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十一 节
经过打尖休息,大家的体力都恢复了一些,在W哥的招呼下,纷纷重新戴上安全帽,系上电瓶和矿灯,往槽子里走去。自然,我作为专职拖匠,将空拖推着走进装矿渣的地方。
W哥的估计是正确的,只用一筒炸药,就将工作面下半部的残余岩体全部炸松了。因煤层比较疏松,用啄子就能挖下来,现在已经不再需要放炮,我们要把平时打第三个炮眼的时间转换成往里推进的长度,那可是实实在在的钞票。
在W哥的安排下,他自己专职挖煤突进,另一个人专职用荒耙往箢篼里装渣,余下的三个人将箢篼里的矿渣往大拖里装,并轮流往外“放拖”出渣。他们驾拖技术娴熟,放拖出去时的速度比我快多了,而且能一人“背翻”拖直接卸渣,工作进展大大加快。
岩石后面的煤层在没有挖下来时,因是片状结构,呈现的是侧面的黄色,一旦挖垮下来变疏松了,才现煤的本色---黑色。这些片状结构中,能清晰的看到远古时代的桫椤、蕨类植物的叶子形状。我在想,也许真的能发现些恐龙蛋化石也未可知。
然而,这些片状结构的煤层中,地下水和不知名的气体,在强大的压力下,“嘶嘶”的从下面冒出来。又看到W哥挖煤时啄子与其中的煤矸石擦碰,在黑暗中鎏出进两尺多长的火星,我一下紧张到了极点,生怕因此引发瓦斯爆炸。
还没有进槽子时,看到煤窑的安全制度中规定槽子内严禁烟火,很久不明白槽子里的瓦斯爆炸是怎么引发的。事实上,如果槽子里瓦斯浓度达到一定值后,就是挖煤时擦碰出的火星点燃了瓦斯。这时候,里面的工人因呼吸的也是可燃性混合气体,爆燃的气体其实将人们吸进呼吸道和肺里的气体也点燃,从而严重烧伤工人的呼吸道和肺,顷刻毙命。即使侥幸暂时未毙,瓦斯爆炸后槽子里充满毒性很强的二氧化碳、一氧化碳、二氧化硫等有毒气体,里面的人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所以现在矿山安全规定中,严禁在发生瓦斯爆炸后未携带相关器械下井救人,那样只会造成更多无谓的伤亡。
W哥在矿灯的光柱里看见我的紧张神情,宽慰我说,含水的煤层瓦斯气比较少,那种较干燥、质地较好的煤层所含瓦斯气才重,让我不要担心。其实我的担心也在瞬间,大家都在忙,我也在朝着打个两米多的进度目标努力。
几个年轻人的工作效率很快显现出来:突击至凌晨六点钟光景,进度已有近两米。W哥便安排空拖返回时,将安厢用的厢木、劈材、丫花带进工作面,这些东西就放在外面的轨道旁,取用也方便。他和另一人开始安厢,余下三人继续出渣打进度。这样安排是要保证早上八点钟交班时,能把我班进度内的厢柱子全部立起来。
他们安厢柱子时,根本不用尺子量需要的高度,何况狭窄的槽子里拿米尺用也不方便。用矿灯照着要安厢木的槽子侧壁观察一下,全凭感觉,便用锋利的厢刀对摆在地上的近两米长的厢木下料。砍下来的木棒挨着槽子边立起来,高度几乎刚合适,这是长期在槽子里锻炼出的娴熟技能,就如卖油翁的“油从孔入而钱不湿”一样。
两根厢柱子,上面加一根横着的梁头,就组成一“厢”。在两厢之间,空隙大的地方垒上荒块,用劈材拦在厢柱子外面挡住。另将丫花竖插在劈材外面,挡住细碎的岩块、泥土,槽子就成了比较牢固的坑道了。
安完最后一厢,W哥用啄子的手把量了一下我们这班的大概进度。槽子里虽然没有尺子,但那个啄子的把一般是60 公分长,可以当尺子用。从上一班安的最后一厢,到我们安的最后一厢,就是我们这班打的进度,大概有2.4米。在另一班上班的管班会来量出精确数值,以便计算本班工资。有时老板也会亲自进来测量进度。
如果我们的进度是2.4米,则本班总工资就是240元(打进度一百元一米计工资),同班每个人的工资是平均计算的,班长没有“抽成”。则我们五个人每人获48元,在那个年代算是高工资了。须知,当时的国家单位的一般工作人员每月才拿120元的样子。
第一次上班就挣到高工资,我心里很高兴。最后一拖出来时感觉格外轻松,应该是劳累后一种收获的喜悦。
出得槽门,已近早上八点,天已放亮,山野雾气升腾,东方有红云出现。对在黑暗的环境中工作的矿工而言,明亮的阳光、清新的空气、洁净的泉水就是上天给予的最大的恩赐!
经过一个惊险的夜晚,我终于又见到太阳,但巨大的灾难却在悄悄向我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