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阳：高票当选后的社区主任咋成了摆设？

陈华亨

来源：法制与新闻 今日头条 记者：韦文杰

　　“高票当选的社区主任，却成了纸糊的灯笼——摆设。”

　　这个看似相声里逗人的段子，放在青岛市城阳区夏庄街道西石沟社区新当选的社区居委会主任孙烂功身上，真是再贴切不过。

　　“自掏腰包拿出百万余元为社区修路、安路灯、发福利，账目没法报销;百姓投诉集体资产被严重挪用，账目十几年来从不公开，街办审计审了快半年还没审出结果……”刚上任时想甩开膀子大干一场，带领居民早日发家致富的孙烂功，眼看半年过去了，却啥也干不成。面对社区发生的这一切，他颇为无奈地告诉记者：“名义上我是社区主任，实际上在社区啥权也没有。自当选之日起，我这个社区主任，就被街道办领导和社区支书联合架空了。”

　　5月13日，针对孙烂功反映的上述问题，记者专程来到事发地山东省青岛市城阳区夏庄街道西石沟社区，试图通过对社区百姓、党支部书记和街道办领导的采访，还原事实的真相。遗憾的是，社区支书避而不见，街办给记者的答复也是矛盾重重，漏洞百出。

　　新主任被架空

　　“你说你这个村主任(即社区居委会主任)是不是个摆设?不说社区账目没权力看，连为集体办事花一分钱，都要自己先搭上，最后还不能报销。”类似的话，孙烂功的媳妇一天不知得唠叨多少遍。
　　面对媳妇的抱怨，45岁的孙烂功有火也不好发，因为事实的确如此。

　　据记者了解，拥有470户、1149人的西石沟社区，由村委会改制而来。现任社区党支部书记是55岁的孙丕炘。去年社区居委会选举之前，孙丕炘一人身兼社区支书和居委会主任两职。

　　2014年12月6日，西石沟社区居委会选举主任，孙烂功由于人品好，年轻时在北京、深圳、大连跑供销，积累了不少市场经验，这几年实体经济又搞得红红火火，以近600票的有效选票高票当选社区居委会主任，即老百姓口里的、传统意义上的“村主任”。

　　可是，当选社区居委会主任不久，孙烂功才发现，自己这个主任只是一个称呼而已。

　　“《村民委员会组织法》第二十条规定：村民委员会应当自新一届村民委员会产生之日起十日内完成工作移交。工作移交由村民选举委员会主持，由乡、民族乡、镇的人民政府监督。我们社区属于农村社区，受该法律制约。可我自上任至今，孙丕炘一直没有把工作移交给我，全社区的账目从来没对老百姓公开过，更没让我过目。”孙烂功告诉记者。

　　《村民委员会组织法》第二十五条规定：人数较多或者居住分散的村，可以设立村民代表会议，讨论决定村民会议授权的事项。村民代表由村民按每五户至十五户推选一人，或者由各村民小组推选若干人。“可是，我依据居民方便自愿的原则、依法按照地域划片组织成立的居民代表，却得不到孙丕炘的认可。而孙丕炘则要求打破区域，把他的亲朋好友全部穿插安排在居民代表里。我不同意，孙丕炘就不在方案上签字，街道办事处就不予认可。导致我们这一届居委会当选近半年来，居民代表至今仍未选出，无法组织召开居民代表会议，要召开居两委(居支委和居委)会议简直是天方夜谭。现在社区人心惶惶，成了一盘散沙，发展经济更无从谈起。”

　　面对记者谈起社区的现状，孙烂功不仅无奈，还有气愤。

　　“一个不能正常运转的社区怎么才能让老百姓享受到改革发展的红利呢?目前，街道办规定，社区所有的经济支出，必须社区支书和主任两个人共同签字，报到街道办的经管站，才能生效。孙丕炘连任了几届居委会主任，居民把我选上，他正怨恨呢，新居委会成立半年了，所有的经济支出他从来没签过一次字，当然就没法到经管站下账。”

　　由于社区的工作无法开展，迫不得已的孙烂功不得不把社区支书孙丕炘不移交社区账目、账目不公开、不在社区设立居民代表、不在社区财务支出上签字等行为反映到夏庄街道办事处(以下简称夏庄街办)党工委有关领导那里，谁知领导们却相互踢起了皮球，街道上让去找社区，找到分管社区的领导，答复说账目正在审计，会尽快办理。然而，现在半年都快过去了，依然没有公布审计结果;而他反映的问题也如泥牛入海，没有一个街道领导来过问和处理。

　　半年来，社区所有的工作就这样堆在那里无法开展。眼看着社区里面这一大堆的问题，像堵住了嗓子眼，而居委会新上任的孙烂功、孙丕锐和王峰这三个委员，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其实，居民们都明白，自孙烂功当选的那一天起，就被人架空晾了起来。说好听一点儿是居委会主任，说不好听一点儿，就是聋子的耳朵—摆设。

　　自掏百万办公

　　西石沟社区虽然经济相对落后，但有一定的区位优势，资源也不错。

　　当选居委会主任之后，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孙烂功决定自己先垫付资金，为老百姓办点实事，把大家的劲鼓起来。

　　社区逢年过节都有发福利的传统，他当上居委会主任后的第一个春节，虽然从社区支不出一分钱，眼看全社区千余号人都眼巴巴瞅着他，便决定自己垫钱，仍然按照往年每口人420元左右的标准，给居民发放了花生油、鱼、挂面等物品。

　　不仅是垫钱为居民发福利这一件事。自这个口子一开，他垫钱要干的事太多了。

　　社区的路面损坏了，路灯不亮了，他又出资修了路，把社区所有损坏的路灯和监控设备全部更新了……

　　孙烂功大致估算了一下，自己上任不到半年，花在居民身上的资金接近上百万元。

　　为此，他不得不做媳妇的工作，“真是里外受气”。

　　对孙烂功来说，家里的事，和媳妇吵吵出门就没了。最让他难受的是，在社区里，他想要为居民干点儿事，支书和他处处作对，干一件黄一件，想干啥也干不成。

　　孙烂功告诉记者，西石沟社区几乎家家户户种桃树，全社区共有1000多亩。社区因位于世界著名水系崂山水系，所以这里结出的桃子甘甜如蜜，非常可口，销售价格也远远高于普通桃子，“西石沟寒露蜜”桃子1995年就曾获得农业部博览会金奖。

　　由于社区严重缺水，交通设施也落后，导致桃子浇水和运输都很困难。他上任后，提出自己先垫资为居民把社区原来固有的水库挖深挖宽，田间地头修上公路，并得到了全社区居民的支持和拥护。
　　社区82岁的孙灿功老人告诉记者，为什么大家都这样支持孙烂功的工作，因为他干的是一件为居民谋福利的大事。否则，水库不修、道路不修，对村民(居民)种桃子、运桃子、走路都影响很大，直接关系到家家户户的经济发展。

　　但是，好事办起来却不容易。上一届一个居委委员公然违反土地政策，不仅在水库里面开荒2亩左右地种树，还阻止社区施工，狮子大开口跟社区居委会索赔误工费两万元，阻碍施工。对他的这一举动，孙烂功甚至怀疑“来自孙丕炘的授意”。

　　“孙丕炘不仅阻止我从社区账目上支钱为社区居民办事，连我自费为百姓花钱他也要阻止，真让我这个社区主任不知道该咋办。”孙烂功说着这些的时候，双眼里除了苦恼，还有无奈。

　　居民联名告状

　　“孙丕炘的种种损害居民利益的做法，终于激怒了大家，几十位居民联名把他告到了街道办和城阳区委。”孙烂功告诉记者。

　　一份当地社区居民提供给记者的《举报西石沟社区党总支书孙丕炘重大腐败案件》的材料称，孙丕炘近十年来，独断专行，以权谋私，欺骗上级，贪污腐败，贿赂当选，抵制村务公开，导致村委工作陷入瘫痪，其所作所为让人震惊，广大村民已经忍无可忍。

　　记者简单归纳了一下，该举报材料一共分如下几部分：一是居民种桃树，一户一年每亩收益近两万元。而孙丕炘却以每年每亩一千元左右的超低价格大量强行收回居民的几百亩土地，居民如果不同意，支书就威胁在居民参军、入党、户口迁移时不给盖章，逢年过节不发福利，给居民穿小鞋。二是收回的土地，或者低价或者无价转给自己的亲属，或是高价租出去，但入账多少钱居民从来不清楚。三是用回收居民的60亩土地，建立了一个奇怪的“石沟大樱珠合作社”，把居民的桃树砍掉之后，全部栽上了樱珠。然后故意不给樱珠浇水施肥，导致樱珠全部枯死。于是，支书把60亩土地全部交给了其连襟经营苗木。四是用28亩土地建了四栋“人才公寓”，其实就是居民楼，该四栋楼没有任何手续，其中两栋卖给居民，另外两栋到底卖给了谁、卖了多少钱居民们一概不知。五是社区连续十几年账务不公开。六是社区支书贿选，仅2008年和2011年两次选举就花费了贿选资金800万元，其没有任何经济实体，这么多资金不是贪污的，又是从何而来?

　　“两壶酒就一千多元，这算不算贿选?”63岁的孙克谦告诉记者，孙丕炘常借各种节日给居民送礼物。

　　为了核实清楚上述居民举报材料中所反映问题真伪，5月13日下午，记者又电话联系到支书孙丕炘，希望能和他进行当面交流、核实。他答复记者不在社区里，上青岛市区办事去了，称到时会联系记者。但截至5月底记者发稿时，仍未接到其来电。

　　在西石沟社区未能采访到孙丕炘，记者随后来到夏庄街道办事处，负责宣传的同志称领导都不在办公室，将记者手中社区居民的举报材料复印后，称领导回来后他会及时汇报，给记者一个答复。

　　报告孰真孰假

　　5月18日，夏庄街道办事处给记者发来了长达六页的《关于反映西石沟社区支部书记孙丕炘重大腐败案件等问题的调查报告》(以下简称“报告”)。

　　记者发现，这个报告可谓矛盾重重，漏洞百出。

　　首先，对居民罗列的举报事件，通篇数千字的调查报告，竟没一处认为孙丕炘有问题。对居民举报的回收土地等问题，街道办没有做出回答。

　　其次，这份报告在逻辑上好多地方自相矛盾。

　　一是，在第一页上，报告称支部和居委会各自为政，互相拆台，各打五十大板。而没有分清责任主体，表面看来是充当和事佬，而街道办是不是故意偏袒某一方?不得不让人质疑。二是，第二页上，关于樱珠基地，报告说该项目无资金扶持，又称“2009年，街道对有农业项目发展计划的社区给予扶持，由街道统一提供苗木”，这不属于资金扶持吗?三是，第三页上，8个大棚为何社区只招租公示4个?剩下的那4个呢?四是，关于人才公寓问题，材料上说正在办理土地划拨手续，后边又说为居民办理集体产权。众所周知，划拨的土地一定要取得国有土地使用权，房屋权属一定是大产权，与集体小产权不自相矛盾吗?一个农村社区怎么会轻易获得土地变更性质的机会呢?且集体产权的房屋怎么能卖给非社区的青岛鑫都建筑有限公司?退一步讲，房屋没验收居民就已经入住了，合适吗?

　　居民的举报和街办的调查孰真孰假？街道办事处这种自相矛盾的报告是如何出炉的？居委会主任个人花在居民身上的资金该如何处理？社区居民高票选出来的居委会主任，何时才能真正有职有权为社区居民办事？对上述问题，本刊记者将继续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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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江堰人民表示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