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根本没有做好成为旅游强国的准备

赵良田

编者按：旅游业在下一个中国经济的周期一定会取代房地产成为真正的战略性支柱产业。然而，如果公共政策滞后，如果监管无力，如果对游客的利益熟视无睹，中国人的旅游需求就会成为日本等国家的黄金机遇。　　

     每年国庆“黄金周”都有明星出现，这次是青岛38元的大虾。媒体口诛笔伐很多天，网上段子手大显身手演绎出各种桥段。最新的桥段已经演绎到明年，被宰的王先生又一次来到青岛，来到这家叫“善德”的海鲜烧烤店，这次王先生长了心眼，只点了一只虾，结账的时候，老板说：这只虾肚子里怀有200只小虾，王先生听后立即不省人事。

　 　不管网上如何热闹，到今天为止，青岛的有关部门没有任何人出面为此道歉，神经真是足够坚强。在很多的评论里面，人民日报的微博总结说，“一个老鼠能毁一锅粥”。我最担心的为此事开脱的评论最终还是出现了。因为在我看来，这事本身绝对不是一个老鼠毁一锅粥的问题，而是我们是否愿意承认，这就是一锅老鼠粥，锅里面全是准备毁粥的老鼠，煮粥的不仅没有驱赶老鼠，而是为老鼠毁粥提供者良好的生存环境。

　 　不是我等尖刻，今天在我们准备央视财经评论节目时，张鸿在网上搜到了2008年青岛的天价烤肉宰客事件，肉串结账的时候居然不是按串卖，而是按片卖，账单18000，打架之后，警察来了，但最终仍然按照18000买单，事后多个部门推诿，认为此事不该自己管。今年38元的大虾不过是08年烤肉事件的翻版而已，情节高度雷同的令人不安：也是警察出面，也是各个部门推诿，也是屈辱的结账。这难道是“一个老鼠毁了一锅粥”，这绝对是一个猫为老鼠提供了绝佳的生存环境啊。

　　  如果青岛人继续喊冤，相信网友们会扒出更多的宰客案例。但青岛的确也算冤，因为宰客这种事，的确不仅仅在青岛，中国旅游环境之差，监管之松弛，对游客利益之保护，并没有随着旅游业收入的提高而有太多的改善。近10年来，旅游业增速惊人，去年旅游收入就超过了3.38万亿，出境旅游人次突破1亿人次大关，达1.07亿人次，中国游客贡献的旅游收入连续5年全球第一，中国已经成为全球最大的出境旅游客源国。然而，与此同时，入境游的人数却数年下滑，2014年到中国旅游的国际游客贡献的收入只有可怜的569亿美元。选择出去旅游的人多，而选择来中国的人却在减少，这背后的根本因素，在于中国根本没有做好成为旅游强国的准备。

　　 过去10多年，中国旅游业井喷式发展，但和国际上的旅游产业发达的国家比，中国旅游产业无论是旅游收入、旅游理念还是公共政策的支持方面，差距非常明显。首先，从旅游收入占GDP比重看，我国旅游业收入2014年占GDP的比重超过了5%，而美国等发达国家早已经超过了10%，旅游业成为这些国家的第一产业；第二，从出游率看，2014年中国居民国内旅游出游率约为250%，而欧美国家平均出游率早已超过400%；第三，从旅游的方式看，旅游在很多国家国民的生活中已经成为常态，带薪休假等制度已经成为最基本的制度，然而在我国，带薪休假制度远未普及，除了“黄金周”等集中式的旅游之外，旅游成为生活常态的条件远未成熟；第四，从旅游产业链来看，发达国家的旅游业早已经摆脱了门票经济和景点经济的初级阶段，而是将旅游产业的重点放在旅游产业的放大效应上，大旅游的概念在发达国家已经做实；而中国的旅游收入仍然主要来自于门票，旅游产业的产业链仍然处在靠山吃山的阶段，一些景点的门票价格高出发达国家数倍，严重影响了旅游产业链的延伸；最后，包括欧美在内的很多国家都将旅游业作为国民经济的支柱产业，并通过立法等促进旅游业的发展；中国尽管在2009年将旅游业确定为战略性产业，然而，在推动旅游产业发展的制度和公共政策上，却乏善可陈，阻碍旅游业发展的政策随处可见。

　　  旅游业被称为21世纪的真正绿色产业，无论和发达国家还是发展中国家，大多都将旅游业视为未来经济最快的增长点。近10年以来中国的旅游业的发展虽然很快，但和中国的其他很多产业一样，中国的旅游业的发展仍然处于非常初级的阶段。在全球主要经济体中，中国是公共假期最少的国家之一，同时，对于常态的旅游有真正推动作用的带薪休假名存实亡。仅仅靠“黄金周”等集中式的休假不仅难以满足国民的旅游需求，反而对中国旅游业的健康发展、旅游景区的管理以及旅游安全都带来很大的难题。每年“黄金周”，高速的拥堵，以及很多景点的超负荷运行，事实上意味着，“黄金周”的做法已经严重抑制了国民旅游需求。中国旅游产业的整体制度系统平常闲置，而到“黄金周”却超负荷运转，甚至连景区的骆驼都被累死，这是极其荒唐的。这种集中式的旅游度假，已经不是度假，而是真正的受罪，长此以往，即使在黄金周，大家也不敢出行，中国旅游业很可能在黄金的发展期面临夭折。中国的高速也好，旅游景点也好，都不是按照黄金周的最大客流来设计的，而是按照正常的接待量来设计的，而黄金周的旅游人数远远的超过了正常接待的能力，这种超越式的发展无疑是饮鸩止渴。集中式的度假，监管不可能跟上，出现宰客现象也就见怪不怪了。

　　  从自然和历史文化而言，老祖宗给我们留下了非常丰富的旅游资源，中国人天性爱玩，中国旅游业的发展潜力非常巨大。国家旅游产业发展规划也提出，到2020年，我国旅游业总收入将超过3.3万亿元，在2014年就已经达到。但每次黄金周，屡屡出现的各种宰客现象说明，我们的公共政策显然还没有做好成为旅游大国的准备。

　　  旅游产业被视为21世纪的真正绿色产业，从旅游业的带动作用看，与旅游相关的行业超过110个，比房地产的带动力强很多，旅游业在下一个中国经济的周期一定会取代房地产成为真正的战略性支柱产业。然而，如果公共政策滞后，如果监管无力，如果对游客的利益熟视无睹，中国人的旅游需求就会成为日本等国家的黄金机遇。

　　  幽默的是，各省市“黄金周”旅游收入统计，山东暂时以392亿列排行榜第一。网友吐槽：一只大虾38元，能不第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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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光远，经济学博士，执业律师。致力于公共政策和上市公司并购研究，关注中国的转型和法治变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