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坪救援:记录感动和成长 (2)
2009-05-05 17:08:02 来源: 人民网(北京) 跟贴 0 条 手机看新闻
初入茶坪,生死考验,险境存生
15日凌晨4点,炊事班的战友就起床熬稀饭了,半小时后,大家渐渐醒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感叹着条件的艰辛,车厢内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6 点,集合的哨音响起。一人一袋咸菜、一小碗稀饭、两个小蛋糕,吃完早饭,队伍迅速集合。何政委说,按照军分区指示,我们将马上参与茶坪救援,要求每个班至少留守一人。这让很多人振奋不已,一部分人背棉被,另一部分人卸掉多余的东西,先装上为灾区带去的二三十斤重的急需药品和物资,再装上口罩、手套、雨衣、胶鞋和一天的给养,每人负重达到了五、六十斤。我背的救灾物资是一箱葡萄糖液,为了多带救灾物资,必须少带水和食物,我给自己准备的给养是2瓶矿泉水、2 盒方便面、2根火腿肠。
汽车驶至长青桥便再也不能进入了。8时50分,何全金政委带领威远92名先遣突击战士沿河谷步行直插茶坪,10班战士全部请缨参战。
小跑步行不到200米,大家开始出汗,我见体重180多斤的黄超掉在了后面,便把他背上的药品卸下来,10班战士每人背一点。黄超的负重轻了,他就跟上了队伍。我和三排长胡波走在队伍的最后,远远地向前望去,我们的队伍像一条长龙,鲜红的党旗和突击队旗高高飘扬在群山峻岭间,格外耀眼和醒目。据向导老罗介绍,这一带在很久以前是海洋,山势十分陡峭,根本无法攀岩。地震发生后,山体滚落下来,变成了棱角分明的碎石块,徒步很难前行,人员也极易受伤。于是,何政委带领小分队在前面用刀砍、锹铲,侦察开路,一步一步挺进。我们没有想到,沿途的山体大量垮塌,大部分路段被碎石掩埋,部分路段仅能一人攀爬通过。
很快,我们来到肖家桥堰塞湖。因山体滑坡堵塞湖口,致使水位越来越高,我们不得不翻山绕道而行。我们花了整整1小时绕道翻上200多米高的悬崖,当看到要经过长约30米、宽半米的山脊时,很多战友的脚都软了,但一想到被困群众生死悬于一线,没有人不奋力向前,勇敢跨越过去,拼命加快行军速度。
就这样,我们深一脚浅一脚走在垮塌的石块上,一不小心就会滑倒或是磕伤腿脚,很多战友受了伤,我感觉我的脚越来越沉重。休息的时候何政委提醒大家多揉揉脚,以免脚抽筋。
不断的余震、松软的塌方层、滚落的石块,危险无处不在。山里不能呐喊,声音稍大山体就会掉砂石,当前方战友遇到危险处,大家便一个接一个低声传达,从头到尾。不一会儿,到达一个滚石区,大家突然感到脚下的地抖动了几下,悬崖上的石头正在松动,有战友急呼“垮岩,危险!”大家转身回跑,山体再次塌方,半个岩层扑下来,随着一声巨响,前方10余米处烟雾弥漫、尘土飞扬,几块大石头掉入河中,溅起水花一人多高……那一刻,我们怕了,很多人都吓出了一身冷汗,但我们更怕这些救急的物资和我们一起被埋葬。
碎石不断滑落下来,我们赶紧把背囊顶在头上,低着头向前跑,何政委为保护战士,被一块拳头大的滚石砸伤了小腿,鲜血直流,但他没有吭一声。民兵不敢前行的地方,他还回过身,一个接一个地将大家护送过去,这让大家肃然起敬、感动不已。何政委身先士卒、冲锋在前,极大地增强了我们战胜危险和困难的信心与勇气。
休息的时候,向导老罗告诉我们,地震后不少村民翻越这条路,但很少有人走出来。大多被山体滑坡掩埋了,村民都称这条路为“死亡谷”。“这里掩埋了出山的十几个人。”老罗指着一处塌方热泪盈眶,我们看到石块下水凼里的水有些许鲜红。
烈日当空,我们身上的迷彩汗水结出了盐花,大家借着歇气的时候吃干粮充饥,一些战友吃干方便面口渴,便把矿泉水倒进面盒,一个战友一下还吃了2盒。大家以地为凳,以石为桌,都吃得津津有味。下午15时许,大部分战士的水已喝完,但我们知道背的是救命水和救命粮,再渴再饿都不能动乡亲们的一滴水、一粒米。不少战士举起空水壶汲取最后一滴水,那一刻,我第一次亲历了一滴水是多么的珍贵。后来,向导找到一股山泉,大家也顾不上是否受地震污染,都喝得饱饱的,把水壶灌得满满的。
左边是百米深的悬崖,右边是摇摇欲坠的山石,前方铺满了碎石块,道路越来越艰险,我们随时都有被山体覆盖和连人带包滑下堰塞湖的危险。很多地方无法攀越,我们只能绕道而行,震前原本只有20公里的路程,我们却绕了很远很远,一路上我们手脚并用,艰难地往前挪,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赶快到茶坪,救灾救人!
腿软、头晕、疲惫……各种生理、心理反应渐渐呈现出来。面对艰险和阻碍,战友们起初的抱怨及矛盾,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团结协作、互帮互助。因为每一个人都清楚,我们走在一起就必将同患难、共生死。只有前进才有希望,后退或是停歇,必将是死路一条。我在内心无数次告诉自己:就是爬也要爬到茶坪。
这一路,大家相互鼓劲,你帮我助,分水分食,感动无处不在,一种坚定无比的力量使我将绝望和疲惫抛在了脑后……战友们把自己仅有的食物和水分给出山的受灾群众;陈修才科长膝盖划出了很深的一道伤口,仍坚持背着救灾物资,手足并用,艰难跋涉;53岁的肖文武背负重物,不要求特殊照顾;40岁的旗手卢永红高举党旗,指引队伍不断前进;余铨、谢朝秋、李涛等年轻体强的青年背起了两个背囊;三排长胡波执行收尾任务,尽心竭力不让一个战士掉队,成为连队公认的“走在队伍最后的英雄”……党团员始终吃苦在前,冲锋在前,奉献在前。面对艰险和死亡,我们每一个人只记得自己是一个兵,我们的任务是茶坪救援。
感动之下,我把自己的水、食物、药物给战友和群众,把部队配发的备用新胶鞋给了随行记者穿,我还拿出照相机和摄像机把感动的瞬间一点一滴拍摄下来,队伍行走我在拍,队伍休息我在拍,最危险的时候我也在拍……
此时,无声的不是豪言壮语,而是无声的行动。
沿途,我们不断看见房屋被埋和残存的车身,当遇到裸露的尸体,我们便停下脚步用石块将其一一掩埋。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有亲眼见过这么多死尸,但那一刻我并没有怕,存留于心的是无尽的同情和悲悯,是灾难毫不留情地夺走了他们宝贵的生命。
“ 兄弟们雄起,还有3小时就到了”、“大家坚持坚持再坚持,只有2公里了”……一路上,何政委都在不停地鼓励大家向前冲。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可事实并不是何政委说的那样,当他再次这样说时我们都不相信了,目标遥不可及,我们知道何政委在“骗”我们。但我们每个人都明白这种“骗”实际是生命的鞭策和希望的励志!
19时30分,历时10小时30分,当看到茶坪乡的标示牌时,战友们都欢呼起来,这一刻,我们都期待得太久了。队伍迅速组织集合再一次清点人数,96人,一个不少。顷刻之间,我看见何政委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这段路程,让我们每一个人都心有余悸。
进入茶坪新街,乡亲们见到我们,都含着热泪拥了上来,掌声越来越响亮,在山谷之间久久回荡,无不让人感动。在茶坪乡临时指挥部前,大家卸下身上的药品和食品。乡亲们为我们端来了热腾腾的茶水,我们成了第一支进入茶坪送药品和物资的救援队伍。
“ 你们来了,我们就有救了,就看到了希望和曙光……”茶坪乡的干部群众含着热泪紧握着我们的手,口中道不尽的感激。乡干部告诉我们,地震当日正逢赶集,旧街房屋几乎全部被震倒,群众伤亡惨重。地震后,茶坪乡粮食由乡政府统一配发,每人每天仅有一两米,饮用水紧缺,部分重伤群众因无法及时治疗而死亡。
在茶坪乡老街,我们看到房屋倒塌严重,许多葬身废墟中的尸体无法挖出,空气里弥漫着一丝丝侵鼻的腐臭,悲情笼罩着整个峡谷。面对满目疮痍,无论谁到现场都会有一种揪心的痛。此时,除了眼泪,所有的言语都显得那么苍白和无力。
尽管房屋倒塌,财物被埋,但村民们仍然露出坚强的笑容。不少人头上身上都绑了绷带,三个小孩子看到我在对他们拍照,向我比出“加油”的手势。一位七旬老婆婆领着四十多岁的儿子来到96名战士跟前一一作揖,表达感激之情……感动的一幕幕,让我忍不住再一次流泪。
队伍休息的时候,何政委利用卫星电话向外传递茶坪灾情,并请求救灾指挥部组织部队火速运送粮食和药品。为了便于直升飞机降落,大家顾不上片刻休息,立即着手搬运茶坪小学操场上的废墟,很快清理出100多平方米的空降场地,为转运重病伤员、运输急需物资做好了准备,赢得了时间。
晚饭吃干粮的时候,乡亲们煮来两大锅姜粥,他们把米饭舀给我们,给自己留清汤。乡亲们见大家都不要,便流泪相劝。我们都知道,乡亲们是真心把我们当亲人才会这样做。这顿姜粥很香,可很多人都哽咽在喉里难以下咽。
夜深了,我们在茶坪乡政府的空地内围成一个大圈席地休息,乡干部在圈中央点燃一堆篝火,大家把雨衣铺在地上当褥子,背囊当枕头,两三人裹一床单人棉被休息,火堆烤着水泥地,不时发出强烈的爆破声。这时,乡卫生院的医生来帮我们处理伤口,脱下胶鞋,一阵臭味袭来,我才发现血泡被挤破了,袜子粘到了脚板上。我看到每一个人都有伤口。
子夜,寒气渐渐袭来,但劳累一天后大家很快睡着了。半夜,我被寒气侵醒,睁开眼我看见,火堆前一位乡干部正在帮我们加柴块。
第二天醒来才发现,我们的棉被全是湿润的,大家围成一圈有的烘烤棉被,有的烘烤后背,这一情景在我脑中深深定格,成为无法忘怀的记忆。
随后,乡亲们端来开水给我们泡方便面,再把水壶装得满满的。按照上级指示,为了不给灾区加重负担,除留下20名体壮身强的战士执行通畅电源的任务外,其他人员必须撤回。尽管得知要到十几公里的大山里抬350公斤的发电机,可能有性命危险但大家依然主动请缨,我因脚上血泡严重被安排撤回。
临行前,我们卸下行装,棉被、雨衣、胶鞋通通捐赠给受灾群众,背囊轻了许多。当我为留守的战友们拍照时,原先爱吵爱闹的他们突然变得安静起来。安静的表情、场景的凝重让我内心一阵伤楚,没有谁希望这次合影成为战友们人生的绝版。
出发前,我在茶坪乡河边捡了一块小鹅卵石放在兜里,见证我参与的茶坪救援。
为了保证安全,队伍选择了另一条出山的路——翻越换梁子大山。此山海拔2842米,平时极少有人走过。一路上,大家克服体力透支等因素,帮助群众撤离,安抚他们,告知他们山下很多人都在接应他们,救助点有吃的、有喝的、有医疗队、有车接送,鼓励他们坚持下去。战友们纷纷接过群众手中的背篼和包袱,护送伤员、小孩,搀扶老人。换梁子山比起“死亡谷”,危险少了许多,但道路仍然十分陡峭艰险,大山多处塌方,泥土松动,一米以上的裂缝绵延好几公里。
四个半小时后,我们爬上了山顶。“滴、滴、滴”一阵阵手机声响起来,这里聚集了许多群众和官兵,大家都在打电话。很多茶坪的群众就为了给在外的亲人打一个电话、报一个平安,上午攀越上山,下午又返回。情急之下,我拨通了家里的电话。话音断断续续,我哽咽着嗓音告诉母亲,我在绵阳安县抗震救灾,一切平安顺利。母亲哭了,她说给我打了好几天电话都无法接通,她们一直都很担心。山顶,我翻出了仅剩的两根火腿肠,一根给了我护送出山的小姑娘,另一根和战友胡波一人一半。这时山西消防队的救援官兵一个接一个告知大家这一带山体空洞,不能逗留。我们跺跺脚,山体传来阵阵空响。
上山难,下山的路更难。最大坡度达80多度,路段几乎只能容一人通过,有的路段通过绳索攀崖而下,稍有不慎就会坠入万丈悬崖。道路艰险,但我们没有屈服,陈修才科长为了保护搀扶的老人跌倒在岩石上,膝盖鲜血直流;战友向光文不离不弃、从始至终,帮助受灾老人把50余斤重的腊肉背出了大山;大家把仅有的水和食物分给群众,强忍饥渴步步前行;队伍不时拉开间距、上拉下接,帮助群众脱离危险……
“磨破了血泡不要紧,磕出了伤口不要紧,只要我们信念不倒,脊梁就不会垮。”这句话是我们一路先遣、战胜一切困难的励志言,在威远民兵中广为流传。
下山的时候,日照消防、驻滇炮兵旅等救援部队纷纷赶到。下午14时20分,历经7小时的努力,我们平安下山到达长青桥,沿途转移、护送群众1200余人。当我们把群众送上汽车时,他们一个个热泪盈眶、满含深情,紧握着我们的手久久不舍放下,嘴里不停地说着几个字:“谢谢亲人解放军!”
返回晓坝营地,已经是下午16时,这时留守的战友们正在收割油菜、安扎帐篷。由于部队出发紧急,我们没有床,于是只能将一块块木板拼在铺好薄膜的油菜地里睡觉。地面潮湿,又有蚊虫和跳蚤,面对艰苦的条件,没有一个人叫苦。晚上,我们终于吃到了香喷喷的米饭。
这晚狂风大作、大雨倾盆,由于四周没有遮挡物,凌晨2点我们从梦中惊醒,此时雨水已经浸透了我们的床,部队的帐篷几乎都被掀翻。面对突如其来的大雨,大家没有躲避,全都矗立在风雨中将一顶顶倒塌的帐篷重新撑了起来。同时,我们也知道大风大雨的侵袭一定也将附近群众的帐篷掀翻。很快在杨飞部长和何全金政委的带领下,两支突击小分队战士披着雨衣、带上手电筒入户查访,抢修水沟道路,帮助群众做好防御,直到6点才返回营地。而这时,我们的全身都已经湿透。
(本文来源:人民网 ) netea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