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马尔康走到观音桥 挑战不可能

沙日古

从马尔康走到观音桥  挑战不可能

马尔康是四川省阿坝州的首府所在地，也是我生活的所在地。观音桥是自生观音菩萨出现地，藏区有种说法，去了拉萨不去观音桥，就不算圆满。马尔康到观音桥全程79.8公里，其中河坝路76公里，上山路3.8公里（走路）。其中途经松岗乡、白湾乡、木尔宗乡、观音桥镇。过去每年坐车到观音桥，看到沿途从远至青海、甘肃之地或坐车、或骑车、或走路、或磕头数天、数周、数月到观音桥礼拜自生佛观音的人们，总是感慨他们能干。特别是看到他们中不少人拄着木棍，忍着脚上打着水泡、磨破皮之痛的艰难前行，更是让我自叹不如。不过这两年通过微信看到越来越多认识的人也选择走路到观音桥，年近不惑之年的我也想挑战自我，试试自己能不能走路到观音桥。我把想法告诉妻子，没想到妻子的态度比我更坚定，说要去就一定要走到。儿子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说我是在做梦，但儿子最终在物质诱惑和精神激励的作用下，也半推半就的同意。不过我没想到这一走就是三天。

第一天， 马尔康市城区到白湾乡大石凼村。全程44公里。

出发之前，根据别人走路到观音桥的经验，决定凌晨4点21分出发。出发时全家精神状态不错。一路上看到用彩灯装饰的佛塔，如金光、如银光闪亮的佛塔，让人心情不错。6点28分到达邓家桥。虽然走了两个多小时，但身上没有出一点汗，也不想休息，只是朝着手电照亮的前方坚持不懈地走着。心想只要在天亮时走到松岗就实现了阶段性目标。7点21分，天刚亮，我们一家人果然走到松岗。此时双脚已有发麻的感觉了。过了松岗走到热足电站时，出发时吃的那点食品，在肠胃里早不见影踪。一家人站在电站边吃了点干粮继续出发。并在路上超过了三拨同路人。我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超过别人，真是意外，小有成就感。9点45分走到白湾乡色里村，走到这里心里有点小激动，因为二十多年前，我曾在该乡工作过，这里的山山水水，永生难忘。翻过一个大坡，在阳光终于照到谷底时的10点26分到了206老林场。记得过去林场工人不少，还有小吃店。有时还放电影，我们乡干部还曾来回走十多公里到这里来看电影。但现在这里早已是人去楼空。不过林场工人走了，山上的树留下来了。

走路速度慢下来的全家人，第一次遇到开车给走路到观音桥的人们送水送食品的好心人，后来我们又遇到另两批人给我们送水、送食品。这是坐车根本遇不到的事。这让我感到在市场经济花钱才能买到物品的今天，精神关怀的重要性，不然每年那些大量的外地居士为什么会到山里来。11点零8分我们到达加达村三家寨。三家寨的地里已有开始劳作的人，这里的气温明显比市区高。感到累了的儿子，越来越多的问离今天的目的地还有多远。11点29分看到白湾乡有名的形神俱佳的猪八戒奇石山，这样的奇石山在全国也找不到第二座。12点零2分到达加达村。12点16分到达老白湾乡政府，该乡政府因一场泥石流灾害，搬到现在的可尔因。到达该地信心大增，因为该地离市区已有32公里。心里的成就感大增。站在老政府院坝前，看到自己曾住过的那两层楼的青瓦房还在，想起当初啤酒催动的月光下的吉它声，想起那些曾一起骑着加重自行车下乡工作的同伴们，想起当初想离开此地的心情。我想对炸鱼王子说，你住的房子没了。我想对那位曾在乡中心校当过老师的好友说，你说你能跳投的篮球场没了。我也对自己说：没想到二十多年后你怎么又走路到了这里，这真是一个奇怪的轮回。十二年是生肖的轮回，六十年是一个人生的轮回。我这是一个情感的轮回吗？过了老乡政府转了个大弯，就到了一大片河边滩涂，二十多年前，在这里马尔康县曾在各单位抽派干部石块用河堤，说是要跟大河争田地。我记得那时河坝上下一片红旗招展，好不热闹！可现在这里只有一片长不出庄稼的小树林。那时县里负责此项工程的副县长已不在人世，想想无常真是无常。我对儿子说：不尊重自然规律就是不尊重自己的生存权！13点37分看到饶巴村，该村过去的朝天椒曾名动马尔康市。13点43分到达石广东村。该村过去是白湾乡人口最多的村。14点52分看到河对岸的英戈洛村。该村是全乡景色最佳的村。15点42分到达可尔因（现白湾乡政府所在地），该地曾有一规模不小的水运处，其繁华程度远超206老林场，这里过去不仅有小吃店，还有茶馆、餐馆、旅馆、礼堂，全县有名。乡干部们没事时，会骑车往返近二十公里到这里吃顿饭喝过茶。现在这里是双江口电站的重要建设地。15点56分到达隧道口。道口风大吹得人难出气。在隧道内遇到一批磕长头到观音桥的人，看到他们三步一磕，磨破的皮围裙，磨薄的护手板，看到他们额头上的泥印不得不佩服，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别的民族为这样做，这是全世界的独一无二。或许有人说这是愚昧，但我想对那些人说，请问为众生祈祷是愚昧吗？走出隧道，休息的次数明显增多，而且间距越来越短。17点56分到达大石凼村，住进路边第一家鸡毛店，再不想动了。我曾听村民讲大石凼以前发过大水，故有此名。而且山梁上还有一个镇水的青蛙石。儿子说我们走残了。当晚发现妻子脚上有了水泡，我用花椒针刺破了妻的水泡。儿子的脚磨破了皮。全天共走了13小时35分。

第二天，  白湾乡大石凼村到观音桥镇。32公里。

凌晨住在我们隔壁的红原人先走了一批，他们是昨晚来的，因床有限，有些人睡在屋外的凉棚里。他们没吃晚饭，倒头便睡着了。我们一家人于3点22分出发。因出发时太早，一家只喝了几口昨晚的开水。一家人在肌肉酸痛中，走着变形的步伐上路了。4点15分到达温古村。此时体内那点热量早用光了，空无一物的胃提出强烈不满，胃反了，我在干呕中想吐。就在此时儿子说前面亮着的是什么？我们走近一看，才看到火堆边原来睡着磕长头的人。5点45分到达有名的雷劈石。儿子对我的意见越来越大，因为他认为我说的公里数不对，他感到怎么总是走不到，总是那么远。我告诉儿子，平时的一公里，在人累时那就不是一公里了，它在你的体能承受下，就成了两公里三公里了。只有妻一言不发地坚持走着。后来我想如果没有妻的坚持，我们一家人可能走不到观音庙。6点21分到达白湾乡的毗诺赞拉圣窟。那里开着的一家小卖店亮着一盏灯，已有不少黑水、红原的人在那里吃开水泡面。我和妻子在那里休整了一会儿，进了一点热食。儿子说不想吃，也不想喝开水，有情绪地接着又出发了。7点16分到达年克村。这时天已微亮。后面的人越来越多的超过了我们。我记得自己刚到白湾乡报到，乡领导见我第一句话就是，你是我们全乡最年轻的干部，你就包年克村的工作。后来我知道年克村离乡政府最远也最高。当然我的第一篇铅字文章《希望在这里升起》发表到《阿坝日报》，曾引起县领导的注意。我在这里也想起了一位刚分配到这里的内地干部，看到年克村对我说：“我们真的要上去啊！”不过这位干部已成长为县里的局领导了。7点19分到过木尔宗乡地界。一大批黑水人又走到我们前面去了。8点32分到达太阳河桥口。又有一批黑水人超过了我们，他们中有一位年长者，在早晨的山谷里亮开了嗓门，将卡斯达温唱得满山谷回响。让人仿佛一下回到久远的过去，让人想起人生的无常。儿子问我，到木尔宗还有多远。我说绕过那道山梁就到。走了很久还是没有绕过那道山梁的儿子叹道，怎么还看不到木尔宗哦？10点12分我们终于看到木尔宗乡政府所在地。开始儿子打算一口气走到观音桥，但体能的消耗现实让少年的他选择了理性，当10点35分我们一家到达红卫森工局时，一向倔强儿子听从了我的劝告，找了一家小食店，吃饭休息。吃过饭全家人精神恢复，居然还反超了一批人。并在前面同路人的引导下，过桥走了一条水泥硬化的村道。绕过了那段烂路，走了近道。终于在11点56分到达观音桥镇新区。儿子说今天太累了，要好好休息一下，要住好酒店。我在总台时，希望服务员能快点，我的身体太想一张宽大的床了。这天走了9小时34分。

第三天，观音桥镇到观音庙。全程3.8公里。

早晨8点21分出发上山，顺着修好的水泥梯一路向上，只是没想到快到山顶处，有两处断道，只得穿森林走老路。10点零9分到达观音庙。白色石块构成的六字真言盖住了对面的山头，观音庙红色的寺体体大如山，两者相互对应，在天地间标注大佛号，震撼人心！

那一刻，我明白了在一步一个脚印付出中的充实与快乐。我告诉儿子，定下一个目标，只要每天坚持就会实现。我们到观音寺不正是如此吗！如果我们不走出第一步，不坚持，不挑战自己，怎么会知道自己行不行。

在寺庙里听着嘛呢经歌，我感到自己灵魂出窍的自由快乐！我想世上没有比只有六字的嘛呢经歌更好听的歌了。而且在观音庙汇聚了来自藏区不同地方的各种唱法，虽然唱法不同但能形成合鸣，让人思绪飞出九天之上。我拿出手机赶紧录下。那一刻，我忘记了自己。

回到小县城，感到时光已过，明白人世间不论高兴，还是不开心，都会过去。如同白天和黑夜都会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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