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XX中学的教室格局,是和别处不同的:都是四个人一座,围成一个小组,分A1,A2,B1,B2。同学们傍晚放了学,每每花一两个个小时,写几项作业,——这是一年多年前的事,现在每天要做四小时作业,——坐在座位上,静静的上完晚自习;倘作业写快一点,便可以复习一会儿,或者做点课外作业,为考试做准备,如果回家睡得晚,那就能写几篇作文,但这些学生,多是懒,大抵没有这样勤快。只有成绩好的,才快快的写完作业,拿出笔记本,慢慢地复习。
我从十二岁起,便进了这所中学当学生,老师说,我样子太傻,怕管理不了小组,就做B1罢。做B1,虽然不要管理小组,但每天还要管理纪律。组员往往要在课上讲话,看把小组日志上他们的名字后打上星,又亲看跟老师说没有人讲话,然后放心:在这严重监督下,打谁的小报告也很为难。所以过了几天,组长又说我干不了这事。幸亏老师的情面大,辞退不得,便改为专管收作业的一种无聊职务了。
我从此便整个下课的坐在座位上,专管我的职务。虽然没有什么失职,但总觉得有些单调,有些无聊。老师是一副凶脸孔,交作业的人也没有好声气,教人活泼不得;只有孔乙己交作业前赶忙抄作业时,才可以笑几声,所以至今还记得。
孔乙己是来上课而不完成家庭作业的唯一的人。他身材很高大;黝黑脸色,眼睛里时常带些血丝,一头乱蓬蓬的油亮的头发;总好像没睡醒似的。有时虽然也带作业,可是白纸无字,似乎十多年没有补,也没有写。他对人说话,总是满口极品锑米Pop Cup,叫人半懂不懂的。因为他姓孔,别人便从描红纸上的“上大人孔乙己”这半懂不懂的话里,替他取下一个绰号,叫做孔乙己。孔乙己一到班,所有班上的同学便都看着他笑,有的叫道,“孔乙己,你昨晚又被你爸把头按到马桶里冲了!”他不回答,对旁边同学说,“往外来些,让我进去。”便扔下书包准备打盹。他们又故意的高声嚷道,“你一定又抄了人家的作业了!”孔乙己睁开惺松的睡眼说,“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什么清白?我昨天亲眼见你拿了的***的作业抄,被老师逮了个正着,通知了家长,拿铁衣架照着屁股打!”孔乙己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抄作业不能算抄……借鉴!……借鉴一下,能算抄么?”接连便咒骂起来,什么“你小子没有借鉴过人家的作业,切”,什么“不过一个锑痴”之类,引得同学都哄笑起来:教室内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听人家背地里谈论,孔乙己原来也不是极品,还是个卫生组长,但爱扰乱课堂秩序,惹得老师不满。只是终于没有抵抗得住网络上不良信息的诱导,深陷垃圾游戏无法自拔,又不会学习,好偷懒;于是成绩愈过愈差,门门挂科,弄到将要被停课审查。幸而画得一手漫画,便替人家画画损人,恶搞仇家,到了期中期末便可以揩点油水。可惜他又有一样坏脾气,便是脑子愚钝。画不到几天,便连人和纸张笔砚,一齐被任课老师没收或是撕烂。如是几次,叫他画画的人也没有了。孔乙己没有法,便免不了偶然做些抄作业,打小抄的事。但他在我们班上,犯了错下场却比许多人都好,就是善于抵赖;虽然间或抵赖不过,暂时吃点皮肉之苦,或是磨磨耳朵的老茧,不出一月,老师定然忘光,教室后的扣分栏里也就没了孔乙己的名字。
孔乙己专心致志地用了半节课画完了他的漫画之后,百无聊赖的脸色渐渐复了原,旁人便又问道,“孔乙己,你当真做过小组长吗?”孔乙己看着问他的人,显出不屑置辩的神气。他们便接着说道,“你怎的现在总是挂科呢?”孔乙己立刻显出哪壶不提开哪壶的模样,脸上笼上了一层青色,嘴巴嗑了药似的抽搐不止;这回可是全是“切!我半面都没写,所以才考了十三分!切!”之类的,一些不懂了。在这时候,同学们也都哄笑起来:教室内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在这些时候,我们可以附和着笑,老师是决不责备的。而且老师见了孔乙己,也每每这样问他,引人发笑。孔乙己自己知道不能和好学生谈天,便只好向B1的学生说话。有一回对我说道,“你玩过赛尔号吗?”我略略点一点头。他说,“玩过,……我便考你一考。赛尔号的第一个BOSS,怎么打?”我想,全班最差的人,也配考我么?便回过脸去,不再理会。孔乙己等了许久,很恳切的说道,“不能打罢?……我教给你,记着!这些打法应该记着。将来玩赛尔号的时候要用。”暗想我和打第一个BOSS的等级还很远呢,而且我们玩赛尔号的时候也从不打BOSS;又好笑,又不耐烦,懒懒的答他道,“谁要你教,不是点图标出招么?”孔乙己显出极高兴的样子,将两个指头的长指甲敲着课桌,点头说,“对呀对呀!……有四个出招的图标,你知道么?”我愈不耐烦了,努着嘴走远。孔乙己刚拿起了笔,想在桌上画出来,见我毫不热心,便又叹一口气,显出极惋惜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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