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沧桑·第一部（选登）----熊永龄

大石

    《邛崃经纬》编者按:《岁月沧桑·第一部》，系平乐古镇熊永龄老先生所著。是一部以本土平乐古镇为背景创作的记实性小说，全篇11万多字。书中以第一人称叙述，把平乐地区的人文、地理、历史、民风民俗作了较为详细的介绍，书中还特别把1937—1950年间的历史变迁与解放平乐时的实况作了形象描绘，故亦可作为了解平乐历史的参考资料，平乐古镇是邛崃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通过对平乐古镇的了解亦可纵观邛崃的人文历史，非常直得一读。但由于本刊版面所限，只能选载其中部分章节以飨读者，为此深表遗憾，敬请理解。

                                           岁月沧桑·第一部（选登）

                                                    熊永龄

             一、长嫂当母

“噼里啪啦，咚--啪—咚，噼里啪啦—咚……”

天将拂晓，江西街中段一阵阵川西坝子特有的鞭炮声把人们从梦中惊醒。已有千年的平落古镇，迎来了熊家的“金龙号”水烟铺开张了。不一会便有人来祝贺，拿红对子的，送彩礼的，整个铺面挤满了人。

一位年青而精干的老板正忙着招呼客人，三个帮工同时忙着为客人拿烟倒茶。天亮了，满堂呈现一派喜气洋洋的热闹景像。一个中年妇人兴冲冲地跨进铺门便道：“熊先生，恭喜你了，你家娘子生了，生了个男孩。我是来报喜的。”老板见奶妈来报喜，十分高兴，便道：“知道了，谢谢周妈。”

老板已忙了个通宵，把开张之事打点完后便交与帮工代为应酬，急忙赶回家去。他一进家门便直奔卧室，见妻子正斜卧在床上，上前轻轻拉开被子，一个胖乎乎小子睁着一对圆溜溜的眼睛在转动，便忙问：“儿子吃过奶没有？大人吃过东西没有？”他二嫂在侧边道：“儿子收拾好便睡了，想是才醒的。幺妹才吃过四个荷包蛋。”接着又问：“怎么不多吃点呢？”二嫂非常认真的答道：“刚生产不能多吃，吃多了，吃出病来就不好办了。”

到了第三天，是烧三张的时候。熊老板买了鸡公、香烛钱纸，晚上高高兴兴回家烧三张，仪式完时，已是二更天了。当时，同二嫂都坐在他妻子卧室里，作父亲的应给孩子取个名，但是他要请二嫂来取。照理是当父亲的为孩子取个名，或是母亲建议、想个也成，为什么要恭请二嫂、孩子的二伯娘来取呢？

熊老板，名福元，号仲文，新繁人，他的父亲熊德森自幼跟舅父胡怀安学医。胡老先生本是儒生，拜师之后宗伤寒仲景之学，是一方有名儒医，曾任过一任彭州太医令。

熊德森在舅父那里出师独立后，迁至新都，因业务不顺，听说邛崃富庶，便带着全家迁至邛崃，在南街下段，开了“平安堂”药铺。因其家学渊源深厚，医技高明，声望日渐涨高。不久便在城中交结了许多朋友，如张文玉、陶仁福、曾光曦等一批名流，成为知己。曾光曦是清末进士，在外县当过一任县官，算是邛城文化班头。文化界、教会、医学界都有朋友，而朋友中又有好几位是同年出生的，所以他们便学起古人结拜成兄弟，打起“老庚”来。曾光曦年长为大哥，熊德森次之为二哥，张文玉、陶仁福等共六弟兄，当时人称六位高升跃邛城。此时熊德森便把小药铺改为杏林春，还请曾光曦题了匾。因人缘越来越好，当年便被推为邛崃济贫医馆馆长，任期一届，从此医行得不错，经济也日益宽裕，他便在邛崃讨了陈氏作二房，从此对前妻便不甚关照。前妻刘氏本亦彭县人，名下生有三男，长子福根，十九岁，娶妻罗氏，即今之二嫂，二子福金，三子福元。福元排行第三，即金龙号老板熊仲文。

长子婚后三年病亡，其间罗氏亦曾怀孕小产过一次，不幸的是二十一岁守寡。罗氏名节贞，平落三岔河人，不知为什么，其名字与她行为品德十分相符，贞节而烈，暗合得令人称奇。夫死寡居，婆母亦相继去世，现只有两个弟弟，闲时做些针黹活来维持生活，其艰苦可想而知。

福金年十九时正值四川军阀混战，他便率性投军到唐军长部下去了，后来音讯全无。

福元上了三年学，父亲教他学医，课余背读伤寒金匮。由于母亲早亡，父亲在东街与新妈一起，自己住在南街，虽说不远，父子间的照顾自然十分欠缺，日渐长大，见哥哥投军去了，所以心头渐生变异，一日便与几个好友一道悄悄吃粮投军去了。二嫂罗氏慌了，心想这房只有两个弟弟，大的走了，小的又走，这不全完了，于是便多方打听，得知他在川南宜宾投军，打听属实后，便独自一人，带上盘缠，不远千里去寻小弟归家。走到成都赶船南下，到宜宾花了六日，问到部队住处，会到本人，经苦劝才把小弟劝转。此时小弟已是班长。于是叔嫂二人商量便到市上买些酒肉当晚招待士兵，趁士兵们酒后朦胧之际，叔嫂二人便乘机溜出营房赶回邛崃。

回邛崃后，福元在二嫂主持下，选了位北街中等市民家淑女完婚。这时二嫂已迁居平落，平落是她娘家住地，母亲也在那里，还有一个同母异父周姓妹子的家也在平落，亲戚多好照顾，因此熊仲文的婚事                  定在平落举行了。住房就是跟二嫂周姓妹子租的，其周妹子家庭富裕，丈夫在外读书时入共，听说到延安去了，后来音信全元。她名下有一子名周志金，母子相依为命，但不愁穿吃。加上姐姐罗节贞来平落后，相邻而居，周姓又是平落旺族，声势不凡，自然处得平安无事。

此时熊仲文叔嫂二人经商量在糠市街开了个小药铺。开业后因年轻缺泛经营经验，业务不理想，不久便转与人合伙开“通四海”水烟铺，不到一年合伙不顺，便在二嫂策划下，选江西街中段热闹处租了两间铺子，借了些钱，置办些原料，顾请帮工，择日开张“金龙号”水烟铺。从此便垫定了在平落立脚营生的基础，熊仲文之开铺做生意，娶妻生子，真真实实上演了一出现实版的“长嫂当母”的一场喜剧。因此才有今天出现熊仲文定要请二嫂为长子取名之事。

到底给孩子取个什么名，按熊氏家谱排行：“世文兴德福，永远定吉祥，孝善维有本，传家庆久长”。孩子排行就应该在永字上。所以二嫂想了想便说：“为了全家永远平安，就叫永龄吧”。我——熊永龄诞生了。

注：①川西坝子传统的鞭炮与别处不同，炮分大、小两种型号，间杂挂串，故燃放时炮时小中忽响一大炮，极具抑扬顿挫之感。

    ‚烧三张：川西地方风俗，指生孩子的第三天要举行一个烧钱化纸杀鸡敬神的仪式。   

③打老庚：是指同年出生的人结拜为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