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童心荡漾的日子里
——六十年前儿童生活片段
（一）我像父亲的影子一样紧追着他跑
1949年12月28日，盐亭解放。父亲是解放后谢家村第一任民选村长，为满足开大会、搞宣传之需，他办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在谢氏宗祠外侧建一个戏楼，这是翻身劳苦大众自己作主自觉自愿做的一件事情，在这里参加劳动都是不计报酬的。
在一个儿童眼里，那时身边发生的一切都觉得稀奇有趣。开工后，父亲一直在工地上忙碌着，我像父亲的影子一样紧追着他跑。
“大老表，质量的问题就靠你了！”父亲微笑着嘱咐木匠师傅。我望着老师傅长长的胡子发呆：“他的胡子为什么长那么长？”
老师傅仰起长满络腮胡子的脸：“老表放心，没问题！”只见他猛吸一口叶子烟，向空中吐出一团浓浓的白烟，挥舞着斧头继续剽木，斧头落下，木屑飞扬。我藏在父亲的身后，躲避飞来的木屑。
泥水匠嘴里叫着“嘿！拿砖来”——将一铲灰泥狠狠地砸在墙体上，把砖轻轻地放上墙体，揉一揉严丝合缝。
又开始往工地运砖了，一群姑娘小伙边劳动边唱歌显得十分轻松，我和几个小伙伴跟在他们后边“呼哧呼哧”地跑着、跳着、打闹着，留下一路充满童真的笑声。
啊！这轻松愉快的劳动场面，已经用童心写进我的记忆里。
过了二十年后我才知道，这不是一次简单的义务劳动，而是一个苦难民族获得新生后所凸显出来的自力更生精神，这种自力更生精神所迸发出来的力量，可以挑战世界上的任何不可能！
（二）我坐在堂叔的肩头上看热闹
1950年农历新年是解放后的第一个春节。
正月初一，村小学操场上人头攒动，锣鼓喧天，狮子、龙灯、花船、秧歌，热闹非凡。我拉着母亲的手穿行在人流中，边走边看热闹。在一个儿童的眼里，我觉得大人们真了不起。
晚上，父亲带着村宣传队在学校前的戏台上表演川剧折子戏，台下喝彩声不断。而我，看见红脸进去白脸出来，只是觉得好玩有趣，直到读初中的时候，老师告诉我们说，那是翻身农民热爱新社会的一种酣畅淋漓的表达。
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了，只见邻家草房的房檐边挂满了亮晶晶的冰凌，好一个寒冷的大年初二。
吃早饭的时候，村上的龙灯锣鼓打响了，父亲说：“今天村上组织舞狮游春，大家去看看热闹吧。”堂叔主动要求带我出去耍，我十分乐意地答应了。
小学操场上，龙灯锣鼓打响，舞狮游春开始，在笑和尚的引导下，由两人舞动的狮子时而在地上翻滚，时而跳上桌子上下翻飞，突然，它高昂起头向我们猛扑过来，我吓得紧紧地扑在堂叔的怀里。
半上午，舞狮队前往赵家坝挨家挨户拜年，堂叔抱着我看热闹。
中午时分，舞狮队前往谢家湾拜年，走田埂，过水沟，我坐在堂叔的肩头上看热闹。一路锣鼓一路歌，回到谢家坝太阳已经偏西了。
几十年后回忆那段往事，仍然觉得十分亲切，人们的那种质朴，那份激情至今温暖着我的心。
（三）在秋千上荡漾的童心
我家的西侧有个小山头叫青龙嘴，是本邑谢姓第二代始祖大臣祖之妻李氏祖婆墓地，墓前有一株两围大的檬子树，伴生的白紫花藤缠绕在树上，成了人们休闲纳凉的好去处。
腊月末，大人们就在檬子树上做好了秋千。次年春节期间，邻家表姐总要带着我和表弟去荡秋千。
我坐在秋千上，紧紧抓住两边的荡绳，表姐在后边轻轻地推送着秋千，我坐在秋千上悠悠地荡了起来。
荡秋千太刺激太好玩了，越荡我们的胆子越大，有时候我们把秋千荡得很高，不但不害怕，还在上面哈哈大笑呢。
1959年生产队办集体食堂的时候缺柴烧挖掉了檬子树，从此以后，生产队也再没有做过秋千，几十年后，只要一路过青龙嘴，儿时荡秋千的情景就会浮现在眼前，是那样的真切，那样的令人难以忘怀，因为，那记忆中的秋千，仍荡漾着一颗不泯的童心。
（四）初春的中仓坝有一群放牧的孩子
1953年，我已经五岁了，开始为家里放牛。
初春的中仓坝景色是那样的迷人，四周环水，杂草丛生，到处盛开着白色、蓝色的矢车菊和黄绿色的狗尾巴花，嘤嘤的鸟语打破了坝东小树林的宁静，连四周的风都是醉人的。坝中间有一群放牧的孩子，那大一点的是这群孩子的头，他坐在草地上看书，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我和几个小一点的孩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玩打蛋子游戏。
一平方公里的草坝上，十几头牛在那里啃青，有青色的水牛、褐红色的黄牛，还有三三两两的小牛崽。
我家养的是一头褐红色的公牛，它长着一对弯弯的大角，一双好斗的大眼睛和四条健壮的腿，蹄子厚实规整，是牛群中的“大帅哥”。
“喂——牛打架了！”远处传来阵阵呼喊声。一群放牛的孩子背着土背跌跌撞撞向牛群跑去。
我一看，原来我的牛正和一头干瘦的水牛干仗。只见它们瞪着圆圆的双眼，头顶着头，四蹄实实地蹬着沙地，身体奋力向前，鼻子里喷出白气，发出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好一副你死我活的样子。
“快！去抓住自己牛的缰绳，用力忑几下！”头儿叫道。
头儿的指挥是正确的，我们边吆喝边抖动缰绳，牛儿负痛歪着头立即停止打斗，扭转头在各自主人的牵引下离开了战场，水牛的肩上留下一道血红色的伤痕。
晌午，牛儿饱了，我们的肚子却饿得咕咕叫，大家嘻嘻哈哈打闹着吆着牛儿回家。
我上学以后就很少放牛了，后来，在物质横流、压力山大的社会中不停地忙这忙那,不能自我，多感受到生活带来的不易,却没有好好地享受生活，困惑中常常怀念当放牛娃时的那份童真。
谢百钧 2015年10月18日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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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0-20 1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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