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难当
自从海南出了位带女生开房的校长，一时间校长们名声特臭，谁都不敢说自己是什么校长，连小学生发生矛盾对骂时都会说：“你爸是校长！”，就像美女被别人呼为“小姐”一样，使人蒙羞。
很早以前，老师还是种尊称，现在不仅教书的叫老师，连看病的医生，跳大神的巫师，卖打药的江湖术士都称老师了，“老师”一词自然贬值，更何况稍有些权力的校长，在一般人眼里，校长大小是个“官儿”，然而行业内部，校长们多数自嘲为“生产队长”，或者自称小组长。不管怎样给自己定位，反正被老百姓认为是“官儿”。俗话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出一个甚至几个坏人并不稀奇，不能一棍子将所有校长都打死。内地当个校长是不容易的，作为校长，绝大多数人是从普通老师干起，在教书育人的路上积累了丰富经验，才走上校长岗位，没费一番功夫，当上校长的，也有，但少见。在内地大多数地方，校长是很吃香的，在雪域高原上，又是另一番景象。
在我所在学校里，就有七八个人是当过校长的，还有不少是干过教导主任的，这种情况在县城其他几所学校是普遍现象，好些同志不是校长就是教导，他们经常来我办公室闲聊，坐在我的座位上，我总会取笑大伙儿一下。
你或许会问我，你们那儿校长也太不值钱了，那些人放着乡下校长不当，跑到城里当个普通老师，他们既不是犯错误下岗，也不是能力不足被淘汰，莫非都疯了！我访问过不少在乡下当过校长的人，有一个共同感受：校长难当！
赵老师，原来某乡中心小学校长，干了一段时间，为了不干校长，找局长闹了几次，才如愿进城当个普通老师。他说：“当普通老师多单纯，只要上好自己的课，其他事不用关心。做校长却不同，有很多方面的事要你协调，每天办公室里人来人往，有学生家长，有政府干部，公安上，卫生上等，哪一方面的人都得罪不起，有事时用得着人，每天总是祈求学校里不要出事，但运气不好时往往要出事。有一天，学校里两位学生在回家的路上打架，动了刀子，将其中一位男孩的脸戳掉一块皮，流了些血，家长带着小孩跑到学校闹，要学校赔几万元，怎么解释都不听，这时，请乡政府，公安等出面，强调老师责任在教育，没责任怎么赔钱，才将事情压下。最后只得按照草原上的规距，在政府主持下，举行家族谈判，只要一方动刀，不管有没有严重后果，都得赔钱，动刀的学生家赔了五千元，相当于买个教训。事情虽然平了，但是相关人员招待费又是一大笔，作为校长还惊出一身冷汗。赵老师感慨，每当新学期之初，各种经费拨下来时，感觉还很多，不知不觉中就用完了，到处都要钱，穷家难当。更难的是内部错综复杂人际关系，但凡做教师的，都有一股傲气，许多老师只看到自己的工作，很少看到别人的工作，你待之以一片赤诚，他却回以不冷不热，若即若离，保持距离，工作上出工不出力。校长工资也没比别人多拿一分，却要又费马达又费油，城里乡下两头跑，浑身怨气遭不少。在少数民族聚居区，历来存在民族矛盾和隔核，语言生活习惯差异很大，相互缺乏交流与信任，藏族老师绝大多数是本地人，信仰宗教，在分裂势力鼓惑下，对校长管理多数人不配合，不支持。有利相争，有事不卖力，得过且过，倚老卖老情况很多。校长教导总是干比别的老师更多的活，拿钱稍微多点，就会遭到老师们群起相攻，有的就连假期值班费用都要求校长拿出来均分。做校长的就是学校老师的对立面，缺少友情支援，缺少金钱后盾，工作没法开展，受到上级批评处罚是常有的事，不但有能力的汉族老师不愿意当校长教导，就连本地有点能力的藏族都不愿意干校长，已经干上校长的总要想办法卸下，故意犯一下工作纪律，做点出格事情来寻求解脱”。
同样能说会唱，多才多艺的周老师、杨老师也是多年的老校长，在乡下几个地方任过校长，最后都先后弃官当起了普通教师，看他们非常安逸，闲散地教书育人，那感觉就像宦海多年的老乡绅，在充分享受生活的自由。全身投入教书育人的工作中，既是工作，也是享受生活。
十年前，经团省委选派，我到白玉县赠科乡支教，一个离县城九十公里的偏远乡，人少地广，半农半牧，海拔三千七百左右。在那段的日子里，我有机会接触到许多藏汉族老师，了解到许多当校长的艰辛，有一次和黄校长（丹巴藏族）闲聊，他对我说：“你们成都人是体会不到我的难处的，我在这里当个校长，每天忙里忙外，还要冒着生命危险，当地的康巴汉子，很少有“有话好好说”的修为，大多属于那种有气就出，有屁就放的性格，每逢说事时，总要喝得醉熏熏，脸似包公，黑里透红，一把长刀挂在身后，手按刀柄，欲抽不抽，在此种气氛下，那还能谈出什么结果来，工作开展难度很大。忍气者没了威信，逞强者失去团结，在发生的打斗中重者丢掉性命，轻者伤残，恶劣的环境能将文弱书生逼成凶险人物！”，听了黄校长一席话，让人不得不感慨什么是环境造就人，什么是适者生存，我也因为挂个副校长职务，在工作中不得不给校长出主意想办法，提意见，得罪不少老师，让人记恨。能圆满完成工作使命，也算对得起组织，对得起教育事业，当年被评为四川省优秀青年志愿者，得到组织肯定。然而，其中的艰辛，谁也知道呢？
当教师，你在面对小孩子时，苦中也有乐，儿童的世界要单纯的多，作为校长，面对成年人的世界，复杂是不容质疑的，做人难，做校长更难，做个人人尊重的校长难上难。在民情复杂的少数民族地区，做无钱无权无兵的校长难上难，非有坚强毅力，非常的手段不能行的。
舒从明
此文写于2013年6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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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3-26 1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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