来)不敢对两个叔伯哥哥有半点论劲(计较),更不敢产生丁点儿不满。
自从春妹子的婆婆去世后,她简直在卢家屋头更是毛根儿都忙来立起了:早晨天不亮就起来,夜深了她的两个叔伯哥哥都在扯扑鼾了,春妹子还在亮油壶子底下纺线线、打鞋底、纳袜底;一大家人的三顿饭,不仅不敢锉时,还要把各道菜的味道儿炒好;打扫房间(音杆),把大石缸的水扯满,割猪草、捡柴、栽菜、喂猪、洗一大家人的衣裳。算得上是变牛变马……连屋头请的两个长年都不如,长年只负责田头的活路。
哪怕春妹子难逢难遇挤点儿空出来,同邻里的女子、大孃大婶摆谈点儿挑花绣花的龙门阵,也怕她伯妈发现。
为此,春妹子在房子背后悄悄儿哭了不晓得好多场,丁点儿都不敢拿给她伯妈察觉,一旦遭发现,伯妈就要说春妹子:“短嫩颠的,你腋杆长硬了嗦?从小把你养大,简直莫得良心……”
春妹子长行(时常)做梦梦倒(到)她的婆婆。年逢正月初一和清明,给她婆婆上坟烧纸的时候,春妹子才敢当倒伯伯、伯妈的面大哭一场。
直到春妹子十三岁,叔伯大哥卢元辉结了大嫂,春妹子才稍稍好点儿。春妹子的大嫂,都喊谷舅娘;春妹子十四岁时,叔伯二哥卢元之也结了二嫂,都喊罗舅娘。(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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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7-12 19:4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闯荡省城 ( 5 )
周作源拜了堂出走,这对周家屋头是一件丢尽脸面的丑事。周布客气得生了一场大病,林三嫂哭了好几天,以后天天黑了掉眼流花儿。
按习俗,周家屋头红黑该寻个机会来冲喜。
周大嫂生了田娃子就再没有生了;周作雨当了上门女婿,有一女一儿,以后又是病壳壳。
周布客苦思冥想,唯一冲喜只有咬紧牙巴,倾家荡产也要给周老幺说门亲事,一来为周家屋头冲喜,一来逼其自食其力和自立门户。
于是,周布客、周大哥、周大嫂到处托媒婆,给周老幺说亲。
先后倒是说了好几块,不过女方屋头一听媒婆说是周家湾的人,就架构摇脑壳免提下文。
后来,周布客居然还找周家远房嫁到卢家坝的一个女子,趁她有天回周家湾娘屋,周大嫂赶紧跑下坡把她请到屋头。又是盛情款待,又是包红纸包包儿。周布客、周大哥、周大嫂高矮求她做件好事帮个大忙,这个女子也不好推托。
常言说,笆笆门对笆笆门,板板门对板板门。周家湾的男人,想在卢家坝富人区说个富家女子,简直是盘古王开天地从来莫得的事,但碍于盛情和人情也让她作难。
媒人只晓得卢家屋头,她喊老辈子的卢志洋的侄女春妹子,还没说亲,但卢家屋头向来是有头有面的。她晓得搞不成,还是谙倒去走个过场,就是碰一鼻子灰,也好回周家湾有个交待。
有一天,周家远房女子真正麻起胆子,向卢志洋提起了这门亲事。
自从春妹子的两个叔伯哥哥接了婆孃后,她伯伯和伯妈就觉得春妹子多余了,尤其是她伯妈,趁早说门亲事打发出去,屋头不仅可以少双筷子,还可以收得倒不少礼信。
怪都搞出来了,大家万万没有想倒(到),卢志洋居然不寡是满口答应,还请媒人送去了春妹子的生辰八字。
合八字,是说亲的第一个棒棒都打不落的习俗。周布客马上着着急急去请算命先生合八字。
周老幺是甲寅年生的,春妹子是丁己年生的。一个属虎,一个属蛇,蛇又称小龙,算命先生搂起(架势)摇脑壳:龙虎相斗,水火不容;两败俱伤,家业凋零……八字合不起。
周布客跟倒答应命钱加倍。算命先生思忖片刻立马改口:龙腾虎跃,虎入平阳,龙归大海;光宗耀祖,全福全寿;将来不想钱,钱都要堆他们……天生八字。
算命先生还把婚期定在九月初九。九字在阳数中最大,排行最末。男为幺儿,女为幺女,双双归九;一年到头九月九最大为吉利,九尽寒尽有好兆头。
儿女之命由父母作主,婚姻当然由父母包办。而且,完全属于:隔口袋买猫儿,从一而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卢志洋全权包办了这门亲事,并且对周家屋头要求也不高:
一卢家屋头的女子嫁到周家屋头,不能受气受虐待,要不然卢家屋头不依不饶;二婚事要办得闹闹热热,至少是四人花轿迎亲;三酒席不得少于六桌……
显然,卢家屋头娶媳妇儿肯定不是这个规格,至少是八人花轿二三十桌酒席。
周布客一口应承保证办到。头个条件好办,二三条件还只有咬起牙巴乘了。
周布客为办这门婚事,差点儿到了倾家荡产的地步。上半年,周老三的婚事,就弄得周布客皮塌嘴歪了。下半年,为冲喜硬是把一辈子绩麻纺线喂猪喂鸡喂鸭,织布染布卖布裁衣积攒的银元、铜元、小钱都抖出来;还求杨地主提前预支了一石谷子;周大哥也把两根架子猪牵去卖了一根,留下一根杀来办酒席……
好在周老幺从小到大,三岁娃儿都没有得罪过。周家湾的家家户户,纷纷送礼,多则一个川版银元,少则几个鸡蛋,两把挂面,莫得钱的干脆出力,都为了要把周老幺的婚事办成了。
从卢家坝到周家湾,要过琼江卢家场渡口。按习俗,九月九就由春妹子的叔伯二哥卢元之,把春妹子从卢家大院背倒渡口南岸,周家湾迎亲的轿子停倒北岸。卢氏家族的老老少少几十人,送到南岸就止步。
卢家场赶二五八十。这天正好不赶场,所以很快摆渡上了岸。几把撒喇子和几张锣鼓走前头开路,四人花轿居中,装铺笼罩被等陪奁的滑竿儿紧跟,然后是送亲的卢志洋、卢元辉、卢元之等十几个亲属尾随其后,伯妈、谷舅娘、罗舅娘等尖尖脚乘滑竿儿扫尾。反正,吹吹打打,从街上到周家湾约六七华里路。
虽然春妹子从小莫得爹莫得娘,没有享受过真正的父爱母爱。但她伯伯、伯妈也算是把她抚养成人了,哪怕这阵是把她泼出去,总还是有些舍不得。头两天,春妹子一再向她伯伯、伯妈表示了感激之情。卢志洋也承认,两个媳妇儿确实当不倒春妹子,但又不可能喊她长期跍(音孤,意呆)倒卢家屋头,出嫁只是迟早的事。春妹子流泪,伯妈流泪,谷舅娘、罗舅娘也流泪。
上了花轿,轿帘一放下来,春妹子再次掩面哭起来……因为上桥不哭是婚后不吉利的征兆,同时轻松辞别娘家会遭看成轻浮、不懂事、要拿给别个耻笑。何况春妹子在卢家大院有十五六年的深情,加上出嫁时的寒酸和冷落……
春妹子晓得,假使是她的爹妈有一个在世,不说送亲的人要牵线,光是陪奁肯定也是几大挑几大箱,还要穿金戴银。但今天,春妹子除了那个最时兴的小皮箱和耳朵上戴的金耳环,就莫得再值价的东西了。
小皮箱是春妹子积攒她婆婆平时间给她的赏钱,事先在乡场上买的。箱子头装了几件衣裳,几双自己纳的袜底和两双鞋底,还有一件最有纪念意义的东西:她婆婆生前送给她的一副绣花绷子,绷子是她婆婆年轻时用过的。耳朵上的金耳环也是她婆婆去世前一年送给她的。
这阵,春妹子最慊念她婆婆,要是她婆婆多活几年,今天也不会嫁到周家湾,即便嫁到周家湾也会讲排场。(待续)

2014年度优秀版主

 楼主| 发表于 2015-7-12 19:53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大家浏览,明天继续……

2014年度优秀网友

发表于 2015-7-12 20:44 | 显示全部楼层
《两代沧桑》印出来了,都有十几天了,醉墨(堂主)先就说了,他要发个帖:叫《百姓故事的鸿篇巨著,成都平民的〈两代沧桑〉终于出版》,这让我从内心深表感谢,这一切也正如他开篇说的“这也是摄影结下的缘分。”
是的,不是因为摄影我肯定不会当记者,不是因为当摄影记者我肯定不会喜欢纪实摄影,不是因为纪实摄影我肯定不会刻苦猛攻写作,不是因为摄影我肯定不会站到讲台上讲摄影课……不是因为摄影我肯定不会到麻辣社区发表摄影习作,不是因为摄影我肯定不会与老田喝茶……
这儿,我要再次重复我在《后记》中写到的:要不是田先生的慷慨解囊,我的这套小说不晓得何年何时才能面世?
再次谢谢老田的鼎力资助,谢谢蔚然超斑的大力支持,谢谢大家的热情支持,敬礼!

发表于 2015-7-13 00:36 | 显示全部楼层
我自来喜欢用四川方言写作的作家,前有李劼人、沙汀,现有舟戈。我已经请了一套《两代沧桑》回家,拜读以后再来和大家一起讨论。

发表于 2015-7-13 07:24 | 显示全部楼层
祝贺舟老师的《两代苍桑》出版,堂主辛苦了!

发表于 2015-7-13 07:58 | 显示全部楼层
几年前,在天涯舞文弄墨发现周老师的“两代沧桑”,一哈就被吸引倒了,天天追帖,天天盼更新。作者后头没更新了,把我急的难受,总觉得有啥子事一样,经常魂不守舍,硬是把后头写的游记、散文、言子都是看完了的,生怕漏掉作者更新内容。后来看可能不会更新啦,就天天盼出版,有事没事来看哈有没有出版的消息。也是遇巧了,今年6月底在看另一篇小说时,看到周老师发的书已出版的消息,欣喜若狂,马上按周老师的要求,互相QQ联系上,迫不及待买了这套书。买回来就熬更守夜看,都不想睡瞌睡不想上班,就想把书看完。
我觉得这本书吸引我的是:1,用四川方言写的。整套书里头方言、言子、顺口溜、歇后语运用的恰到好处,让我们又听到最亲切、最纯粹的四川话。现在流行普通话,四川话好多被当成笑话在说、在听,可能好多年以后,最纯粹的四川话慢慢就消失听不到了,周老师在发掘、发扬四川话上功不可没。我认为这本书是继“死水微澜”之后,四川本土作家用四川话写的又一部鸿篇巨著。2.书中对春妹子、周姆姆的描写,很能产生读者共鸣。周姆姆就是四川千千万万母亲的缩影,正是有这样勤劳的母亲,教导我们咋个作人,才使得我们四川人在世界的卡卡角角都有出息,受人尊重。看到周姆姆的描写,自然而然就会想到自己的母亲。3.50到70年代的人都是过过苦日子的,书里头的描写就像再写我们自己的生活,都能找到自己的影子。我们没有周老师的水平,写不出自己的经历和故事,但能从这本书里面找到自己当年的影子。

发表于 2015-7-13 10:44 | 显示全部楼层
      可喜可贺,四川方言作家后继有人。
      下面摘自李劼人的《死水微澜》,100多年前的事,打抱不平的袍哥形象仍然鲜活。

      从南门到青羊宫的大路上,又是轿子,又是鸡公车,而走路的也不少。天气晴了两天,虽然这一天是阴阴的,没有太阳,但路上的尘土,仍是很高。春水虽在发了,还未开堰,河里的水仍是很清浅,城里人太喜欢水,也太好奇,一般船夫利用这机会,竟弄了几条小船,在柳阴街口,王爷庙前,招揽生意;许多人也居然愿意花两个小钱,跑上船去,由三个船夫,踩在水里,将船从细小的鹅卵石滩上又推又磨的,送二里多路,直泊在百花潭跟前。乘客们踏上岸去时,心理很满足了,若有诗人,还要做几首春江泛舟的诗哩!      
      在双孝祠借坐的有好几家,中间就有一位华阳县刑名师爷姓许的,把顶好的地方荷舫占住了,包的也是正兴园的席。   
      郝达三一家人到了幽篁里旁边的楼上。洗脸吃茶吃烟完毕,将吴嫂留下,才一家人带着高升,走出双孝祠,循着大路,先到二仙庵来。   
      二仙庵的山门三道,全是卖木制小玩意,小木鱼,小磨子,小莫奈何等。都是小孩子最喜欢的东西。二小姐当下便站住了,大小姐与姨太太也各买了一具红漆有锁的木匣,交与高升拿着。      
      又进去看了几个摊子的玉器,都不好。只在张公道摊子跟前,买了两把竹篦,和几根挑头针。走上吕祖大殿,女的烧了香,老爷作了个揖,三老爷则恭恭敬敬行了个三跪九叩首的大礼,因为他是有意学道的未来弟子。      
      看过了吕纯阳韩湘子跨鹤并飞的亭子,逛到顶里,便在方丈内坐了一回。当家道士进城去了,由支客道士陪着,奉出油炸锅巴来,谈了些要去请一部《道藏辑要》放在藏经楼的话。年轻人对于这些,都没好大兴会,连连催着出来,到花园里走了一遭。然后才随着游人,走过青羊宫来。      
      这一面,毕竟热闹些。太太与年轻人本不要看农具的,因为不懂用处,也不晓得名字。但郝达三必要带着大家去看,说是要使众人知道一点儿稼穑之艰难,不要以为饭是容易吃的。      
      走到八卦亭卖竹器的地方,就流连了好久。细工竹器买了些,又买了两张竹椅,是二小姐要的。东西买得不少,便叫高升先拿到双孝祠去。   
      女的同年轻人正在摸铜羊时,郝达三忽瞥见有三个少年,头上都打的围辫,梳的松三把,穿得花花绿绿的一身,满脸流痞气。有一个还将搭发辫的绿绦,从背后拉来,在手指上甩着圈子。都一步不离的,就在他女儿身边挤。大小姐伸手摸铜羊时,有一个穿枣红领架的,也挨着她的肩头伸过手来。留心看大小姐等,仍然有说有笑,毫不觉得。郝达三已经不高兴了,催着大家快走,一面横着眼睛把那三个  了一眼。   
      走到降生台下,大少爷已牵着二小姐上去了。大小姐也要上去,太太说是太高,怕她头晕,姨太太也不上去。大家正在议论时,那三个人好象是有意的,便从太太与大小姐之间,横着身子挤了过去。那个穿枣红领架的,还拿肩头把大小姐一撞,大小姐本能的向后一退,听见那人口头低低念道:“好一朵鲜花,真香呀!”大小姐登时满脸通红,太太生了大气,便开口骂道:“你这些婊子养的!走路不带眼睛吗?”      
      那三个已走上了石阶,有一个便转身说道:“出门游逛,是要受点挤的哩!你怕挤,就莫出来!”   
      郝达三本想不多事的,但不能不开口了,只好瞪着眼睛,摆出派头来吼道:“混帐东西!你要怎么样?”   
      三个都站住了,一个把眉毛撑起,冲着郝达三道:“咦!开口就骂人,谁怕你打官腔?告诉你,怕你的不来惹你了!”   
      第二个道:“去问他,他是个啥子东西?老子们摸了他啥子?他敢动辄骂人!”   
      大少爷站在土台上面,不敢下来,二小姐已骇哭了,死死的撩着哥哥,叫走,三老爷是只会慢条细理谈论,只会教训下人,不会吵架的。只靠太太姨太太两张嘴抵住空吵。大老爷气得只是大喊:“反了,反了!没有王法了!……高升!……高升!……”大小姐骇得面无人色,抓住三叔,只是打战。看热闹的便围了一大堆。      
      三个人并且都扑上前来。一个指着太太道:“你这婆娘,少要在人跟前绷架子!你的底细,怕老子们不晓得吗?柿子园的滥货,老子耍够了的!”   
      那穿枣红领架的吼道:“同那婆娘说啥子?把这嫩货带去烧烟去!”公然向大小姐身上动起手来。大小姐连连向三叔背后躲,大老爷挺身向前,被第三个一把将领口封住,简直没法解开。看热闹的人好生高兴,全笑了起来。      
      穿枣红领架的更是得意,挽起衣袖,正待扑向三老爷的身后。大小姐也预备着要哭喊了。局势忽然出人意外的转变过来。   
      因为那穿枣红领架的少年肩的头上,忽着人重重一拍,同时一片很粗鲁的声音,沉着的喊道:“朋友,这地方不是找开心的罢?”   
      三个人都车过身去,只见齐扑扑站了三个汉子,与他们正对着。两个是高头阔膀,一脸粗相,腰带中间凸起一条,似乎带有家伙的样子。   
      “咦!弟兄,没要抓屎糊脸,我们河水不犯井水!”这就是指着郝太太喊滥货的那个人说的话,声调已经很和蔼了。   
      一个矮身材的汉子道:“不行,莫放黄腔!大路不平旁人铲,识相的各自收刀捡挂,走你的清秋大路,不然,拿话来说!”   
      那个抓郝达三领口的少年插嘴说道:“这样说吗,有让手没有?”   
      两个高汉子便猛的向后一退,一齐把腰躬着,瞪起两眼道:“没让手!……把家伙亮出来!”两个的手都抄在腰间去了。   
      穿枣红领架的忙赔笑道:“动不得手!他是黄的!”   
      三个汉子都大笑起来道:“我看你们都是黄的!不要装吂吃相,陪老子们烧烟去,有好东西你们吃!”   
      三个都变了色道:“我们不是吃相饭的,哥子,……”   
      穿枣红领架的左边脸上早着了一耳光,忙把打烧的脸捧在手上。   
      那一个高身材的汉子还扬着手掌吼道:“谁同你称哥道弟的,连干爹爹都不会喊了!”   
      这出戏似乎比刚才一出还演得有劲,看热闹的竟不断的在哈哈大笑。一直演到三个少年全跪下讨饶,三个汉子还口口声声要叫三个把裤子脱了,当场露相。   
      末后,一个妇人从人丛中挤出,向一个高汉子说道:“算了罢!   
      张哥,给他们一个知道就是了!”她又一直走在三个少年身边,逐一的呸了一口道:“你们这般痞子,也真该死!只要是女的,稍为长得顺眼一点,一出来,就吃死了你们的亏!难道你们家里都没有姐儿妹子吗?今天不是碰见老娘,你几个还了得!”      
      张占魁向罗歪嘴道:“也罢,听嫂子一句话!……”接着把脚一踢道:“滚回窝里去藏着好了!还有屁股见人?”   
      这场戏才算完全演完,大家散开,都在批评末后出头的这妇人真了得!而蔡大嫂确也得意,第一,是任你官家小姐,平日架子再大,一旦被痞子臊起皮来,依然没办法,只好受欺负;第二,罗歪嘴等人,原本事不干己,便不出头的,然而经自己一提调,竟自连命都不要了。      
      人散了,罗歪嘴他们要找那伙被窘的人时,一个都不见。他们都诧异道:“这家人真有趣哩!别人替他们解了围,谢都不道一个便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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