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歌赋

赵克伦 · 发表于 2015-9-20 20:31

               人    生    如    歌    赋

               一、哀悼母亲                               赋癸已仲秋

   元旦佳节，一顿美餐，阿妈安详圆寂；兰考老屋，灵堂静卧，盼得“四妮”（1）归省。满头青丝，面容慈善，宛如睡梦正酣；体态丰盈，风度刚毅，好似饥馑已尽。一双小脚，走完六六春秋；两边铁肩，挑毕三朝光阴（2）也。

   饭馆张灯开业，李赵结彩联姻，可怜长女夭折；连续十年怀胎，五子陆续分娩，全是自己接生。吃喝拉撤，缝补又穿戴；教管护养，冬秋复夏春。请秀才取学名，排行尽有“章”；靠自己命乳称，尾字多是“成”（3）。三餐一糊对嘴喂，三九“五棉”掌灯引（4）。虱多难捉一锅煮，尿频无暇两包浸（5）。东关西关勤还愿，南塘北塘多验痕（6）。漫漫浓冬污垢厚积，欢欢春节澡堂洗净矣。

   操劳七八载，娃们快上学；烟熏加熬夜，老爸患痨病。医夫管幼，阿妈双肩难挑；转院抢救，阿奶一心怜悯（7）。可恨病入膏肓，半百窒息归阴。噩耗传来，阿妈泪流不止；呼天抢地，老娘痛不欲生。痛哭声中，阿爸入殓；社火烟里，老爹安茔。伏墓哀嚎，开封四郊天地暗；抱头痛泣，古城园陵山川阴也！

   电闪雷劈，梁倾柱倒，凄苦无助境地；孤儿寡母，少力缺艺，饭馆何以经营？纵有母爱纯洁，神圣信守；供养六口之家，力难从心！穷则思变，大哥投靠奶奶，二哥过继姨妈；急中生智，二叔掌勺料理，阿妈内外力挺。怎奈两家已八口，入不敷出；惨淡经营仅三月，停业关门。阿妈无奈做保姆，熬夜还织小物件；遇急再卖炊器具，两地奔波求济拯（8）也。

   屋漏偏逢连夜雨，阿妈事发进监狱；始为尽孝带烟泡，后赚差价得罪人。烟局公开拍卖，民间交易自由；百姓吸毒成风，官绅抽烟上瘾。何以赚点小利养儿女，竟然触科犯目十年刑？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每次探监，紧抱阿妈，小儿嚎啕不已；既不服刑，更不认罪，阿妈怒对审讯也！

   日寇侵犯，战火压境，监狱转移豫中郏（jia2) 县；异地他乡，铁窗冰冷，阿妈殷切思念情深。白日望树以寻觅喜鹊，夜晚入梦而乐享天伦。于难友专家处，勤学骨科医术；为打发孤寂日，苦练彩线花针。好不容易，刑满释放，铁窗生涯终到头；跋山涉水，半百年纪日夜行。数十银元，藏于棉背夹层；两只小脚，何惧风霜艰辛？久别重逢，母子相拥哀泣；百感交集，亲戚悲叹命运！家虽短暂温暖，国蒙厚重阴影；苦度日月春秋，孤寡相依为命。三妇联手以忙家务，结伴辛耕而复勤耘也（9）。

   终盼得，抗战全面胜利，兰考复迎解放；身为军属红灯高挂，义务骨医妙手回春！五子成材，好景易过；岁月荏苒，时事纷纭。分田配地，修房造屋；换工互助，入社评分。炼钢铁，挖墙泥；创高产，放卫星。喜忧参半，令人炫晕：敬业爱岗，艰苦简朴，长子何以成右派？人民公社，公共食堂，跃进何以闹饥馑？六一元旦，分得大碗萝卜、一盘菜饺，总算吃顿饱饭；由于激动，可能暴食撑胃，诱发脑血，突然猝亡不醒也！

   呜乎！满怀美好憧憬，未解眼前疑难；只好带至天国，请求观音垂训矣！

   [注释]：
   1、李雯章校长，当年于“七夕之夜”出生时，前面已有三个哥哥，望女心切的阿妈，给取小名“四妮”，且以女儿命贱好养。
   2、阿妈生于1895，逝于1961，历满清、民国、共和三朝。
   3、五个儿子，分别取名秀章、灿章、云章、雯章、焕章；乳名则为保成、跟成、随成等。
   4、五棉，指棉帽、棉袄、棉裤、棉袜、棉鞋；当年兰考冬季风寒沙浓雪厚，阿妈必给娃们从头至脚严实保护。
   5、当年没有尿不湿，阿妈则用草包或沙包系在婴儿裆下。
   6、盛夏哪个孩子可能私自下水游泳，阿妈只要在他身上一刮出现白痕，即可查出。
   7、爷爷奶奶住在开封，比兰考医疗条件好，所以把阿爸转院到那里。
   8、最艰难时，阿妈常奔走于兰考开封两地，请求亲友给点帮助，以度难关。
   9、阿妈、二姨、舅妈一起，靠种外祖父在开封城郊十多亩地，以勉强维持四家生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