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十二 节 我推着满满的一拖矿渣,从槽子中呼啸而出。大拖在轨道上越行越快,出了槽门,不受控制的越飞越高,带着我升到了半空。此时,岷江河谷尽收眼底,山峰翠绿,岩壁高耸,江水像一条银带在山间环绕。难得欣赏到如此美景,真想在天空中一直飞翔。然而,沉重的大拖却一下子不能飘浮了,直往下坠落。我身不由己地被大拖带着撞上山岩,“轰”,巨大的响声传来,我命休也! 我吃了一惊,醒了过了,原来是南柯一梦!但响声却是真实的,那是岷江对岸开采石灰岩的爆破声,现实和梦境竟然完美地统一在一起。我在哪里?睁眼一看,在自家床上。因为昨晚第一次上夜班,很劳累,回到家吃点饭,休息一下,却不知一下子睡到下午4点过钟。 尽管浑身酸痛,但还要赶去煤窑上今晚的夜班。于是赶紧起床,洗漱一下。可能是昨晚的高强度劳动将胃口打开了,一口气吃了六、七碗饭。另外用中号的铝盆带了约两斤饭菜用作晚间上班时中途打尖。 原本我也算是一个“书生”,身体算不上壮实魁梧,以前没有进过煤窑。妻见我很累的样子,劝我说,如果吃不消就别去了,何况那里面也危险。我对她说,人都是锻炼出来的,人家那些妇女不都能背200公斤煤吗?要说危险,那里没有?公路上不是每天都在发生车祸吗?老天自会照顾苦命人,总得给条生路吧?我进槽子小心一点就是了。 在往煤窑的半途,于路边的代销点给守棚子的大爷买了一包烟,作为对他昨晚转让玉米馍馍给我打尖的答谢。古云:来而不往非礼也!一包平常的香烟不珍贵,主要是用它表达感激感恩之意! 到了煤窑的棚子里,因距上班的时间还未到,只好坐在火塘边和大家闲聊。自然,入乡随俗,本来不抽烟的我,也和大家一起抽起烟来。烟酒不分家嘛,这样能和大家拉近感情,他们才不会把我当外人,更能融入到煤矿工人集体中。事实上,煤窑中同一班的兄弟伙,跟上战场的战友没有区别,那是真正的生死之交啊! 同班的兄弟伙们先后到来,但他们无一例外的都背了个小背篓。这是昨天未注意到的情景。我当拖匠,不需要带工具,自然不需要背篓装工具,但煤窑里并不需要他们每个人都带工具,他们都带着背篓干什么呢?因昨晚进槽子前W哥曾叮嘱过,不要“多嘴”乱说,以免犯讳,因此也没有再问。 随后上白班的工人下班,这个“谜底”才揭穿。他们洗了澡,换好衣服,每人都背了背篓回家,而背篓里都装了数量不多的块煤。后来才知道,煤窑开始出煤之后,每个工人下班时带点好煤回家,是煤窑上约定俗成的“行规”,老板也不会干涉。工人每天都能带半背篓约50公斤好煤回家,除了供应一家燃烧外,日积月累,还可卖个一车、两车的。由于都是成块的好煤,价格自然高于一般的统煤,对那些贫困的山民家庭来说,又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轮到我们上班后,果见W哥在挖煤过程中,遇到成块的煤时,就将之放到旁边。我们装拖的也心领神会,也拣些块煤放到旁边。轮到下班时最后一拖出来,大家便用装渣的箢篼将好煤装上,放在大拖上面带出槽子。数量不是很多,每个人都有一点,几乎是平均的。试想一下,同班的工人在槽子里几乎都是以命相托,谁还能在一点煤上面贪点小便宜? 因为进入煤层打进度,不需要放炮了,上一班的工人几乎推进了三米,我们工作起来也格外卖力,大家都争取一班能打个三米的进度,挣个高工资。加之我这个拖匠也进一步熟悉槽子里的轨道接口地方,掌握了大拖过接口的技巧,不再使大拖“跳道”而浪费时间,整体工作效率是大大提高。 人体的潜能一但开发出来,往往出人意料。那个装了矿渣约七、八十斤重的箢篼,昨天提着还很沉重,今天也能提着健步如飞的装进拖里了。可能是胃里装了足够多的食物,做工过程中,不再感到饿。 以前在古典小说里看到古人日行百里,到了小店,动辄叫小二切几斤牛肉,打几斤酒来,完了还要吃几十个包子,总觉得那是作者的夸张手法。在槽子里上了班后,才相信这些描写非常接近写实。我平时每顿可能只能吃四两饭,开始上班后,一顿可能吃下近两斤食物。身体还是那个身体,但胃却撑大了,天知道,那么一大盆食物是怎么装下去的。前面提到的去相亲的一位师兄,在准岳父那里,一口气吃下28个干锅盔,并喝完两瓶开水,对煤矿工人而言,也很正常。很多年之后,这个故事也可能被人们当成传说了! 俗话说:吃得多的牛才拉得!对于人而言,吃得多才做得多。事实上,我看似孱弱的身体,在上班的第三天,就能将总重近两吨的满载大拖“背”翻卸渣了!身上的各个肌肉块里面像种了豆芽,一天天看着绷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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