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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乡杂谈] 正街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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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2-12 06:5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苍溪县城的正街,到底怎样定义,我并不清楚。据说当年是指西门到东门外一带的。
    当年的正街,街道不宽,中式的瓦房,间或有一层楼房。三合土的路面,宽街檐上有木质铺板的柜台、房檐边是木质的电线杆和零零星星的杨槐树,电杆上边的木横担上有绷着电线的瓷瓶和路灯,深棕色的双扇门四合院门楼。日用百货、烟酒副食都有出售。
    这是我记忆中的正街,我要说的是当年正街的故事。
    一、西门水井
    要说正街,还真得从老西门说起。
    当年的正街是指从西门到东门外的。
    老西门给人印象最深的,当然是那水井。
    井深约四丈,由于临近嘉陵江,水源充足,从不干涸。木头的井架、吱吱做声的四个轱轳,棕毛的井绳,长满青苔的水井,一半埋在地下的石水缸,缸边有竹筒做的饮水筒,供上街来的乡下人饮水用。井侧的墙壁上有凹进近二尺高的搁台,也许是当年供龙王像的地方。听说以前每到天干祈雨,四乡农民抬着龙王爷流行。水井附近的住户怕抬走龙王会减少水源,共同护卫。祈雨者则夜间偷走龙王爷,祈雨后仍是夜间送还。还传说祈雨就是要偷走的龙王爷才灵验。
    记得长年靠井为生的有两家。靠街边的姓赵,是一对夫妇,丈夫打水,妻子挑水卖。老夫妇五十年代已过半百,从早到晚送水不停。丈夫人矮、弓背、且有眼疾,妻子身材粗壮。终年草鞋不变,弓一般的扁担,双手拉着晃悠悠的水桶钩,脚步随扁担的晃动前行,身后留下一条水印。靠西墙的姓何。眼睛高度近视,看票子时要拿拢眼边才认得清。
    井水,可由卖水人送水入户进缸,也可井边买水自挑,还可在卖水人休息时自绞自提,享用十分方便。绞水,是个技术活。那打水的水桶大,轱轳又十分灵活。往井中放桶时,得用一只手摸着轱轳,让它不要转得太快,桶不要在井壁上碰撞。打水时,凭感觉地用手将把手一回,那浮在水面的桶便口朝下地沉入水中,觉得井绳绷紧了,这样才会打起一满桶水。水桶绞至井口,右手握着把手、左手伸向水桶的横梁,右手放把子左手提水桶,将水提到井口沿。我说起来容易,可做起来难,初打水,往往打不满的。两头的动作,是一气呵成,既潇洒又自豪。井附近的人家,自己挑水,日清月结均可。两分一担自记自报,诚信无欺。
    当年县城是没有自来水的,居中民用水和饭店用水,差不多都是靠井水(临近河边也有用砂窝子的),那饭店却是只能用井水的。拉水是用架架车上装了有1.5米左右的木桶,可能能装千斤水,那时架架车没有充气的轮胎,是用那汽车的外胎做的硬胎,拉起来咕咕作响,前边一个人弓着身子拉,后边一个推,很费力的。
    拉水人中有一个是我同学的父亲,国字脸,略往下弯的紧闭着的大嘴,浓眉下是忧郁的黑眼,三十多岁那宽宽的额头上就有了深深的皱纹。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当年工商联负责人,是一个好了伤痛忘了痛的整风反右时恶毒攻击党的右派份子。可我是怎么也不能将他与恶毒攻击党的右派挂钩,因为读书时曾见过解放初他出席川北行署的会议时胡耀邦接见的照片,可见是个搞社会主义建设的人才。还好,多少年后他摘了帽子(那帽子历时三年、经三次才彻底摘掉,可见当年左的影响之深),他那知青女婿也当了常务副县长,这是后话。
    除开人工挑水、水车拉水,聪明的人们还在那井上边建了楼棚,将井水绞至上边,用管道送进车间(这是说的食品厂哟)
七十年代自来水渐渐普及,井的弥留之期也就到了,直至最后关闭,淡出了历史舞台。远去了昔日的辉煌,最终被高楼埋葬了。我想那井如能原样保存至今,定会成为一景,定会给县城加分,其久远价值怕也远在它头上的那几间房的。
    2015-12-5

    二、西门中药铺
    早年正街上有两三个中药铺。
我这儿说的是老西门附近的一家。
    记忆中的老药铺的店堂深深的,靠里是那黑黑的有一排排抽斗的药橱,药橱上一只只青花坛子,面对顾客是半人高的柜台,内中老药师正襟危坐,柜台上方的楼幅吊有药线坨——那是捆药包用的麻线。门口总是摆着小小的竹匾,晾晒些根、仁、壳之类的药材,进门的门厅一侧摆有太师椅和茶几,是客人活动的地方。里里外外干净得可以照见人影。那摆设如多少年以后我看的电视剧《新白娘子传奇》中的《保和堂》药铺,真惊异那老药铺对传统的执著与坚守。
    抓药是中药铺里最生动的环节。药师接过处方,看后再放柜台上展平,用摸得光光的小鹅卵石压住其角,按抓几服铺上几张黄裱纸(那纸熬药时打湿了用来给药罐子封口),然后取骨质的小巧精致的戥子秤,倒置秤盘,用秤杆敲敲盘底,再左手提秤转向药橱,右手抓药,一味一称,抓好一味,倒在黄表纸上,用毛笔在处方上对应的药名上打勾。若有需捣碎、切片的,就在捣药钵里叮叮当当捣几下或在小小的轧刀上切片后再倒在纸上。药抓齐了,对着一味味有序摆放的药堆核对一遍,无误,则将黄裱纸四边收拢,折成斗,撴一撴,包成一个方棱出角的梯形状,然后一包包码起来,若有需“火刨”、“醋煮”等的另有要求的就用小包,上写处理方法,最后是处方封顶,一手按住处方,一手从线坨上拽下一段,竖着十字交叉扎,再打个结便于提携,然后算盘子噼噼啪啪一拨,结账。
顾客不多时,药师有时会用那槽碾碾药粉。槽碾是铸铁的,人撑着墙壁站在碾盘的芯轴上,来回蹬动碾盘,像耍杂技,很要些功夫呢。
    老西门上有坐堂医、有本地特产雪梨熬的雪梨膏,那可是消痰止咳的好药。
那坐堂医是个干瘦的老人,戴老花眼镜,坐太师椅上,小桌上一个脉枕,有患者要处方的,就不慌不忙给人搭脉、询问,耐心地听病人的诉说,耐心的解释,总之是运用望、闻、问、切的手段来诊断疾病,字迹工整的用毛笔写处方......
    我与药铺的结缘,是端午节时大人去买做香包包的中药香粉和兑雄黄酒的雄黄。
    做香包包和兑雄黄酒,是端午节必办的。
    香包包,有用五色丝线缠成的,有用碎布缝成的,内装香料(用中草药白芷、川芎、芩草、排草、山奈、甘松、高本行制成),佩在胸前,香气扑鼻。
    人们将雄黄浸入酒后涂小儿耳鼻、肚脐,以驱毒虫,求小儿平安。喝酒的,喝那雄黄浸泡的酒,不喝酒的,也将其涂在煮熟的毛鸡()蛋上吃。呵呵,像小孩一样,以驱毒虫,求平安哟。
    药铺的香粉,是一小袋一小袋包好的,而雄黄,是现买现包。
这时,那干瘦得有些怕人的老人,没了往日的阴郁,和颜悦色地亲自给人取香粉、包雄黄,顺便也给小孩瞧瞧舌苔、摸摸额头。
    多少年后我和友人说起那老中医,友人笑着说,他也记得,“很瘦,瘦得吓人,白头发,尖下巴,下嘴唇有点外挑........。小时走那里过,往往躲到大人身体的另一侧,一边随大人走,一边还拿眼偷看他.偶尔,他的目光会往大人这边看的,我以为他是看我,就会被吓得赶快转过头去,急急地随大人走。
    那时下嘴唇生疮,记得他说给我父亲一个土方:用咀细的黄豆糊。很奏效的。这让我改变了对他的害怕,有时远远地看着他。当他偶尔看我时,我不再害怕,还远远地看着他无声地笑。”
    呵呵,那老中医,是本城书香门第世家子弟,当年老人家将几本药书传给他上山下乡当知青的外孙作为生离死别的纪念品,那年轻人刻苦自学,当上了赤脚医生,赶末班车上了医大,后为本县父母官。这是后话。
    我用友人说这药铺的一段文字来作本文的结尾:
    “老药师肯定早已经作古了吧!在阴间,他肯定也是在为人开药铺治病,也治孩子们的烂嘴角。”


       2013-1-6
       2015-12-11

    三、“芳记酱园”
    听老人讲,当年正街的刘家巷口西首,有个叫铺子叫“芳记酱园”。
    那酱园,做酱卖酱,还卖“酱瓜”。酱瓜,顾名思义,就是用酱腌制的瓜。那瓜,是菜瓜,本地夏天盛产;酱,就得酱铺生产,当然也有自己晒酱的。
    “芳记酱园”,是有Y半城之称的Y姓族人开的。那时,小城里的人将铺子里卖的下饭菜叫“水菜”,诸如泡咸菜、豆瓣、水豆豉、酱等,每个副食店都有卖。五十年代初,刘家巷口到西门市场,就有好几家呢。
    那酱园的生产酱瓜,初时是自己吃为主,故而工艺极精细:
    酱,系用新鲜的麦子磨面,加入黄豆(十斤面加一斤黄豆),发酵,蒸成馒头般,然后用谷草、蒿草等物盖起来发酵至长毛,再将其晒干,至酥脆(称酱黄子)。再按一斤酱黄子加盐二两五的比例下酱(即用井水泡为糊状)。以后是晒酱,即每天打开盖子在阳光下晒、搅,直至棕色。此时,要用来做酱瓜的酱,还得继续晒,直至成为深红色方可。
    阴历五月做酱黄子、六月以后下酱。后将买回的菜瓜子,洗净去瓤瓤,切片后用盐搓腌后晾晒。这晾晒,也有规矩,不但要将瓜片翻过来翻过去地晒,还要将晒出的水接下来,不要倒掉,而是将晒后的瓜片在那水中再浸泡,如此反复,直到晒干。
    余下来的,就是上酱,前两次用当年的新酱,第三次用上年的老酱。上酱时,每张瓜片在酱中沾一下就行(酱内加有小茴香等大料)。再后来就是装缸,每天倒缸(即把酱瓜片倒出,重新再装入缸内)一次 。如此反复,连续十天后,再用在河边捡来的光溜溜的大卵石结结实实地压在上边,再将缸盖封好。
    如此至秋末冬初。因为正是蔬菜换季的季节,西门市场已没有夏日的热闹。酱菜开缸了。只见那酱瓜,绯红透明,异香满屋。那味道是咸?是甜?那香味是顺庆府的陈年老冬菜?还是涪陵乌江榨菜?总之是兼而有之罢。那酱瓜,鲜泡菜般的脆、嚼起来筋道,口感极佳。
    那酱园主人本是世家子弟,做做酱瓜本是延续家中的传统而已。而其时家道中落,正是人言的“金玉其表、败絮其里”,他于无奈之中,决心将酱园发展。此后,“芳记”酱瓜不仅是本地达官贵人及市井小民的佐餐之物,更为县人馈赠佳肴,销往嘉陵江上下游。倒让那没落的家世,有了一丝起色。
    说到那酱瓜的县外销售,还有一番讲究:做好了的酱瓜,开盆后,师傅会观察其色泽、再用鼻子闻闻,以此判上否上乘,要销往县外的,是用那上乘的。如药铺包中药般大小的包包,牛皮纸包在外边,上有红纸黑字的酱园商标“芳记”。手搓的细棕叶绳捆扎,古色古香。内中是油纸,一层酱瓜包装时再抹薄薄地一层老酱(想是保鲜罢)。
    听说酱园一年要做二担麦子的酱,主要用来做酱瓜,本钱很大的。
    我想,为啥那酱瓜不论味道、口感均与众不同,是不是与那酱园的地理位置有关呢?
    是的,做酱的水是百年古井西门水井中的水,在西门上晒酱,上河风吹、日出日落均能晒到,瓜片能及时晒好,断不致霉烂。做酱瓜的菜瓜,不大不小,浑圆饱满,皮上一瓣一瓣的青色纹路清晰可见,通体之上无一疤痕,个个一般大小,可谓不嫩不老正当其时。嫩了,不易保鲜,老了,腌成后软绵绵的,口感不佳。这样的瓜,只有县城周边肥沃的中性土壤,那气温、那土质,才能长出。更有那城中的茅厕中的屎尿,种出的是货真价实的绿色蔬菜,怎能不独具特色呢。

    2015-12-5改毕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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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2-14 19:43 | 显示全部楼层
四、冰粉凉  凉水醪糟
    西门水井斜对面,夏天有卖“冰粉凉”的小店。
    说是小店,其实也就是房檐下一张小条桌,上面一个瓦盆、小碗、小勺之类的东西,桌下是一只打水的小木桶。“冰粉凉”就装在那瓦盆里。这架式,只能是叫摊摊的。
    好像是两、叁分钱一碗。客人站在小桌旁,先给了钱,那店主会打开用雪白的毛巾盖着的盆,盛上一小勺冰粉、再加上那刚打上来的井水、放点白糖,配上小调羹递过来。
只见那碗中,清凉的井水中有几朵透明的冰粉,它几乎是溶入水中,不过是些软软的团状物罢了。那井水凉得沁人心脾(连端碗的手也能感觉到),迫不及待地喝一口(当然是顾不得用调羹的啦),甜甜的水、嫩嫩的软软的滑滑的冰粉就滑进了腹中......嘿,凉得那个舒服,真没法说!
听大人说,那冰粉是用一种冰豆子的东西做出来的,那冰豆子不知种哪儿,我想,也许是高寒地带吧。后来才知道,是像“稗子”一样是与麦子一起生长在麦田中,不过要在打麦子前一根一根拔出来,很费事的,在饥荒的年月用来做凉粉充饥。因特凉,便成为一道冷饮。   
再说凉水醪糟。
和冰粉凉一样,醪糟是也用刚打的井水兑的。
醪糟细腻润滑、醇香甜蜜,米粒一颗一颗地浮于水面,半透明似空芯般,用苍溪人的话形容那井水,是“哽人”。
煮醪糟,全是传统工艺。私人在家煮,一般是要用大洒背(背篼)给它铺个窝,四周还垫上稻草或破棉被什么的作保温层,以保证发酵所需的温度。 精心地挑米、泡米、蒸米、发酵等,道道工序都马虎不得的。
人言孩子是自己的乖,我还真觉得,那醪糟并不比大竹的东柳醪糟差。
我惊异那醪糟味道之美,但其制作的奥秘,并不知道。
后来读文史,知道在旧时,苍溪五峰乡任昆吾继承三代曲药房,人称任家沟曲房。工人数十人,厂房四十多间,以米为料,加中药材,按季节加减,配成“五虎下西川”酒曲,名曰“米曲”。在川内三大曲酒生产县评列为首,誉为佳品。酿出的酒味淳香,无毒性,耐储藏,有益健康产品远销陕、甘南部、鄂西、滇黔北部;内销川北大地。本县河西的望水垭、龙井垭、水观音一带常用任家沟药曲,酿出的酒被誉为“银花之乡”,“杜康美酒”。
曲药房,自然也行做醪糟曲药的。几十年前的醪糟味道之美,一定与煮醪糟用的曲药有关的。
记得我游成都锦里时,那出租车师傅说,在锦里,冰醪糟一定得吃。
是的,炎炎夏日,一碗冰醪糟下肚,那个舒服,自不必说。可看那从机器里流出的醪糟,心中便十分地怀念当年我们的冰粉凉、凉水醪糟了。
2015-12-12

 楼主| 发表于 2015-12-16 18:46 | 显示全部楼层
        五、李师兄
    那卖冰粉凉、凉水醪糟的小店,还有故事。
    人们总是说父传子的艺,可这个在人们看来是找个个钱过日子的小店,却不尽然,后人中出过个钟情于川剧的人。
    当年县川剧团的演员,都叫他L师兄,我想也这样称呼,好往下写的。
    时下川剧在县一级,几乎没有正规剧团,就是县城,也只有滨江路上有玩友在坐唱。
    那司鼓是领导,可谓全面发展。没有人拉胡琴,或少了演员,他都能顶替。司鼓用手、顶替角色自然是用嘴唱,胡琴则是用肉胡琴(就是用嘴巴唱),真是以一顶三。剧情、道白、唱腔都成竹于胸,还不时提示那些接不上来台词的演员。那司鼓,就是L师兄。
    我访问过L师兄。知道他五十年代中期就进了县川剧团,本来是学老生的,可多数时间却一把抓:清早,带深学徒在河边吊嗓、练功;白天排戏、晚上演出,灯光、道具都得搞。有点像打杂师。
    不要小看打杂师,看似仅递送剧中人物所用的物件、安放或移动台上的桌椅、道具等等,可他必须熟悉每出戏的剧情,方不出差错,有时还用打杂的身份救场呢。
    L师兄说,当年(五十年代末)县川剧团演出本团创作的《王文焕》时,县委书记来审查节目,可一看那扮演赵成佐的是个年龄大的老演员,觉得不好,那时的赵成佐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小伙子啊。于是,剧团决定师兄替代。可第二天晚上就要公演,时间急得很哪!领导说,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反正就是你了。
    L师兄说是有难处,可实际胸有成竹,因为他对剧本了然于胸,那些在台上演出的演员的台词有时他提词,身段过角也记在心中,一天功夫,系统地熟悉剧本、角色、身段及台步,晚上的演出,居然没有差错。县委书记说:“小L行啊”。
    剧团撤消后,演员转了行、退了休,便不再演戏,一时,川剧似乎消失了。
    八十年代中期,L师兄与其他川剧爱好者重建了玩友协会,他为负责人之一。
    时下,玩友协会演员老化,有的去世了,活动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可师兄仍在坚持。
    我惊异玩友协会有那么多剧目,导演、编曲、配器等从何而来?
    原来师兄肚子里有很多戏,凭自己回忆、整理后写出唱词,曲牌、击乐示范,有时还创作呢。
我知道,师兄后来调离了剧团,退休工资自然不是剧团的标准。那些拿演员退休金的剧团艺人,心安理得地养老,已不再登台了。
    初冬的滨江边,寒风飒飒,我怕拄着拐杖的L师兄感冒,要送其回家,可师兄谈风正健:
    一次下乡演出( 是化粧彩唱),师兄向主家推荐川剧《清风亭》,那主人犹豫,师兄道,若不受欢迎,演出费分文不取,反之,观众的赏钱归主家。
    如此演至半场,主人到泪流满面来后台,拉着师兄的手连声说好、称从未看过如此的好戏。
    我想,这许是师兄锲而不舍地对川剧的坚守的动力。
    2015-12-13草

 楼主| 发表于 2015-12-19 07:15 | 显示全部楼层
六、罗Bai子
    小风箱拉得呼呼地,两片锅铁夹在一起做成的化铁炉中,像窝窝头似的小小的坩锅内几片废锅铁一点点地缩进化了的铁水中,风箱还在呼呼地吹---似乎吹得更猛了,俄顷,火钳钳住一个烧红了的小小的黑泥调羹从坩锅中舀出点红得发白的铁水,浇在三根铁棍支撑起的铁锅中,那是口开裂了的锅,不过此时已将开裂了的地方敲出有近10毫米宽的缝缝,那缝缝下边是只手拿着绕得紧紧的废布节,布节节上边有点黑砂,铁水浇在上边,迅速地上下两边用同样的布节节往紧压,冒起的青烟散后,眼前是已被压平的铁水疤疤---那锅的缝缝被补好了一点。如此反复,整段缝缝被补完,锅补好了。
    我说的这情景,是当年(六十年代初)正街上见到的生铁水补锅。
    那补锅匠,就是罗Bai子。
    现在来看罗Bai子:中等身材,右腿残疾,右手常年杵着一根黄木拐仗。相貌中平,张口满嘴黄牙,说话时脸包老是扭动。一双眼睛狡黠而貌似谦恭,总让人觉得此人是委屈求生,不手真相示人的角色。他家出富豪,据说早年一赌千金,一夜可输几船粮食!其他恶习也都有份。总之,一个破落遗少,一个够格的纨绔子弟,县城有名的旧社会公子哥儿!
    据说,学补锅的手艺,他为此专门请了一个这行的师傅,进馆子大吃一顿,得到了秘方,几经试验,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成功。
    罗Bai子的补锅,应是新手艺,之前,他还有过其它几门手艺呢。
    土改时他父亲被镇压了,财产被没收了,好像他也划成了地主分子,生活必须靠自已双手了。于是他几乎集中了与他命运相同的一帮老头老太太,干起了卷叶子烟的工作。毕竞出自有钱人之手,卷得中规中矩,精品个个。收入不多,吃饭可以了。卷烟生意不行了,他又偶然发现市场上捞面的灶滤子脱销了。他抓住这天赐良机,把一个烂灶滤子拆散研究,依葫芦画瓢,买新铅丝,居然编出来了!一把钳子一些铅丝,可坐可走,边说边做,人也耍了,钱也挣了,全城大小灶滤子也几乎全出自他手,产销两旺,他只有偷着乐了!夫妻俩几乎形影相随,小日子过得很滋润(他的妻子,阆中人,中等身材,瘦,长年爱穿旗袍,在右腰部卡一手帕 。说话声小,常带微笑,为人谦恭。好像没子女,与罗形影不离)。之后,他又无师自通地干过竹编手艺。
    他不光会这多小手艺,还会讲不少成都旧事。白杨、张瑞芳、秦怡的话剧,成都有名的景点、小吃,花会的轶文趣事。他爱唱歌。也许在成都生活太久,口音也是成都苍溪混合版。年轻大概也属追星族。
    听说土改时村上排歌剧《小二黑结婚》,无人能导演,干部把他找来,他居然还真排出来了!他拉一把破京胡一人当伴奏,演出时人山人海,好评如潮,其状比现时明星狂叫要好许多倍,七十以上的老人至今仍记得二孔明、三仙姑的精彩片断呢。
    后来我才知道,1944年,西充县“抗战剧团”来苍售票演出,有演员20多人,由于多系沦陷区流亡艺人,无家可归,迫于生计,罗Bai将剧团购买,改组更名为“苍溪县醒钟剧团”,在城里演了两三年剧,受到市民赞赏。
    罗Bai子死于何时,我不知道。
    不过他的奇特人生还真值得人回想、思索、感叹:纨绔子弟---破落弟子---百变工匠,大起大落的一生,最终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
2015-12-15草
本文系参考“西门水井”文改写。

 楼主| 发表于 2015-12-24 07:56 | 显示全部楼层
七、油布雨伞门市部
    刘家巷口子边有个做油布雨伞的门市部。      
    那门市部,小小的两间门脸,两三个工人,不只是做油布伞,还要做油纸伞,油布,刷子等。
    那时没有电、也没有机器,全套工艺都是手工,工具有好多种,主要有大小不同的坨钻、刨刀、锯子、弯刀、木墩、小刀、转架、铁背钩、剪刀、裁刀、排刷、钩针、弯针等,这些工具都是由工人师傅自己做的。
    传统油布伞,伞骨为10根深山优质楠竹片(宽2厘米,厚1厘米),伞杆为直径3厘米左右的水竹,伞布为棉布,并涂上防水、耐高温优质桐油。
    看似简单,可一把雨伞有好一、二十道工序,如伞头制作、伞把制作、伞骨制作、总装上油等,很复杂的。
    特别是那伞头,就是支撑伞骨的木头套子,内外圆都是用手工车削,还得开槽(就是装短伞骨和长伞骨的槽),布伞开槽少,纸伞,就多得多。听说那伞头,为了不开裂,还得用开水煮。短伞骨和长伞骨连接处的关节,要开孔、做榫、榫头要用白铁皮包起来。
    做伞杆的水竹,不会是长得溜端,总有弯曲的,到了伞匠手中,就变得服服帖帖。只见伞匠师傅在火上将竹儿烤软,插在一个有孔的木枋上,掰直、淋冷水,单眼一瞄,端正,就好了。那竹节,握在手中转动,小刨子就将其车得光光,看得人目瞪口呆。伞杆上装有可弹开的三角形的竹板开关销,往上动,销子打开,将伞撑住,要关伞时,只要用手按下销子,伞就关了。那竹制的开关自如机关,让人很是羡慕。
    涂在伞上的桐油,是熬过的,叫明油。不但可以涂在站上防水,还可以用来制油布,那时可没有塑料布,更没有一次性使用的纸尿裤,小孩的抱铺盖卷儿里,有张小小的油布防尿渗透,就不简单了。
    那明油是怎么熬的,我不知道。油布在涂油前要上色,听说好像是从山上采来的油柿子,放在那儿过一段时间,就是染油布时要加的料。
    这么多工序,看起来很复姓的,可那几个工人师傅分工合作,干得井井有条。
    掌握车木的师傅,右手拉动绕在被车削的木棍上的弓一样的棕绳弓弓,左手握车刀,车刀在木棍上车削出一片片车花。钻孔的,是用个板凳一样叫脚钻的,双脚蹬动钻芯上的牛皮条,钻头随之钻动,双紧抱着要钻的工件往对面的钻头推去,就可钻出一个孔来。那刷明油的,不是用刷子,而用种叫惹子的麻团往布是涂油,又快又省......
    后来(六十年代)我见过那门市部的伞匠师傅给煤建公司做的一把特大的油布伞,伞面几乎有两米,伞杆是酒杯粗的斑竹,煤场的司秤员在它下边工作,很舒服的。
    与结实耐用的布伞比,纸伞显得更纤巧,更女性化,那伞骨更多更细,细细的线绳有规律的绕在伞骨上,涂了油的半透明的伞纸,上边有简单的图案,既轻巧又便宜。
    从上世纪70年代起,这种传统的制伞技术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
    可那些师傅百做百巧,技术是与时俱进的。之前,用电动的木车床车木制品,八十年代初,改做了做穿衣镜等,生意一直很火红的。
    时间过去了好多年,那门市所属的工厂自然是破产了,制伞做穿衣镜等自然也在正街彻底消失了。
    听说有的地方将做手工伞作为地方的特色工艺在旅游景区展示,那伞面就是宣传本地的画面。
    看来,制伞还没像我想像地那样绝迹。
     2013-9-2草
     2015-12-21改毕


发表于 2015-12-24 15:19 | 显示全部楼层
幸苦了!!

发表于 2015-12-29 17:30 | 显示全部楼层
已阅。

 楼主| 发表于 2016-1-9 07:24 | 显示全部楼层
八、理发店
       理发师傅的左手按着客人的头随着嚓嚓地手推剪声转,过火夹子的头发冒着青烟滋滋着响,寒光闪闪地剃刀在被绷紧了的面皮上纵横驰骋,这是我头脑中的当年理发店的情景。
       现在来说蚊香店下边的理发店:
       两间门脸,店内没有现在这样的空调,最早时就是电风扇也没有,只好在那楼幅上吊一面宽宽的篾折子,下面是人坐在地上用绳子拉动扇风。理发的师傅多是男子,不光是理发,还会取耳屎、舒筋捶背等。
       理发店有个史老师,瓜子脸,细白面皮,弯弯的眉毛、弯弯的眼睛,颧骨有点高,夏天穿个圆领汗衫,整天乐呵呵的,高兴时会手舞足蹈地哼几腔川戏,摆几折“三国”“水浒”。
       史老师手艺好,是个全挂子,不光是理发,还会取耳屎、舒筋捶背等。
       理发,不是现在这样的用推子推个脚边,更多的时候是用剃刀剃,那剃刀,很有讲究,得自己磨。有的客人胡子很硬,像洗衣用的刷子,很不好剃。史老师不怕,他将客人放在躺椅上,用打肥皂的小毛刷反复刷,大拇指的食指一张一合地反复的揉摸,再用那剃刀剃。这时,慈眉善目地史老,似乎像个横刀跃马的将军,剃刀刷刷地过去,那胡须便秋风扫落叶似的倒下一片,再用滚烫地热毛巾热敷一阵,再细细地刮,直到那皮肤泛出铁青色。客人呢,舒服得在史老的刀下昏昏入睡了。
       取耳屎,也是理发师的手艺。
       记得前些日子有个老伯说,他右手麻木,颤抖,去医院检查,是脑血管的问题,打针输液多日,收效甚微。后来在八角井巷子被一会取耳屎的师傅取出一节耳节,其毛病便好了。时下,大医院有耳鼻喉科检查治疗耳朵的毛病,可当年,就是理发师的事呢。
       舒筋捶背。我不说像洗脚房那样的推拿,我说那是受罪。我要说的是史老的拿大筋。
       全身推拿:双手手掌如菜刀般在关节处敲打,将手指一根根拉扯得关节格格作响;一手握客人手臂、一手推、拉、摇、甩;继而手掌蓬蓬地在背部、腰部一阵捶打。然后将客人反转背在背上,双手挽着客人的手腕处背起来,用力耸几下,客人的迂了气的腰部便轻松了不少。
       有一年有人用门板抬着一个受了内伤的人去史老家,经其拿大筋后,言可以下地了,那伤者不信,一试果然。那家人感激得五体投地,再三要谢,史老一如既往一分文不收。
       我没有经历过拿大筋,描写不出那过程,倒是当年有过一次刮“天官”的经历。
       天官,是在后脖子上一点的地方,有点像个在山上粘在身上的惹子,理发时,推子是推不过去的,史老叫买了一盒白头子洋火,用一根根洋火头子四周刮那天官,最后刮断下来,一看,血淋淋的。再将那洋火头子刮下点面面,洒在上面,不几天就好了。
       前些天才知道,史老小时家贫寒,十一二岁时便一人由阆中流浪到苍溪,后又至江油一带。虽无多少文化,然生性聪慧,且忠厚老实,是人见人爱的孩子,故而理发手艺一学便会了。
       说到拿大筋,还有些传奇色彩:当年史老流落到江油时,曾每日去一有名的寺庙赶饭,时常给寺庙干些扫地担水等零活,当然也包括剃头。有时庙会,还能客串一把川剧里的角色。日久天长,寺庙住持大和尚喜欢上了他,赞其有慧根,便秘传此绝技于他。史老最后落户于苍溪,以理发为生。
       听说,史老一辈子早晚都要凝神定坐运气练功,不知那拿大筋,是不是与气功有关?
       和很多人家一样,史老师的儿子没有子承父业,是史老不传他---认定其无慧根,弄不好会让人致残的。
理发店,早已消失,只有晓南街上的一个师傅,是我称的末代理发师---是那理发店的最后一代传人,也许也到了退休的年龄了。

        2015-12-20草
        2016-1-2改毕

发表于 2016-1-15 15:13 | 显示全部楼层
先看了前几篇,很有味道。留个脚印,后边接着看。

 楼主| 发表于 2016-1-16 06:22 | 显示全部楼层
      九、Z 大厨
      旧时苍溪县城中李成元的“烧烤猪”、“改良席”、“肉和尚”,享誉全城。
    “烧烤猪”本是有名的川菜,小城中有此菜,但并不常见。因那“烧烤猪”本是将刚满月的乳猪牢杀,烫洗干净后,用钢叉叉着,在杠炭火上翻烤,边烤边抹调料,直到里外烤得油亮发黄,另备佐料,吃时细软香脆,甜、咸、麻、辣、葱、姜、蒜味,酥散不腻,十分可口。
      这是我从苍溪陵江镇志草稿上看到的。
      李成元,我自然是没见过,不过,他的徒弟,本城有名的Z 大厨,我倒是知道一二。
      我这儿不说Z大厨在芳记酱园学徒的事,也不说他后来与李成元学徒,只说共和国立国后的。
      Z老共和国立国后,50年曾在县委工作,是司务长。可他不在仕途,而痴迷于钻研烹饪手艺,后来便在服务公司培养学工。
      1992年,曾带着三个徒弟在秦皇岛国家体委基地当炊事员,师高弟子强,其中一个徒弟被当地姑娘看中,在那儿安了家。
      1982年,Z 老参加南充地区服务行业技术表演,一展“烤方”绝技,惊艳全场。后南充地区烹饪技校曾派50多名学徒来苍,要其传习技术。
      说话到“烤方”,Z老滔滔不绝:烤方的食材为牙猪,要带硬边的正饱肋,用木炭火烤。而烤方的手艺,就是与李成元学的。
      其实,在当时,烤方的手艺,并不是常用的,真有点学了杀龙的手艺一般(因为那时没有那多材料、也没有业务)。
      真正的烤乳猪,是在县城的白鹤楼修建时用过。
      烤乳猪,是用的15斤左右的小牙猪,表皮光洁、元坑包,用筷子在表皮上打孔,再抹调料,让其浸透;再用柴火烧皮子直到起泡,用温水浸泡后,钝刀刮掉黑皮,修成形;在木炭火上烤时,先是烤里边的肋巴一边,慢慢受热、上了浅黄色后,再翻身烤皮子,水份干后刷香油。
      烤方用时5小时,烤乳猪用时8小时(从杀、烫、刮毛成食材到烤好)。那烤炉也是自己用砖头砌,一般用24块砖,火大时,可多用两块。火候,要看风向,风不能对着门,因为遇风会让火大,烤物受热不匀的。
      谈到恩师李成元,Z老充满感情:师父48年就给他特色对象,直到四年后才成亲,是真正的从包办到自由。李成元虽为一代大厨,可并不自己开店,只是在家承包的筵席,可在客人指定的地点开席。如:东门下的道人居、武当山,河对门的临江渡、烟丛寺等,因而仅够糊口过日子而已。52年,师父最困难时,他将自己多年来积蓄的13个银元全给了师父。后师父去世,他又前去张罗办后事。
      我说,Z老是土改参加工作的,工资应比现在的多300多元,可老人不计较,他满足于两个儿子工作好,孝顺,不愿去麻烦人给自己落实从县委转其它单位时的那段档案。
      我想,只有一个胸怀宽广的人,才能如此的健康长寿的吧。

      2016-1-11草于苍溪邑城白鹤山下       


 楼主| 发表于 2016-1-31 07:38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县衙门
       正街的热闹,与当年的县衙门在那儿有关。
       县衙门应该是从当年的“县坝”迁至如今的老街就有(据云:是在宋末因避水患苍溪县治才北移到今地的),七百多年了。
听老人们讲,那县衙门是坐北朝南,前面临街的石级上有照壁一堵,两边开有接待远地来打官司候案的人的茶馆旅店等。照壁后面是县衙头门、二门,两门间有为庆典和接上官时鸣的铁炮。每天傍晚、夜间和拂晓更夫在此放一炮以报时,叫放“头炮”、“二炮”、“天明炮”。二门有三道门,左右两门是处决死囚时才打开,死囚从监狱提出,从右边生门进,插上标子后再从左边死门推出押到河坝行刑。二门内有班房等。二门到大堂有牌坊,大堂是审案的地方,两侧木栅栏外任人旁听观看。大堂后厅接二堂三堂,二堂是县官做生演戏宴客等活动之地,三堂为县官居住区。
       我记忆中临街的石阶上去是有两棵结榛子果儿树和杨槐树的坝子(想来那照壁是拆了),就是我们称的县门口坝儿。榛子果儿树高数丈,干直叶茂,亭亭如盖,常有小鸟飞集树冠。
       杨槐呢,树干上紫褐色的粗砺的树皮,人多高的主干上是大疙瘩,上面长出带刺的枝条。
       那树,有些年纪的。
       前不久才知道,栽那榛子树、杨槐树,还真有一番讲究:榛子寓意“正直”、杨槐寓意“怀阳”,是说当官要正直、心怀坦荡、总之是光明正大的。
       这时我才记起故老写的那有三道门的头道门,中门门额上曾悬有有两小木笼,内装去任贤宰的鞋靴,用以表达遗爱去思之意。
       我想,也许时下人们要说是在作秀,可县衙门里,还着实出个几个爱民的、有作为的贤令呢。
       我找不到那多资料,更不想费功夫去查阅,便就此请教了苍溪方志大家罗明年先生,将先生讲给我的几个有作为的县令记下来:
       明朝:
       朱敬,第一个在县城筑土坝,将县城定格局为船形。
       沈国,捐出自己全部薪奉挖护城河,城门正规了,有助于防洪。
       曾希参,建县委处文庙。
       清朝:
       李兰台,为民请命,有古君子风。
       陈嵀,建千佛寺以迁鹿苑寺,改鹿苑寺为白鹤书院。
       余大鹤,改白鹤书院为鹤山书院。
       丁映奎:“行政及民,专尚德化”,修成4卷31目乾隆苍溪县志。
       姜秉善,改鹤山书院为高等小学堂,示范种植湖桑、草桑数千株。“迄今利赖之”。“治苍三年,从未妄取民财,且捐俸钱二百串以作劝学所开办费”。
       近日查阅93版县志,录以下文字:
       李受馨,字兰台,辽东人,清顺治十年(1653)任苍溪知县。
       李受馨秉性耿直清正。莅任后,见民生凋敝,流亡甚众,县城人不足百户;良田美地或沦为战场,或毁于灾荒,感叹地说:“拯危扶亡,菲我而谁?”于是宽租赋、薄徭役,教民蚕桑,分禄济贫。不久,流亡稍还,渐复本业。时值朝廷编粮,他县多粉饰浮报以悦上司。李受馨不忍民累,乃“躬亲查阅土地,厘定田赋”,“通计东北地九十里、西南九里,由中田起科,每亩载粮二合二勺,递减至五久五秒,县共定丁条粮银六百两”。以此依实编册,面呈上司。上司大怒,碎册掷地。他吏面无人色,噤不敢言。而李受馨大义凛然,从容将碎册补合再呈,说:“吾身可殃,而民不可殃;吾头可断,而册不可易也。”上司始改容受册。四年后,“公疾不起,卒于官”,并遗言“以苍为桐乡”。朝吏乃以苍地荒瘠入奏,丁粮按原册确定。
       墓志中称李“为民请命,有古君子风”。
       丁映奎,字文远,号秀峰,贵州开泰县人。清乾隆三十四年(1769年)中进士,四十七年任苍溪知县。在任五年。
       丁映奎“行政及民,专尚德化”。乾隆四十七年六月,嘉队江大水,堤决,继前任知县余大鹤捐资补修完工。县城东门外先农坛也于是年毁于洪水,丁映奎重建一新;谒夫子庙时,目击庙旁魁星阁栋折榱崩,询问左右及地方绅士,得知原阁在嘉陵江南岸少屏山上,明末毁于战火,此阁为后人在此权建。丁映奎说:“天下事不患其难为,而患其不为。”遂偕左右至少屏山察看原址,见其“重峦叠障,老鸱枕后,武当列前;左顾离堆,俯瞰大江,回首城郭,万家烟火”。于是在原址重建魁星阁。赋《魁星阁记》。乾隆四十九年重修王佐将军墓,在《墓碑记》中称王佐将军“孤忠大节,炳日星”。同年修复李受馨墓。在《墓碑记》中称李“为民请命,有古君子之风”。同年六月还重修文庙。
       丁映奎莅苍后,急索县志,知原县志毁于兵火,他说“邑之有志,犹国之有史,疆理之分合,政治之得失,以及因革损益,文物风土之备陈,悉于志乎,赖志之无存,后将何所考据哉!”于是旁搜广采,或得益于口碑,或得益于碑碣,或得益于书,“事以类分,例以义正”,修成4卷31目乾隆苍溪县志。
       姜秉善,字少云,天津 ,拔贡,清光绪二十九年(1903)由翰林院庶吉士调任苍溪知县。时值废科举、创新学,实施新政,姜秉善改鹤山书院为高等小学堂,附设师范讲习所,全县创(改)建小学38所,同时改学田局为学务局,提城厢各庙产、神会及斗称粮为办学经费,受教育人大增。其它各业,特别是蚕桑业,皆因势利导,因地制宜发展。县成立“蚕桑公社”,在县城东郊东台坝示范种植湖桑、草桑数千株。民国《苍溪县志》称,“迄今利赖之”。姜秉善“治苍三年,从未妄取民财,且捐俸钱二百串以作劝学所开办费”。
       我仅能说出这几个县令。我想,他们应在有作为之列。
       县衙门,早已不在,榛子果儿树和杨槐树呢,榛子果儿树是见不到了,杨槐树也在县城几近绝迹。但作官的要“正直”、“怀阳”的精神,我想应还在。
       2016-1-30改毕       


 楼主| 发表于 2016-5-29 05:36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一、裁缝Z师

       我写过苍溪县衙门,那是因两棵结榛子果儿树和杨槐树有感而写的。这儿,说一个与县衙门有关的传奇故事。

       那是共和国立国初的1950年12月,城厢镇二十二保中的一至四保划为了城关街,保改为村。4月城关街政府成立,武装队长为Z师。

       Z师是19944年为躲壮丁,从老家蓬安逃到苍溪县城当了裁缝的。

       51年4月,Z师参加广元第一次地方干部培训班(他是作为手工业的七个工会选出的缝纫业代表参加的)。学习两个月后,在广元王家坝征粮。那时的王家坝,附近有土匪活动,工作组晚上都是集中在王家坝住宿。生活是一天一斤粮、2分菜钱,住在老百姓的柴楼上,工作紧张而劳累。

       一次从楼梯上摔下来,伤了耳膜,岳母便要他回苍溪治疗。Z师请假回广元,第一天走到大石,第二天回到地干班报到。

离开后,发生了土匪劫征粮工作团的事件。

       土匪劫会场是其回广元后的那天中午。据查土匪在康家垭者住了几个随牲口回广元的地干班人,用枪逼着交待,那几个人说了实话,土匪了解情况后便劫了会场,打死了四个人。

       不知情的Z师返回苍溪家中便被捕,关在原县衙门的老监里。原因是上级有电报,说是Z不假私逃,在广元南山跌马坎杀害了四人。

       Z师的家属听到此事,晕倒在班房前。

       在监狱里是犯人斗争犯人,交待问题,Z遭到那些有罪的犯人(当时老监里的四十几个人,只有Z和王两个未枪毙,其余是反共救国军)斗争,没有可交待的,便作抗拒论。过了七、八天,吃了家人送来的饭菜、喝酒后,就在监狱里哭闹,管犯人的干部“B秃子”知道后,说有些犯人再敢在监狱里闹事,就整死你。

       Z师知道这是说的自己,就给公安局的Y局长说了经过。局长问是不是请了假的、有没有证明人?回答请了假的、干训班B大队长可作证,是赶船回苍溪的。问了明情况,Y局说我们无权处理,广元有电报,你劫了会场、杀死了工作同志。你写个申述,由苍溪转广元调查。

       同牢房的会写字的犯人帮忙写了十几页,详细说明了全部情况。

       在申述材料交上去后的十多天里,有一次晚上在公安局审问他时,一个姓何的(后来那人被查出是特务)说是抵赖,要用刑。被另外的干部制止了。

       上级接申述材料后进行了周密的调查,同时广元地干班学员证实,事件发生时,Z已在广元,是名字搞错了。

       县领导C部长对Z师说,老Z,你的问题搞清楚了,你是革命同志,共产党做错了就认错,道歉,坐了二十多天牢,误会了。还给了40斤大米作赔偿。

       出来后,上级要其去南充读党校,整死他也不不去,他给镇长说,我一点错也没有,差点敲了沙罐,不敢再去了。

       出狱后的Z师,又有过短暂的辉煌:土改开始后又当了民兵大队长,在镇政府工作到57年。

       那以后,便被安排到五一社又当裁缝,当人民陪审员。

       Z师在缝纫社一直工作到退休。其间由于子女多、家庭生活十分困难,在三年自然灾害时还搞过单干。改革开放后的服装业,从高档的中山装到西装,从普通的西装裤到喇叭裤,裁缝可谓风光无限,有的人跳槽、有的人自己办厂。而他却不为所动,一直在服装厂当一个普通的裁便衣的裁缝,无怨无悔,默默无闻地走过了大半生。

       Z师工作的服装厂早已破产,同时代的工人也多已驾鹤西去。当年一起参加工作的城关街政府的四个村的村干部,在政界大都未成大器,早已作古,而激流勇退当裁缝的Z师,可谓独善其身。

       六十多年过去了,我在滨江路见到的Z师,中等身材,容貌清癯,身着玫瑰红团花中式上衣,手提可折叠的小椅,步履缓慢但稳健,虽已九十有四,仍思维清晰,身体康健。

       看着这位慈眉善目的老人,你怎么也想像不出这是当年叱咤风云的城关街政府的武装队长。

       古人云:“事能知足能常惬,人到无求品自高”。

       Z师的“与世无争”,不当武装队长,安贫乐道地作了一辈子裁缝,正是如此。

       是的,嘉陵江中流淌过的是岁月的长河,老人家有老人斑的脸上夕阳的余晖,见证了多少光辉岁月,经了几多似水年华……

       愿Z师健康长寿。


       2016-4-27草

       2016-4-28改

 楼主| 发表于 2016-5-29 06:24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二、城关文印社
       听老人讲,旧时在苍溪县城南门巷东首有过石印铺。他们印的黑、兰、红三色的印刷品,很精美的。
       这只是听说,后来我见过我们大跃进时本县超英机械厂的印刷车间所用的石印。
       真正看清石印的,是六十年代的城关文印社。
       那是用一块白色光光的专用石板,石板上有黑色表格和文字,工人小心地在上面用油墨滚子推几下,滚上油墨,铺上纸后,又用裹有棕丝之类的特制的木块小心地抹压踏实,把印好的这张纸揭下来,再用水帕将石板擦一遍、继续用油墨滚子滚几下,又放上纸,再抹压,如此反复地操作,获得一张张印刷品。至于那装订,则是先用人工将印好的纸对齐整,成为一登登整齐的半成品,再摆放在大大的厚实的木制工作台上,杠杆撬紧后,用称为弯弯刀的切纸刀用力上下一拉一拉地裁切。记得那弯弯的刀片,有三寸宽、近三尺长,与刀片成直角的是短短的裹了布条的刀把子。不过我后来听说,那水帕擦的水,不是平常的水,是加了药物的专用水。
       石印是利用油水不相容的原理在石灰石板上印刷。先将质地十分细腻的石灰石板打磨得非常平整光滑,然后用油性墨在上面绘图或写字,再刷上薄薄的一层水,用墨滚在上滚动。这时有油性图文线条的地方因为没有水就获得油墨;相反,空白处有水,不沾染墨,然后覆上纸,加压,就获得一份印刷品。但这时纸上得到的图文是反的。所以,实际运用时还得加一道工续:先用油性墨在纸上写字或绘画,然后用压力覆到石上,揭去纸,刷水、上墨,再覆纸,加压,就得到一份正的图文:正→反→正。这工艺就是“绘石”,是1796年由奥地利人施纳菲尔特发明的石版印刷技术初期的应用工艺。
       应该说,文印社的缘起借助于印刷厂对石印工艺的淘汰。
       超英机械厂的印刷车间后来搬迁到旧时的火神庙,为独立的国营工厂,发展到全自动化、激光照排、胶印、彩印等,那古老的石印工艺,自然是不用了。
       到六十年代初期城关镇办了镇办企业---城关镇文印社,这镇办文印社真可谓神奇:十多个工人,除两、三个男工外,全是年轻女工,几乎没有铁制的需用动力的机械,也正因为这样,不需要太多的启动资金;而写字绘画,有本镇的无正式工作的能人,女工,有文化且心细,极适合做手工磨字版、用针头对发票位置等细活。镇办企业,没有国营厂那么好的劳保,故而生产成本低,能在夹缝中生存,最终得到发展。
       石印的小而应变能力强的优势在文印社几乎被发挥到了极致,独俱特色的手写体寄信单位落款的信封、信笺,颜色各异的帐页、发票、处方,小巧的药袋,套色的奖状等,成了独占鳌头的国营县印刷厂的一大竞争对手,80年代是集体所有制的文印社,被国营印刷厂兼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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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印社的男女工人,还是城关镇文艺宣传队的主力,集编导演于一身,演出过有名的《长征组歌——-红军不怕远征难》、《洗衣歌》、《丰收舞》等,很风光了一些年。现在活跃的几支老年健身队中,都有当年的文印社工人。
       城关文印社还真是个藏龙卧虎之地。
       我的初中数学老师,文革中学校停办(城关民中),生活无着,被镇上安排到了文印社,是在石印版上写字的。文革结束后,老师到了陵江镇小教六年级算术。后评为特级教师、当过县政协委员。特聘在当年苍溪师范讲授算术理论课,后为县文教局教研室编写小学算术辅导教材,其编写的三年级版,作为全省的统一用本。
       也许,曾经风光的文印社,早已被人遗忘,它与石印这种的印刷工艺最终如本地好多有特色的产品一样,被丢弃了。但当年他们的奋斗精神,将是那一代人的骄傲。

       2016-5-27改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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